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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我准是在地狱 作者:YY的劣迹

    第17节

    宁萧:……盯。

    阿歪:泪奔!我说的不是你。

    ☆、52·白鹭山庄杀人夜(九)

    站在雨中的那人被打湿了前额的发,黑发服帖地粘在额头上,露出下面那双微弯的眼睛。

    这样看起来,他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带着一丝好奇看着你,没有防备也没有危险。然而宁萧却知道,这世上简直没有几个人比这个家伙更加危险。

    他擅长操控生命,更喜欢操纵人心!

    “赫野。”

    宁萧低低喊出这个名字,警戒地望着对方。

    “不。”

    那人却笑了。

    “在这里,我只是带着妹妹出来旅游的普通人。”

    赫野或者说韩有为,他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刘俊,轻叹道:“一个遇到了不幸的意外的无辜者。”

    无辜?

    宁萧冷笑,假设这个山庄里的所有人都无辜,这个人也不该说自己无辜。他像个看客一样围观着整件事,早已经猜透始末,却从来不去干涉一分。从始至终,他静待着事件的发展,看着罪恶衍生,亲睹刘俊与他母亲一步步走向末路。然后,在结局的这一刻,观赏他们暴露罪行后的痛苦。

    这种潜藏的心思,不是扭曲又是什么?

    “正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宁萧看着他道:“你才一点都不无辜。”

    故意将人质交换地点选在这里,赫野一定是早就调查出了当年的真相。同为犯罪者,他可以轻易地猜透山庄里的秘密,发现真正的凶手。然而,他做了些什么呢?

    他将宁萧与警察们邀请这里,将山庄搭建成一个更大的舞台。泄露当年的秘密,将诸如许永泉之类的贪婪的人引来,戳动刘俊的利益,让他渐渐走出最后一步,再无法回头。如果说刘俊是罪恶,那么赫野的手段就是引诱,如同恶魔一般将罪恶调成浓墨般的毒汁,最后看着宁萧打破这桶毒。然后他就像是玩腻了一个旧玩具的小孩,一点都不心疼,反而期待着新的开局。

    周而复始,他操纵着这场侦探游戏。

    而宁萧已经忍耐到尽头了。

    “今天,一切就在这里结束。”说话的瞬间他掏出枪,黑黑的枪口对准赫野,手指扣着扳机。

    “死,或者束手就擒,选择一个。”

    赫野错愕,脸上闪过意外的表情。“你竟然对我开枪?”

    “你先打破了规矩。”宁萧毫不动摇。“举起手,否则我马上开枪。”

    赫野缓缓举高双手。“对于一个喜欢你的书迷,有必要这样冷漠吗?”

    “喜欢?”宁萧冷哼:“我可承受不起。过来,走到墙角!贴着墙站!”

    “好吧。”赫野乖乖听话。“我只想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

    “夏谭。”宁萧道:“她看的书,是第一版的《提摩尔》。”

    赫野一愣,随即恍然。在几年之前,宁萧出第一版的提摩尔的时候,书中侦探的性格和现在大不相同。冷漠,不近人情,让读者觉得那是个危险人物。而之后的几个版本,侦探这个角色逐渐完善,性格也更像是一个普通人,提摩尔已经形成了完善的性格。

    赫野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这么一个细微的细节暴露了自己。

    因为他和宁萧玩的第一个游戏,就是出自初版的《提摩尔》中的故事,之后也一直如此。

    “初版因为主角性格的问题,一直不畅销。”宁萧道:“正常人不会喜欢那种近似犯罪的侦探,而喜欢他的人必定和他有着相同点。比如,同为犯罪者。”

    “所以你就认为将书借给夏谭的韩有为,就是我?”

    宁萧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赫野的一举一动,同时等待着后援。

    而赫野却一直在喃喃念叨着。“是吗,是吗?原来这样一个小小的爱好将我暴露了。可惜……”

    他面对着墙,轻声自语。

    “可惜,我却一点都不后悔。知道吗?宁萧,我最喜欢的……”

    赫野的声音带着沙哑,如夹在着沙的风,徐徐传来,带着粗糙的磨砺感。宁萧后颈一寒,下意识觉得危险。远处突然传来几声闷响,是枪声,来自客厅!

    徐尚羽那里出事了?

    心下一个分神,宁萧没有注意到刘俊的动作。刘俊咬着牙,用力将木屋的电闸拉下!

    屋内刹那间灯光全灭,黑暗降临。赫野的身形融入黑暗中,隐遁不见。

    “可恶!”

    宁萧握紧枪。完全不可见的情况下他不能盲目开枪,只能紧紧贴着墙,警惕地防备着四周。

    “知道吗?”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暖风。

    “我最喜欢的,还是第一个版本的——你。”

    砰!

    毫不犹豫地向声源处开枪,却传来击中木头的闷声。随着子弹击空,传来的是赫野淡淡的笑声。

    “再见!也许下次见面,我们应该改一下规矩,亲爱的侦探先生。”

    门口传来微光,宁萧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看见有人影跑出门外,他拔腿就要追上去。然而刚迈出一步,就被人紧紧地抓住右腿。

    是刘俊!

    他紧抓住宁萧,眼眶中都是红血丝,近乎魔障般地念着:“不让你追,不让!”

    宁萧气急,一掌打晕他。可是再抬头看去,哪里还看得见赫野的影子。茫茫雨雾下,只看见山中树影晃动着妖异的树枝,留下斑驳树影,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发泄一般地砸向木屋,宁萧看向赫野留在地上的脚印,又看着传来枪声的大厅。咬了咬牙,还是向着厅内跑去。而就在他转身跑开后不久,十米外的树影下走出一个人。

    正是赫野。

    他看着宁萧离去的方向,以略微惋惜的口吻道:“如果是三年前,你一定是追着我过来。”

    而现在,宁萧选择了去查看徐尚羽的情况,而不是追缉犯罪者。

    赫野的眼中闪过失望,转身就准备离开。脚踩中落叶,发出细微的杂音,与此同时——

    砰!

    身形微颤。

    他摸着胸口,感受着手上的湿热,黏腻的触感。慢慢地将手举到眼前,看见那鲜红色的,温热的液体。有某种带着生命的五指,正从他胸口慢慢溢出来。

    赫野僵硬地回过身,看见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人。那人看着他,嘴角噙着冷漠的杀意。

    “是你。”

    赫野眼前一亮,看向对方。“你……”

    砰砰!

    接连两枪,毫不犹豫!身体被子弹贯穿,但是赫野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扩越大。他看着阴影中的那人,眼中泛起亮芒。

    “果然,只有你才能——”

    砰——!

    这一枪没有打中,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略微一顿,迅速地转移阵地。两枪来自暗处的枪声响起,准确地击中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杀手在黑暗中翻滚,躲避对方追击的枪。当再次寻觅赫野的踪影时,原地只留下一趟血迹,很快在大雨的冲刷下,这摊血迹也混入泥中。

    暗中与他对峙的枪声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黑色夜空下只余阵阵雨声。杀手站立几秒,须臾,翻身消失在夜色中。

    宁萧是在踏入大厅的前一刻听见外面的枪声,他惊疑地回头望去,却只看见漫天大雨,而与此同时屋内人们的惊慌呼喊时时吊着他的心神。他咬牙,抬脚跨进大门。

    大厅内一团糟。

    他放眼望去,在看见角落许永泉的尸体时蓦地一僵。

    “萧羽!”

    有人喊他,是那个叫梁荣的学生。

    只听他大喊:“那对日本夫妻是假扮的!他们击毙了许永泉,刚才追着徐警官出去了!”

    宁萧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追了出去,眼角扫过大厅,发现夏谭和朱明还有那对假扮的夫妻都不见了。要是他们都是赫野的手下的话,那徐尚羽处境危矣。

    他爬过大开的窗口,跳在泥泞的野道上,刚拐过房角,就看见徐尚羽瘀血躺在地上,而朱明手拿枪站在他附近。

    宁萧立刻就要举枪。

    “别误会!”朱明举手大喊:“自己人!”

    说着,他掏出一张证件,上面几个大字赫然进入眼帘。

    国际刑警支部,朱明。

    特殊的防伪标识,身份如假包换。

    这家伙竟然用真名潜伏进来?!宁萧一瞬间几乎想要吐槽,但是心系徐尚羽的伤势,无暇多顾。

    “我来的时候,他就倒在这里了。”朱明解释道:“不过只是击伤了手臂,没有大碍。”

    宁萧看着徐尚羽惨白的脸色。“屋内出了什么事?”

    “刘嫂下了迷药。”朱明道:“该中的人都中了,不该中迷药的人都没中。”

    不该中迷药的人,当然就是指那些心里自有打算的人,比如赫野,还有……宁萧看了眼身边的国际刑警一眼。朱明耸肩道:“秘密任务。我之前也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彼此彼此。”

    宁萧不费心去猜测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问:“抓捕赫野?”

    朱明没吱声。

    “他跑了。”

    某位国际刑警脸色更难看了。

    “我刚才听到院子前面有枪声,是你们的人在和他枪战?”

    朱明一愣,摇了摇头。“这次只来了我一个。”

    那么刚才在前院引发枪声的人究竟是谁?也是冲赫野而来?黑吃黑?

    宁萧看着失血过多晕倒的徐尚羽,心头一团乱麻。他和朱明携手将徐尚羽搬回大厅,自然又引来一阵惊呼。然而,他却没有心思解释,只觉得满心疲惫。原本因为这次将计就计,可以顺利抓捕赫野。谁知,事情还是不如人愿。

    唯一庆幸的是,并没有真的将那个狙击手带过来,赫野显然也没有将张玮玮带来。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算计,彼此都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人质交换。在一开始,宁萧故意提着可以装着一人的大行李箱,就是为了试探赫野。而赫野,也派出了耳力敏锐的夏谭与他接触,探听他房内的情报。

    到现在为止,事情想来有许多疑点。

    夏谭的被害,是不是他们故意放水,为了试探宁萧?

    赫野究竟是从哪里得知山庄宝藏的事情?

    山崖下的那断肢,是赫野故意派人放在那?

    以及山上河道的涨水,水库的决堤,现在看来也有人为的痕迹。山水决堤的那天早上,正是赫野刚刚外出归来。

    很多秘密随着中心人物的隐匿,全部变得不可解。而更多人的结局,也因此变得不可知。刘嫂会被如何处置?刘俊究竟有没有受到赫野的挑拨?为什么要杀死许永泉?

    无数的呐喊,无数绝望的面孔,隐匿在黑暗中的元凶。这一个个的未知,让宁萧陷入一个巨大的泥沼,被扼住脖颈,快要窒息!他拼命思考,却总是寻觅不到一丝线索,心里正急的要发火,却突然听见一声轻笑,一个温暖的触感触上他眉心。

    “眉头皱得这么紧,又在想什么心事,大侦探?”

    宁萧抬起看去,徐尚羽睁开眼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落在两人身上,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伴着那些不可知的阴影一同退去。

    宁萧看着徐尚羽,对方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早上好,宁萧。新的一天,又要从头开始忙了。”

    新的一天……

    当赵云和陆飞急匆匆地带着人从山下赶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宁萧与徐尚羽两两对望的场面。在一旁惊呼与杂乱中,宁萧唯独在徐尚羽眼中看到了一份安静。

    新的开始,从头再来。

    无论赫野怎么躲藏,无论失败多少次,他们都会抓出这个罪魁祸首。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一旁,刑警们一拥而入。

    “队长!你怎么受伤了,没事吧?”

    “这里有个死者!后屋还有一个昏迷的人!”

    “目标逃跑。通知一队前来援助,让交警监视附近所有交通要道!”

    “队长啊队长!你不要死啊,呜呜呜,队长。”

    “冷静点,陆飞。队长只是失血过多,你再晃他他才要真没命。”

    宁萧起身,离开那一片喧嚣,去屋外呼吸新鲜空气。

    天气晴好,昨晚与赫野对峙的木屋外竟然挂起了一道彩虹。宁萧看见刘俊被刑警们扣押着带出木屋,听见屋内刘嫂撕心裂肺的哭喊,看着法医将许永泉的尸体抬出。生生死死,悲欢离合。

    他又想起昨夜赫野说的那句话。

    【我只是一个无辜的人。】

    潜藏在里面的意义:没有人可以审判他。如果他有罪,那么世上人人皆有罪。

    宁萧闭上眼睛,许许多多苍白的面孔从他眼前闪过。愤怒的,挣扎的,悲伤的,绝望的脸。最后,这些面庞凝聚成一张笑脸——永远淡泊,轻视一切的笑脸。

    无罪吗?

    宁萧在心中,对着那张笑脸道:

    “我宣判,你,有罪。”

    赫野,迟早要把你送上死刑台。

    后记:

    数个月后,人们根据经过高度还原的藏宝图,找出了埋藏宝藏的地点。

    然而,只找到一堆堆摆放整齐的空箱子。

    里面的宝物,早已不知去向。

    ☆、53·消失的三小时

    在朦胧的幼年记忆中,他隐约记得一张模糊的脸,那是他幼时的领养人的面孔。

    那是一个平凡且忙于生计的女人,从他小时候有记忆以来她就很少在家。常常在屋子里坐一下午,才会听到屋外门锁打开,然后是一个人拖沓而又疲惫的脚步声。那时候他总会提起精神迎上去,去迎接领养人回家。

    记忆中他们生活得很拮据,很少吃到肉,并且经常要搬家。因此他几乎没有机会结识同龄的玩伴,总是在屋子里打发一整天的时间。当然,她也不会允许他外出。每次逼不得已地要带他出门,领养人总是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就怕被旁人看见一样。

    很小的时候,他并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然而有一次,他却意外听到了领养人和房东的争执。

    “我们不能让你们这样的人住在这里,这会破坏我的名声!”

    “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带着孩子在这里打工,不会做什么的。”

    “那不一样。你带的这孩子,他父母做了那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我不能让你们继续住在这里了,要被人说闲话。”

    “可是他只是个孩子,他爸妈做的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都是流的一样的血!谁知道这小孩以后会不会杀人放火,总之明天你们就搬出去,不然我就打电话喊警察过来!”

    对话的最后,他只能从门缝里看到领养人那伛偻孱弱的背影,还有房东离开后她压抑的哭泣声。

    从那个时候,他开始明白,他们之所以要过这种四处躲避的生活,之所以他不能出去见面,原因都在自己身上。因为他不是好人家的孩子,他身上流着不干净的血。

    这一切,都怪自己。

    那天偷听到的一番对话,在不满四岁的孩子心里深深地印刻下了痕迹。从此以后他们频繁地搬家,领养人依旧到处打小工维持生活,一旦被人发现身份,又要带着孩子逃到下一个地方去。在这些过程中,他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人们的议论。

    “这个杀人犯的孩子,以后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身上就留着杀人犯的血!”

    “当时干嘛让他生下来,应该堕胎。”

    “杀人犯没有资格生孩子!杀人犯的小孩没有资格活下来!”

    在他年幼时的思维中,当时并不理解“杀人犯”这个词真正的含义,只知道那应该不是什么好的称呼,而自己身上就留着这些不干净的血。在又一次被人赶出出租屋,他与领养人相抱在寒风中颤抖时,他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他问:“因为我是坏小孩,所以他们总是赶我们走吗?”

    领养人只是紧紧抱着他,没有出声。

    “既然这样,那你就丢下我吧,这样那些人就不会再赶你出来了。”他用小手抱着唯一能温暖他的人,靠在她身上,轻轻道:“我不生你的气,你把我丢到孤儿院里去吧。”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他已经记不太清。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在寒风中紧搂住自己的一双手臂。在漫漫长夜中,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人相依为命。

    领养人并没有选择丢下他,之后两人又东奔西跑地过了几年。直到某一年秋天,他才结束了这种逃亡生活,起因是领养人的死亡。

    死因是在高负荷的工作环境下连续工作,不甚重负而导致的猝死。从那以后,这世界上唯一能温暖他的手,也变得冰冷了。他似乎注定孤独一人,而就在即将被送去孤儿院的时候,却有一个意外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家里有很多好吃的哦,要跟我回家吗?”

    一个男人蹲在他的面前,看着年幼孩子稚嫩的脸。

    “那你会把我赶出来吗?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孩子,我以后也可能会变成杀人犯,大家都害怕杀人犯,和我在一起的话他们也会把你赶走的。”

    “不会的。”一只大手揉着他的脑袋,他听见一个爽朗的笑声。“叔叔就是抓杀人犯的,而且叔叔也可以保护你。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被赶走,大家都需要叔叔保护,不会把叔叔赶走的。”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那我以后也可以抓杀人犯,成为像你这样的人吗?”

    说话的男人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可以啊!只要你想,就可以。”

    如果能成为像大叔这样的人,是不是以后不会再有人害怕他,是不是就能够不再让重要的人因为自己而流离失所?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当时的领养人——他的小姨,在那个年代是背负着多大的压力抚养着他这个杀人犯的小孩。从那以后,他就下定决心。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要成为养父那样可以保护别人的人。

    他要去保护自己重要的人,再也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就像是——

    “徐尚羽,起床。”

    什么声音,好吵。

    “三秒钟之内你再不起床,后果自负。一、二……”

    三!

    猛地睁开眼,徐尚羽一眼就看到宁萧那张无情的脸。他手里还拿着一盆冷水,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很及时。”放下水盆,宁萧满意道:“不用浪费水资源。”

    徐尚羽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身看着宁萧。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脑中,很是无奈道:“现在在六点钟,你这么早喊我起来干什么?”

    “我调查到一些关于赫野的消息,需要你陪我出去一趟。”宁萧道:“顺便,早饭还没做。材料我已经放在厨房里,麻烦你了。”

    不仅要当司机,还要兼职厨师。徐尚羽微微叹了口气:“你这么使唤我,就不会内疚吗?”

    “不会。”

    “那我能不能索要一些报酬?”徐尚羽试探着问:“好歹我也任劳任怨为你服务了这么久。”

    宁萧白了他一眼。“帮你找儿子,你还要问我要报酬。张玮玮听到一定会很伤心,你这个无良的领养人。另外,我上次麻烦季语秋做的检验,他昨天来催检验费。我的工资暂时还没到,问你先借一些垫付。”

    这完全不是询问的口气,而是先斩后奏啊。徐尚羽看着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宁萧,心里有一种欣慰和沮丧共存的奇妙感受。欣慰的是宁萧不把他当外人,沮丧的是宁萧也一点没有把他当做内人的意向。最过分的是自从同居以来,宁萧同志经常只穿着一件小裤裤在公寓里奔走,完全将另外一个曾经对他表白过的同性当做隐形人。偏偏,徐尚羽还不能做些什么。

    看得到却吃不到,对于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来说,这得是多大的折磨啊。

    “快点去做早饭。”

    宁萧跟他吩咐完一早上的事情,穿着短裤背心就揍了。徐尚羽坐在床上,眼睛盯着他露在外面的腰部曲线。心想,反正强/奸男人不犯法,宁萧要是再这么逼自己,就别怪他下手不留情了,哼哼。

    屋外传来宁萧的一声喊。“徐尚羽,早饭!”

    “哎,来了。”

    徐尚羽长叹一声,扫去脑中诸多旖念,认命地去做早饭。二十年前的自己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即使实现了理想。所谓保护重要的人,也不过是给他当牛做马、煮顿早饭。真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吃早饭的时候,宁萧手里也还拿着一叠资料。自从上回的诱捕行动失败再次让赫野逃跑,宁萧就开始有点走火入魔的趋势了。一天到晚基本就是在查各种资料,还总是拿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去让季语秋鉴定。至于本职工作写,倒是被他搁置到脑后。

    徐尚羽知道他心急,当时张玮玮就是在他们眼皮底下被赫野带走。只要一天找不回小孩,宁萧就一天不能心安。不过宁萧这种状态也是有些走火入魔了,小孩的正经监护人徐尚羽认为自己需要发表一下意见。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见宁萧放下书看过来,便道:“其实关于玮玮的事……”

    嘀嘀嘀,嘀嘀嘀。

    话才开了个头,手机就忙不迭地响了起来。徐尚羽只能抱歉一声,起身到外面去接电话。

    宁萧吞下一个荷包蛋,喝了半碗豆浆,顺便又吃了两个包子下肚,再抬起头的时候徐尚羽还在讲电话。他心里纳闷,什么事说这么久?如果是公务的话,应该三言两语说清楚直接办事才对。那么就是说这通电话不是公务,而是徐尚羽的私事。

    私事?

    宁萧打量着阳台上徐尚羽皱起的眉头,悄悄放下碗,侧耳倾听。

    “……今天?”

    “好的,什么时候?”

    “我知道了,我会准时抵达。”

    “谢谢。”

    听对话内容,似乎是有客人要来,需要徐尚羽去某个地方迎接。但是看他的表情又十分严肃,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客人。接了这通电话后,徐尚羽的心情似乎略有转变,像是有心事。之前准备和宁萧讨论的话题,也早就被他遗忘到八千里外了。

    宁萧倒是不介意,就是十分好奇。能让徐尚羽露出这种表情的人,究竟是谁?

    两人用晚餐早,一起出门。宁萧坐进副驾驶上,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要出去接人吗?”

    “不是现在。”徐尚羽顿了一下。“关于这件事,宁萧,我得先跟你说一声……”

    很不巧,手机在这时再次响起,又一次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不过这一次并不是私人电话,而是公务用的手机的紧急铃声。一听见这个声音,徐尚羽立刻接起。

    “什么事?”

    听着手机那边的声音,他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不一会挂断电话,徐尚羽神色严肃道:“抱歉,恐怕不能先送你了,我要去一趟临江大道。”

    “出什么事?”

    “早上散步的老人在河堤上发现一具男尸。”

    徐尚羽道:“是今天早上刚刚被冲上岸的。”

    ☆、54·消失的三小时(二)

    徐尚羽驾车到临江大道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

    两人从车上下来,远远就看到河堤边围了一群人,路人围在警方的警戒线外,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借过,借过。”

    徐尚羽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带着宁萧进了最里层。

    “队长!你终于来了。”

    在里面执勤的陆飞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飞扑过来。徐尚羽一把拦住他,用手抵着这家伙的脸。“情况怎么样?”

    “死者的身份还不清楚,具体的检查还要等法医到了才能判断。”

    陆飞从徐尚羽的魔抓下救下自己的脸,道:“不过从尸体的外表体征看,在水里泡了最起码有一个星期了。身上也没有伤痕与搏斗的痕迹,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也不能排除凶杀的可能。”

    徐尚羽点了点头。“我去看一下。”

    陆飞连忙跟在他身后,可脚步一顿,又看见在落后一步的宁萧。

    “宁顾问。”他勾上宁萧的肩膀。“上次你真的是风光了一把。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人上门找你采访?”

    “上次?”宁萧疑惑。“什么事?”

    “不会吧,别装了。就是上回你和队长秘密出去执行任务的那次,后来网上都爆料了,说是你成功救下了十几个人,还抓获了真凶。现在人们都喊你为新时期的名侦探,很是吹捧。”

    宁萧闻言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陆飞一愣。“你真的不知道?”他见宁萧的吃惊不像作假,便连忙解释道:“这消息最开始是从一家网媒爆出来的,听说是一个亲历现场的实习记者亲口诉说,后来被纸媒转载,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你的事情了。听说有的媒体还搜集了你参与侦破前几件案件的信息,准备做一个专栏节目。”

    陆飞说:“现在这事都已经上了省级的卫视节目了,你自己却一点消息都没听见?”

    宁萧没有说什么,自从白鹭山庄回来以后,他就一直沉浸在寻觅赫野的线索之中。再加上断更,为了不被编辑连环夺命call,他早早就关了手机,不登录任何通讯工具。对于自己成为了热门新闻这件事,宁萧是真不知情。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河堤边,陆飞连忙收起闲话的心思,忙碌起来。而宁萧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话题上,对于媒体的过度关注,他隐隐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还没来得及深想,他却被放在岸边的无名尸体吸引了注意力。

    尸体已经被刑警们做了初步处理,以免造成二次破坏。徐尚羽正蹲在尸体旁,仔细观察着什么。宁萧走近的时候,他头也不抬道:“你怎么看?”

    宁萧略作打量。“看穿着应该是一名年轻女性,她身上有哪些随身物品?”

    “口袋里找到了一支口红,还有五百元现金。没有身份证件,暂时还无法确定她的身份。”徐尚羽道:“只能调查一下最近一个礼拜的失踪人口,看看有没有线索了。不过基本可以肯定,是溺亡。”

    宁萧看着那句被水泡的浮肿的女尸,她的皮肤过度浸水,已经呈现出褶皱、发白的迹象,让人联想到了被石灰浸泡过的泡椒凤爪。鼻喉间不时还有带着血丝的泡沫溢出,逐渐在脸部凝风干。女尸的整个面部已经浮肿,几乎失去了原来的样貌。再看她的四肢,手足上大量角质层脱落,形成套装勉强挂在原来的肌体上,看起来就像是给尸体套上了一层变质走形的人皮手套、脚套。

    宁萧蹲□,轻轻抬起死者的右手观察。死者是一位注重仪表的女性,指甲剪得很短,指甲缝间基本没有污垢。他正要抬手再去查看死者的喉部时,却被人阻止了。一只手用力地按住他的右手,力道大得令人发痛。

    宁萧抬头,阻止他的人是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刑警。这个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模样,面容冷峻,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冷厉的目光从这狭缝间投射出来。

    “你是法医?”对方问,声音听起来很是冷漠。

    “不是。”

    “那么请你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要随意触碰尸体。”陌生的刑警松开抓着宁萧的手,道:“要是因此给后续的侦查带来困扰,后果谁都担当不起。”他说完又看向徐尚羽,虽然没有用语言表示什么,但是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一种谴责。

    为什么要把一个无关人士带到现场?

    宁萧相信自己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几乎是下意识地为徐尚羽辩解道:“他受命保护我,正在出门时接到了紧急命令,所以便一起过来。”

    听见他这句话,这位刑警目光再次偏移,看向宁萧。他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但是表情却变得更加顾问。

    “所以说,你就是那个顾问。媒体上一天到晚在吹嘘的所谓神探?”

    这话里的冷嘲热讽之意,几乎是□裸地呈现出来。宁萧不由皱眉,自己什么时候的罪过这个家伙吗?总感觉他对自己很没有好感。

    “邢队长。”关键时刻,还是徐尚羽出来打了圆场。“这位的确就是新晋的顾问,帮助我们破获了许多案件。宁萧,这位是邢峰队长,是刑警一队的队长,也是我的前辈。”

    原来是传说中精英一队的队长,怪不得架子那么大。看在徐尚羽的面子上,宁萧伸出手和对方打招呼。“你好。”

    然而,邢峰却没有和他握手,而是继续用那不带温度的目光打量着宁萧。

    “破获了许多起案件?”邢峰重复着徐尚羽的话,“这么看起来你的确是很有能力的人。不过据我所知,你参与的每一个案件都和通缉在案的赫野有关,只是巧合吗?”

    这话说的,连徐尚羽的表情都冷凝了下来。

    “邢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邢峰淡淡道:“没什么。”他表情冷淡,像是不再想与宁萧、徐尚羽二人多谈,转身就与一边的刑警谈论起案件的进展,把这两人冷落在一旁。

    “你不要介意。”徐尚羽叹了口气,安慰宁萧道:“邢队长只是比较警惕,并不是对你有恶意。”

    恶意?宁萧当然相信那位刑警队长对自己怀有的根本不是恶意,而是压根把自己当做嫌疑人来看了。那注视着自己的视线,完全就是看待一个嫌疑份子时的冷漠温度。这与他和徐尚羽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况很是相似,那个时候在徐尚羽眼中自己也是这么可疑吗?宁萧想着,转身看了站在身边的人一眼。

    徐尚羽见他看过来,送出一个微笑。嘴角自然的掀起,表情放松,十分自然的一个笑容。而当初宁萧被当成嫌疑人的时候,他还记得徐尚羽的笑总是不冷不淡,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假脸。那时候谁会知道,两个人会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同居关系呢?

    “查出尸源……”

    正有些走神的时候,宁萧隐约听到邢峰在那边吩咐手下的刑警。

    “联系附近百里内的公安局,和他们比对一下近期的失踪人口。”谈公事时,邢峰的表情比起刚才更加冷硬。如果说徐尚羽是笑面虎,这个人完全就是个阎魔王。

    “至于你们。”邢阎王对手下交代完命令,又转过身看向徐宁二人。“徐尚羽,既然你是、奉命保护他,现在就带他回警队去。我不想在办案的时候,还要分心照顾你们。”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里有我在,你有你自己的任务。”

    邢峰说话真是毫不留情,徐尚羽无法,只能带着宁萧离开。就在转身离开时,宁萧出于某种心态,故意留下了一句话。

    “邢队长。”他说:“我劝你还是不要白做工联系外地公安局,不如就回去好好调查一下本市的失踪人口。”

    说完不等邢峰反应过来,宁萧就跟着徐尚羽离开,上车走人。

    徐尚羽开车开了一段距离,突然笑出声来。

    “你可是第一个让老邢吃瘪的人。”

    宁萧回道:“难道你没有和他对着干过?”徐尚羽在警队的魔王口碑可是家喻户晓,宁萧不相信他会这么纯良。

    “怎么说,虽然邢队脾气不好,但是我刚进队的时候就在他手下做事,总不给老队长使坏吧。”徐尚羽顿了一顿。“宁萧,其实邢峰这个人就是看起来冷了一些,说话太直,你不要太放进心里。”

    听他这为邢峰说好话的口气,宁萧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

    “你和他很熟?”

    说出这句话,宁萧几乎就想要打自己一嘴巴子。这话问的太不经大脑了,人徐尚羽都说了他是邢峰以前的队员,能不熟吗?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徐尚羽在警队待了这么久,他和里面任何一个警员的关系也都比和自己熟啊。刚才脑抽问出的那句话,不仅没逻辑,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吃味一样。

    宁萧看着车窗外的后视镜,庆幸自己脸皮厚,否则早就窜得脸红了。徐尚羽不知有没有发现宁萧话里微微的醋意,他只是笑了一笑,然后问起下一个话题,这让宁萧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对邢队说,让他不要去联系外地,而是专注本市的失踪人口。是有什么线索吗?”

    宁萧说:“只是发现了一些疑点。”

    “恩。”

    “你发现没有,尸体的身上很干净。”宁萧说的自然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干净,而是相对于其他浮尸来说,这具无名女尸算是太过干净了。

    “身上没有沾上水底的水草和淤泥,就连指缝里也没有泥沙。”宁萧说:“一般跳水溺亡或者是被推到河里的人,在沉入水底后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漂浮,尸体上总会带有淤泥和水底杂物。”

    这说明什么?徐尚羽脑筋转得快,很快反应过来。“这说明她不是在河里遇难!”

    宁萧点头。“在河中溺死的人,无论是自杀还是被人推下水,都不可能一点淤泥都不沾。她却太过干净了,看起来不像是在水里浸泡了这么久,而像是——”

    两人对视一眼,脑中同时浮上一种可能。

    只有被人先行溺死,然后再投入河中,才可能会有这种迹象。并且,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一定不能很长,因为那样也会染上泥沙和脏物。

    “也就是说,死者是被人在岸上溺死。”徐尚羽分析道。

    “不仅如此。”宁萧道:“她还被放置在水中浸泡了很多天,故意伪装成在河水里漂浮多日的模样。”

    一个年轻女孩在被人残忍的杀害后,又被浸泡在水中一点一点地浮肿腐烂,皮肤的角质层慢慢脱落,整个人渐渐失去人型。而凶手就一直等待着这个过程进行,然后有条不紊地将尸体投入河中。看着同类的尸体变质腐烂,并且过程中始终保持着理性,这完全背离了人类的本性,是谁能做到这种地步?

    “心理异常者。”

    宁萧道:“俗称变态。”

    ☆、55·消失的三小时(三)

    滴答,滴答,滴答。

    空旷的屋内传来水滴落在地的声音,以某种节奏重复着,冲进耳膜。

    滴——

    在没有其他声音的寂静空间里,水滴声被无限放大,空灵悠远,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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