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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我准是在地狱 作者:YY的劣迹

    第3节

    这一行字无比刺目,戳痛丁一言的眼。

    “不,他们不爱彼此,但我是他们的儿子。”

    【是吗?】

    有时候仅仅是一句反问,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击碎一个人的信心。丁一言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抬起头,家门已经到了。

    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有人正蹲在屋子里收拾着他昨晚留下的残局。

    “言言啊。”收拾着屋子的女人一顿,放下手中的垃圾袋,向他走过来。

    “昨晚没有好好吃饭,不能只吃薯片,对胃不好,知道吗?饿不?我做饭,你想吃什么菜?”

    感受着母亲抚摸着自己额头的温暖,丁一言心里悄悄地想。他们是爱我的,即使他们不爱彼此了,但还是爱我的。

    丁一言坐在客厅里,看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这个月来,厨房还是第一次发挥了它的功能。

    “妈……”

    “小言。”

    女人端着菜走出来。

    “我下个月要出差一趟,不回来。你和……你爸爸自己住,让他带你出去吃,知道吗?”说着,她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纸币。“这个月的零用钱。宝贝,妈有急事先走,你好好吃饭,啊。”

    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丁一言回过神来时,屋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好像刚才那温柔抚摸他的大手,那个为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都只是一场幻觉。

    收拾得干净的屋子,好闻的菜香味,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人会再嫌他乱扔垃圾,没有人再管他乱用零钱,没有人再陪着他一起吃饭。他们给他一声问好,一句关怀,然后匆匆离去。

    留下的是一座空房,而不是家。

    纸币泛着刺眼的红色,菜的温度却在渐渐冷去。

    “他们是爱我的。”

    丁一言坐在桌前,给对面的人发去信息。

    不久,收到回复。

    【哦,怎么证明?】

    ☆、午夜幽灵(六)

    宁萧走出刑警队的办公大楼时,已是傍晚。

    一个穿黑外套的男人正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便走上前。

    “你好,宁萧。”

    男人比宁萧略高些,除了面色有些太过苍白,穿着打扮等都很得体,一副精英模样。然而宁萧见到这人时,眼前却有一阵恍惚,心里仿佛有某种预兆。

    “你是?”

    他凝眉看着眼前人。

    男人微微一笑,伸出手。

    “赫野,你的律师。”

    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律师替宁萧申请了强制措施变更,所以嫌疑犯宁萧现在可以不用待在警局,而是可以待在自己家。除了依旧要受到警察的监视外,与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请用。”

    宁萧放了一杯开水到客人面前。“家里寒酸,不过水还是管够的。”

    赫律师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个半旧的不锈钢杯子。

    “的确,有钱人会雇请事务所的大律师,而不是请求法律援助。”

    宁萧有些意外。“身为律师,你很直爽。”

    “不用客气,很多人认为我说话毫不留情,往往戳人心口。”赫律师道:“所以我才在这里做法律援助。”

    宁萧了然地点了点头,一个说话如此不讲情面的律师,在业界的确不怎么好混。不过他不介意,反正他与这个律师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到这个案子结束为止。

    “关于这件案子,可以说一下你的意见吗?”赫律师道:“这对开庭的时候我为你辩护有所帮助,当然,如果事情能在走到司法步骤之前就结束,是最好不过。”

    宁萧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该不该谈论起自己的想法,他还不是十分信任这个人。

    赫律师看穿了他的想法,放下茶杯道:“我希望我们能精诚合作,为表诚意,我先谈一些浅薄看法。”

    宁萧端坐在律师面前。“请说。”

    “首先,我认为这根本不是一桩刑事案件。”律师语出惊人。“死者是自杀。”

    “……为什么?”宁萧握着被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有什么证据?”

    “在将唯一有可能作案的犯罪嫌疑人,也就是你,排除作案嫌疑后,最不可能的可能也成为了可能。这桩案件的凶手不是别人,而正是死者自己。”

    “怎么排除我的嫌疑?”

    “说出来你也许不信。”赫律师看着他。“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绝对不是凶手。”

    “一个律师用第六感来判断案情,你让我为自己的清白堪忧。”宁萧毫不客气道:“除非你能用第六感说服警方,否则毫无意义。”

    “请不要着急,这只是一个假设。”律师不急不忙道:“好比是一个排除游戏,做一百个假设,推翻其中的九十九个,剩下的一个就是真相。同理,只做一个假设,用一百个证据去证明它的真实,那么其余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就为假。”

    “对我们来说,只有证明死者是自杀才能洗清你的嫌疑。”律师微笑,“所以这就是我唯一的假设,这是一件自杀案。”

    “你打算怎么证明?”宁萧问:“如果是自杀,动因是什么?”

    “我想这就需要一次交流。”

    “交流?”

    律师眨了眨眼。“关于死者的想法,我们只能从他最亲密的人口中知道,不是吗?”

    “怎么做?”

    “安排你们见一面。”律师道:“然后问出自杀的可能原因。”

    “……”

    “放心,我会说服他们不对你动粗。”律师站起身,“请相信,我会尽一切保护我的当事人。”对着窗户站着的时候,他的眸子是褐色的,逆着光看的时候好像是一颗宝石。

    宁萧看了律师一会,点头。“好。”

    “那么,明天我安排你们见面。”律师向他致意。“今天就先告辞。”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回过头来。

    “对了,听说人在长期情绪低迷又受到刺激的情况下,最可能产生自杀冲动。”律师抬眼看了看宁萧。“如果是这样,你认为什么会是导致丁一言自杀的导火索?”

    不等宁萧回答,他又抿唇一笑。

    “是我多嘴了,告辞,下次再见。”

    律师已经离开,空荡的屋内,只有宁萧一个人沉默地站着。

    什么是导火索?

    宁萧打开音响,小提琴的声音很快回旋在屋内,让整间屋子充满这首曲子轻快的曲调。他走到窗边,掀起窗帘,看到一个人影缓缓走出居民楼,拐了几个弯离开视线。

    宁萧放下窗帘,走回屋内往沙发上一趟。琴声充斥屋内,他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

    什么是导火索?

    没有人回答。

    这觉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已经是第二日正午。宁萧看了下手机,律师发来短信,让他去见死者家属,时间地点都已经安排好。去不去?他思索一秒,发出一个短信,然后起身清理自己。

    十二点四十五分,宁萧出门赴会。此时,距离丁一言死亡已经三十四个小时。

    走上街道的时候,宁萧没有遇到监视的刑警,他不以为意,直接向着会面的地点赶去。一点,抵达见面地。他想了想,没有直接进入,而是转身走进一间男装店。

    十分钟后,穿着大衣的男人走出男装店,竖领遮住他的大半张脸,他匆匆走进会面地。

    这是一间包间室的茶座,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他走进一间小包厢。里面已经有两个人等待,一男一女,中年人,面色都很苍白,眼带血丝。

    “你们好。”他打招呼。

    其中满脸胡茬的那个男人抬起头来,眼睛紧盯着他。

    “你就是宁萧。”

    “……”

    “你杀了我儿子。”

    这次他不能沉默。“不是我。”

    “那不然还能是谁!”男人激动起来,“不是你还能是谁!为什么要否认,为什么要杀他!就算招惹到你,他还小!还是个孩子,你杀了他!”

    经历丧子之痛的男人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他红着眼睛看着宁萧。

    察觉到不对,宁萧后退了两步。这间包厢里的气氛可不像律师保证的那么祥和,这对父母明显受了刺激,比昨天看起来还要疯狂。

    “你杀了我儿子,但是你还不用偿命,还在外面逍遥。不公平,不公平。”男人明显癫狂起来,“警察惩治不了杀人凶手,我不甘心!你给我等着,等着!”

    眼看他就要冲过来,坐在身旁的女人紧紧拽住他,却被疯狂中的男人猛地推开。她惊呼一声,被推撞到一边的茶桌,痛倒在地。

    “你没事吗?”宁萧连忙走上去,扶起她。

    女人蜷缩在他怀里,似乎撞得很疼,浑身都在颤抖。宁萧只看见她手指在颤抖,嘴唇几次张合,似乎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

    “我、我想……为……”

    “什么?”宁萧又凑近了些。

    “为言言报仇!”

    噗嗤!

    一把匕首插中宁萧腹部,狠狠捅了进去。

    女人松开手,浑身发抖地躲到一边,看着捂着腹部不敢置信的宁萧,泣道:“你杀了言言,我要杀你报仇,我要你抵命。”

    “你……”宁萧紧紧捂住腹部,面色苍白。

    这竟然是一场骗局!

    这对夫妻明显已经神志不清,男的紧紧抱住妻子,而作母亲的则是神色疯癫,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你杀了言言,要给他抵命。”

    “谁让你这样抵命了?现在你杀我,难道也要抵命吗?”宁萧质问。

    然而女人只是哭泣,无法回答。她的丈夫抱着他,神色倒是比刚才清醒了些许,不再故意装疯。

    “你杀了我儿子,你抵命。我们杀了你,我们抵命。”他眼眶通红,似悲似怒。“反正言言不在,我们也不活了。”

    “这么爱他?”宁萧捂着腹部上插着的匕首,背靠在墙上。

    男人不答。

    “或者说,不一定全部是爱,更多的是愧疚,对不对?”宁萧撑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男人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好整以暇地站起来的宁萧。“怎么可能!”

    抽出匕首,站在门口的“宁萧”看着他。“奇怪我为什么没受伤?这证明警队的防弹衣不仅能防子弹,还能防防刀。”

    “这证明你皮糙肉厚。”

    包间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与站在屋内的“宁萧”对视一眼,然后看着那对仓惶错愕,明显还不在状况内的夫妻。

    屋内,“宁萧”走到来人身旁。

    “替你挨了一刀,怎么报答我?”

    刚刚进屋的正版宁萧看了他一眼,“保护市民是你的职责,警官。”

    “宁萧”笑一笑,拉下衣领,露出徐尚羽的那张脸。“是啊,为了保护你这位好市民,我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徐队!”

    陆陆续续地又有几名刑警冲了进来,团团围住那对夫妻。

    “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徐尚羽摇摇头,问道:“抓到人没有?”

    陆飞摇摇头。

    “号码已经是空号,登记的地址也是假的。援助中心那边的计算机被黑了,这是个冒牌货。”

    “果然如此。”徐尚羽皱眉,“就知道没那么顺利。”

    “你们!你们这群混账!”一直处在惊愕状态的丁一言父母总算回神,他们看在和宁萧处在一块的刑警不敢置信道。“你们包庇人犯,放纵杀人凶手,当什么警察!”

    事实上到了现在,这对痛失爱子的父母还是没有搞清楚情况,甚至白白被人利用了都还不知情。宁萧叹了口气,走近这对癫狂的父母。

    他看着那两张憔悴的面容,低声道:“根本没有凶手。”

    “如果有的话,你、我,还有他们,都是凶手。”

    丁一言的父亲喉咙沙哑。“你,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

    宁萧直接告诉他。

    “因为丁一言是自杀。”

    ☆、午夜幽灵(七)

    “伤痕对比。”

    “伤口从后背撕裂,有磨裂痕迹,可以想象匕首的运动轨迹,从上到下,然后下滑。”

    “死者手上有伤口。”

    “确定为划伤。”

    “痕迹组那边?”

    “刀柄部抽取遗留粉末,经检验组织成分为碳酸钙及其衍生物,并取证第一现场掉落的墙皮成分,来源一致。”

    “墙上有划痕,与刀柄吻合。”

    “那么,情况可能是这样。”季语秋举起刀,站在所有鉴定科组员面前。“死者握住刀柄将刀抵在墙上,背部抵住刀尖。”他做了个示范,自己站到墙角,双手握住刀柄。

    “然后向后施加力量,匕首便会刺穿心脏。”季语秋靠在墙上。“同时,握住匕首的手失力,虎口被刃划伤。死者是倚着墙壁倒下,刀柄摩擦着墙,会在伤口上留下二次划痕,并且轨迹是上下上下,最后随着死者身体坠地而下滑。”

    他拿起桌前的一张照片,是侦查人员去现场取证时拍的。死者面朝地,背朝天,倒下的位置十分接近墙壁,并且可以看出,衣服背面蹭到了不少墙上的旧石灰。

    “这样匕首上就只会有两个人的指纹,死者以及宁萧的。从背后入刀,看起来也很像是谋杀。这小子脑子不错,可惜还是太年轻。”

    其实这种手段很容易看穿,但是前提是侦查人员没有被误导。在一开始被监控误导,一厢情愿地认为是谋杀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些小线索。

    季语秋放下匕首。

    “证据链形成。”

    鉴定科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李,联系徐尚羽没?消息发给他。”季语秋道:“接下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同一时间,徐尚羽手机震动。

    他翻出短信查看,再次抬头时,脸上已经带上一丝笑意。茶座已经清空,刑警们将丁一言父母暂时拘留,准备带回警局。宁萧坐着,不知正想着什么。

    徐尚羽走过去。

    “恭喜你,已经洗清嫌疑。”

    宁萧看了眼他手中的短信。“鉴定科已经证明是自杀了?”

    “是的。”

    徐尚羽有些奇怪,得到答案的宁萧并没有如释重负,相反,阴影笼罩在他眉间,挥退不去。

    “他走的时候,问我。”宁萧突然开口。“他问,如果是自杀,那么导火索是什么?”

    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那个冒充律师的可疑份子。他很可能是网上某自杀组织领导人物,技术侦查显示丁一言自杀前,曾与这个组织的成员有过交流。

    “你认为呢?”宁萧问。

    沉默了数秒。

    “是我。”

    “是你。”

    宁萧嗤笑。“你还真是一点不客气,警官。”

    “我这人比较诚实。”徐尚羽腼腆道:“有一说一,你不要介意。”

    宁萧看着他那张笑脸,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是,诚实警官。事情已经结束,可以放我回家了吗?”

    “还要回警局做一次笔录。”

    “包不包晚饭?”

    “……包。”

    “那行。”

    看宁萧答应得这么豪爽,徐尚羽哭笑不得,正想和他再多说两句,一旁有人找他,只能作罢。

    看着这一帮忙碌的警察,还有被围在中间,满脸惊慌的丁一言父母。宁萧闭了闭眼,觉得心口有点堵。窗外的阳光很刺眼,晒得他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他又想起那个赫野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什么是自杀的导火索?

    【究竟谁才是凶手?】

    是……

    “宁萧。”

    “宁萧,宁萧!”

    宁萧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对面的警察无奈地看着他,“到警局做笔录还能睡着,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

    手心汗湿,宁萧收紧拳头又松开。

    “到我了?”

    “是的,做完笔录你就可以离开。”

    跟着这名警察去办公室做笔录的时候,宁萧路过了一间房。通过窗户,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人,丁一言的父母亲。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脸上满是不堪重负的表情。

    “我能问一下吗?”

    “什么事?”

    “死……丁一言的双亲,你们打算怎么办?”

    “你问这个?”带路的警察有些意外。“按性质他们算是故意杀人,但还好是徐队代替了你,也没受什么伤。估计可以从轻处理,不过具体会怎么样,难说。”

    他循着宁萧的视线,看间屋内那对痛失孩子的父母,感慨道:“说起来还真是,本来孩子没出事之前两个人还在闹离婚。现在到了这地步,丈夫和妻子都想要替对方顶罪,反倒是再也不提离婚的事了。”摇了摇头,叹息。“人呐。”

    失去了至亲的骨肉,对于这对夫妻来说现在只有彼此才是唯一的依靠。直到这时心里才会明白,在这世上真正重要人的是谁。

    给宁萧做笔录的是刑警陆飞和赵云,他预料中的徐尚羽倒是没有出现。

    “找我们队长?”陆飞看着他。“别找了,缝伤口呢。”

    “缝伤口?”宁萧惊讶。“不是没受伤吗?”

    “防弹衣是防子弹的,你还真当刀枪不入啊?”陆飞嗤了一声,又看见宁萧略显愧疚的神色,安慰道:“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些小划伤,都没捅到内脏。好了,不提别的,做完正事你就可以回家,来吧。”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宁萧对面,开始询问他一些常规的问题。问到最后,陆飞问:“那个冒牌律师你还有印象吗?”

    自称为赫野的男人冒充宁萧的法援律师,事情曝光后,刑警们对于他为什么要接近宁萧感到很好奇。具资料显示,赫野是网上一个通缉在册的自杀组织创始人之一,他手下有一个不小的团体,这几年来,各地刑警一直在对他们做侦查,却少有收获。而这条大鱼竟然会到小县城里来制造一起自杀案,并且肆意接近宁萧,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宁萧摇了摇头,“不认识,就那次见过一面。”

    “真的?”陆飞明显不信。

    宁萧不屑。“骗你有饭吃?”

    “好吧,我也就提醒你一声。”陆飞道:“你不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普通罪犯。今天早上城外仓库发现了一具裸尸,经证实死者就是被指派给你的那名正牌律师。这个赫野不旦半路劫道顶替了人家,还不留活口。听说凡是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是已经自杀,就是被灭口。你自己也小心一些吧。”

    宁萧开始回想起那个男人的容貌,看起来很正常,不像是一个会忽悠人自杀的疯子。只是宁萧不确定,他看到的是不是对方真正的相貌,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一般都掌握着易容变装的技能。

    陆飞收拾好东西,“你也够倒霉的,半夜遇上打劫,人家一时冲动自杀还顺便把你给连累了。回去拜拜佛吧,看看是不是最近走霉运。”

    宁萧沉默着离开警局,走出大门的时候,又看到有一户家属过来闹场。看门的大爷似乎对此都屡见不鲜,对着那群哭闹的人指指点点。

    “每天都来闹,闹了又怎么样呢?人能活过来吗?不还是耽搁调查么。”

    大爷的评论似乎很中肯,但是宁萧却在那哭声中听出了别的。不仅仅是愤怒,更多的是悲伤,是失去亲人的痛苦,是不知所措的迷惘。

    渐渐地,那许多人的哭喊声化为一个少年悲伤的哭泣。

    那声音在夜晚里回荡,带着恐惧和绝望,像是一遍一遍喊着: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然而,那个夜晚的宁萧没有听懂,他转身离开了。

    其实陆飞说错了。宁萧想,倒霉的不是自己,而是丁一言。在最绝望彷徨,即将走上歧途的时候,少年遇见的不是一个能够安慰他的人,而是宁萧。

    如果那一晚,宁萧能在听到哭声后回头去看他一眼;

    如果那一晚,宁萧没有一时意气用事地整治丁一言;

    如果那一晚,丁一言遇见的是像徐尚羽那样甘愿替别人挨上一刀的家伙。

    也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谁是凶手?”

    宁萧走在小道上,无声自问。

    警局里,刑警们正在对丁一言的案子做最后的总结。有人复查当晚的监控录像,突然好奇道:“你们看这,角落里是不是像有一个人站着?”

    画面上,丁一言站在路灯下,而在他周围则是一片模糊。刑警所指的正是路灯光线之外的某个角落,正对着丁一言的一个暗处。

    “怎么可能?你看清楚连个影子都没有嘛,你当见鬼啊?”

    “不对啊,我明明看见有人。难道真是眼花?”

    刑警疑惑着,随手关上了监视画面。

    画面一闪,带着孤灯下的少年一同消失在黑暗中,被夜晚吞噬。

    【期待再次见面,宁萧。】

    ☆、不可能之人

    “来玩个猜谜游戏。”

    “小张决定谋杀女友。在自己生日时,哄骗女友吃下含致死化学物质的蛋糕,毁灭证据后伪造成女友服毒自杀,然而几天后,小张在收快递时却被刑警当场逮捕。提问:小张的破绽在哪?”

    宁萧打完这一行字,长舒一口气,然后将文件夹打包,邮给编辑。

    不一会,他就收到了回复。

    “这一次的谜题是怎么回事?”

    宁萧回他:“这种低级问题不要来问我,自己想。”

    “靠,你能不能别用这种鄙视的语气!我猜得到还用来问你吗?”编辑显然炸毛,“还有,你这口气是拖稿一个礼拜的人该有的吗?你都不愧疚吗?”

    “如果我每做一件事都要愧疚一次,那我这辈子就别想干别的事了。回见。”

    不等编辑回复,宁萧退出qq,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这一次的书稿他足足拖了一个礼拜,难怪编辑会炸毛,印刷厂那边估计也早就在催了。但是没办法,智慧如福尔摩斯也不可能料想得到他也有崖边失足的一天。同样,宁萧也不能预知,自己会因一件自杀案而被困那么久。

    彻底获得自由后,宁萧整整三天都闭关在家,日夜颠倒忙着写完书稿。刚才终于搞定,发给编辑过目。而最后那个猜谜游戏则是他每本书结尾时的惯例。留一个谜题给读者,直到下一本书才公布答案——这也算是一种变相地促销手段。

    宁萧一脚踢上桌腿,带轱辘的电脑椅滴溜溜地载着他滑到窗前,他掀开帘子,瞬间被窗外的阳光刺痛了眼。

    “天气这么好?”

    宁萧眯了眯眼,松松筋骨。既然今天天气不错,那也是该出去找点事情做了。想做就做,穿衣、刷牙,不到五分钟,宁萧披着外套走出家门。

    他走出小区,和路上遇到的大叔大妈们打招呼。

    “小宁啊,几天没见了,干啥子呢?”一个刚从早市回来的大妈看见他,打招呼道。

    “早,赵姨。我就是在家里工作,忙得没空出来。”

    “哎,年轻人要不得,要多注意身体。”赵阿姨连忙从兜里掏出一个热乎的饼递给他,“我看你还没吃早饭吧,拿去。以后多出来散散步,不要老闷家里。”

    “晓得勒。”宁萧接受阿姨的好意,接过饼。“我先走了,还要去开店呢。”

    “去吧去吧,好好忙。”

    和熟人告别后,宁萧走出小区大门右转,走了没五十米便停在一间店面门口。潇潇书屋,面积不足二十平米的小书店,挤在周围两家装修高档的女装店之中,相比起来就是个土生土长的矮矬穷。

    宁萧走上前,掏出钥匙打开闸门锁,双手用力往上一抬。

    呼啦啦啦,卷闸门瞬间收到最顶端,露出同样破旧的两扇大木门。宁萧又掏出另外一把钥匙打开木门,这才进了店面。

    店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霉味,宁萧赶紧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透气,又把两扇木门全部推开,让空气最大程度的流通。一阵子没来,书上积的灰就且去管它,可是连老板桌上都布满了灰尘,这可是宁萧所不能忍的。他利索地抽来一块抹布,将桌子上的灰尘抹干净,这才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啊,舒服。”

    不对,刚才好像忘记擦椅子。宁萧抬了抬屁股,想想还是算了,反正裤子早晚是要穿脏的,就当先拿来擦椅子好了。

    所谓的老板桌,其实就是在书店靠近门口的位置摆了一张旧书桌。平常有客人来就在这里结账,没客人的时候宁萧可以安静地坐一下午,看自己的书。

    这小日子过得挺逍遥,不过生意可不怎么好,要不是平时还能写写卖卖钱,宁萧现在已经上街喝西北风去了。

    桌上还摊开着一本他前几天看的科幻,才看到一半,宁萧吃完阿姨给的葱油饼,擦了擦手,又翻着这本书看起来,时间就在阅读中转瞬即逝。在这书店里看门,一坐就是两天,有时候一整天没一个人进来,宁萧也能耐得住性子,反正他也不靠这个赚钱。

    这一天,宁老板又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书店里消磨。当第一批客人进门的时候,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宁萧扭了扭坐得酸痛的腰,看了进屋的几个小孩一言,继续看书。

    一般书店最多的客人就是附近学校的学生,放学的时候经常结伴过来蹭书看,宁萧不去赶他们,小孩们也把宁老板当个隐形人,双方相安无事。然而今天,宁萧想沉默也沉默不下去了。

    “哎,你听说没有?”

    “什么?”

    “隔壁十三班张玮玮家里出事了!”

    “啊,这我知道,他老妈在家里喝毒药自杀,还是张玮玮第一个看见的,听说死得很惨!”

    宁萧动了动,他现在对“自杀”这个词有些敏感。

    那边几个小鬼还在讨论,说话间都带着一股兴奋劲。

    “好像张玮玮发现的时候,他妈还有一口气,他想救来着没救成,就看着他妈妈在地上跟条鱼似的翻腾,翻腾好久才断气了。”

    “我叔叔就住在他们家附近,听说警察去的时候那满屋子都是屎尿臭!”

    “哈哈,不是吧,张玮玮被他妈的死样吓得尿裤子了!”

    “太好笑了!”

    几个半大的小孩拿着别人的死亡取乐,满心的不以为然。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他们不明白死亡真正意味着什么,别人的惨剧对他们而言就相当于电视剧里的一段剧情,或者中某个刺激的情节,是可以拿来嘲笑取乐的。

    小孩的天真,在这时就显得格外残忍。

    “禁止喧哗。”

    就在几个小屁孩谈论得起劲的时候,一只大手从他们上方过来,抽出他们手中的书。

    宁萧拎着书,对几个小鬼道:“口水喷了一书都是,谢了,我想这些书暂时还不需要你们帮忙清洁。”

    “想看书就安安静静的,不准吵。”讲完这几句,他又把书塞到小孩手里。“也不准留口水,你以为还在上幼儿园么?”

    被他点名的几个小孩瞬间安静了,彼此看了几眼,不一会都站起身来走出去,刚一出门就开始抱怨起来。

    “什么人啊,不准说话,那还准不准人放屁啊,想憋死我啊。”

    “这大叔脑子不正常吧。”

    “我妈说他这样的都是没出息的,以后我们读大学毕业了,肯定比他好很多!”

    “就知道欺负小孩……”

    几个小鬼跑远了,抱怨的声音却还远远传来,音量一点都没控制。宁萧眼皮都懒得抬,他二十几岁的人要是还和这些小屁孩计较,他的岁数才真是白活了。

    他捡起被小鬼们丢在地上的书,掸了掸灰尘,塞进书架。时光真是不饶人啊,还记得十几年前他还在和邻居小孩爬树捉蝉,转眼间也成了孩子口中大叔。宁萧又感慨,最近的小孩过得日子和他们那会完全不一样了,日子过得太好,脾气也被宠的不行。

    “一个个的营养过剩。”

    收拾完书,宁萧欲转身时,却被身后的一道人影惊了一下。

    一个高个子小孩不知什么时候正站在他店门口,最诡异的是这小孩手里还拿着一块砖头。

    这小鬼想干嘛?

    宁萧还没来得及采取什么防御措施,只见那小鬼白了他一眼,又转身跑走了,眨眼就不见踪影。

    “……”

    独留宁老板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闷闷不乐。

    “最近的小孩,真是摸不透啊。”

    时间已经不早,宁萧索性打烊,反正看样子今天也别指望坐上什么生意。

    冬天天黑的早,五六点时天色已经快完全暗下去了。宁老板收拾好桌子再去关门的时候,都差点看不清门锁在哪里。这个时候路灯又还没亮,他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线寻找锁孔。偏偏屋漏又遭连夜雨,正在他摸索着锁门的时候,一道黑影移过来,挡住了这个方向唯一的亮光。

    宁萧怒,究竟是谁这么不长眼!

    “晚上好。”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宁萧一回头望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还带着那令人牙痒痒的笑容。

    “好久不见。”熟人道:“我想你也许需要这个。”他拿起手中的手机,调出手电筒模式帮宁萧照亮锁孔,并附赠一个微笑。“不用客气。”

    宁萧眯眼看打量着眼前人。

    徐尚羽没有穿警服,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年轻了些。没人提醒的话,外人完全猜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帅小伙,竟然已经是一位刑警中队的队长。

    不过宁萧并不高兴看到他,理由无他,一个小老百姓在日常生活中动不动地就遇见刑警,能有好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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