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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倾杯 作者:流鸢长凝

    第16节

    “可是如此一来,万一皇上真下旨公主跳舞,又找不到公主……”

    “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跳的,所以本宫已是大罪,本宫相信父皇不会为难我。”说着,叶泠兮沉吟道,“况且,今日大晋国使只不过是来了一招缓兵之计,若本宫没有猜错,他们今日定也在等着什么人。”

    叶泠兮看了一眼锦奴脸上的疑惑,只能催促锦奴道,“这些事,本宫日后再与你解释,你快些去办事。”

    “诺!”

    烛火摇曳,大云皇城气氛凝重,可临安城外,一家野栈之中,气氛同样凝重。

    随从们将店家与小二都打发回城,这家野栈内外都布满了高手,今夜路过的行人俱被劝走。

    阿翎端然坐在大堂中,平静地瞧着方才那个路人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

    “栈雪,请。”路人换了一身黑色华服,紫金冠高束发髻,衬出了一双英气彪悍的眉眼,只见他笑然说完,挥手示意大堂中的护卫退下。

    阿翎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冷声道:“我还真没想到,堂堂蜀王殿下竟会来这里?”

    蜀王萧烨,是当今大晋皇帝晋永帝萧扬的侄儿。

    大晋皇族传到晋永帝这一带,似是犯了邪,萧永帝每年都广纳美女,充实后宫,可偏生每个美人生下的都是女儿,至今没有一个儿子。

    大晋之前,还有立女为储的先例,当年女帝晋华帝萧清清可是创下了大晋最辉煌的盛世。

    所以,晋永帝可以立女为储,也可以立两个侄儿——蜀王或者是齐王为储君。

    蜀王萧烨放下酒壶,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还能死撑着,看来阿耶杰是遇上一个头大的对手了。”

    阿翎冷笑道:“我还撑着,对你,对齐王,不是都是好事么?”

    萧烨点头,“于你我而言是好事,可于齐王而言,可就不是好事了。你可知他早已拉拢了国师府?”

    阿翎淡淡道:“醉今宵那些人的死,果然不止是齐王所为。”

    “狼蛊的威力,你经历过,自然比我清楚,你我二人联手,是你最该选的路。”萧烨说完,拍了拍手。

    一名护卫将一卷皇帛端了进来,恭敬地放在了阿翎面前。

    萧烨亲手给阿翎磨了磨墨,继续说道:“你也应该清楚,皇上不止跟你定过盟约,跟我,跟齐王,甚至跟所有公主都定过——能得长生杯者,得大晋天下。”

    阿翎眸光一黯,“所以呢?”

    “醉今宵已毁,你的所有棋子皆亡,你唯一的价值,便是你的身体,是皇蛊繁衍的母体。我若能保你性命,你自然该用你这个价值来换。”萧烨说着,放下了墨块,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我们一起找寻长生杯,他日我为晋皇,则以此圣旨为据,我为帝之后,允你十年自由,尽做你想做之事,待十年之后,你便乖乖为我新选的国师繁衍新的皇蛊,拱卫我的江山,百年长安。”

    阿翎黯然一笑,摇了摇头,“堂兄,你想得可真周到啊。”

    萧烨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路可选呢?”说完,萧烨低头写下了方才约定的那些话,搁笔之后,从怀中摸出了自己的印信,盖上了王印。

    阿翎眉心微微一蹙,忽然将皇帛往萧烨怀中一推,冷笑道:“堂兄,你未免也太急了些,这道圣旨下得也太早了。”

    萧烨脸色一沉,“你是什么意思?”

    “你要我答允你,不是不成,而是你少些诚意。”阿翎说完,站了起来,“我从来都对江山不感兴趣,所以谁坐皇位,对我而言,根本不在意。”

    阿翎走到了野栈门口,望着漆黑的苍穹,冷笑道:“我知道我逃不了母体的宿命,可我也知道,这个价值一日存在,我便一日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说着,阿翎转过了头来,定定看着萧烨,冷冷的目光让人觉得莫名寒冷,“只可惜,父皇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你跟齐王没有一个明白。”

    “萧栈雪,你别逼我……”

    “看,你果然没有诚意,你想动手杀了祁子鸢,又或是……苏折雪?”阿翎突然出口反问。

    萧烨摇头道:“我说过,我不知道苏折雪的下落,动手之人是齐王,你不该怀疑我。”

    阿翎冷冷道:“是么?”

    “你我本就是亲族,实在是不该……”

    “再不该,你不也用祁子鸢的性命威胁我了?”阿翎一语说到了点子上,“你要我接这道圣旨,可以,不过,我要祁子鸢安然,要苏折雪安然。”略微一顿,阿翎继续道,“你若连保护两个棋子都做不到,只怕保护我也只是空谈。更何况,你比我清楚阿耶国师如今在朝中的势力究竟有多大,你想扳倒他,自己要有足够的斤两,目前的你根本就斗不过他们,所以这道圣旨不过是空话罢了。”

    萧烨心头一虚,一时不知道如何去接阿翎的话。

    阿翎一步踏出野栈,“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盟友,所以即便是我的残棋子,也必须保住。”说完,阿翎停下了脚步,回头定定看着萧烨,“我只能答应你,暂时为盟友,互相帮衬,我只要一日不为蛊母,便一日能让阿耶杰和齐王投鼠忌器,不敢痛下杀手。你若是觉得这些还不够,妄图用祁子鸢的性命要挟我,那我只能告诉你,我若想横了,不要我这条命了,这盘棋提前到了终局你什么都捞不到!”

    “你威胁我?”

    “你不也威胁我么?”

    阿翎回呛了一句,凛凛走出了野栈,“不管是苏折雪,还是祁子鸢,你若轻易动了任何一人,后果你知道会是什么。”

    “你……”萧烨咬牙忍住要说的话,他知道,这一次摊牌确实是他心急了,“我保证,这次我出使大云期间,至少祁子鸢是安全的,这是我最大的诚意了!”

    “很好。”阿翎走到野栈外,牵过一匹马儿,翻身跳了上去,回头对着萧烨道,“你知道最可怕的人是什么样的么?”

    萧烨暗暗握拳,不去回答阿翎的话。

    阿翎沉声道:“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不爱,那这个人你是威胁不到的……”说完,阿翎勒马转身,策马驰入了林外郊外的深林。

    萧烨走到了野栈门口,望着阿翎远远驰去的背影,摇头道:“萧栈雪,今日的我受你要挟,是因为你还有用,若是皇上撑不到见到长生杯,那你也真的没有价值了。”

    阿翎在马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先找到子鸢,只要她留在子鸢身边,子鸢便是安全的!

    “子鸢……”阿翎心头凉凉地一唤,此时此刻,不知道这个浑然不知自己已处险地的臭丫头还肯不肯见她。

    ☆、第六十六章 心盲从此始

    “驾!”子鸢飞马疾驰,越往林子深处走,林间的月光便越黯淡,偶有几条黑影蹿过树隙,也难以觉察到一分。

    “动手!”

    忽然听到林中有人低呼一声。

    子鸢警然勒马,环视四周,只听一声惊弦之音响起,子鸢下意识地翻身下马,躲到马侧,却没有听见应该出现的箭矢破空之声。

    她正自惊疑中,惊觉一道劲风从脑后袭来,她仓促回头,可是扑面而来的既不是暗箭,更不是谁的掌风,而是一阵雪白的米分末。

    米分末入眼,激得子鸢双眸剧痛,她不禁惨呼一声,捂眼倒地,怒嘶道:“谁人如此卑鄙?你们把姐姐还我!还我!”

    “绑了……”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林间突然逐渐奔进的马蹄声让这几条黑影微微一愣。

    “殿下有令,撤!”

    林间突然多了一条黑影,他扯了扯这几个不甘心的同伴,转身跑入了林木深处。

    子鸢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那些入眼的米分末宛若蜇人的蜂针,一个劲儿地往眼中钻,“你们别走,把姐姐还我!还我——!”

    “子……”骑马的女子骤然勒停了马儿,强忍住了要唤出的名字,阿翎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快步冲向了子鸢。

    “把姐姐还我!还我——!”

    阿翎伸手扶起子鸢,子鸢却狠狠扣住了阿翎的双臂,依旧疯狂地说着同一句话。

    阿翎黯然含泪,忍了忍那些要说的话,心道:“你若是知道是我,只怕也不会容我留在你身边……是我执意不肯关闭醉今宵,才累及折雪下落不明……在你心里,定是恨极了我吧?”两颗泪水滚落眼角,阿翎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来自左臂伤口的剧痛。

    子鸢的手指狠狠抓在阿翎手臂上,指腹紧压的正是阿翎那尚未痊愈的伤处,她看不见来人是谁,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盖过了阿翎身上熟悉的淡淡香味,子鸢以为,那些血腥味是她双目受伤的血泪。

    “把姐姐……还我……还我!”子鸢声嘶力竭,双目的疼痛直蹿脑中,引发更剧烈的痛意,她不禁又发出一声低哑的惨呼,顿时昏死了过去。

    阿翎连忙抱住了突然瘫软的子鸢,黯然坐倒在地,她抬手轻轻抚过子鸢的后脑,咬牙道:“子鸢,你不会有事的,不会……”说着,阿翎左右看了看夜色中的深林,奋力将子鸢背了起来,一摇一晃地走到了马儿边,吃力地将子鸢推上了马背。

    “滴!”

    左臂上的伤口兀自滴血,阿翎扯开了发带,将发带紧紧扎紧伤口,扯过了缰绳,拉着马儿沿着林中小径往河边走去。

    那些药米分是大晋行军中常用来伤害大云骑兵战马眼睛的盲目米分,若是不及时清洗干净,只怕一双眼睛便要就此失明。

    阿翎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害怕,即便是他日子鸢瞧她依旧是恨,也好过从此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好。

    “祁子鸢,你听好了,我要你忍着,捱着,我定能找回折雪,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把一个活生生的苏折雪还给你!”

    即便是知道子鸢根本听不见她说的话,阿翎还是颤声说完了这句话。

    “你与折雪,一个都不能有事!”

    阿翎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快了起来,一路牵着缰绳小跑到了林边河畔,来不及缓上几口气,便揪着子鸢从马上跌了下来。

    子鸢因为这一瞬的跌痛眉心微微一蹙,似是将醒来。

    阿翎只怕她又要乱来,连忙将子鸢拖到了河边,勾起了子鸢的颈子,将子鸢的脑袋斜枕在她右臂臂弯里,伸出了左手去掬起一捧河水,冰凉地淋过子鸢紧闭的双目。

    “姐姐……”

    子鸢一个激灵,猝然醒来,想要挣扎起身,却被阿翎紧紧箍住了颈子,她看不清楚身边这人是谁,可是从颈子肌肤枕着的臂弯粗细推测,这人绝对不是男子。

    “你是谁?”子鸢放弃挣扎,突然问道。

    阿翎没有回答她,只是不断掬水冲洗着她的双眼。

    冰凉的河水每淋过一次,那些药米分的灼痛确实能消减半分,子鸢的不再挣扎,让阿翎箍紧的力道渐渐松了三分。

    阿翎右手指腹温柔无比地擦了擦子鸢脸颊上悬滴的河水,左手再掬起一捧河水淋了上去,动作比方才轻柔了七分。

    熟悉的温柔,熟悉的温暖。

    子鸢突然伸手抓住了阿翎的左手,扯着阿翎的手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睁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看不分明眼前的她究竟是谁?

    “姐姐……是我不好……我知错了……你安然回来就好……我想明白今后是待你如至亲,还是挚爱了……我要姐姐你嫁我……让我疼你……惜你……一辈子……”

    “滴!”

    一颗热泪蓦地落在了子鸢颊上,原本托紧子鸢的右臂突然松开,任由子鸢跌睡在了河畔。

    握紧的手猝然逃开了子鸢的掌心,阿翎含泪站起,瑟瑟然不知道是该继续清洗子鸢的双眸,还是就此扔下子鸢离去。

    “姐姐……你还是在恼我么?”

    “……”阿翎背过了身去,泪水潸潸而下。

    这些话,她该料到子鸢迟早会说,可是……没料到亲耳听见这些,现下的心竟会这般疼痛。

    终究,萧栈雪不是无心之人,终究她的心还是暖的,也终究……她以为的不在乎,其实她是在乎的。

    “姐姐……”子鸢的凄声呼唤让阿翎的心阵阵刺痛。

    阿翎黯然低眉,回头蹲在了子鸢身侧,她的手指轻轻地揉了揉子鸢的后脑,终究是忧心方才的松手可会伤到子鸢的旧患?

    “姐姐……”

    “驾!公主殿下,据守城将士所言,祁都尉就是沿着这个方向出城的!”

    阿翎听到了锦奴的声音,她急忙再次挣开了子鸢的手,站了起来。

    “谁?”

    两骑实在是离河畔太近,阿翎的动静还是让并辔叶泠兮而行的锦奴发现了。

    阿翎低头扫了一眼河畔的子鸢,当下打定了主意,若是由楚山公主保护子鸢,子鸢定会愿意听她话行事。

    毕竟此时此刻,在子鸢心里,定是恨着她的。

    “公主小心些!”

    叶泠兮勒马朝着河边驰来,锦奴连忙嘱咐了一句。

    阿翎足尖一踏,突然踏河而过,身影落入河对岸的深林,没了踪影。

    “那……那人好像是祁都尉!”

    锦奴眼尖,瞧见了子鸢躺在河边,连忙打马冲了过去。

    “祁都尉,祁都尉!”叶泠兮已先锦奴一步下了马儿,她冲到了子鸢面前,顾不得君臣有别,伸臂半托起了子鸢的后脑。

    子鸢听见了叶泠兮的声音,摇头道:“公主殿下,你可瞧见了姐姐,姐姐方才还在这儿……”

    “苏折雪?”叶泠兮想了想方才瞧见的黑影,虽然凭身形看,不是男子,夜色之下也看不清眉眼,一时也不好断定是不是苏折雪?她低头瞧见了子鸢红肿的双眸,惊呼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子鸢咬牙道:“一时不察,中了埋伏,是我……没用……冲动了!”

    子鸢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确实是她冲动行事的恶果。

    叶泠兮伸出另一只手,在子鸢眼前晃了晃,“你可瞧得见本宫的手?”

    子鸢只瞧见有影子在视线中晃了晃,又紧紧闭上了眼,缓了缓,眨了眨眼,再次睁开,已依稀看得见叶泠兮的轮廓。

    叶泠兮又晃了晃手,“祁都尉,可看得见?”

    子鸢突然抓住了叶泠兮的手,眼眸还是隐隐作痛,“小的……小的已经没事了……”

    “你的眼睛本宫终究不放心,来,快随本宫入宫,本宫召太医来给你医治。”叶泠兮将子鸢扶了起来。

    子鸢脚下突然一个踉跄,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朝河中栽去。

    “小心!”叶泠兮连忙抱紧了子鸢欲倒的身子,子鸢就这样堂皇地撞入了叶泠兮的怀中,脸颊撞上了一片软玉温香。

    叶泠兮的双颊蓦地一红,想要推开子鸢,可双手才落上子鸢的双肩,又羞然缩了回来。

    子鸢知道自己实在是太过失礼,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抱拳对着叶泠兮一拜,连连道:“小的失礼,失礼了,还请公主殿下饶命!”

    “祁都尉,轻薄皇家公主可是死罪!”锦奴怒然大喝。

    叶泠兮连忙拦住了锦奴,羞然摇头道:“方才也怪不得他,此事就罢了。”说完,叶泠兮走到阿翎那匹马儿旁,将缰绳拿起,递给了子鸢,“来,随本宫回宫,你的眼睛不能有事。”

    子鸢黯然低头,接过了缰绳,只是摇头:“不,我不回宫,我想去醉今宵。”

    “你……”锦奴刚想发怒,叶泠兮再次拦住了锦奴。

    “姐姐说不定回来了,我一定要回醉今宵。”子鸢翻身上马,勒紧了缰绳,眨了又眨隐隐生疼的双眸,“公主殿下,请恕子鸢今夜不能尽忠了。”

    “祁都尉,公主殿下这样夜奔出宫,是遇到了难事,事有轻重缓急,你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随公主回……”

    “本宫既然已出宫了,不妨跟你回醉今宵看看,说不定真能遇上苏姑娘。”叶泠兮示意锦奴不要再说了,“你也一路跟本宫说说,醉今宵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六十七章 今宵惊鸿舞

    “呆子……”

    重回醉今宵,空空荡荡的大堂中,仿佛还能听见苏折雪往昔温柔的唤声。

    子鸢揉了揉兀自隐隐疼痛的眼,在大堂中绕了又绕,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更不知道这样无休止的走圈,根本等不回那个失踪的苏姐姐。

    锦奴伺候在叶泠兮身边,无奈地看着子鸢来回踱步,想要开口劝慰几句,又被叶泠兮拦了下来。

    “锦奴,你去厨房瞧瞧,可有什么吃的?”叶泠兮低声吩咐锦奴。

    锦奴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叶泠兮,这才走入了后堂。

    叶泠兮由着子鸢走着,忽然开口道:“你若是累了,便坐下歇息片刻。”

    子鸢红着眼摇了摇头,苦笑道:“失去方知当初的混账,姐姐待我情深一片,而我就像是一只无心的纸鸢,永远逍遥在天空中,浑然不知若不是姐姐牵着线,我早就跌得米分身碎骨,尸骨全无了。”

    “苏姑娘确实是个风尘奇女子。”叶泠兮点头称是。

    “三年前,若没有她,我活不到今日。”子鸢伸手抚过醉今宵大堂的廊柱,历历往事翻上心头,不禁模糊了双眼,“我一直以为,她待我如亲人,所以我也待她如亲人。”

    “本宫以为你与她是……”叶泠兮顿然收声,方知之前的断定太过武断。

    原来祁子鸢与苏折雪尚未两心相许,怪不得……怪不得祁子鸢夺得禁卫都尉那一日,在醉今宵前求亲苏折雪,她没有答应。

    女子之一世,所图不过一个情字,但愿君心似我,不负白头。

    苏折雪所求,也只是祁子鸢能与她同心。

    子鸢悔然点头,“可是,我知道得太迟,我醒悟得更迟……”子鸢说着,走到了大堂正中,忽地跳上了正中的舞台,仿佛瞧见了苏折雪每夜在此翩然醉舞,招待买醉客的一颦一笑。

    那些日子,那些笑容,皆是苦涩。

    唯有待她的那些温暖笑意,满满地皆是宠溺与痴意。

    “呆子……”

    苏折雪的呼唤犹自在耳,可是那个昔日佳人却已消失无踪。

    “姐姐总唤我呆子,原来我真是个彻头彻脑的呆子……”子鸢黯然坐在了舞台上,泪然摇了摇头,“我只想……只想姐姐能够安然回来……可是……可是姐姐或许是回不来了……我好后悔……好后悔没有好好疼惜她……更没有好好珍惜她待我的情……我……我真是个……”

    “啪!”

    子鸢突地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她哑声骂道:“我是一个无心之人,我活该!”

    叶泠兮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垂泪的少年,心头不由得恻然,苏折雪待他情深,如今的他未尝不对苏折雪情深?

    虽然醒得晚,也好过一世糊涂,更好过明知道不可能,还傻傻栽进去。

    叶泠兮心头浮起一阵酸涩,她强笑道:“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安然归来。”

    “会么?”子鸢抬起泪眼,定定看着叶泠兮。

    叶泠兮点点头,“本宫觉得,她定还活着,到了一定时机,她会好好回来的。”

    “承公主吉言,希望如此。”子鸢黯然低头,不再多言。

    叶泠兮欲言又止,她环视四周,忽地问道:“平日里,苏姑娘在这里都跳什么舞?”

    子鸢喃喃道:“《惊鸿》、《倾城》、亦或是《蹁跹》……”说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涩然笑道,“她跳起舞来的样子,真的很美,可我却不曾夸过她好看……”

    心头一痛,满满的悔意瞬间吞没了子鸢的心。

    “《惊鸿》?”叶泠兮轻声问了一句,若有所思地瞧着子鸢。

    子鸢点点头,“翩若惊鸿,一瞬芳华,这舞的名字其实一点也不吉利。”

    叶泠兮摇头道:“本宫说过,苏姑娘并非无福之人。况且,本宫素来不信这些诅咒之说。”叶泠兮突然提裙走上了舞台,“你说《惊鸿》不祥,若是本宫跳了此舞,还一切如常,你可愿相信本宫所说,苏姑娘定能化难呈祥?”

    此时此刻,能安慰子鸢的唯有此法了。

    子鸢怔了怔,静静地看着叶泠兮,“公主殿下不必为了安慰……”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看着本宫!”叶泠兮干脆地下令,语声不容子鸢再推谢。

    “公主……”

    “此舞名曰《惊鸿》,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可知道叫什么?”叶泠兮兰指轻捻,身姿婀娜微倾,已作势准备跳舞。

    子鸢摇头,“不知……”

    叶泠兮淡淡笑道:“《不悔》。”

    苏折雪当初不悔,今日她叶泠兮不悔献舞子鸢,他日子鸢更不该后悔那些错过的事。

    “不悔昔日,心念白首。不悔今宵,心系情丝。不悔来日,心驻长念。一瞬芳华,便是白首。”

    叶泠兮赋诗数句,足尖轻盈无比地在舞台上一旋,裙角翻飞,好似化作了一只翩然起舞的鸿雁,穿梭在雪白的芦苇之中,悠然蹁跹。

    “不悔……”

    子鸢喃喃念了念叶泠兮说的这两个字,当目光落上叶泠兮的舞姿,刹那忘记了这里是醉今宵,忘记了这台上之人是当今楚山公主。

    她只记得,这样美的舞姿,是姐姐往昔的影像……

    这一瞬之间,叶泠兮的身影与脑海中姐姐的身影仿佛融为了一体,耳畔依稀响起了姐姐当初那酥媚的歌声。

    “翩若雁惊鸿,今来为君舞。”

    “浊酒饮三杯,醉语此心笃。”

    “劝君再进酒,错把柳眉蹙。”

    “莞尔千金赠,客惜风尘苦。”

    “一瞬芳华馈,悠悠递情愫。”

    “郎君莫迟疑,勿把春光误。”

    犹记得,姐姐足腕上银铃轻响,犹记得,姐姐眸底秋波泛泛,犹记得,姐姐妙曼侧身,犹记得,姐姐朱唇叼杯,递送酒客之间,欢声笑语,不觉于耳。

    一切的一切,最总只剩下一句温软的呼唤——

    “呆子,为何还不歇息?”

    苏折雪每日回到小阁,总是带着三分酒意,两颊微红,娇艳得让人心动。

    她总是那样温柔地轻轻摩挲着子鸢的额头,偶尔哼上两句小调,“姐姐给你唱上几句,你好好闭眼休息,可好?”

    “好……”

    “姐姐没事,喝上几盏茶便能醒酒,倒是你,这几日又在禁卫营受训了吧?可是身子累坏了,酸痛得难受?不若,姐姐给你揉揉腿,或是揉揉手臂?”

    “好……”

    “说好你闭眼歇息,怎得一直盯着姐姐看呢?再若不听话,小心姐姐生气啦。”

    “好……”

    “真是个呆子,除了好,什么都不会说啦?”

    ……

    前尘往事浮现心头,子鸢回过神来,叶泠兮已经舞罢这支《惊鸿》。

    子鸢哑然摇头,嘴角挂着一抹凄然的笑意,她哽咽开口,“公主,谢谢你。”

    叶泠兮黯然一笑,轻描淡写地道:“若是可以,本宫还真想给我大云边关将士舞上一曲。”

    “只怕将士们瞧见了公主的舞姿,都无心继续打仗了。”子鸢苦然一笑,却已没有方才那般灰心丧气,只见她站了起来,“我相信,姐姐会回来,我答应她那么多都做到了,她答应我的事,我可不能让她耍赖。”

    叶泠兮满意地微微低颔,“这才是本宫认识的祁都尉。”说完,黯然低头,叶泠兮忍了忍心底的酸涩,再抬起脸来,对着子鸢莞尔一笑。

    “咳咳!”锦奴端着两碗暖粥走入了大堂,刻意轻咳了两声。

    “锦奴,刚好本宫跳完一曲也饿了,你来得正好。”叶泠兮笑然对锦奴招了招手,示意锦奴将暖粥端过来。

    “祁都尉,这碗给你。”叶泠兮亲手给子鸢递过去一碗,“你要先照顾好自己,才有体力继续找寻苏姑娘。”

    “多谢公主殿下。”子鸢心头一暖,接过了暖粥来,才捧住碗壁,送到了嘴边,突然眉心一蹙,似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子鸢连忙瞧了一眼碗壁,只见自己右指上的血渍印在了碗壁上,她恍然想起今日在林中,她曾经紧紧抓过一个人的双臂,而自己的手指并没有伤口,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人身上有伤。

    “说啊!到底是什么人下的手!”

    “你不是他的对手,这些你不知道最好。”

    “是不是那日那个叫阿耶杰的人?”

    “你不是他的对手,况且,此事不仅仅……”

    “够了!”

    “臭……祁子鸢,你回来!回来!”

    ……

    若不是那人出手相救,自己被毒米分迷眼,又如何能平安逃出伏击?

    这人若是姐姐,现下又怎会不现身重逢?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人定是这也不需要,那也不稀罕的傻阿翎!

    “我当初若是一直坚持关了醉今宵,妈妈又怎会枉死?我当初若是不信你可以让姐姐全身而退,姐姐又怎会消失?于你而言,她们只是你的棋子,可于我而言,妈妈像我的亲人,而姐姐……姐姐不仅仅是我的亲人……我欠你一条命,我他日还你,可是……你欠她们的命,你如何还?”

    子鸢冷静下来,回想白日里怒急攻心说的这些混账话,只觉得实在是混账!

    姐姐回来,若是发现阿翎不见了,或是受伤了,自己如何与姐姐交代?

    更何况,自己欠阿翎的,何止一条性命?

    叶泠兮瞧见子鸢突然怔愣在了原地,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祁都尉,虽然奴婢的手艺比不上宫中的御厨,可总归不算难吃,你……”锦奴还以为子鸢是不喜欢她煮的暖粥。

    子鸢摇了摇头,“粥很好,我只是……”顿了片刻,子鸢连忙将粥碗放在了舞台边,又揉了揉生疼的眼睛,看了一眼醉今宵外的天色,“我想,我该出城找找……”

    “祁都尉,你是不要命了么?此事显然是有人设计想要你的命,你这次没事已是万幸,你还跑出去,不是找死么?”锦奴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说道,“况且公主殿下如今也自身难保,你可知道今日大晋国使指名要公主殿下献舞,公主今夜擅自出宫,已是抗旨大罪……”

    “这……”子鸢惊怔当场,“公主殿下?”

    叶泠兮轻轻一笑,摇头道:“你要找苏姑娘,本宫陪你去找,反正这颗脑袋已经悬着了,也不怕再多挨几条罪。”

    ☆、第六十八章 惊逢麒麟旗

    子鸢一时也不好拒绝叶泠兮的好意,只好点点头,答应了叶泠兮一同寻人的建议。

    夜色渐逝,大晋国使一直没有出席宫宴,大云百官宫眷几乎是白白等了半夜。直到九千岁曹衙实在是不想等了,冷冷地退了席,云徽帝才下旨示意众人可以先回去歇息。

    “快宣楚山来,朕有要事相商。”云徽帝待众人退下,才敢吩咐内侍速速去找叶泠兮。

    内侍去而复返,“回皇上,公主殿下已经不在宫里了!”

    云徽帝脸色一沉,“不在宫中就给朕出宫去找,务必在正午之时找到她!”

    “诺!”

    数匹快马驰出皇城,直往临安的寻常巷陌中寻去。

    而此时,子鸢与叶泠兮已经在城郊绕了一圈,终究是寻不到阿翎的踪迹。

    锦奴为难地看了看天色,提醒叶泠兮,“公主殿下,我们出宫实在是太久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叶泠兮轻轻蹙眉,勒停了马儿,她这一次任性,也算是过了,若是再不回去,于情于理云徽帝想保她也保不住了。

    “公主殿下可以先回皇城,小的再寻上一刻,若是再无所获,便赶回皇城与你会合。”子鸢歉然对着叶泠兮说罢,一勒马儿,窜入了深林深处。

    “也好,你事事小心些。”叶泠兮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只好递了个眼色给锦奴,“锦奴,随本宫回宫!”

    “诺!”

    锦奴终究是舒了一口气,调转了马头,与叶泠兮并辔朝临安城驰去。

    驰入林间不久,子鸢便刻意放慢了马蹄,她知道,并非是寻不到阿翎,而是有叶泠兮在旁,阿翎即便是听见她呼唤苏折雪的声音,也不会现身。

    “阿翎,你若是听见了,就快些现身,随我回城,昨日是我……”子鸢的话才说到了一半,便惊觉身后有一股强劲的风袭来。

    子鸢惊忙回头,看清楚了来物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包袱,下意识地抬手一抓,牢牢地将包裹抓在了手上。

    “趁着这里没人,快些换点东西。”阿翎从树后走了出来,凉凉地靠在树干上,微微低颔,淡淡说道。

    子鸢连忙跳下了马来,迟疑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袱,赔罪道:“昨日是我一时冲动……”

    “若是赔罪的话,不说也罢,我不稀罕。”阿翎突然抬起脸来,双眸微红,似是一夜未休息好,“里面是女人月事会用到的东西,你这样一夜又是骑马,又是遇伏的,不怕染红了官服的裤子么?”

    子鸢脸上一红,尴尬地低下了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夜推你上马之时便发现了,所以一直悄悄跟着你,生怕你被楚山公主给识破了。”阿翎轻描淡写的说完,却决口不提她最担心的是子鸢再遇上什么人伏击,只见她淡淡说完,走到了子鸢身边,仔细瞧了瞧子鸢微红的眸子,“还能瞧见我,看来眼睛是没瞎。”

    子鸢愕了一下,咬牙道:“若是瞎了,还怎么保护你,又怎么找回姐姐?”

    “保护我?”阿翎一呆,声音微哑,不屑地摇了摇头,“这倒是不必了。”

    子鸢只觉得今日的阿翎比往昔要冷上千倍,她歉声道:“你可是恼我说的那些话?”

    “我说过,赔罪的话,我不稀罕。”说完,阿翎警惕地在林间绕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伏兵,这才又催促了子鸢一句,“趁现在没人,把你该换的换了,速速进皇城去,至少那里比这里安全。”

    “可是你一人在……”

    “这世间还没人希望我死那么早……”阿翎凉凉地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到了树后,目光落在了深林深处,眉心一蹙,沉声道,“你既然觉得我欠折雪一条命,那就该我一个人把她给寻回来,所以折雪的下落你也不必到处打听了。”

    “阿翎……”子鸢追到了树后,却突然被阿翎的匕首顶住了喉咙,“你这是……”

    阿翎垂下头去,咬牙道:“我警告你,不要再追过来,若是真惹恼了我,指不定我会一刀要了你的命!可听明白了?离我远些!”

    “我……”子鸢往后退了一步,她从未见过阿翎会生那么大的气。

    阿翎狠狠地瞪了子鸢一眼,却不似那种仇恨与厌恶,满满的俱是担心,她干脆地转过了身去,快步走入了林中。

    子鸢只能看着她渐渐走远,终至消失无踪。

    看来这一次,那些话是真的伤害到了她……

    子鸢心底的愧意瞬间无限放大,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包袱,心头百感交集,只觉得自己当真是个混账东西!

    之前是苏姐姐,现在是阿翎,哪一个不是为她设想周到?

    可是到头来,自己总是这般冒失。

    “鸢儿,你可要记得,买卖之间,毫厘之事,须得冷静思量,切不可一时冲动,脑热行事,否则,小则亏钱,中则亡家,重则……丢命啊!”

    三年了,做了太久的祁子鸢,却忘记了当初的九姑娘事事缜密,绝不冲动。

    “我怎可忘记我是谁,怎能忘记娘的教训?”

    子鸢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微微定了定神,在心里不断理着现下每件事情的轻重缓急,这一次,她知道,不可以再这样冲动行事,否则便会如娘当初所言,重则丢命!

    “踏踏……踏踏……踏踏……”

    马蹄声在林间小道上悠悠响起,子鸢连忙躲到了树后,悄悄窥视着林间小道上突然出现的这一行人。

    墨色大旗随风轻展,上面绣了一只金色麒麟,麒麟含珠,火珠上绣着一个雪色“薛”字——江湖人士,乃至朝廷中人,大云大晋内外,没有不识这面麒麟墨旗的。

    大晋薛家,商贾世家,已传家百年,每年一半利润,皆入大晋国库作为国饷,占了大晋一年赋税收入的八成。

    有人曾经戏言,萧家国库,八成薛家银,大晋天下,八成薛家店,萧在薛昌,薛昌则萧盛。

    说的是大晋看重薛家纵横大云大晋的商路王朝,自晋太祖开始,便尊重薛家的每一位子弟,薛家就等于是大晋的另一脉皇室。而薛家也看重大晋萧氏的兴亡,世代效忠萧氏,为的是永沐皇恩,将这个商路王朝百代千世地传下去。

    所以,久而久之,萧家与薛家关系日近,除了女帝萧清清一朝之外,每一朝皆有薛家女眷封赏为贵妃,又或是薛家子弟召为驸马,永结姻亲。

    薛家传到当今这一代,薛夫人这一生为薛家大当家薛浩生了八子一女,人人聪慧伶俐,各接掌了薛家一门生意,短短十年,便已将薛家生意做得更加红火,遍布东西二陆。

    或许老天也会嫉妒薛家的兴盛,所以三年前,管理墨陵牧场的九姑娘突然大病了一场,从此一直卧病在床,就此不再管牧场的任何生意。

    墨陵牧场不可以没人管事,于是掌管薛家卖酒生意的七公子薛子珏挺身而出,向薛夫人与薛大当家求下了墨陵牧场的管理权,手中掌有薛家两大门生意,管理至今。

    子鸢躲在树后,怔怔地瞧着那面麒麟墨旗,一霎之间红了双眼,她紧紧抓住了树干,目光移到了商队最前的那个白衣公子身上,不禁咬得牙关咯咯作响。

    “七哥……”子鸢心底蓦地喊出了这个称谓,一颗心却痛得厉害。

    时至今日,子鸢还是不明白,为何撞破了七哥盗取皇妃尸首养蛊,七哥竟会不解释一句,反倒是痛下杀手,要杀她灭口呢?

    当那些记忆越来越清晰,当那些往事越来越分明,子鸢久藏在心底的疑问,再一次汹涌袭来。

    七哥可以冒着风雪回来,只为了不错过她的生辰,可以从小就偷偷教导她行商之道,只为了略显愚钝的她少几次被娘亲责骂。

    可是也是这个七哥,突然翻脸,下手竟会这般无情。

    “七公子,殿下可是在临安久候多时,可您这马儿总是骑这么慢,总归是有些无礼。”白衣公子身边的小厮忍不住催促道。

    白衣公子薛子珏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反倒是更加放慢了马蹄,笑道:“我此次来临安,为的是买卖,可并不是会友。”

    “你……”

    薛子珏突然横眉怒瞪了小厮一眼,“买卖有大小,越大的买卖,就越需要诚意,多等上一刻两刻,绝对不亏。这样的道理,我相信齐王殿下能明白。”

    “可是……”

    “你若是再叽叽喳喳的,小心我把你绑在这郊外,让你喂那些晚上饥肠辘辘出来觅食的野兽!”薛子珏冷声说完,冷冷一笑,继续信马前行。

    小厮骇然噤声,只得忍下那些话,毕竟堂堂薛家是他这样一个小厮半点也得罪不起的。

    商队继续前行,终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子鸢终于松开了紧抓的树干,这才发现树干之上已深深地留下了几道爪印,她来不及多想为何七哥会突然来临安,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称谓——齐王!

    大云就三位皇子,没有一位皇子封为齐王的,所以,这个齐王的称呼没有别人,应该是大晋齐王萧焕。

    大晋齐王莫非就是这次的大晋国使?

    这个猜测突然涌上心头,子鸢只觉得这次大晋国使突然来访,绝对不单单只是为了止战讲和,这后面或许还藏着一个很大的交易。

    属于七哥与齐王的一个暗地里交易……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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