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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缄默绅士的法则 作者:唇亡齿寒0

    第14节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博尼韦尔?他到底许给你什么好处?”

    “我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帮我自己。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我和你父母是同样的人而已——只在乎自己亲近之人的安危,对他人的性命不屑一顾。我愿意为博尼韦尔做内应,是因为他关押了我最亲近的人,以此要挟我。为了那人着想,我不得不这么做。博尼韦尔答应我,事成之后就放了他,我能保住他的性命,你们家族的灭亡于我又无关痛痒,那我有何不可为?”

    “你……疯子!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亲近之人’?笑话!”

    费尔南多阴郁地望着他:“维托和奥莉娅都能找到彼此,我有几个亲信有什么奇怪?哼,倒不如说他比你父母好上千倍万倍。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是他帮助我振兴因方松家族,虽然手段不怎么光彩。”

    朱利亚诺心念电转。费尔南多的亲近之人……被梵内萨总督博尼韦尔关押……等等,那个与费尔南多保持通信的海盗“b先生”,不是曾来信说他要去梵内萨附近海域吗?难道他就是费尔南多所谓的“亲近之人”?

    “你是说那个海盗‘b先生’?”

    费尔南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没错。既然苏维塔弄到了我的信件,你肯定也会知道。”

    “事实上,那些信和账本是我偷的。”

    “你?你和苏维塔合作?”

    “那有什么,只要能报仇,我可以跟任何人合作。”

    费尔南多笑了起来:“哈哈哈,朱利亚诺,原来你跟我一样!我们真不愧是流着同样血脉的表兄弟。你恨我帮助博尼韦尔灭你满门,你自己还不是帮着苏维塔冤枉他人,毁灭了‘因方松’之名!”

    “那是你咎由自取!”

    “对,是我活该,我承认勾结海盗,里通外敌,倒卖赃物。如果因为这些而获罪,那是我自作自受。但我决没有雇凶杀害苏维塔!一切都是苏维塔的阴谋!他自己派刺客去杀自己,再装出受害者的样子诬陷我。你居然没看出他的真面目?哈哈哈哈,朱利亚诺,我都要笑岔气了。你以为自己在跟苏维塔‘合作’?大错特错!你完全被他利用了!”

    朱利亚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以为挑拨离间管用?我不会中你的计!苏维塔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你?反倒是你,肯定记恨苏维塔消灭海盗,才会雇凶杀害他!”

    “我关心的只有巴尔萨诺,也就是‘b先生’。早在苏维塔出征前,他就被梵内萨逮捕了,苏维塔又没伤他,我为何要恨苏维塔?反倒是咱们可敬的海军大将对我恨之入骨呐!执政官换届选举马上就要开始了,所有议员分成两派,一派是贵族派,主张根据传统拥立一位家族渊源深厚的赞诺底亚贵族,另一派是武官派,多为海军中凭武勋获得头衔的新兴贵族,主张拥立苏维塔这样有军事背景的人。我是贵族派的候选人之一,也就是说,我是苏维塔通往执政官之路上的绊脚石,他当然得除掉我。但他不能明目张胆杀我,只能依靠别的手段剥夺我的头衔和权利,将我流放,这样我就不能参加选举了。”

    “你少红口白牙污蔑他人!你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很遗憾,一切都是我的推测,我拿不出证据证明苏维塔的阴谋,也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你爱信不信。但你不会动脑子想想吗,叛国通敌可比谋杀罪严重多了,我连重罪都承认了,何必死不承认轻罪?”

    朱利亚诺陷入混乱。他不喜欢苏维塔,他承认这一点,但他从未怀疑过苏维塔的言辞。将军自己派遣刺客刺杀自己,然后嫁祸费尔南多?这也太可笑了……而且根本没有证据!可是舞会刺杀过后,苏维塔的表现委实反常,他差点丢掉性命,怎么会那么冷静自若?朱利亚诺原以为是因为苏维塔常年征战沙场,看惯了生死,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早有预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所以他才会那么镇定?

    不不,费尔南多老奸巨猾,怎能相信他的话?今天不宜再跟他讲话,先回去换换脑子,思维总是跟着费尔南多走,肯定会掉进他用言语织成的陷阱。

    朱利亚诺刚想甩下几句狠话,整艘船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仿佛船身撞上了什么东西。费尔南多的锁链响个不停,朱利亚诺的提灯差点脱手。难道是触礁了?“升月”号的船员经验丰富,不至于吧……又或者是风暴已然来临?

    他恶狠狠瞪了费尔南多一眼,匆匆走向楼梯。牢房看守焦急地等在外头。上层甲板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朱利亚诺只能勉强辨认出“武器”、“全体”几个词。船员们似乎正在紧急集合。

    “大人,您可回来了!”看守急匆匆地迎上来。

    “怎么了?是风暴吗?”

    “比风暴更糟糕!”看守叫道,接着诡秘地望了望牢房,凑到朱利亚诺耳边,怕被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道:“咱们遇上海盗了!”

    第63章 劫囚

    “怎么会有海盗?他们不是被苏维塔将军全数剿灭了吗?”

    “大概是一些漏网之鱼。”

    “他们竟敢袭击军舰?”

    看守望了一眼监牢深处:“恐怕是来劫囚的!”

    “劫囚!”朱利亚诺大惊失色,“你守在这里,我上去看看!”

    他登上顶层甲板。所有的水手都被叫醒,军需官正在分发武器。夜穹中阴云密布,半点星月光芒也无,只有船上的灯光可供照明。“升月”号左舷方向有一艘三桅帆船正在接近,那船没亮任何旗帜,桅杆顶上光秃秃的。船上抛出许多抓钩,钩住“升月”号船舷栏杆。水手们一见有抓钩便迅速砍断,但更多的抓钩接踵而至。海盗船上暴射出一阵箭雨,“升月”号的水手纷纷中箭倒下。黑暗中只听见一声洪亮的命令:“持盾!”一组水手拿起一人高的塔盾,冲到左舷,架起一堵盾墙挡开飞箭,另一组水手则躲在盾墙后,斩断飞来的抓钩。又听见一声命令:“放箭!”第三组水手手持弓箭,从盾牌与盾牌的空隙间射了一轮箭。对面的海盗船上传来几声惨叫。

    “升月”号的海员们训练有素,但两艘船还是越来越近,近到海盗船上的人攀着绳索一荡便能落到“升月”号的甲板上。

    “对面的人听着!”海盗船上有人喊话,“交出费尔南多·因方松,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升月”号船长登上船头,拔出腰间的军刀:“无耻匪类,痴心妄想!士兵们,不要胆怯!想想你们多少同胞死于海盗刀下!现在正是为他们报仇的大好时机!决不可对海盗低头!”

    水手们齐声怒吼,一时间,甲板上全是武器反射的白晃晃的光芒。朱利亚诺跑向军需官:“也给我一把武器!”

    军需官丢给他一柄剑:“您千万小心!”

    海盗船上的人冷笑:“不识好歹!弟兄们,上!杀得这群狗娘养的片甲不留!”

    天空中雷鸣阵阵,海面波涛汹涌,“升月”号在起伏的海浪间载沉载浮,冰冷的海水冲上甲板,漫过盖在甲板栅栏上的防水油布。海盗船上无数人影爬上桅杆,抓着绳索荡到“升月”号上。冲天的喊杀声盖过海涛的轰鸣。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海面,将所有人照得犹如青白的鬼影。大雨骤然倾盆而下。他们已经驶入风暴肆虐的海域。

    朱利亚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提剑迎向一名海盗。钢针般的冷雨砸在他身上,仿佛一只只来自幽冥的鬼手,要将活人身上最后一丝温度也夺去。兵刃碰撞,密集的攻击让朱利亚诺毫无喘息的时间。这些海盗或许没系统地学习过剑术的精妙之处,但常年浸淫在掠夺和战斗之中,令他们拥有蛮横的力量和敏锐的直觉。

    不过一名普通海盗毕竟不是刺客学徒的对手,何况这名学徒师从梵内萨最优秀的缄默者之一。朱利亚诺砍断海盗的脖子,喷涌而出的热血立刻被雨水浇得凉透。他迎向下一名敌人。如果恩佐和安托万在就好了。恩佐一人就能挡住一大帮人,安托万可以和朱利亚诺配合,无人能近他们身。可惜那两人正在船舱中呼呼大睡。这可真是最糟糕的时机。

    海盗船从“升月”号左舷方向逼近,但右舷栏杆上不知何时也多出了许多抓钩。有人喊道:“小船!”原来一些海盗事先乘小船趁着夜色浓重逼近军舰,然后从右舷登陆。“升月”号的士兵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去对付右舷爬上来的敌人。

    “升月”号虽然是军舰,但只是用于押送犯人的二桅船,配备的人手并不多,海盗的人数几乎是他们的两倍,加上夜间奇袭的优势,“升月”号应接不暇。很快,通往船舱的栅栏就被攻破了,一群海盗冲进下层甲板,不消说,肯定是去营救费尔南多的。

    “糟了!恩佐和安托万也在船舱里!”朱利亚诺暗叫不好。他们两个不省人事,如果有海盗摸到他们的舱室,他们绝对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甲板上战况愈发激烈,但朱利亚诺整颗心都挂在恩佐和安托万身上,无暇顾及船员们。他冲进下层甲板,跑向恩佐他们的舱室。路上遇到一个不长眼的海盗,被他一剑结果了。

    舱室里,安托万和恩佐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不见其他人来。真是万幸。朱利亚诺还剑入鞘,抓起恩佐的衣襟,用力摇晃。“醒醒!”

    恩佐在睡梦中蹙了蹙眉,没有反应。

    朱利亚诺放开他,转向安托万。少年剑客不知做着什么美梦,嘴角带着笑意。朱利亚诺将他从床上拖下来:“醒醒!安托万!给我醒醒!”

    “唔……山鸡肉松包……真好吃……”安托万咕哝着,眼皮动了动,微微张开。

    “别吃了!吃你个头!妈的,海盗快攻过来了!醒醒!”

    安托万睡意昏沉,但还是努力撑起身体:“什么……?怎么了……?肉松包呢……?”

    朱利亚诺给了他一个耳光。安托万茫然地摸着自己刺痛的脸颊,委屈地说:“你打我干什么!”

    朱利亚诺回头去拯救恩佐。缄默者睡得无声无息,若不是鼻孔还在出气,朱利亚诺肯定以为他死了。他用力摇晃,恩佐像个醉酒的人一样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接着又睁开。

    “发生……什么了?”他口齿不清,“我的头……好晕……好想睡……”

    “不准睡!起来!海盗来劫囚了!”

    “什么……什么球……”

    朱利亚诺绝望地呻吟一声。该死的安眠药。下次就算安托万晕船晕得把胃都吐出来了,也不能给他吃什么见鬼的安眠药。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底层甲板的某个地方传来。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船身剧烈震动,像被一只手抛向空中。朱利亚诺几乎站不稳,安托万和恩佐就更不用提了。

    爆炸过后,船身猛然向一侧倾斜,安托万趴在地板上滑向恩佐。他大概以为自己在游泳,手脚虚弱地扑腾。朱利亚诺费尽千辛万苦把他们扶起来。

    “拿起武器!”

    他把安托万的行李挂在主人身上,从中找出佩剑“姬莉莎”,塞进少年剑客手里,让他坐在地上,然后跑出舱室。

    走廊上四处都在渗水,脚下的积水已有两指深。那群海盗肯定在底层甲板引爆了炼金炸弹,船已经进水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沉没。

    他回到船舱,安托万正试图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朱利亚诺抓起恩佐,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拽着安托万向门外跑去。安托万的步伐凌乱不堪,加上船身倾斜得越发厉害,他动不动就撞上朱利亚诺。

    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刻了。朱利亚诺绝望地想。比梵内萨的那个逃亡之夜更艰难,毕竟那时候我只要顾好自己一人就行了。

    他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连扛带拽地把两个吃错药的同伴弄上甲板。“升月”号正在缓缓下沉,船身朝右舷倾斜,甲板上的许多尸体滑向海面。朱利亚诺数不出是海盗的尸体多还是士兵的尸体多。“升月”号已经没救了,沉没只是迟早的事。一般遇到这种状况,幸存者都应该乘救生小艇逃离,但是朱利亚诺找不到小艇在哪儿。

    他扶着恩佐,拉着安托万,蹒跚地向船头走去。突然,一个浪头袭来,盖过“升月”号,将摇摇欲坠的船只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朱利亚诺被浪头冲向船舷,鼻孔和口腔涌入冰冷咸涩的海水。他感觉到自己撞上了船舷的栏杆,肋骨因此狠狠疼起来。他下意识地抓紧恩佐和安托万,但失重感立刻攫住了他。

    他们三个被浪头冲下船舷,朝漆黑的海洋坠去。

    第64章 被俘

    一盆冷水浇在朱利亚诺头上。他登时醒了。

    一睁眼便发现天光大亮,在他昏迷期间,夜晚与风暴已经过去,如今天空蔚蓝澄澈,阳光无拘无束地洒向大海,驱散他身上的寒意。他坐在某种颠簸的木板上,背后竖着一根粗大的圆木。他动了动双手,发现自己被绑在那圆木上。周围有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他一时分辨不清,过了好一阵,视线逐渐清晰,他才发现这儿是一艘船。

    不过不是“升月”号。这艘船比押运囚犯的军舰更大,共有三根桅杆,他就被绑在其中一根桅杆上。恩佐和安托万被绑在他身边,还昏睡不醒。

    “哟,瞧瞧,这是谁啊?朱利亚诺·萨孔少爷,几个小时前还是威风凛凛的审讯官,现在就沦为阶下囚啦!”

    一个趾高气昂的声音传来。朱利亚诺艰难地扬起酸痛的脖子,发现他的表兄费尔南多·因方松正站在他面前。他已经不穿囚服了,换上了一身华贵的丝绸衣服,还披了一件毛皮领子。他手里拎着一只水桶。刚才就是他往朱利亚诺头上泼水的。

    费尔南多会出现在这儿,说明这艘船就是劫囚的海盗船。朱利亚诺悲愤地瞪着他的表兄,恨不得用眼神烧穿他那张虚伪的笑脸。“我们怎么会在海盗船上?”

    “是我好心叫人把你们捞起来的。你的那些军人朋友就没这么幸运了。你看,我多顾念亲族之情,你不该感激地跪下吻我的手吗?”

    “呸!我就算淹死也不要你救!”

    “哦,那我就把你们扔回海里好了。”

    费尔南多丢下水桶,叫住旁边一名海盗,命令他将朱利亚诺他们扔进海里。海盗正要照办,船上却忽然骚动起来。“船长回来了!”有人喊道。

    海盗们聚集到船的左舷,向下扔出绳梯,大概是有小船停在旁边。过了一会儿,一名男子登上甲板。他身材高大,一头波浪般的浅褐色长发,皮肤像常年出海的人一样晒成古铜色,照着约德诸城邦海员的习俗,他戴着黄金耳环。

    “巴尔萨诺!”

    费尔南多立刻撂下朱利亚诺他们,迎向那名男子。

    哦,巴尔萨诺。朱利亚诺心想。那就是“b先生”,费尔南多的海盗伙伴。

    巴尔萨诺搂住费尔南多,深深吻他,抱着他原地转了一圈。周围的海盗们起哄地吹起口哨。费尔南多却是满脸笑意,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海盗簇拥着费尔南多和巴尔萨诺,就像簇拥着海上的君王们。费尔南多曾依靠肮脏手段带给他们那么多财富,他们当然尊敬他。

    海盗船长身后,又一名男子爬上甲板。朱利亚诺一见他,身上便生出一股寒意。那男子就是费尔南多身边的仆从马尔寇。萨孔家族的灭门之夜,他也在场。无论如何朱利亚诺都摆脱不了对他的厌恶感。更多人陆续登船。

    “你没受伤吧?那些士兵肯定不好对付。”费尔南多关切地问。

    “当然没有!一群散兵游勇,乘着救生小艇还妄图抵抗。我叫人放了一轮箭,他们就完了。现在已经沉尸大海,喂鱼去了。”

    巴尔萨诺的言辞听上去轻描淡写,语气却显出骄傲。朱利亚诺心中一沉。“升月”号的士兵们竟没逃过这海盗的魔掌,即使乘着救生小艇也被追上。这时安托万和恩佐也悠悠转醒。朱利亚诺对恩佐耳语:“你能解开绳子吗?”

    恩佐动了动,摇摇头:“我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和铁丝都不见了。他们搜过身。只剩下圣徽,不过没多大用处。”

    朱利亚诺晃晃脖子。他的项链不在了,一定是被海盗搜走了。可他们留下了恩佐的圣徽。他们居然还懂得敬重神明,真叫人惊讶。

    海盗船长大步流星走向朱利亚诺他们。“我听说你捞起三个人,是吗?”

    三个形容凄惨的家伙齐齐望着船长。

    “为何留他们性命?干脆杀了一了百了!”

    费尔南多小跑着跟上海盗船长:“那三个人跟我有些因缘,本来是想留他们狗命,但是他们宁折不弯,我刚要叫人把他们扔回海里呢。”

    巴尔萨诺双手搭在腰间,居高临下俯瞰三名俘虏,高大的影子落在朱利亚诺身上,让他不寒而栗。

    “不,先杀了,再扔回海里,免得他们撞上大运,侥幸返回岸上。”巴尔萨诺抽出腰间宝剑,指着朱利亚诺的喉咙,“赞诺底亚的那些鹰犬还不知道我回来的消息,不能让他们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

    “等一下!”

    巴尔萨诺刚要砍断朱利亚诺的脖子,安托万却尖叫出来。

    “怎么?”海盗的手停了下来,“你要投降吗?海盗中向来不乏海军的变节者。如果你肯发誓效忠我,饶你一命也未尝不可。”

    安托万鼓着腮帮子,像一只愤怒的小动物:“你手里那把剑!那是我的东西!”

    巴尔萨诺拎起长剑看了看:“捞起你的时候你手上就握着这把剑。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你的东西就是我的战利品,我用用怎么了?”

    安托万涨红了脸:“拿开你的脏手!那是我老师的赠礼,你不配碰那把剑!”

    “哦哟,我好害怕!”巴尔萨诺夸张地叫起来,“你要怎样?难道你还想抢回去不成?天呐,我竟遇上海盗了!”他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周围的船员哄笑起来。

    “我就要抢回来!无耻小人,趁人之危!要不是我之前昏迷不醒,你绝对没机会得到那把剑!有本事给我松绑!跟我决斗!我偏要抢一个给你看看!”安托万拼命挣扎,几乎要跳起来。

    “你以为我傻?谁会给敌人松绑!”

    “安托万,你别跟他说了。”恩佐用低沉却清晰可闻的声音说道,虽然他对着安托万,却明显是向巴尔萨诺说的,“依我之见,他的剑术和胆量都远不如你,只会趁火打劫,才不敢跟你堂堂正正决斗,因为他必败无疑。他怎会当着自己手下和情人的面出洋相?”

    巴尔萨诺冷笑:“少对我使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

    “哦?我看你就是不敢吧。这里是你的船,到处都是你的人,又在大海中央,四面见不着陆地,你放开安托万,他插翅也难逃,只能乖乖跟你决斗。这么有利的条件,你还不敢光明正大一战,只能说明你自知技不如人,不想出丑。”

    安托万应和道:“没错!我看你是怕了吧!”

    朱利亚诺明白了恩佐的意思。他们被这么绑着,迟早都是一死,但如果安托万能获得自由,至少有个希望。他高声说:“安托万师承一位归隐山林的剑术大师,身手登峰造极,你区区一介乡下匪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巴尔萨诺说:“你们以为能激怒我?哈哈,要是这小子真如你们所说那般厉害,我攻上‘升月’号时怎么不见他的英勇身姿?”

    “那是因为安托万晕船,当时吃了安眠药,正昏睡不醒,否则今天胜负就要颠倒了!”朱利亚诺说。

    “海盗船长大人,你该不会不敢挑战一个晕船晕得七荤八素、好几天都没正经吃过东西的俘虏吧?原来你不仅剑术糟糕,还胆小如鼠!”恩佐转向周围的船员,“喂!你们听见了吗?我看你们中不乏英雄好汉,何必奉这个胆小鬼为主?你们个个都能取而代之!”

    船上鸦雀无声,然而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在众人中弥漫开来。巴尔萨诺眉间现出深刻的皱纹。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绝不会输给这个年轻剑客。但和他决斗终归是冒险。如果可以,他并不愿节外生枝。如果他是单独面对这几个俘虏,他们的花言巧语肯定无法激怒他。可现在全船人都听见他们的话了。虽然他的部下们忠心耿耿,但谁能百分之百保证其中没有一个心生反叛的家伙?巴尔萨诺不怕自己中计,却害怕自己的部下掉进陷阱。

    他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哼!你们啰啰嗦嗦半天,不就是想困兽一搏吗?好,我就赏你们一个机会。那个叫安托万的年轻人,我给你松绑,这把剑还你,你就用它跟我决斗。”

    “好!”安托万答应得气壮山河,“如果我赢了,你不仅要归还我们的财物,还必须放我们自由!”

    费尔南多紧张地抓住巴尔萨诺的衣袖:“不行!如果他们跑了,一定会泄露你的消息!”

    海盗船长挥开他:“怎么?你觉得我赢不了他们?”

    “不,我只是不想冒险……”

    巴尔萨诺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我不会输的,所以他们当然跑不掉。不必担心。”他走向安托万,低头打量他,“我答应你,小子,你们赢了,就放你们自由。但你们若是输了,可就没有一死百了那么容易了。我要先斩断你的四肢,挖掉你的眼睛,拔去你的舌头,让你痛苦三天三夜再了结你。至于你的同伴嘛,”他用剑尖轮流挑起朱利亚诺和恩佐的下巴,“姿色不错。大家出海这么久都很寂寞,就让他们犒劳犒劳大伙。他们被享用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听着,让你也爽爽。”

    周围响起猥琐的笑声。

    巴尔萨诺一剑斩断安托万身上的绳子:“起来!让我见识见识你有什么本领!”

    第65章 船上决斗1

    安托万抖开身上残余的绳子,扶着桅杆站起来。巴尔萨诺捏着剑刃,将剑柄朝向安托万。少年剑客看了看他的宝剑,说:“先等一下!”

    “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我连续晕船好多天,又被绑了那么久,现在手脚发麻,需要休息一会儿。当然啰,你如果非要逼我立刻决斗,那我也只好从命!”

    巴尔萨诺咧开嘴:“原来是想拖延时间。你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我?”他扫了四周一眼,“好,你要休息,我就让你休息,省得你说我胜之不武。决斗傍晚开始,在那之前,你可以在顶层甲板自由活动,但不许碰任何器物:绳索、帆具、绞盘……更不准碰武器。若你违反,就视作背弃约定,我就不客气了。”

    他又对其他船员说:“你们负责时时刻刻盯住他,如果他需要水或者食物,必须由你们亲手拿给他。”

    说罢,他还剑入鞘,转身走向船长室。费尔南多恨恨瞪了安托万一眼,欲言又止地追上巴尔萨诺。他们离去后,其余海盗继续日常工作,但无时无刻都有许多眼睛盯着安托万。

    少年剑客马虎地伸展了一下手臂,装作锻炼热身的样子,等巴尔萨诺一走,他立刻蹲到地上,低声问恩佐:“计划的下一步是什么?”

    “你去跟那海盗头子决斗。”

    “嗯!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

    安托万大惊:“哈?我还以为想出了什么逃脱妙计,让我获得自由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恩佐奇怪地看着他:“我妙计就是——你去跟巴尔萨诺决斗,胜利,然后我们获得自由。”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打不赢怎么办?”

    “没想过。”恩佐诚恳地说。

    安托万气馁地双手撑地:“你这么看得起我,我真是受宠若惊,但是……”

    “你学剑多久了?”

    安托万一怔,没料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呃,大概十年吧?我是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老师收养,从那时起就跟随他学习……”

    “十年!就算白痴也能成材!”

    “你……是在夸我吗……?”

    “我见识过你的剑术,对你有信心。你经历过系统的学习和扎实的训练,你或许尚未发觉,但你的老师已经向你揭示了剑术的奥秘。那奥秘是自古以来由战斗中的幸存者传承和总结的经验,已经融入了你的一招一式之中。若论单打独斗,那个海盗头子决不是你的对手。”

    “真、真的吗!我居然这么厉害?!”安托万眼睛发光,“但是我觉得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我不幸输了……”

    朱利亚诺不耐烦地打断他:“不准想这些!你输了就会死。你死了没关系,我和恩佐可就要沦为那帮海盗的性奴,供他们蹂躏凌辱了。就算为了我们你也不准输!”

    安托万深深俯首:“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输的!!!”

    与此同时,船长室中。

    费尔南多用力甩上门,抓住巴尔萨诺的衣襟:“你到底在想什么?跟他决斗?你这是放虎归山!”

    “你对我这么没信心?”

    “不是我说你……那个叫安托万的年轻人剑术相当厉害,就连赞诺底亚的缄默者都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他们跟赫安·苏维塔是一伙的,要是他们顺利回去,一定会把你的消息透露给苏维塔。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打算在此地久留。我准备去北方,出了赞诺底亚领海,苏维塔能奈我何?再说了,他们不一定能赢,赢了也不一定能安全返回赞诺底亚。海上危险重重,他们三个根本不懂航海的门外汉,说不定没等踏上陆地就先淹死了。”

    “可是……”

    巴尔萨诺笑着执起情人的手,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费尔南多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随着一吻的加深,他软绵绵地靠到巴尔萨诺身上。海盗头子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等他们分开,他轻触费尔南多的脸颊:“我听说了。你为博尼韦尔干了件脏活才换来我的自由,也是因为我,你才遭到流放。是我害了你。你本不该有这种遭遇的。”

    “那没有什么……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那些财富和虚名,我也根本不在意。”

    “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再也不必劳神操心,自由自在地享受大海就好。我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费尔南多深深拥住他的情人。“我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大海这么大,你竟能找到我……”

    “是马尔寇给我指的方向。”

    “真的?”

    “他给我写了信。我们偷偷接上头,他指点我押运船的航线,我才能半道截击。”

    “想不到他这么忠心耿耿,”费尔南多咕哝,“其他家仆都树倒猢狲散,唯有他还愿意追随我,应该重重赏他。”

    “当然。马尔寇这次立下头功,我已决定把优先挑选战利品的权利让给他。不过,”海盗头子拥住费尔南多腰,“我们别再讨论其他男人了……”

    他亲吻费尔南多的嘴唇,像品尝鲜花上甜美的甘露。他们分别了太久,对彼此又那么忠贞,从没想过在其他人身上寻求快乐,所以欲望的火焰一旦烧起来就格外猛烈。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并未生疏,亲吻和爱抚都恰到好处得引起对方的渴求。费尔南多一边索取着巴尔萨诺的呼吸,一边除去身上的衣衫。一开始很慢,后来越来越快,根本急不可耐。他丢掉那件碍事的昂贵毛皮,解开丝绸上衣上宝石和珍珠的扣子,扯落腰间镶嵌着黄金和白银的腰带,让自己变得一丝不挂。巴尔萨诺吻着他,推搡着他,让他倒退向船长室深处。

    那儿放着一张海图桌。巴尔萨诺将桌上的海图、量具和纸笔统统扫到地上,抱起费尔南多,将他的情人按在桌上。费尔南多张开双腿,双手伸到腿间,手指探进自己的后穴里,拨开紧缩的媚肉,向两边拉开穴口,向情人展示自己身上最隐秘和淫媚的部位。

    “进来,快点……”他喘息道,“进来,操我……”

    巴尔萨诺握住自己的东西,没有任何前戏就插进费尔南多体内。他的情人痛苦地呻吟一声,却并未阻止他的行动,双腿反而紧紧夹住他的腰,要将他的东西更深地纳入体内。

    “我要你,巴尔萨诺……狠狠操我……”

    海盗头子抓住费尔南多腿弯,五指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深红的印痕。他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坚硬的性器顶进肠道深处,塞满费尔南多的后穴。

    他开始摆动胯部,阴茎随之进进出出,一次次捅开穴口。费尔南多茫然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海图桌上除了他赤裸的身体之外再无他物。他的眼睛漫起一层水雾,呻吟声带上哭腔,却并不显得难过,反而充满撩人的魅惑。他不甚在意他们搞出的动静。船上的木板墙壁藏不住情欲的秘密。但他乐于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找不到可供抓握的东西,索性抓住自己的臀瓣,向两边用力分开,让双丘中的穴口张得更开,方便巴尔萨诺抽插。他久未尝过爱人的滋味,小穴饥渴地一张一缩,穴口的嫩肉已被操成肉红色,肠道内泌出湿滑的液体,那根狰狞巨物每次进出都会带出一些,最后整根东西上都沾上了白色液体,抽送时发出黏腻的水声。

    巴尔萨诺的阴茎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蛮横得就像海盗本人,费尔南多却喜爱这种激烈的性事。阴茎顶住他的敏感点用力摩擦,剧烈的快感冲向四肢百骸,让他就像海上的一叶扁舟,被潮水抛起又吞噬。那根东西凶狠地撞击他的内部,让他怀疑自己的肚子会不会被顶穿。巴尔萨诺享用他的后穴就像享用一件战利品。费尔南多也的确是他的战利品,从身到心都成了他的俘虏。

    费尔南多放肆地尖叫,引来更加猛烈的抽插。后穴被一次又一次贯穿,早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变得柔软而淫浪,除了容纳下那根坚硬的巨物,接受它的撞击外再也没有别的感觉,就连巴尔萨诺射精前阴茎的跳动都没感觉到。等费尔南多回过神来,体内已经灌满了情人的精液,大量白浊液体溢出穴口,正顺着他的臀缝流下去。

    巴尔萨诺抽离他的身体,手指插入穴中,翻搅着沾满精液的嫩肉,将他射进去的东西全部挖出来。这比直接用阴茎抽插更让费尔南多兴奋。没两下他就靠后面达到高潮,敏感的洞穴被巴尔萨诺的手指玩弄,带来更为甜蜜的快感。他坐起来,支起一条腿,让巴尔萨诺能看见那个被蹂躏过的可怜兮兮小穴,然后亲吻他的情人。

    “还不够……”他含着巴尔萨诺的嘴唇,模糊不清地说,“我们那么久没见,一次不够……”

    “想要更多?”海盗头子将他从桌子上拽下来,惩罚般地打了一下他的臀部,在上面留下一个红掌印,“让我硬起来再说。”

    费尔南多的舌头离开情人的嘴唇,顺着他的脖子一路舔到胸膛,然后从腹部往下留下一道湿滑的水痕。他屈下双膝,跪在巴尔萨诺双腿间,痴迷地闭上眼睛,埋首到他胯下的毛发中,为又一轮激烈的性爱做起准备。

    第66章 船上决斗2

    决斗如期在傍晚时分举行。地点就是顶层甲板。海盗们清走甲板上的器具和货物,空出一块场地作为决斗场,而它正好就在朱利亚诺和恩佐面前。许多人爬上桅杆,找了个观赏好戏的绝佳位置。更多人将决斗场团团围住。甚至有人私下开起了赌局(因为船上不准赌博,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当然,安托万的赔率遥遥领先,没人觉得他能打赢自家船长。

    夕阳即将沉入海平线下,霞光洒满风帆,西方的天空像是燃烧起来了。巴尔萨诺和安托万面对面走进决斗场,夕照将他们的侧脸映得通红。巴尔萨诺脱去上衣,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肌肉,以及身上纵横交错的累累伤痕,每一条伤疤都在诉说他曾经在战斗中取得的辉煌。他的后背上还留着新鲜的抓痕,暧昧地告诉观众,他在情场上取得的战果不亚于战场。他解下腰间的长剑,抛给安托万,马上有人为他捧上一柄黑柄的弯刀。

    安托万接住“姬莉莎”,爱怜地抚摸自己的佩剑,卸去剑鞘,将其扔在脚下。他穿着囚犯似的褴褛衬衫,衣角还沾着他自己的呕吐物。他和意气风发的巴尔萨诺相比,就像街头乞丐之于海上的皇帝。

    一名上了年纪的海盗手拿红绸布,走到两人中间,看了看决斗双方,接着高高举起绸子,用腔调古怪的帝国语说:“在诸神和凡人之眼的见证下,此刻你们举行神圣的决斗,双方以选定的武器彼此厮杀,直至其中一人死亡、失去战斗能力或是自愿认输为止。假如巴尔萨诺获胜,他将拥有任意处置败者及其同伴的权利;假如安托万获胜,他和他的同伴将取回个人财物和自由。双方对决斗条件有异议吗?”

    “没有。”安托万神情肃穆。

    “我也没有。不过丑化说在前头,我赢了之后‘任意处置’你们的方法就是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投降的话,我还可以大发慈悲赏你们速死。”

    “废话少说!”

    两人摆开架势。老海盗喊道:“决斗开始!”用力挥下手中的红绸。

    围观者们被决斗双方那逼人的杀意所震慑,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安托万眉宇紧锁,将单手持剑的姿势改为双手持剑。巴尔萨诺原地不动,打算以守为攻。所以安托万主动进攻,随着一声大喝,“姬莉莎”划出一道夺目的银芒,击飞了巴尔萨诺的弯刀。

    弯刀高高飞上天空,然后迅速下坠,“咚”的一声插进木头甲板里,刚好落在一名独眼海盗面前。

    船上鸦雀无声。巴尔萨诺愣住了,不明白为何决斗刚刚开始,自己的武器就不翼而飞。安托万也愣住了,他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巴尔萨诺,又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巴尔萨诺的刀,最后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完全搞不清方才发生了什么。

    过了好一阵,那名独眼海盗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连连倒退。若不是他运气好,弯刀从天而降的时候,他的脑袋就没了。

    安托万跑过去,拔出弯刀,再跑回海盗头子面前,将武器塞到他手里。

    “你……干什么?”巴尔萨诺怔怔地问。

    “继续啊!你刚才根本就没有认真跟我打吧!”

    巴尔萨诺如梦初醒:“呃……哦!我一定是走神了!我们再来比过!”

    两人摆开架势。这次海盗头子先行进攻,弯刀如一尾灵蛇蹿向敌手。安托万迈开一步,躲开攻击,却恰到好处地挡在巴尔萨诺身前,阻止他继续前进。海盗头子来不及回转刀锋,只见雪亮的一道刃光,他的弯刀再度脱手,飞了出去。下一瞬间,安托万的剑锋已抵住他的喉咙。

    两人再次同时愣住。

    一滴冷汗滑下巴尔萨诺的额头。只要安托万愿意,他便会血溅当场。但是少年剑客非但没有痛下杀手的意思,相反,他看上去非常生气。

    “你你你!你搞什么鬼!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决斗!”

    巴尔萨诺哑口无言。

    围观的船员当中漾起窸窸窣窣的耳语,古怪的目光如同疫病在人群当中传播。“船长这是输了吧?”“不可能,怎么那么容易就……”“莫非那少年真是什么剑圣的徒弟?”“其实船长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吧……”

    “让开!”一名海盗粗鲁地推开同伴,走进决斗场,他身材魁梧,犹如一座行走的铁塔,一道狰狞刀疤纵惯左脸。他肩上扛着一把巨斧,磨得极为锋利,斧柄上满是划痕。这巨斧即使安托万双手并用也难以驾驭,可那海盗仅用单手便轻轻松松握住斧头,指向安托万。

    “小子!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为什么?!我们原本约定的是我和巴尔萨诺决斗……”

    “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想挑战船长!呸!先过我这一关!”

    壮汉刚说完,手中的斧头便向安托万砸来。巴尔萨诺趁机后退,龇牙咧嘴地骂道:“妈的!你想连我一起杀吗!”

    安托万哭丧着脸:“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壮汉一斧子砸进甲板里,顿时木屑四溅。他拔出巨斧,再度劈向安托万。眼看少年剑客就要被一分为二了,说时迟那时快,安托万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和角度灵巧一跃,避开巨斧,同时闪向壮汉侧面,用剑柄猛砸他的后脑勺。壮汉“嗷呜”一声,双眼一番,晕了过去。

    他刚刚倒下,又一名海盗出列。这次是个小个子,抱着蓝色头巾,双手各持一把尖刺似的短剑。

    “小伙子剑术不错,让我来当你的对手如何?”

    “你们搞车轮战啊?这是作弊!不带这样的!”

    “嘿嘿!你和船长的决斗是你们的事,又没说不许别人跟你决斗!”

    话音未落,他便蹿向安托万,手中双剑迅猛刺出,由于速度太快,竟在空中留下残影,看上去就像同时有好几把剑从不同角度刺来。

    少年剑客一惊,这小个子海盗身手敏捷如同鬼魅,极难对付。他回忆起老师的教导,一般这种以速度见长的武者,在力量和耐力上都会略逊于他人,遇到这类对手,要么比他更快,要么跟他打消耗战,要么以他无法凌驾的力量一击制敌。安托万的速度肯定不如小个子海盗,也没有那么多工夫跟他慢慢耗,那就只能正面强攻了。

    当小个子再度攻击时,安托万双手持剑,将全身力量集中在手臂上,自下而上挥出。他的力量如此霸道,“姬莉莎”与短剑碰撞的刹那,竟将短剑崩出一个缺口!小个子被震得手臂发麻,安托万紧跟着又是一击,小个子连忙接招,但双手已握不住武器,只听见先后两声脆响,他的双剑像巴尔萨诺一样被击飞了。

    安托万简直怒不可遏:“你们怎么这样!说好了一对一决斗的!你们不讲信义!”

    小个子海盗捡回武器,尖叫道:“跟他废话什么!接着上!不信打不过他!”

    “好哇!你们不守信用,我也不手下留情了!你们倒是上啊!怎么不敢啦?来一个杀一个!我要把你们全部剁碎了喂鱼!”安托万暴跳如雷。

    然而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倒退,竟无一人胆敢上前同安托万交手。

    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巴尔萨诺拎着弯刀再度上前。安托万以为他要三度决斗,立刻摆出迎敌架势。孰料巴尔萨诺将弯刀一掷,插进甲板,摊开双手道:“是你赢了。”

    “……啊?”

    “我们三个是这条船上公认身手最好的三人。我们三个连你一招都接不下,其他人岂不是只有白白送死的份?”

    海盗们彼此耳语,传出轻轻的赞同声。

    “想不到世上真有剑术如此高超的武者,我输得心服口服。你赢了,你和你的同伴都自由了。我会让手下准备一艘小艇,你们明天一早就可以走了。”

    “这可是你说的,你别说话不算话!”

    “我向来说到做到,决不是不守信义之人,”

    “那你立刻让人去准备小艇,我们现在就走,不必等到明天。”

    “我让你们明天一早走是为你们好。海上危机四伏,夜里更是风波诡谲,你们缺乏航海经验,很容易遇险。而白天视野开阔,又容易辨明方向,对你们来说更加安全。”

    安托万半信半疑地还剑入鞘:“好吧,就按你说的。”

    巴尔萨诺转身召来几个手下,吩咐他们准备小艇。安托万跑回朱利亚诺和恩佐那里,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朱利亚诺一解脱束缚,就激动地抱住安托万:“你好厉害!我原以为肯定有一场恶战,想不到你这么轻松就获胜了!从前是我小看你了!”

    安托万羞涩地红了脸:“没、没什么,我也、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厉害。”

    恩佐拂去身上的绳子碎屑,拍拍少年剑客的肩膀:“我就说嘛,我对你有信心。你学的剑术很特殊,如果需要多人配合对敌,或是在地形复杂的地方战斗,你恐怕占不了优势,但是一对一的正面决斗,基本上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

    安托万长舒一口气:“这么说我走运了,幸好是巴尔萨诺跟我单打独斗。如果他叫上那两个海盗手下同我们三人团战,搞不好我们就输了。”

    恩佐奇怪地看着他:“说什么傻话呢。三对三,我们怎么可能输。”

    “啊?此话怎讲?”

    “我一个就能打他们三个。”

    船上恢复了平静,被击败的海盗心中虽有怨气,但逐渐为倾佩之情所取代。甚至有几人偷偷凑上前,向安托万请教剑术。太阳没入海平线之下,夜幕取代白昼,为天空装点上碎钻般的星辰。依照远古的传说,那些星辰是众神的宫殿,时不时闪现夜穹的流星就是众神驾着白色的宝船互相拜访。

    在这一袭古老的星空下,却有一人闷闷不乐。他谢绝其他人共进晚餐的邀请,独自一人躲进下层船舱中。恐惧和担忧啃啮着他的心,让他寝食难安。

    这个人就是费尔南多·因方松。

    第67章 马尔寇进言

    费尔南多在船舱中踱来踱去,因为过度紧张,他开始不自觉地咬指甲,眉头皱成一团,那张曾让无数淑女倾倒的俊脸此刻蒙着一层阴霾,就像火山爆发时上空笼罩的浓云。他焦虑地转来转去,时不时抓起一件货物狠狠朝墙上扔去,以发泄心头的怒意。

    “吱呀”一声,舱门开了。费尔南多只顾盯着地面,根本不管来人是谁,怒喝道:“走开!让我一个人待着!”

    那人非但没走,反而掩上门,静悄悄地走到他身旁。

    “主人,是我。”

    费尔南多抬头一看,原来是他的仆人马尔寇。他想起这位忠仆的功绩,心中的怒意稍稍减退了些,对于方才的叱呵也不禁有些后悔。若他早发现来者是马尔寇,肯定不会用那种语气说话。

    “原来是你。我还当是其他船员呢。”他态度稍缓,“我现在没工夫闲聊,没有要事就下去吧。”

    “主人,我正是为了替您解忧而来的。”

    “你?难道你能猜出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当然。您的烦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您一定在担心那三人返回陆地之后联系苏维塔吧。苏维塔憎恨海盗,与您更是不共戴天。他倘若知道巴尔萨诺阁下解救了您,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捕你们。就算他不在意一个漏网的海盗,也决不会放过您。更何况那位萨孔家的少爷跟您有杀父之仇,恨不得您死,他会和苏维塔联手干出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费尔南多激动地望着马尔寇:“不错!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早知道就不把他们三个捞上来了!我真恨自己一时心软!”

    “既然如此,您何不……”马尔寇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行,巴尔萨诺已经答应放他们自由,如果我插手杀了他们,就会显得巴尔萨诺不讲信用。他虽然是海盗,却是极守信的人。不,我不能陷巴尔萨诺于不义。”

    “可您不这么做的话,就是罔顾他的性命了!”

    “我烦恼的正是这一点!”费尔南多不耐烦地吼道。

    马尔寇气定神闲地做了个手势,示意费尔南多坐下来。落魄贵族随便找了个木箱,气馁地倚着它。“那你说怎么办?”

    他的忠仆弯下腰,一只手遮在嘴边,似乎害怕他的建议被什么人听去。“主人,巴尔萨诺阁下的确答应放他们走,但没拍着胸脯保证他们一定能平安无事地踏上陆地呀。海上风云变幻,难保他们不会遇上危险。”

    “你的意思是……?”

    “他们明天一早乘小艇走,咱们有一整晚时间,大可以在小艇上做些手脚,使它一下水时没什么异样,但航行一段时间后便会进水、解体。到时候他们困在大海中央,只有淹死的份了。这样巴尔萨诺阁下既完成了他的承诺,您又解决了心头大患,岂不是两全其美?”

    费尔南多瞥了马尔寇一眼,迅速移开视线,盯着脚下甲板上的一块霉斑,又开始咬指甲:“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

    “如果您怕脏了自己手,我愿意代您去做,保准神不知鬼不觉。”

    说完,马尔寇直起身子,自信满满地望着他的主人,等待回复。费尔南多静思了一会儿,终于狠下心,用力点头:“不能留他们性命。就按你说的做!”

    “遵命!”

    “不过……”费尔南多再度露出懊恼的神情,“这样也只能解一时之急,却不能根除隐患。押运船未能抵达白滨岛,赞诺底亚海军一定会派出舰队调查,我们的行踪说不定就暴露了。”

    “主人,您先别想那么多,走一步是一步,先除掉那三个家伙再说。”

    “你说的对。就按你方法去做,务必做的干净利落。至于以后的事……我再想想。”

    “我这就去办。”马尔寇微微鞠躬。低下头的时候,在费尔南多看不到的角度,他忽的露出一抹阴暗的笑容。再度抬起头时,他脸上毫无笑意,却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

    “对了,主人,可否容我进言?”

    “你说。”

    “您若是真的害怕巴尔萨诺阁下被抓,那何不动用‘黑鹤之舟’?”

    话音刚落,费尔南多像身上着火似的猛然跳起来,揪住马尔寇的领子,将他逼到墙角。“你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的?!”

    马尔寇勉强地笑道:“您别紧张!我读过书,学过一些历史,还常去神庙听祭司的布道,自然晓得‘黑鹤之舟’。”

    “你又怎么知道我和它有关系?”

    “是您一次醉酒后说梦话提到的。啊,主人,您别着急,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在想,不论是书本还是祭司,都说‘黑鹤之舟’是众神遣来的宝船。它不仅能在空中飞行,而且威力无穷,船上的炮火就连巨龙都惧其三分。假如巴尔萨诺阁下得到‘黑鹤之舟’,驾驭它航行海上,岂不是再也没人敢为难他?”

    费尔南多松开仆人的衣领:“够了,别再提它!”

    “为什么?您难道不想让巴尔萨诺阁下得到它吗?有了它,什么苏维塔,什么海军舰队,根本不值一哂!”

    费尔南多瞪了他一眼:“那根本是痴人说梦。”

    “为什么?难道‘黑鹤之舟’只是神话传说,其实并不存在?”

    “你别再说了!今后也不许再提!这是个秘密,我本来不该知道,你就更不该知道!只怪我酒后嘴巴不严,泄露了秘密。你必须忘记它,明白了吗?”

    “为什么?如果它真实存在,我们大可以抢来。我也是为了您和巴尔萨诺阁下好啊!”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不行就是不行。‘黑鹤之舟’是赞诺底亚的机密,只有历代执政官才有资格知晓它所藏的位置。我家族的先祖曾担任执政官,因为存有私心,所以把这个秘密偷偷告诉了自己的儿子,然后一直传到我这一代。要是现任执政官知道这事,我更是没有活路了!”

    “既然他们如此守口如瓶,就说明‘黑鹤之舟’果真具有神奇的力量。说实话,主人,您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得到它?”

    “不是我不想,而是没有办法!‘黑鹤之舟’不是你想象中那种能够飞翔的船,而是……而是……根据先祖的遗训,那是凡人根本无法企及的奇异造物,只有诸神的伟力才能造出那种东西。那艘船似乎拥有自己的生命,像活物一般会辨认主人,不受认可之人根本无法乘上它。赞诺底亚几百年前就发现它了,然而直到今天也没人能乘上它,我们这些凡俗之辈就更别想了。也许如同传说一样,只有蒙受诸神恩典的古代种族才能支配那艘船吧。”

    费尔南多瞪着忠仆:“所以你就别再提这些天方夜谭了。更不可泄露机密,引来杀身之祸,明白了吗!”

    马尔寇敬畏地屈下身体:“是的,我明白了。”

    “去做你的事吧!”

    马尔寇转过身,刚要出门,却迎头撞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他“哎哟”一声,兔子似的向后一跃,袖中滑出一柄匕首:“什么人!”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某种怪异的黑雾,从门缝下流入船舱中,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费尔南多躲向马尔寇身后,警惕地望着黑雾凝成的黑衣人,对方戴着兜帽,看不到面孔,但能化作烟雾潜入船舱,肯定是能操控法术的人。费尔南多知道假面舞会时有一位女性秘术师曾用秘法击退刺客,却没亲眼见过,难道此人就那个女术师?

    “你是谁!”马尔寇厉声喝道。

    黑衣人抬起一只手,手掌竖起,好像在表示自己没有恶意。他黑色的长袖中露出洁白的手腕,上面没有秘术师的刺青。

    “别冲动。我无意与你们为敌。我一直在寻找最后一艘‘黑鹤之舟’的下落,一路从赞诺底亚尾随你们来到这艘船上。刚才终于听你们提起‘黑鹤之舟’,我才确定自己没白跑一趟。”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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