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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节

    [武侠]论系统的穿越性错误 作者:小丁冬不拉

    第21节

    楚留香与两人倒了杯水酒,随后抿了一口那手上的酒水,却道了声:“是,倒也不是。”说罢,便倒也不麻烦的将年前尚在蝙蝠岛之时胡铁花与金灵芝及高亚男之事一并给说了。

    “且不说这花疯子到底与高亚男如何个想法,便是连高亚男既都已经放下了,他总这么避着也不是个法子,总不好日后都不得相见吧。尚且,这武林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若是少了那花疯子,岂非那热闹也少了许多?”

    坐在林子清一旁啃着爪子的江小鱼见林子清不曾动了面前的那杯水酒,探着脑袋往前嗅了一嗅,对上了正偷偷对着他眨着眼的楚留香,楚留香把着酒盏一口便也就仰头饮下了,江小鱼见楚留香喝得畅快,胆子一大,便抓了林子清面前的那杯水酒也捧着喝上了一口。

    林子清未及阻了,江小鱼已经似模似样地学着楚留香的模样一口将那水酒饮了下去,一口酒下肚,面色却不觉一苦,只呸呸了几声,道:“还道有什么滋味?竟是这般难入口的味道。”

    楚留香爽利地哈哈大笑了几声,道:“这酒刚入口的滋味确实不如何,却是个越喝越有味道的玩意,你待再尝上一尝,说不得便就能得了那酒中滋味了。”

    林子清曲指弹了下江小鱼的额头,笑道:“小小年纪,莫不是就要成了个泡在酒缸子里的酒鬼?”

    楚留香与林子清说话之间随后又聊到了些江湖尽知的朝堂之事,戚少商归神捕司,接管金风细雨楼楼主之位,神捕司四大名捕名震江湖,顾家子殿前得势,《六略》成书,圣恩正隆,沈家子与穆老撰写《商法》,广拓海外商路,李侍郎自请扬州总督之位,择日即下扬州,归时不定。

    林子清静静地听着,倒也不打岔子,须臾,眉间似是缓缓松下了几分,道了声:“远小人,亲君子,朝政清明如斯,百姓之幸也。”

    “朝廷那劳什子的什么破事聊着却是实在没个意思,你们二人聊上那破玩意却是实在没个乐趣,怕倒是真的闲得慌了。”两人正说话间,门外却是忽得传来一阵粗着嗓子说话的汉子的声音,哈哈大笑几声,便见从门外蹿出了个一身粗布麻衣的汉子来,身上的衣服的料子已经瞧不出是什么颜色来,已经洗得有些发白,破了好些个洞,只觉得原来的样式该是带点蓝的。

    只见那来人满脸胡子拉渣的,五官却是精神得很,尤其一双很亮的漆黑的眼睛,粗粗看上去倒也似颇有几分的俊朗模样。

    “哈!你们两人倒是背着我先喝起了酒来,实在是不该,应该先罚三杯才是。”来人可不正是那方才聊到的胡铁花花疯子?胡铁花见了两人,又见了桌子上的酒水,眼睛一亮,却是这般说道。

    楚留香不觉笑道:“我瞧你的模样,倒不像是要我们二人罚了酒,倒像是更想自己替我们罚了这几杯酒才好。”说罢,又立了一酒盏,在杯中满满地斟上了一杯水酒。

    楚留香向着林子清与江小鱼眨了眨眼,却是伸手忽然兀的一拍桌子,那杯水酒便随着那酒盏一同抛向了空中,那酒液被抛在了空中,落下来的速度却好似极慢,胡铁花只盯着那酒水,在空中忽然翻了个跟头,伸手接了那落下来的酒杯,杯中的水酒竟是一滴不剩的落回了他手上的杯盏里。

    胡铁花只道:“是极是极,此番我既然来迟了一步,自然也是该罚的,莫不然便罚我也喝三杯,五杯……不不不,便该罚我喝了那十杯,二十杯水酒才是。”说罢,便将手上的那杯水酒忽得一下一饮而尽了。

    闻言,江小鱼却是忽然笑着从位子上跳了起来,这小孩的性子本就顽劣,此时见了胡铁花这般嘻嘻哈哈的模样也觉得有趣得很,林子清,楚留香二人平时又都惯的他,这会子被勾起了几分性子,胆子更大了些,便叉着腰做了个鬼脸,兀的嘻嘻笑道:“你这人实在好不实诚,讨酒喝便也就讨酒喝了,非得寻得那般七七八八的缘由,实在真不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胡铁花方才进屋的时候,只因江小鱼本就不过一七八岁的孩童,个子极矮,只堪堪在桌子上露了个头,一时便也就不曾注意到,此时见了江小鱼,心下一惊,道了声:“乖乖,你们两人何时竟忽然生了个这么大的奶娃子?也不曾于我说了。”

    江小鱼闻言,顽劣的性子上来了,一时间也压下去不得,只龇着牙瞪着眼于胡铁花说道:“你才是奶娃子,你全家都是奶娃子!”

    楚留香嗤了声,道:“你倒是寻个时候也生个奶娃子先让我瞧瞧?”

    胡铁花道:“……”

    第98章

    “武林大会的请柬已经散往各处,少林慧远大师即日将往华山,华山派掌门华真真亲迎,已于昨日上山休息,华山门徒已在南华镇外先行接引了多处凭柬而入的各派掌门,依着先前请柬上的日子,三日之后,便是华山召开武林大会之时。”楚留香瞧着窗外人来人往的闹市之上,街市上大多都是些牵着马,腰间配着刀剑的江湖中人,由此缓声说道,

    “武盟初立,想必也唯有慧远大师这般在江湖上德高望重的武林老前辈才能镇得住这天下英豪,降住诸人,主持此届武林大会非慧远大师无人能担此重任。”

    胡铁花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先前路过一处酒家之时,又灌满了一酒葫芦的酒,胡铁花嫌得那手上的杯盏过小,喝着觉得实在不够过瘾,这才又取了他腰间的那酒葫芦来喝,

    “还别说,我这辈子当真还就没服过别人,要是慧远大师还好说话,这武林大会要真换个人上来对我老胡指手画脚的说话,回头我还真就想掀了他下台才好。那江湖中人一个个心高气傲的,难得有谁心服过谁,要我说,这慧远大师还真是人选得对了,瞧着人武功又高,辈分都压了我们这些人一筹,又是少林的得道高僧,便是其下当真有人不服,也多少有些不好发作。”

    楚留香唤了小二来,递上了一个银锭子,只道其后那好酒索性就一坛子一坛子上来,一酒壶一酒壶的上来倒是实在显得有些麻烦了。

    楚留香指了林子清,笑着与胡铁花道:“这人的相貌便是十年如一日般的变化,瞧着可还与三四年前没个两样,花疯子想必应还是记得的吧。”

    胡铁花拱了拱手,原先想道了声“林将军”,“林大人”,可回头想想又觉得不该,遂也只好呐呐不语。

    说来,早年前林子清林大人的死讯已经昭告了天下,胡铁花虽不知这人回头怎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但现下见了一个能吃菜喝酒的故人总比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要令人感到愉快上许多,不该他想的事他倒也懒得去想,人活着总比死了要好上许多。可天下既已经诏了林大人的死讯,他若是再大咧咧地唤了一声“林大人”,未免实在有些不妥,更何况在这客栈里又实在人多嘴杂的。

    林子清也拱了拱手,自个儿帮着胡铁花圆了回来,道:“林姓,讳字子安,林子安。”顿了片刻,又犹豫着道了声,“多年未见,胡兄近来可安好?”

    林子清为人向来寡言,便是这般寻常故友之间的问候也来得有些尴尬,倒是瞧着两眼真挚,不显半分伪态。胡铁花瞧了心情高兴,倒也浑不在意这人的寡言,他这人倒是也爽利实在,先前他即便亦是敬重这人为官为将的作为,但到底还顾忌着这人身在官场的身份,不便太过亲近,现下这人已经同他一般成了个乡野之人,他反倒觉得亲近了不少。

    “好,好,自然是好得很。不过是没个目的的随处讨着酒喝罢了,也没个好的不好的。”胡铁花爽利地大笑几声,又笑着揉上了林子清身旁又在桌子上偷着酒喝的江小鱼,道了声,“倒是林兄,哈,几年不见,竟原来孩子都已经这般大了。”

    林子清也不驳了,只道:“江小鱼。”顺手拎走了小孩手上的那酒壶,笑道了声:“我儿。”

    江小鱼先前吃着酒还不觉得滋味,见席上一个两个的竟都这般好酒,又起了兴致要再尝上一尝这酒中的滋味,又嘎了口,这才勉强品出了几分滋味来,因而,几人在这厢聊着,他却在桌子上索性偷起了酒来喝。

    林子清见了江小鱼脸颊通红,两眼迷迷瞪瞪的的模样,一扶额,便知这小子想必定是喝醉了。

    胡铁花心思转了一下,心道你既是个姓林的,怎的姓林的儿子却是个姓江的?瞧了楚留香,楚留香却只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大略也不知。这孩子瞧着容貌非比寻常的好看,左脸上即便划了道疤,日后长成却想也该是个俊美非常的美少年,只是那相貌的俊美却又与林子清的样貌实在不相像得很。

    林子清的样貌倒也是出众,五官生得好看,却不精致,一眼瞧去,只觉得该是这人周身自内而外的那一股子气质,衬得他的五官愈发夺目起来,故而一眼瞧上去方才让人觉出了几分惊艳之色。倒是那小孩,那五官,那眉目只觉得该是天生巧夺天工一般的技艺雕琢而成的,精致俊美非常。这父子二人五官眉目之间相似之处竟是极少。

    胡铁花伸手又揉了那小孩,道:“好小子,小小年纪便知了酒中趣味,是个好苗子。男子汉大丈夫,又有哪个是连酒都喝不得的?”

    楚留香摸了鼻子,笑道:“这小子可是我收了当了徒弟的,筋骨悟性可都好得很,花疯子,你可小心着,莫要将这小子也灌成了一个如你这般的酒中饿鬼?”

    两人这般说话间,江小鱼迷迷瞪瞪地睁了眼睛,咕哝了几声,方才含含糊糊地叨念了声,“爹爹。”

    林子清神色一怔,随即伸了手便也揉了揉这小孩乱糟糟的发顶,小孩顺着那手掌也是乖乖巧巧地蹭了几下。

    楚留香轻笑一声,心道,便当真不是真正的父子又如何,子清待得那小孩便如亲子一般,小鱼儿也视子清如亲父,便又能差得了几分?再言之,子清本向来心善,收养了这小孩便当真是全无缘由又待如何,回头又细想,子清既知了这小孩父姓,想必是识得这小孩的父亲的,多半是……故人之子罢了。

    ……

    南华镇,

    焕日楼,

    明日便是首届武林大会召开之日,亦是客栈里诸位英雄共上华山之日,盖除了身兼一派掌门,或是江湖上地位颇高之人早先便已经由着华山门众接引上山了,留于这客栈里的多半是一方游侠以及各派三四代弟子。

    寻常百姓见了聚集在此处的江湖中人,心下畏惧,都已经散去了,客栈里便多半都只剩了那些个江湖中人。

    只见那客栈里靠着窗的位子上,坐着一白衣的儒生,然而,这人尽管穿着一身的儒袍,却生得尖嘴猴腮,颇有些不堪入目,这人的腰间系了一判官笔,那笔的毫毛似比寻常的狼毫还要更粗一些,笔杆也比寻常的笔杆要大上一轮,瞧着实在有些古怪。那白衣人在客栈里要了一壶茶自顾在一旁斟着吃酒,似乎颇为自得其乐的模样,瞧着这人的眉目神色却看上去竟有几分得意洋洋,甚至于自命不凡的姿态。

    “淫判官鹿久,这人虽是个江湖中人,又生得尖嘴猴腮,实在不像是个好人,却偏偏爱做了一副书生打扮,好美色,虽不曾淫人妻女,平素却最爱往青楼坊间跑动,又常扰人良家之女,风评不佳,听闻是青云派二代长老的独子,腰间的那杆子判官笔便是这人擅长的兵器,那狼毫据闻是以万毒蛛临死前所吐蛛丝而来的,若一经内力毫毛便会立时拉伸至三至五倍,且根根坚如铁丝,是个十分歹毒的武器。”这厢细声细气地说着话的却实在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浓眉大眼的大汉。莫瞧这人天生得一副高大威猛的模样,说话却故意压得细声细气的,尾音更甚至稍稍地往上挑了挑,听出了几分的鼻音来。

    那被道破了名的淫判官鹿久眯着眼瞧了片刻,也道:“我当是谁呢,竟是你这娘娘子张帆,怎的,这几日莫不是没寻得你的小相公,没个相好的日子想必是没得好过的吧?怎还不去寻你的新相公?”

    未娘子名号里虽带了个娘子的称呼,确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况且五官生得极为粗狂,身形也高大,膀大腰圆,足有两个寻常人般大小的身形,似个有着孔武之力的力士,只是这人说话时总爱捏着粗哑的嗓子学着女子说话,便是行为举止之间也颇得几分女子扭捏的姿态,娘子先前添了个未,便作伪娘子,不是个娘子,也不爱做男人,道的却是这人不男不女的令人生厌的一副模样。

    “乖乖,我每次一见了这两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忍不住出来打个转了,老臭虫,你怎不与我说了,这两货怎的也来了这劳什子的武林大会,慧远大师的眼色何时竟退得这般厉害了?”与楚留香,林子清和江小鱼坐在了一桌的胡铁花小声地与楚留香嘀嘀咕咕地说道。

    江小鱼索性将两手捂在了自己的眼前,咧了嘴吐着舌头做了鬼脸,只道是,“我瞧不见,瞧不见,瞧不见。”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只好也小声地与胡铁花说道:“花疯子,你莫不是忘了,这两人在江湖上的名声虽不怎的,可到底一个是青云派二代长老的儿子,一个是衡山派掌门的师侄……”

    林子清坐着的位子本是背着那方才说话的两人的,耳力又不比自己面前几个习武之人,听不得清楚那两人的说话,但却见他对面的胡铁花一脸古怪扭曲的神色,江小鱼捂着脸嘀嘀咕咕地模样,甚至于已经糊上了一层人皮面具的楚香帅眼角也颇为有趣的抽动着,心下也觉得有趣,便想着要往身后去瞧上一瞧。

    客栈里多半都是些江湖人士,书生更是端得少见,便是除了那淫判官鹿久之外,也就只得了林子清一人,先前,本坐在楼上靠着窗的一桌上,那青衣的书生背着楼下之人,容貌看不甚分明,只觉得那书生的气质倒是极好,不过一个背影瞧着也让人觉得十分舒服,现下见那书生倒是转过了脸来,一瞧,又觉得那书生不仅气质生得极好,原来那五官,那眉目竟都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正对上了那张帆向着楼上撇过的一眼,只见那张帆眼前一亮,不觉道了声:“好一个俊俏的书生。”那声音尽管大了许多,调子却是尖利,听着仍是细声细气的,似是个女人一般的声音,然而,再瞧了这人一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大汉的模样……

    鹿久顺着也是一瞧,也啧啧地叹了几声道:“美人,倒确实是个难得一件的美人,可惜……却是个男子。”

    江小鱼小心地将两手从眼前放了下来,那厢胡铁花推了推那小孩,江小鱼又见到楚香帅向着他挤眉弄眼了几番,暗地里再去打量着正自顾倒了茶在喝的林大人,人道是在官场待得久了,多少会染上一些官场的习惯,只见那人沉下了脸,似是生气时候的模样不自觉地便显出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官场架势来。

    江小鱼小心的私下扯了扯林子清身下的衣摆,仰着头小声地唤了一声,“爹爹。”

    林子清忽而似是自嘲了几声,道:“我竟与几个男人不像男人,也不似个人样的家伙较个什么劲。”

    楚留香摸了鼻子,只好正色道:“是极是极。”

    胡铁花又抹了把自己手臂上腾起的几十个疙瘩,道了几声,“乖乖。”

    忽又听闻酒楼楼下又传来了一阵那叫人听着厌烦得很的细声细气的声响,“楼上的几位公子,不若也一同下楼来一叙可好?”倒是眼尖,瞧见了酒楼之上不止一位公子。

    默了半晌,随后又只听得“嗖嗖”两声,自那酒楼之上竟是忽然掷下了两个酒杯来,那两个酒杯向着未娘子便掷了过来,经了空中,竟发出了两声尖利的破空之声,可见那掷杯之人内力之雄厚,使力之巧劲,是个少见的高手。

    张帆抽了自己放在桌上的阔刀便要去挡那两只酒杯,这人虽说话举止尽皆都像个女子,使得武器却是比寻常阔刀还要重上十倍不止的特质玄铁阔刀,天下能使得这把阔刀的也算是寥寥无几了。

    然而,便是那把阔刀抵在胸前要挡了那两只酒杯,也迫得这人一路向后退了十步不止。

    随后又只听得喀拉地两声。

    张帆强忍住了喉间涌上的一股甜意,只道了声,“晚辈得罪。”

    杯碎,刀裂,人伤。

    ……

    胡铁花愣了半晌,忽然笑骂道:“老臭虫,你拿着你自个儿的酒杯送下去了也就是了,怎生又将我的酒杯送于那不男不女的作甚?”

    楚留香道:“你莫不是嫌得那酒杯太小,于你喝着实在不过瘾,我现下帮你扔了下去,也正好让小二帮你换个大一点的酒具岂不是更妙?”

    第99章

    “你……且好好休息。”楚留香摸了鼻子,只道了一声。

    林子清面上似是稍显了几分疲色,神色稍缓,正欲张口说话,言说几句。

    话未言说,香帅却已止了那话,只笑道:“你莫非忘了,你原还有两条性命是我救下的?刑场一命,海上助你出移花宫,两条性命。”

    “虱子多了尚且不怕痒痒,你欠下我的里里外外又何止这区区两条性命?债多了也就不怕压身了,你当真不愿……我助你了结了此事,此事却是再方便不过了。”说来,也不过只须香帅出口一句话的事情,道是江小鱼是他楚香帅的亲传关门弟子,江湖上敢不予了他楚香帅的面子的人到底还在少数。

    林子清心道,江湖上只道楚留香是个如何俊秀无双的风流洒脱的人物,武艺超绝,踏月留香,便如一月下君子翩翩而来,好不潇洒。

    江湖传闻中的楚香帅岂非正是个俊秀,温润无双的浊世佳公子一般的人物?江湖更有传闻楚香帅许是昔年夜帝亲传弟子,论地位及其武功,天下少有人能出其左右,行走江湖数十年,不曾伤一人性命,江湖传言虽出入有无,但其武艺和在江湖中的地位却是做不得假的。

    俊秀,风流,多情,仁义,武艺高强,偏又风度翩翩……江湖传闻虽多有偏颇,然而于楚香帅,却倒是不差的,然而,却只好似将这人……刻划得太过神性,完美……

    倒是现下意外见了香帅的神看似难得的几分失落,落了几分神性,此时倒却反而显得真实了许多。

    “……怕是非我不可。”林大人斟酌了片刻,终于还是迟疑着说道,“……怕非能以一言蔽之。”

    楚留香道:“江小鱼是玉郎江枫的儿子。”

    林子清道:“是。”

    “初见江小鱼之时,这小孩天赋根骨虽亦是极佳,我却不愿动了收他做徒弟的念头,你可知为何?”楚留香抿了抿唇,忽而说道。

    林子清不禁叹道:“戾气过重,不宜习武,勉强为之,伤人,亦可伤己。”

    “不错。”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随即便苦笑道,“因而,从那时起,我便开始疑心这小孩的身世想必是不简单的,小小年纪,便怀有这般深切的仇恨,想必是身怀血仇之人,最不济,也是杀父杀母之仇。”

    “方才,花疯子聊到了移花宫,我便见你右手带着玉扳指的食指磨着几下杯壁,言谈之间也似在刻意回避,便知此事有异。”楚留香顿了顿,道,“江小鱼……他姓江。”

    林子清缓了缓面上的神色,道:“香帅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果非常人能及。”

    “三日。”楚留香叹了一声,道,“此事你既不愿我插手,我也不愿驳了你意,只是,唯独这照看小孩的事情,我却是半分也不擅长的,那条滑溜得很的小鱼儿回头若是问起他爹爹的去处,我也不好作答,偏又吵吵嚷嚷得很,因而,我只答应于你护他三日。”

    “三日之后,华山之巅,必往之。”

    “固所愿也。”

    ……

    月上柳梢头。

    漂亮的女人的话通常都是不可信的,往往她们前一刻还在男人的耳边柔情似水的说着话,下一刻却可以毫不留情用留着尖利的指甲的手指掐住男人的喉咙,然后,只需要那么轻轻的一用力……

    “你是我见过一个最不怕死,胆子也最大的男人。”女人接过了身旁的侍女手上的帕子,慢慢地擦了擦两手,低低地道了声,“你便笃定,我此番便当真不敢杀你吗?”

    “杀人总是需要理由的,你或许需要一个应该杀死我的理由。”一袭青衫布衣,作着书生打扮的男子转了转手上的酒盏,慢悠悠地说道,调子很沉稳,握着盛满了水酒的酒盏的手也很稳,没有一丝的颤抖。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在你收养了一个……一个姐姐恨之入骨的男人的孽子之后,还会找不到一个足够杀你的理由?”女人歪了歪头,道,“你身边的那两个朋友的武功便是我也瞧不出几分深浅,你怎不也唤了人来,孤身一人也敢闯了我这风月楼?”

    这世上大多的男人的不怕死都是假的,他们嘴上说着自己不怕死,可每次当刀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他们很快却又改了口,说他们怕死,然后开始求饶,说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财产,他还有很多想去做却来不及去做的一些事情。

    有些人说他们不怕死,可以是因为他们拥有财富,权势,地位,可以是因为有些人总觉得他们有了一身的武艺,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杀死的,所以他们敢说自己不怕死。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呢?财富,权势,地位……他或许以前有过,现下却都已经没了,武艺?他不过一寻常布衣儒生,经史子集,确实皆有所通略,然而,于天下武学,却是半分不通,甚至手无缚鸡之力,何谈无惧?

    可这个人却偏偏是不怕死的。他确实敢不怕死的孤身一人闯了她的风月楼,面上却不显半分的怯色。

    “他是我儿子。”林子清稳稳地说道,“你既要找我儿子说说话,不如我这做爹爹的与你说话,可有不妥?”

    女人托着腮坐在桌前,笑道,“你这人倒也是奇怪,你姓林,你儿子却姓江,父子二人更是生得半分也不像,你却偏偏要将着姓江的人的大事小事往自己的肩膀上去担,你莫非还是个痴痴呆呆的傻子不成?”

    未待林大人再开口说话,那女子却已经“咯咯”地痴笑了起来,道:“若说这将天下人拿在手心里来耍的林大人,率军北定戎狄的林大将军是个痴儿,只怕那天下人都该是要不依的。”

    林子清道:“人在江湖的日子似乎总是不怎么太平的。”

    女人笑着盯着眼前那人俊俏的眉目上去瞧,好似就这般盯着便能从人的脸上瞧出朵漂亮的花来,“呀,你这人在江湖上摸爬打滚了还不到几个日子,竟就这般与我说起话来了,我偏就瞧不惯了你这人好似什么事情都知道,都能与人说上话的样子。若是这世上的事都与你一人知道了,那得多无趣啊。”

    “喏,你也莫要这般瞧着我,不必这般总觉得亏欠了我许多。”那女人绾了绾颊边的散发,笑道,“那日里我救了你,不过是瞧着你这人怕是个活不长久的病痨子,我一个人在宫里待得久了,便想找个人来好好说话,索性总觉得你这人也活不长了,便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也一并与你都说了,可现在啊,瞧着你这般完完整整的站在了我面前,我反倒是觉得有些后悔了。”

    林子清端着茶碗笑了笑,颇有些不置可否,“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你是个聪明的女人。莫说是该说不该说的话,若是你当真说了半句不该让人听见的话,只怕我早在多年前便已化作了一坯黄土,哪还能在这块儿与你说话?”

    女人笑道:“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现下不都已经全知道了。”

    林子清忽道:“你不知我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不知者无怪,此事倒也实在怪不得你。”

    女人痴痴笑了几声,只道:“我竟不知你何时也有了这般风趣的性子,想来多半是因着你这人近来颇交了几个嘴皮子厉害的朋友,也多少染上些嘴皮子上的功夫,莫不是正应了你们文人常道的那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

    林子清摇了摇头,道:“江湖人只道移花宫两位宫主是两个如何貌比天仙,风华绝代的姿容,现下再见,只觉得……”林大人沉吟片刻,又道,“觉得那江湖传闻怕都不能道出宫主十之一二分的姿容。”

    女人听得林大人这般一本正经的说着话,一时之间竟只觉得一愣一愣的,伸手竟是忽然摸上了面前眼前这人的那张俊俏的脸皮子,待到摸索了几下,忽而惊道:“竟不是张人皮面具。”

    女人又奇道:“你何时竟也学会哄着女人说话了?”

    只瞧着那张脸皮子,俊俏实在是俊俏,却是一脸的正气模样,分明说着这般调笑的话来,从这人的口中说来,听着竟是……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好笑的滋味来。

    林子清心下也是觉出几分尴尬来,方才那话他说的滑溜,话一出口,却颇觉得有些尴尬了起来,女人他倒是确实没怎么哄过,故而面皮子还是有几分薄的。

    女人这话一出口,便忽见了这人耳根子上染了几分绯色,女人心下觉得好笑,一眨眼,便颇有些坏心的忽然对着那人的耳根凑上前去,吹了口气,便咯咯笑道:“莫不是没有人与你说过,哄女人高兴的把式并不是只有与人说话这一种的。”

    这般作为之下,倒是忽然显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时间亲近了不少。

    “莫要胡闹了。”林子清愣了片刻,随即便也笑,只觉得自己方才说话也委实打趣了些。

    “你早知当日里花月奴诞下了双生子,这话我却是委实没有与你说过的。”女人伸着手指卷着自己两鬓垂下的几缕青丝细细把玩着。

    林子清道:“我知道的远比你以为我该知道的要多得多。”

    那女人便叹道:“所以果然,我最讨厌聪明人,尤其像你这样的聪明得尚且不像是一个人的聪明人。”

    那女人又道:“你莫不是想阻了姐姐的计划?江枫的儿子现下既然让你与他寻了个好师傅,只怕便是大大方方地道了他是玉郎江枫的儿子,我移花宫明面上却还是不会与那小子寻了麻烦的。”

    林子清道:“这话你还是待得日后与那些小辈们说了才好。”

    女人眨了眨眼,道:“说来,你与那小子倒是怎生说了话,前些日子在街上见那小孩,只觉得那小孩竟不似……”

    林子清笑了笑,道:“不似个什么模样?小小年纪,还能是个什么模样,这般的模样,不是极好?非得是个疾世愤俗,不死哥寻常小孩模样的才合你的心意?”

    那女人便道:“你且都与那小孩说了?”

    “江枫之子被你移花宫迫了他父母性命总是不假的。”林子清顿了顿,又道,“然而,毕竟比起刻骨的仇恨,亲情或许才更容易成为一个孩子自小开始奋斗的理由,我倒是与他说了一事,他尚有兄长在世。”

    女人冷笑道:“那江枫勾结了我宫里的侍女叛我移花宫,他本就该死得很。”

    林子清道:“你们这般恩恩怨怨的,我到底是个不该插手的,日后这恩怨便待得那两小孩自个儿解决了才好。”

    女人笑道:“你倒是狠心。”

    林子清便道:“这世事终是有天定的,若是这两子日后当真相见且相认了,你我且来行个赌约,此间恩怨便算是了结了,可好?”

    “好。”女人在一旁托着腮倒是笑着说道。

    然而,随即,那女人凑至了那人的耳边又低声笑道:“只是,打从你进屋那时起,我便瞧着你这般似是实在胸有成竹的模样实在不喜欢得很,又实在觉得你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可我到底还是有些瞧你不过眼。”

    女人掩了唇角吃吃地笑着,顿了片刻,又挑着眉慢悠悠地说道:“听闻林大人为官为将向来廉政爱民,不爱女色,今儿个我可要瞧瞧……”

    “林大人,你喝着今儿个这茶水可是够味得很?”那女人低声又笑道,“这风月楼里的美人到底可还算是不少的,莫不然……大人便也就屈就屈就可好?”

    林子清晃了晃手中的茶盏,倒是觉得身上到底有些热力,只是他到底平常清心寡欲惯了,倒也镇定,再瞧着那女人面上的神色,似颇有几分的顽色,只觉得倒多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那女人轻笑了几声,又道:“只是……我方才听闻了这房梁上那几只挠着我这楼里的柱子的老鼠……怕还是要劳烦林大人你解决一二了。”

    说罢,也便就拂了手上的流云长袖,一笑而去了。

    女人的性子可往往比男人要难懂许多。

    林大人曲指敲了敲面前的桌面,便只笑道:“可不比丢了性命要好上许多?”

    第100章

    话说,那日里,胡铁花带着一小孩儿随着那华山的几个门徒上了华山。

    胡铁花又哪会哄得小孩儿?那小孩本是与楚留香随行而来的林大人托付给楚留香照顾的,楚留香转了个头却把那前半夜醉得迷迷糊糊,后半夜又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子托到了他的手上,说是到底不大放心,也随着大半夜的出门了,索性这后半夜也就只得他一人呼呼大睡的舒服,这两人倒是好,一个两个的大晚上的都不安分的出门了,楚留香也只嘱了他明日一早自行随着上了华山便是,不必刻意去寻了他们二人。

    胡铁花见那小孩七八岁了,手长腿长的,是个能习武的好资质,可是楚留香内定的好徒弟,胡铁花趁着这小孩睡着,来来回回地捏了几回根骨,倒是羡慕起了自己的好兄弟来,这早早就寻了个根骨这般好的徒弟,平时可都是这当师傅的求也求不来的福分,他自己的徒弟可不还没个着落呢?

    可这小孩倒也不是个能省油的主,本来瞧着还挺早熟,挺精明的一小孩,一醒来第一件事便吵着嚷着要“爹爹”,胡铁花本来倒在席子上翘着腿睡得正熟着呢,鼾声一起一伏的,别说,还挺有节奏,那小孩见摇了他不醒,伸手便捏了他的鼻子,胡铁花被捏着鼻子喘不过气来了,可不就醒了,醒了便瞧见那小孩眯着那双贼好看的眼睛直盯着他看,便道:“大胡子叔叔,你瞧见我爹爹了吗?”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便道:“你爹爹出门办事去了,暂且便将你这小子托付给我了。”

    小孩叉着腿在席上盘着腿坐下,伸手一捏下巴,小小年纪,别说,还真挺有一番精明劲儿的,那小孩便道:“我师父呢?”

    “你师父也一块子出去了。”

    胡铁花在席子上翻了个跟头也盘着腿坐了起来,转了转眼珠子,随后倒是听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瞧你爹爹是不是长得特别俊俏啊?你爹爹又不会什么武功,这要是大半夜出门在外的,要是回头让个女流氓给惦记上了,那可不得出事?你再看你师父武艺高强的,跟着你爹爹一快子出去办事可不得放心了许多。”那话多半是胡铁花一时自个儿胡乱诹出来的,可他自己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还觉得自己说的好像还真挺有一番道理,倒越说越是正经了起来。

    胡铁花回头又想想,听得那小孩叫他大胡子,伸手对着那小孩脑门便是咯噔一下,“兔崽子,你胡爷爷也是这样能叫的,我和你师傅可是生死的兄弟,和你爹还称兄道弟着呢,该叫我胡叔叔。”

    小孩眼珠子一转,倒也听话的乖乖叫了声:“胡叔叔。”

    胡铁花一摸自己的下巴,还真别说,胡子拉渣的,胡渣子还挺硬,扎的手心里都有些疼,胡铁花心道,倒也怪不得这小孩叫自己“大胡子叔叔”,想想自己在一小孩面前就这形象,也真有些说不过去,还亏得这小孩昨晚见得自个儿一面,要换个不相熟的,还只当自个儿是个拐卖小孩的人口贩子了,这般想着,回头便起了性子,要将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给整一整。

    那小孩扯着胡铁花的衣袖子,乖乖地坐了下来,道:“胡叔叔,你知道我爹爹去干什么事了吗?”

    胡铁花心道,我哪能知道啊?昨晚这大半夜的也不知这两人整什么疯呢,说走就走,倒是把这小拖油瓶的顺手拎给了他照顾,胡铁花心道,要是姬冰雁那铁公鸡在了多好,那铁公鸡家里养了那么多女人,小孩铁定都生了几个了,哄着小孩子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的拿手事。

    胡铁花索性虎起了脸,道:“小孩子家的,管的恁多事作甚?”

    待到这一大一小漱口洗脸,都收拾好了衣裳之后,胡铁花便待着那小孩上了华山,只好好与那小孩说道:“待到了华山,你爹爹和你师父自会来寻你便是。”

    那接引武林来客的华山弟子回头瞧着胡铁花与江小鱼一大一小二人,只觉得有趣。

    胡铁花用刀子收拾了几下自己嘴边上的胡渣子,倒是不曾想,这疯疯癫癫的花疯子脸上好好收拾了一番,竟也是个能看的,五官虽不是极为的俊秀,可倒也端正,很是英武,就是瞧着挺不像坏人那种,瞧着倒也挺舒服的。

    胡铁花腰间挂了个酒葫芦,肩上却坐着一小孩,胡铁花嫌着那小孩走路实在慢,便提了江小鱼的衣领子便拎到了自己的肩上,两腿叉着坐在自己肩上,与那小孩说道:“兔崽子回头要尿了,可不许尿在了我头顶上。”

    那华山弟子见胡铁花生得不凡,肩上那小孩又实在生得玉雪可爱,便忍不住搭了话,“侠士也是来参加这一届的武林大会的,这小孩倒是生得可爱,可是你的孩子?”

    胡铁花皱了皱眉,伸手掏了掏耳朵,只觉得那女弟子一口一个“侠士”地实在不怎么听得惯,便道了声,“我姓胡……”胡铁花支吾了几声,他本想道了声胡铁花,可回头又想到楚留香临走前与他说的,此行恐不安宁,不如低调行事,觉得自己大咧咧地拿着自己的名号出去说事也有些说不大过去,含糊了几声,便道,“胡潇,便唤我声胡爷便是了。”

    随后又指了肩上那小孩,道:“他叫……”支吾了几声,又应不上来了,昨儿个倒是听了这小孩的名字,只是自个这忘性实在是大,一挨上枕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一睡,一觉醒来,又全都给忘了。

    那小孩借了胡铁花的话茬子,便脆生生地应道:“我叫江小鱼,便是江里那游来游去的小鱼儿。”

    那华山女弟子听了胡铁花的话,倒是想了几个江湖上姓胡的大侠,一时之间没想起来个叫胡潇的,又瞧了一眼那小孩,面上一时颇显了几分狐疑之色。

    胡铁花指了江小鱼,道:“这小孩本是我朋友嘱我一路照顾的,不是我小孩。”

    说了这话,胡铁花索性也懒得与那弟子再多加解释,只待上了这华山便是。只是……他现下离了华山越近,这心里头偏就觉得越不踏实了起来,这心里头越不踏实,他就想找个人说话,随后便拉着江小鱼说起了话来,“小鱼儿,小鱼儿,你爹爹怎的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江小鱼便道:“爹爹说我的性子便像是江里的一尾鱼,你想啊,小鱼儿在江里游来游去的多自在啊,爹爹希望我一直能像小鱼儿一样快快乐乐的在江里游过来游过去的,又开心又自在,多好。小鱼儿这名字既好记又好玩,难道不好吗?”

    听得江小鱼这般一说,胡铁花一想,这名字还就当真不错了,一咧嘴,又道:“还当你爹爹那文绉绉的文人性子,会帮你取个更绕口好听的名字呢,不想你爹爹原也有这般不讲究的时候。小鱼儿,这名字好,好记,也好玩,我回头肯定就能给记着了。”

    江小鱼两手扯了胡铁花的两耳朵往外一拽,道:“胡叔叔,胡叔叔,你把你知道的我爹爹和我师父的事都全讲了给我听,好不好?”

    胡铁花龇牙咧嘴了一阵,直嚷嚷了几句,“小祖宗,轻点,轻点拽着。”

    得,讲便也就讲了,也没得什么不好说的。

    胡铁花沉吟了片刻,倒是难得正了脸色,感叹道:“你胡叔叔我这辈子就没服过几个人,你爹爹是一个,你师父也是一个,希望你这小子日后可莫要堕了你爹爹和你师父的威名才好。”

    江小鱼伸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又道:“那我爹爹和我师父哪个更厉害一些?”

    胡铁花嗤了一声,道:“那哪能比啊,你师父是在江湖上的名头响亮,你爹爹那是在朝廷……”

    胡铁花瞧了眼前面引路的那华山女弟子,住了嘴,随后又索性便道:“你爹爹和你师父都不是在一块子混的,这又哪是能比得了的。”

    ……

    四川唐门的名声虽然在江湖上也挺大,但唐门向来在江湖上都是半隐退的状态,这什么劳什子的武林大会唐峥原是不准备去参上一脚的,奈何这次的请柬却是又少林寺的慧远大师亲自发出的,这个面子有点大,可不能不给,所以,说到底,还是来了。这少林寺的老方丈这次好似铁了心的要将这武林大会办起来,与那华山掌门华真真两厢合计,广邀了天下武林各派,齐聚华山,观今日盛极之景,这近百年来的华山,恐怕都没这么热闹过。

    四川唐门向来是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的,武林大会给唐门留了块地儿,那些个唐门弟子便都安安分分得聚到了一块,三三两两在一边说着话,若是有人不长眼得犯到了唐门弟子的头上,那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与唐门呈分庭抗拒之势的还有,武当,青云,峨眉,衡山,华山几派,说来,唐门人因为素来不常在江湖上走动,故而名声不显,然而若当真论起实力来,恐怕同这几派也是不遑多让的,更隐隐有超过几派的模样,华山派掌门华真真想必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故而索性把唐门也抬到了一般的位置,倒确实是个心细之人。

    擂台上不过是几个小辈比划比划的,唐峥瞧着无趣,便也就在底下颇为不雅地打起了呵欠来,武盟既然要立,这武盟的人从何而来,自然是要从各大派及诸江湖游侠之中挑选了。暂定是武当,青云,峨眉,衡山,华山,唐门各有十人名额,江湖游侠之中取二十人名额,六大派的人选本是内定的,若有不服,自可上前挑战,或可取而代之,而江湖游侠之间的名额却是实实在在角逐而来的。来来回回的捣鼓,不过也就是在擂台上自行比划比划手脚便是,一些小辈自顾比划着手脚罢了,又哪有什么看头?

    场上衡山派弟子张恒凭着一把玄铁阔刀已立压了三人下台,倒是小出了一回风头,只是听得这人故意捏着嗓子在场上说话,场下诸人听得面色也都破有些古怪,又见那张恒那双似含着女子俏意的虎目往台下一瞧,竟直直地瞧上了唐门那一块儿,许是因为这六大派掌门的哪个不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独有华山派的掌门和唐门堡主,一个是年轻貌美的俏姑娘,一个是年轻俊美的武林后生,也忒瞩目了些,那张恒又听闻素来喜好男色,可不正往这块儿瞧了。

    原还是昏昏欲睡的唐峥被那衡山派的小子瞧着一激灵,腾地一下可不就清醒过来了,一醒来转头便想着往后看,正巧得很,见身后的弟子似有异动,便做了一副正向后打量着模样,却是故意盯着自己门派里的弟子们洗洗眼睛,心道,——还好还好,他自己堡里可没个像张恒一般的人物。

    唐门弟子多有些不循礼教,本来嘛,若是喜好男色也就罢了,他唐门风气向来开放得很,便是男子与男子成婚,只要两厢情愿,在他唐家堡里也不是没有过的,可像是张恒这般的,故意捏着嗓子学女人说话的却还当真没有,尚且不曾听闻,更且不必说,这未娘子张恒的名号在江湖上可不怎么好,江湖上虽没有确切的见闻,然而,却多有传闻这张恒不仅喜好男色,平素又经常掳了瞧上的俊俏男子强行与其欢好,无风不起浪,江湖上既有所传闻,恐怕其人也没怎么干净。

    唐峥被那人瞧了心下烦躁,拉了门下正四处张望的一唐门弟子,问了一句道:“怎么回事?”

    那被扯住的是唐门为数不多的一女弟子唐然,唐门二代弟子中最小的妹子,唐然掩嘴笑了笑,一指身后,便道:“不知从何处来的一呆子,鬼鬼祟祟的混到我们唐门这块来了,瞧着也不像是其他五大派的人,倒是随着来的那小孩……堡主兴许得眼熟了。”

    唐峥挑了挑眉,眯着眼往身后一瞧,也亏得他眼神不错,一眼就看到了那在人群里,像是骑在了一个大人的肩上冒出了个头来的小孩,挥着手笑嘻嘻地眯着眼向着他打着招呼。

    唐然摆了摆手,道:“不是随着林大人来的。那汉子只说是帮着朋友带着那小孩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历,倒是瞧着不像是个坏人。”

    唐峥眯着眼,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却道了声,“听闻,此届武林大会移花宫原也是预备来这场子闹上一回的,今儿个怎忽然不见了个踪影?”

    唐然愣了半晌,道:“那移花宫的两位宫主不是听闻性子向来最是不好捉摸的,说来便来,说不来可不就不来了,倒也是正常得很。”

    唐峥笑了笑,道:“若是让那移花宫的几位人物瞧见了这小孩,你倒是那移花宫会怎生个反应?”

    唐然愣了愣,却不再说话了。

    唐峥笑罢,又道:“这条滑溜的小鱼儿既然都来了,想来林兄与这武林大会也颇有几分兴致,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101章

    唐峥眯着眼睛眼瞅着又要去周公那块子溜达溜达了,却听得台上一人忽而出了声,要挑战唐家堡堡主唐峥,唐然伸手一戳唐峥眼看着不知歪倒了什么地方的咯吱窝,“堡主,台上有人要和你比划比划手脚呢!”

    唐峥一听,便来了精神,往台上一瞧,见了一瘦胳膊瘦腿的白衣儒生在上头立着,唐峥近来一见着儒生就觉得莫名有些发憷,然而再一瞧那人的脸,呵,尖嘴猴腮呢,好一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

    唐然小声地在唐峥耳边又嘀咕了几声,“淫判官鹿久,青云派的,算是个三代弟子,先前那个张帆好的是男色,这人却是个好女色的。”

    唐峥眯着眼瞧着,也嘀咕几声,似是颇为意味深长地瞧上了唐然一眼,闲闲地说道:“就这小子这副模样,也还会有女人乐意跟着他?”

    唐然面上显出了几分显然的厌恶之色,眼色一时之间却是鄙弃得很,“这些个名门正派平日里都是道貌岸然的,怎的门下竟都是这些人物,也不怕落了中原武林各大派的正经名声。”

    唐峥一眯眼,懂了,心道,是个和那张帆一般的货色?

    张帆先前在那二代弟子中出了些风头,取了个名额后倒也是安安分分的退下了,倒是那鹿久,看着心眼似乎比那张帆还要大些,要出风头不算,不是大风头这小子倒还懒得跳出来。

    这唐峥好歹也是唐家堡堡主,算是一派掌门了,说的实在些,鹿久就是瞧着唐峥年纪轻,辈分却大,也因为唐门中人向来遁世,少在中原武林行走,也少有人听闻一些唐家堡主唐峥的名号,故而,误以为了唐峥是个能踩在脚底下的软柿子,正预备着把在手里捏着玩呢。

    这要是胜了,就是生生地拉了一派掌门下位,可不是出了大大的一回风头,呵,小子想得倒是挺美。

    唐峥撇了嘴,道:“这要是什么猫猫狗狗的都能逮着我这堡主比划比划,我这堡主的脸回头该往哪放了。”

    撇过了头,对着唐然低声道了几句。

    唐然出列,落落大方地便上了擂台,拱手比了个姿势后,又朗声说了:“我家堡主说了,要是什么猫猫狗狗的都能找上我家堡主,他老人家的面子回头该往哪儿放?想请我们堡主,也成,就是得先将我这小小的二代弟子给落下台了,堡主他老人家才肯上台呢!”

    鹿久一见台上上来了一个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的漂亮美人,那样貌瞧着还特别的清秀好看,眼睛一亮,一乐,道:“美人,这擂台上比划比划的,要是一不小心比划不当了,这说来可是怪不得我的。”

    唐然笑眯眯地拱了拱手,也道:“刀剑无眼,生死无论,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鹿久一咧嘴,便道:“那成,那我就陪你这小美人先玩上一玩。”

    唐然一伸手,清清朗朗地道了一声:“请。”

    两人在擂台上先转了半圈,鹿久那双倒三角的眼睛就不时地鬼祟地往唐然的胸口和下体去瞧,待到出招的时候,这人两手成了鹰爪状便要往人家姑娘的胸口抓过去……台下诸人瞧了,都下意识地皱了眉,便是青云派掌门的面上一时间也不怎么好看,这哪是名门正派的作风啊,分明是下三滥的小地痞的把式才是。虽说这擂台上,刀剑拳脚无言的,可瞧着鹿久那模样,在场的人那还能不清楚,故意的呗。

    “这淫书生真不要脸,对着唐然姐姐的胸口抓着,不要脸,不要脸,当真不要脸,那什么青云派的还妄称什么名门正派,实在丢了那什么……中原武林的脸皮都要被丢尽了!哈哈!”忽听得一声稚嫩的童音在台下响响亮亮地说道,那青云派的掌门往站起身来往四下一瞧,便见台下唐门的地盘被架在了人肩膀上的一七八岁的稚童,左脸有长疤,却偏又生得十分玉雪可爱,正撇着嘴说话呢。

    自己门派里的事便是自个儿说了也便就罢了,可被人明面上这般说了出来,这面子上可是在过不去,难堪得很,然而那说话的却又不过是一垂髫小儿,这脾气到底也不好发作。

    唐峥嗤笑了声,只懒懒地说道:“这小孩可不是我唐门的娃娃。”

    那青云派的掌门冷哼了一声,道:“无知小童,也敢这般妄言,想来也不过是个没得教养的小子……野种才是。”

    “嘿,你这老王八骂谁呢?”人群里忽然传来了一粗犷大汉懒洋洋的声音,人群中好似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不一人影,闪得极快,却又好似一下子都消失了,像只漂亮的花蝴蝶一样在人群里穿出了条漂亮的道来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青云派姓邢的那只老王八啊。”胡铁花一见华山派那块子确实不见高亚男,心下一定,又听得那青云派掌门张口闭口骂着江小鱼“野种”,觉得不中,这好小子便是自个儿也不敢说句重话,呵,楚留香的宝贝徒弟哩!这老小子倒是好,张嘴就给骂上了,再说,他也觉得那小子方才那话骂得痛快,场上那小子的龌龊表现便是他自己都有些瞧不过眼了,江小鱼这一说话,胡铁花倒反而觉得这小子不是一般的可爱起来,一听得青云派那老王八一骂上,张嘴立时便给顶了回去。

    青云派掌门一见那从人群里穿了出来,腰间别着一酒葫芦,笑嘻嘻地瞧着他的大汉,一时间面上青白之色交错,随后才只得讪讪地道了一声:“胡大侠。”

    唐峥向着江小鱼一招手,又瞧了眼胡铁花,道:“小子,这便是你爹爹替你寻到的好师傅,不错啊,小子。”

    江小鱼被胡铁花打横拎着裤腰带拎在手里,张牙舞爪地晃了晃,随后才被胡铁花放了下来,江小鱼挠了挠下吧,心道,莫不是这人当真很厉害吗?可胡铁花分明又说过师傅比他更厉害些,那师傅岂不是更厉害?这么一想,心里又觉得有些高兴了。

    青云派的邢掌门向着胡铁花拱了拱手,道:“不知这小童竟是胡大侠的……无意冒犯,还望……”

    胡铁花摆了摆手,道:“这可不是我娃娃,也不是我徒弟,是楚留香他儿子,呸呸,他徒弟才对。”

    “他师父跟着人出门办事去了,托着我顾着这小子呢。”

    ……

    江小鱼扯着胡铁花的袖子便要他往台上去看,直道:“唐然姐姐!快看唐然姐姐!唐然姐姐出招了!”

    胡铁花睨了眼于是也往台上一瞧,好家伙,这回的功夫,台上就已经过了不下五十招了,说是过招,倒不如说是唐家堡的姑娘在给青云派的那小子喂招呢,倒是颇有点猫戏耗子一般的模样,一招一招的直往人命门上拍,这唐家堡的姑娘可是真心泼辣。

    胡铁花瞥了眼一旁的青云派掌门,撇了撇嘴,心道,青云派这弟子人品不好,便是手上的把式也不怎么样啊,这丢人可得丢大发了。

    只见台上的唐然一个鹞子翻身,翻了掌再在半当空那么一立,好似顿了那么一秒,像个小仙女似的,那鹿久打了那么久,心里也犯狠了,哪还管得着什么怜香惜玉,在下面眼看着摆好了阴招就等着人姑娘落地就招呼上去呢!

    轻功自然是不可能是让人立在半空不动的,可借着拉紧实的蛛丝线却能,仔细一瞧,那姑娘手上都还缠着几圈蛛丝呢,先前手上发出的无声袖箭的箭尖却是分了叉的,像个小爪子似的,那细线也不知怎的被那姑娘缠到了射入擂台上青石板的袖箭的箭尾上,硬生生便在半空搭起了一线桥,脚下踩着细丝呢,又见那姑娘两手忽然都往怀里一揣,指缝里也不知夹着银针,嘴里还叼着什么玩意,指缝间的银针顺着两手忽然就那么刷刷刷的几下,也不下地,两脚勾着半空的细丝刷的一下就向着人滑了过去,半空中闪过一阵因为细丝和小腿上两银质的脚腕子摩擦而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声响和漂亮的火花……

    像是有三四只手在鹿久身边来来回回的绕啊绕的,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姑娘便轻轻巧巧地在鹿久身后落了地,无声无息的,比猫爪子落地的声音都得轻,那眼睛忽然像是大晚上的狼崽子一样泛着绿油油的眼色,两手指缝间的银针还在太阳底下闪啊闪的,却无端让人觉出了几分从心底泛出来的寒意。

    ——嗤!

    眼见着鹿久的面上似乎隐隐翻出了几线水珠来,那姑娘一发狠,五指就那么一握,往外再那么一扯。

    胡铁花一巴掌索性就拍上了江小鱼的眼前。

    乖乖,那些个细线可比刀子还要锋利几分呢,就那么切进肉里,跟切块豆腐似的,再往外那么一拽,身后哪还是个人啊,散了一地被切得七七八八的肉块。

    “生死有命喽。”唐然笑嘻嘻地在台上说道。

    ……

    “唐然她妹妹唐嫣当初就是被这淫判官鹿久给糟蹋的,她妹妹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不会武,小姑娘也怪想不开的,被糟蹋了之后,吊了脖子索性就寻死了。”唐峥啧啧了两声,“不过唐然这姑娘倒也真是够狠的,尸骨无存啊这是,连骨头都给切成块了吧这是。”

    这话一说出口,台下诸人瞧了台上的唐然,再瞧着那青云派掌门的眼色可就微妙了。

    再说那唐然,切了一个鹿久之后,又笑眯眯地直盯着台下青云派的掌门瞧,舔了舔嘴唇,再粗粗一看,只觉得那小姑娘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都泛着一层浅浅的红色了,看着都怪吓人的。

    唐峥在台下忽而懒洋洋地道了声,“唐然。”

    台上的唐然一听唐峥说话,犹豫了几下,但随后还是乖乖地从擂台上回来又在唐峥身边站着了。

    青云派的掌门一听得,面上脸色都青了大半,本来念着鹿久那小子好歹也是长老之子,天分也还算不错,便想着护着也便就护着了,平时替着这小子擦着屁股都有够忙活了,还好这小子也算聪明,糟蹋的姑娘都挑着寻常人家的下手,也好料理得很,谁想到今儿个……竟忽然捅出了这般一个天大的篓子来。

    只是,这话却是说不得也不能承认的,再说现下都已经死无对证了,就更不好承认了,心思转了几转,便铁青着脸向着唐峥说道:“唐堡主,说话可是要小心着凭证的,现在人都被你家的人给说了,你们自然怎么说话都行,鹿久为人虽然好色了一些,可也不止于为此迫人欢好的不齿之事吧。”

    唐峥嗤笑了声,道:“我本也不是要说来你信的,想来你这老头铁定是不肯说了实话的,我与你这老头较了真作甚,天下人自有言说,犯不着我半分的事。”

    江小鱼拉扯下了胡铁花盖在他脸上的那只手掌,见了唐然身后的那堆碎肉,一时之间,面色也有几分苍白,然而,随后又很快的镇定了过来,他少年时本就是在唐家堡玩耍的,自然对唐家堡的诸人更亲近些,一听得唐峥说话,眼珠子一转,扯着胡铁花的耳根子眨眼便又嘀嘀咕咕地说起了话来,“我师父也识得那老王八吗?”

    这小子倒是亏得还想着顾念着他师傅的面子,先前不是那老王八对着胡铁花说着“待他替他师父问好”吗,莫不是楚留香的熟人?

    胡铁花一摇头,嘿嘿笑道:“哪能啊?那老王八倒是想是想和你师傅套上些交情,还不是你师傅不肯嘛,每次一见了这老王八,溜得比那什么兔子都快。”

    ……

    到了最后,还是华山掌门出来说了句话,“诸事稍后再议,还是可别误了这百年难见一回的武林盛事才好,诸位以为如何?”

    瞧着是个生得十分貌美的年轻姑娘,少见的漂亮美人呢!

    各大派掌门闻言也觉得此话在理,还是先继续比武选举武盟的才好。

    江小鱼见了那华山掌门竟是一个生得明眸皓齿,看起来还不过刚过双十年华的漂亮姑娘,心下一时好奇,便又在胡铁花耳边嚼起了舌根子,“你不是最怕得那华山派的姑娘吗,怎的这个漂亮掌门你竟不怕了?”

    胡铁花嗤了声,道:“我怕的又不是这个,这个是你家师傅的老相好的,我又哪会怕得?”

    第102章

    “少林的老秃驴怎么这会子倒没来几个?”胡铁花往四下瞧了瞧,也不见几个光着瓢的秃驴,随口便问了一声。

    “少林在武林中的地位本就隐有几分超然之意,此届武盟早已内定了少林五大圣僧五大长老职位,此届武林大会又是得了慧远大师的名号召开的,少林又无意一家独大,故而其门下弟子此行也是懒得参合了这百年武林难得一见的盛事。”唐峥随口便也就搭了胡铁花的话茬子。

    胡铁花张口便道:“乖乖,五个长老职位,听着就不是一般的了得,倒也不怪得那少林情愿弃了那十个武盟弟子的名额。”

    唐峥笑了笑,也道:“谁说不是呢,平白又赢了个江湖不争的好名声,多好?”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又道:“这劳什子的什么武林之事,有时候多少还是糊涂一些的才好,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都自有一番算计在里面,喝,听着都实在糟心得很。”

    这厢胡铁花在与唐峥说着话呢,那厢唐然却在一旁正拿着一颗圆滚滚的石榴逗着小鱼儿玩。

    唐然从怀里掏出了剥了一半的壳的石榴,露出里面晶莹漂亮的红石榴籽,滴溜溜,红艳艳的,瞧着都十分喜人。石榴在南边那一带可不多见,唐然喜欢吃石榴,怀里随身都揣上几个,剥了几个石榴子下来便往自己嘴里扔。唐然倒是还记得,在唐门的时候,江小鱼也是个喜欢吃石榴的,这会子想起来了,自己怀里可不还揣着个石榴吗?

    江小鱼年纪挺小,可那五官倒是生得真俊俏,眉清目秀的,实在可爱,唐家堡的几个小姑娘平常的时候可顾着这小孩了,唐然捏了捏江小鱼嘴里塞着石榴子有些鼓鼓的脸颊,笑得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两个漂亮的月牙儿。

    ——呀,真可爱。

    胡铁花在一旁顾着这小孩,转头就那么一瞧,那姑娘弯着月牙儿一般的眼睛也在对着他笑呢。

    胡铁花瞧着那姑娘,不由吸了口牙缝间隐隐露出的几缕凉丝丝的冷气,心道,瞧着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的,像是天生带笑一般的模样,做起人来怎么就那么利索呢,半点不带眨眼的,还是笑眯眯的,就那么哗啦啦的一下,就把人整个的都给切成了一堆的碎肉。

    青云派的那些个弟子们现下瞧着那姑娘的眼神都是又惧又怕的,面色铁青铁青的一片,别说那些个青云派的龟孙子们见着这姑娘怕,他自己见着这姑娘心底还泛着寒意呢!

    这鹿久说是该死吧,淫人妻女,便是死上一万次都是不足惜的,可就被这般切成了一堆的碎肉,这手段,常人可未必能这般面不改色的做到。

    胡铁花瞧着那姑娘的腕上还绕着一圈一圈的银线呢,都不见半分的血丝,那银光晃着晃着都能叫人心底直往外泛着寒意。先前在擂台上,只见那姑娘伸着两手就那么捻了几下,那银线就像是有了弹性一样,刷刷刷的那么几下,就绕到了这姑娘箍着银色手环的手腕上,那银色的细线据说是经过天山水池浸泡过的万毒蛛的蛛丝,韧性十足,平素看似一般细线,一经内力激发,便能硬如铁丝,是天下难得一见,不可多得的奇物。

    “小子,胆子倒是挺大的啊。”唐然伸手揉了把江小鱼乱糟糟的头发,笑眯眯地问道,“你就不怕我?”

    江小鱼“噗噗噗”地往外吐了几口石榴籽,眼珠子转了转,道:“怕啊。”

    ——刷刷刷的几下都把人切成肉块了呢!怎么能不怕呢?

    唐然挑了挑眉,指了指江小鱼手上的石榴,继续笑眯眯地说道:“那我瞧着你怎么就不像是个怕的样子呢?”

    江小鱼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也学着唐然那模样笑嘻嘻地答道:“是啊,我不怕你了喽。”

    又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石榴,继续笑嘻嘻地说道:“有便宜不占,那不是王八蛋吗?”

    唐然捏了捏江小鱼的鼻子,道:“小子,你的胆子倒是当真挺大的,见过我杀人后胆子大到还能耍着我玩的你是第一个。”

    江小鱼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两个可爱的月牙儿,答道:“我没耍你哦。”

    “刚开始是有点怕。”江小鱼比了比自己右手的一根食指笑嘻嘻地晃晃,又道,“不过我后来又不怕了。”

    唐然也挠了挠下巴,听着江小鱼说话。

    江小鱼道:“你杀的是坏人吗?”

    唐然道:“是很坏很坏的坏人哦。”

    江小鱼眨了眨眼睛,道:“所以喽,我告诉我自己我不应该怕你,然后我就不怕你了。”

    唐然伸手戳了戳江小鱼鼓鼓的腮帮子,回头又笑眯眯地对唐峥道:“堡主,我们把这小家伙再绑去唐家堡吧,这小子可好玩着呢,我都有点舍不得这小家伙了。”

    唐峥咽下了嘴里的那半口茶,道:“不成。”

    顿了顿,又道,“这小子有师傅了。”

    是哦,有师傅了。

    唐然颇有些不舍的又瞧了瞧低头在剥着石榴吃的江小鱼,伸手又戳了戳,道:“我教你耍着蛛丝玩,你拜我做了师傅可好?”

    “不好。”江小鱼摇了摇头,道,“我有师父了。”

    “你师父都不让你杀人的,香帅可是从不杀人的哩。”唐然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你不是要替你的父母报仇吗?是血海深仇呢!你不要杀了你的仇人了吗?”

    江小鱼歪着头想了片刻,道:“我学了我师父的本事,可我还是要报仇的,我只报仇,不杀人。”

    唐然又道:“若是你遇到了一个你觉得非杀不可的人,或是你的仇人就站在了你的面前,你杀还是不杀?”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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