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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重生GL]头牌日常 作者:月色翔

    第2节

    她把火盆轻轻放在塌旁边,然后低眉顺眼地跪坐下来。

    宁青淮屏息静气地坐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突然“啪”地一声脆响,把她唬了一跳,定睛看去,原来只是木炭在燃烧。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却在下一刻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裴绯隔着几子,居然握住了她的手!

    宁青淮简直要被今天一整天的离奇给整崩溃了!

    她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这速度快得让人咋舌,再配上她那副脸色苍白眼神惊慌的模样,好似被调戏的良家女子。

    裴绯的手落了空,她顿了顿,好像想说什么,遂即若无其事地收回。她看着正低着脑袋的宁青淮,看她宽大得足以遮住手的袖摆,纤细挺直的腰肢,轻轻阖上眼睛。

    空气中仿佛荡起一股若有若无的低叹,裴绯起身走向隔间:“睡吧。”

    冰冷尚带冬意的月光好像又给这个女人披上了面具,等宁青淮抬头看时,只能看见裴绯冷硬的背影。

    宁青淮却觉得自己这个晚上要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末点点击和收藏差距很大,但是总体来说真是出乎意料??(′︶`)??收藏涨得好快已经25了!减掉基友收藏和自己收藏,那就是说难道还有22个小天使在看我文么!

    好开心!??(′︶`)??

    ☆、舞灯节

    宁青淮枯坐了半晌,直到炭火都快熄了才缓回神来,她被透窗而过的寒风冻得哆嗦了一下,实在没法子了,便轻手轻脚走进隔间取炭。

    裴绯可没说让她睡哪,偌大一个侯府大小姐的闺房,居然连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有,更是无人可问。而且上辈子她不曾来过裴府,半夜三更的,随意走动,怕是要被当成贼给捉了去。

    便只能就着火盆凑合一晚了。

    隔间里只燃着一盏油灯,裴绯鞋履未动,竟好似累极一般,昏沉沉睡在塌上。这女人现下不过二八年华,褪去了清醒时的冰冷,此刻的面容瞧着柔和了不少。

    她,真的是裴绯吗?

    宁青淮有些迷茫,这不是重生,一切都不一样。或许,这是另外一个自己,另外一个,裴绯。

    是与不是,其实关系并不大。她原本是想在楼里攒够银钱赎身,立女户,安安分分过完一辈子。可现在被裴绯买下,做什么劳什子贴身丫鬟,生死荣辱皆系于裴绯这个往日对手身上,着实让她心中不舒服。

    有什么比要人掏心掏肺、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地对敌人好更戳人心肺呢?

    若她以后藏拙,故意惹裴绯厌弃,不外乎就只有几条出路:要么,被指给别的什么人当丫鬟,讨了主子好,得个恩典配管家或者小厮;要么,就是被发卖出去;要么被重新退回楼里。

    给别的人当丫鬟是走不通的,哪怕她只是清倌,可毕竟是在那种地方呆过,恐怕对于一般的人家来说,不亚于洪水猛兽吧?

    更何况,她宁青淮也不甘心当区区丫鬟。

    烟花之地才是她最熟悉的,宁青淮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细腻光滑,这样的脸,不适合做一个小丫鬟。

    那,就只剩下讨好裴绯一条路了么?

    宁青淮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在裴绯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裴绯,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具体日后会如何,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直觉。

    伯勇侯府的千金裴绯,或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给这平静已久、奢靡迷醉的都城,掀起狂风巨浪也说不一定。

    裴家有了这样的变数,说不定,就不会走上宁青淮前世的路。

    宁青淮就这样安安分分地在裴府呆了三日。裴绯没有诓骗于她,笠日一起身便叫来管家和她交接。但凡裴绯的琐碎杂事,全权由宁青淮负责。

    她现在变成了裴绯的代言人,一言一形都代表了裴绯的态度。至少在裴府是这样,连裴家真正的主子裴老侯爷都默认了。

    裴绯是裴家嫡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庶妹,一个十一,一个才十岁,宁青淮在早晨请安时远远见过她们,长得倒是蛮清秀的,但就是小家子气了点,和嫡姐说话都不敢大声,怕得紧。

    说来也奇怪,这裴绯既然买下长乐坊,不去照看,也不想法子,每日里就在自家院子里晨起练剑,看书品茶,赏竹听风。

    千金小姐们……平日里,就是这般消遣的吗?

    还真的……别致得紧。

    “怎的,要认输了吗?”裴绯抬眼看向她,黑沉沉的眸子隐约有丝笑意。修长的手指端起一杯茶,吹了吹后,慢慢饮了一口,“我瞧着你仿佛十分为难。”

    她们面前摆的是一盘残棋,方才宁青淮在想事,捻了枚白子不知不觉就走神了。

    裴绯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她性格冷淡,不喜多言,常常是驱退下人,独独留下宁青淮在旁边陪着她看书或者下棋。

    可惜,这女人脸蛋和性情都极为强势,这棋艺么……

    宁青淮淡定地吃掉对方一子,用实际行动来表明态度。

    ……就稍微弱了点。

    裴绯沉默了片刻,棋局形势已经明朗,没必要再继续了。她放下茶杯,冷不丁问道:“你觉得此处比之长乐坊,如何?”

    “回小姐的话,青淮认为,此处自是比长乐坊要好。”她谨慎作答。

    裴绯敛眉。她今日没有再着男装,一袭浅绿春衫,本该是葱嫩的颜色,硬生生被迫她穿出了冷清之感。

    宁青淮却突然觉得她好像……在生气?

    “那便陪我去趟长乐坊吧。”

    容不得多想,宁青淮起身,垂首福礼:“是。”

    马车早已备好,宁青淮一路摇摇晃晃坐到南街道。

    南街一整条街都是青楼,裴府离这比较远,等她们到时,天色渐渐黑了,有些坊里更是早早燃起了花灯。

    裴绯出府前又换回男装,她踩在小木几上走下去,遂即回头示意宁青淮。

    宁青淮也跟着下来,她只松松挽了个髻,却在耳侧簪了朵娇嫩欲滴的海棠花,更衬得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路过的一些年轻公子哥儿和来此欲饮酒作乐听曲儿的才子们纷纷都看怔了。

    裴绯面色淡淡,一抬手便把一样东西丟给宁青淮:“戴上。”

    宁青淮顺从地戴上帷帽,遮住面容。

    长乐坊已经开门了。站在门口迎客的居然是大娘。她一眼就看见她们,惊喜在她脸上浮起:“裴……公子!”

    “没想到裴公子来了,来来来,里面请!”大娘顺势偎在裴绯的臂侧,仿佛热情似火地就把人拉上楼梯,宁青淮急忙跟上,就算周围一些感兴趣的少年想要拦住人,也早走远了。

    大娘满脸堆笑,和路过的客人打招呼,渐渐地,人群越来越少,宁青淮她们到了大娘的寝房。

    里面的姑娘正对着铜花镜细细描眉,听见动静也不急,慢悠悠放下螺笔,她转过身来,美眸异彩涟涟:“裴姑娘。”

    宁青淮面色微冷。是初雪。

    大娘悄悄阖上门,出去了,宁青淮从薄薄的纱帽往外看,大娘那张美艳犹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甘,甚至反倒带了丝恭敬。

    初雪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古怪,和上次描在纸上的那些图稿倒是相似,只是更加露骨而已。

    她戴了面纱,上身竟只是一件类似裹胸一样、缀满了金灿灿的坠饰的小衣,露出雪般白皙的手臂,腰肢,肚脐那里还贴了精致的花釉;下半身则是大红褶裙,垂下的流苏好看极了。

    宁青淮注意到她手腕,脚腕处还戴了铃铛。一走动便是叮当脆响,悦耳得紧。

    “青淮姐姐。”初雪笑吟吟地。

    宁青淮摘下帷帽,柔柔一笑:“初雪妹妹。”

    裴绯走到窗前,低头看着下面越来越热闹的人群,道:“如何?”

    “今夜便是舞灯节,姑娘看着便是。”初雪自信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已经38了……昨天一章居然收到九个评(′?w?`)我有点懵懵哒,幸福来得太快我措手不及……话说下章渣男就出来了……有点小可怜,无论穿越者还是重生者,都想打他脸怎么破(′?w?`)陈大公子表示脸都要肿了……

    ☆、一见钟情?

    舞灯节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节日,正是过完年,万物逢春、喜气洋洋之际。无论男女老少,皆可出门游玩,甚至连圣上都会站于城门口,与民同庆。

    宁青淮倚在窗前看夜/色,帷帽遮住大半视线,她只能模模糊糊看人影。方才裴绯和初雪商量完事情后,就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里。

    她扯了扯纯白的帷帽,露出条缝来,难得有些气闷。

    这个女人着实可恨,居然临走了还不忘让她戴上这个东西。

    往年,她还在楼里的时候,也是如今日一般热闹呢。大娘也会露出难得的好脸色,若是极力央求,宁青淮也是可以和姐妹们一起上街看杂耍的。

    可现下,她只能站在这个冷清的地方,看着他们嬉笑怒骂,腾壁辉煌。

    初雪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宁青淮注视着大堂里新搭建起来的高台子,仿佛是用竹子做的,涂了红漆,面上铺了几层红毯,布料虽是粗糙,可那毯上刺的蝶绕牡丹针脚紧密、栩栩如生,足见其绣工精湛,居然被用作垫脚之物让人践踏。

    哪个姐妹有这样的好手艺?宁青淮有些心惊,这摆设换了一茬新的,还搭了新台子,凭的连这般精致的绣品也随意安置……

    裴绯……如此有钱么?

    早春的天向来黑得快,客人们一个个全被姑娘引进来,坐在楼里翻修了三日的大堂里。而有身份的贵客则被迎到二楼,那里自有准备好的点心茶水。

    “哈哈哈哈哈陈兄!哎呀我这是三生有幸啊!居然能请到陈大公子!”一个锦衣公子哥儿从位置上起身,由于太惊喜,他的声量就控制不住了。

    陈大公子,陈留台,陈道仙。

    今年乡闱新贵,弱冠之年,文采风流,俊秀人物,应试时的一赋惊艳考官,傲视大半考生。而他本人又出身营州名门陈家,陈家这样的大家族的,底蕴之深厚远非一般人所想。这样的身价,足以让人追捧。

    开春会试,若此人再能夺魁首,恐怕那三甲,也是他囊中之物了。

    正正听见动静的宁青淮眼前一亮,颇有兴致地往来人看去。

    “李兄。”陈留台甩了甩广袖,嘴角噙笑,指尖对碰,长长的袖摆遮住眉眼,却是一个大礼。

    被称为李兄的男人脸都涨红了,手忙脚乱地还礼,哭笑不得:“陈兄这是折煞我也,折煞我也!”

    陈留台笑了笑,他的长相极符合时下的审美。脸若敷粉,鬓如刀裁,通身的温文尔雅,举止言谈尽皆风流,真真是公子世无双。

    他道:“前几天的事多亏李兄帮忙,陈某不胜感激,道谢也是应当的。”

    两人站在大堂门口这么推来让去,周围一圈等着讨好的、看热闹的,熙熙攘攘,甚是有趣,逗得宁青淮噗嗤直笑,心想这男人真是一点都没变。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个姓李的举人老爷也是没脸色,陈留台都笑僵了还硬拉住人不放,甚好,大妙啊。

    拉拉扯扯一番,那姓李的男人居然哭哭啼啼地跟着上楼了,宁青淮看着陈留台那一脸无奈的样子,终是笑得岔了气。

    她难得畅怀一笑,直觉这几日堵在胸膛间的浊气都疏通了一般,她笑得两眼亮晶晶地,一回头就看见楼梯口站着的裴绯。

    宁青淮:“……”

    裴绯垂下眼帘,看向下方众星拱月的陈留台,眼神晦涩难明。

    宁青淮不由得屏息,把自己当成只鹌鹑。这裴绯不知道什么心态,也不知道她知道多少,自己这个跟她作对一辈子的姨娘她善待,对这楼下的“未来”夫君又要如何,宁青淮实在看不出来。

    裴绯看了许久,久到宁青淮都要怀疑她对陈留台一见钟情了,这女人才轻飘飘说话了:“你觉得,他如何?”

    宁青淮:“……陈公子气度不凡,温文儒雅,文采斐然,想必日后京都又要多出一人物了。”

    上辈子裴绯和陈留台乃是圣上指婚,这点曾经让宁青淮恨得夜夜扎小人。

    这该不是,一见倾心了吧?

    合该如此才是,不然裴绯虽贵为侯府嫡女,可底蕴摆在那,一般的新贵为了攀附权势勉强娶妇那倒不奇怪,可陈家名门望族,怕是清贵得连看都不欲看裴家一眼,怎的还会结亲了?

    必是两人相爱,裴老侯爷不忍爱女白受相思之苦,特意恳求圣上降旨赐婚。以裴老侯爷的眷宠,圣上哪有不应的道理?

    那此间轮回,两人又是如此了?

    那便有热闹了。

    长乐坊的灯火明亮,裴绯那双漂亮漆黑的凤眼中好似闪过一丝恼怒,这情绪太快,甚至连她本人都没来得及思考,就消失了。

    她冷冷地扫过宁姑娘自见到她后又重新放下来的帷帽,觉得这玩意儿十分碍眼。

    正当她张开唇,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灯突然灭了,整个长安坊陷入黑暗中。

    喧哗声渐起,有姑娘温声安慰,大多数人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甚至还有人高声笑道:“这下可见新鲜!若真得趣,这可是必要回去好好同友人一谈啊!”

    他的话迎来阵阵附和。

    大堂中间、新搭建的台架位置,突然亮起灯来。

    说不出来这是什么灯,竟能照得如同白昼,且只那方寸之地。这一手当即引来高声喝彩。

    一个红衣姑娘跪伏于地,一动未动。

    似是受气氛感染,寂静在整个长乐坊蔓延,所有人都下意识屏息,安静地看着那个仿佛死去的少女。

    就在众人感觉呼吸急促的时候,一丝琵琶声破空而来,还没等人缓神,乐音溅起,节奏加快,逐渐尖利,却在下一秒突然被鼓声打断,戛然而止。

    少女猛地直起身子!

    随着她的动作,一种新奇的、说不出来的、带有奇怪韵律的曲调在这大堂瞬间激荡开来!

    这少女脸覆轻纱,美眸含情,衣着甚是怪异,露出大片的肌肤衬着红得鲜艳的衣服,竟然让人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她身姿窈窕,宛若无骨,可动作却是热情似火,眼波撩人。

    宁青淮几乎是一眼就认出她来,是初雪。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初雪要特意在身上衣服上戴这么多闪闪的饰物了。

    在这样的灯光下,妖娆的美人,热情的舞姿,连青楼女子都羞于做出的种种勾人媚态……

    宁青淮甚至都能感觉到整栋坊里蔓延的燥热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o(≧?≦o)好多好多疼爱!我真的好吃惊呢!于是二更送上~渣男白嫩嫩的小脸蛋送上~求轻拍⊙w⊙给我一个晚安吻!我们明天见!么么扎!

    ☆、话本

    整个长乐坊都沸腾了。有着黑暗的遮掩,隐藏在人内心深处的暴戾和肆虐就像是被打开的盒子,在美酒佳人的催发下,“嘭”地一声燃烧起来。

    喝彩,粗话,吞咽声。众人火辣辣的目光直直凝视着那个正舞得越发狂放诱惑的少女。

    甚至还有人试图把舞台上的初雪拉下来,场面渐渐失控,初雪的舞步也迟疑起来。直到她雪白纤细、裸·露在半空中的小腿被一只手掌握住,她吓得尖叫起来!

    宁青淮双手攥住栏杆,身体不由得向前倾,让自己的视野清晰一点。饶是她纵横欢场许多年,见过不知多少的手段,这一幕还是把她骇住了。

    那些人……竟似疯了般追逐着初雪,好似飞蛾扑火,不顾一切,涨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狂热痴迷,撕扯、疯狂,几近狰狞之态。很快就把初雪堵得连连尖叫,哭喊求救了。

    宁青淮死死皱紧眉头,指甲尖扎进手掌,生疼生疼的,可她没有下去。

    因为在下面,没有一个姑娘的声音。除了初雪。

    一盏又一盏的灯笼被点亮,黑暗在消退,温暖重新笼罩了整个长乐坊。

    然而场面并没有宁青淮想象中的血肉横飞、不堪入目,初雪钗环皆乱,眼圈通红,狼狈地被一群公子哥儿围住,好像在说些什么,不过声音太杂,宁青淮着能看出初雪并没有受伤,而那些人也没有要伤害她的举动。

    宁青淮登时退后一步,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裴绯仍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即便是温暖的灯光,也照不透的凉。她瞥了宁青淮一眼,脸虽然被帷帽挡住了,可强自挺直的脊背却在轻微的颤抖。

    缓了一会儿,宁青淮觉得自己稍微镇定了,哑着嗓子问道:“方才,是怎么了?竟……如此……”她还是后怕的,连敬语都忘记了。

    裴绯垂下睫毛,轻声道:“约莫是她自作主张罢了,无碍的。”

    宁青淮点点头,不再追问。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并不好。

    这一夜宁青淮没睡着,裴绯没过多久就离开了。留下她孤零零地站在楼道上,看着下面一幕又一幕不停歇的表演。

    不过再没有初雪那般热切的舞蹈了。剩下的倒也别致,只是众人兴趣缺缺,一副寡淡的表情。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姑娘弹着古筝,轻拢慢捻,曼声唱道。

    别说,初雪写的这曲调子虽奇怪,但配上壶清酒,高悬的冷月,倒真是莫名让人感慨。

    只是肯定不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所能作出来的罢了。至于出处究竟是谁……

    宁青淮仰头饮酒,罢罢罢,只要不牵扯到她就好,随她们折腾。

    “那就等着沦陷吧!如果爱情真伟大!我有什么好挣扎?难道我比别人差……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

    正灌酒的宁青淮“噗”地一声把酒水全部喷了出来!

    我的老天爷!

    宁青淮喝得微醺,瞪着下方蹦来蹦去的人群,足足瞪了有小半盏茶的工夫,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这些人疯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开口闭口清谈玄学、之乎者也的举人才子们,一个个都扭着屁股以极其不堪入目的姿势在高声叫嚷。

    这早春的夜晚,整栋楼都点满了灯笼,明明应该温暖得紧的,可她只觉浑身冰凉如堕冰窟,酒一瞬间就醒了。

    这些人神色已经不正常了。

    巫蛊之术。

    必定是巫蛊之术。

    只有那传说中的巫蛊,才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地改变、或者说控制,一群人!

    方才,裴绯说过,约莫是初雪自作主张。那初雪她,做了什么?

    天透薄光,人群逐渐安静下来,依依不舍地离开长乐坊。

    与此同时,长乐坊和艳姬初雪的名字,在整个都城传开了。

    现下人人都知道,这寻欢之地,最得意之处莫过长乐坊;最美的姑娘,莫过艳姬雪娘。

    若能得雪娘一笑,散尽家财也无妨。

    不过半月,长乐坊以一种空前的嚣张姿态,扫开所有青楼,独占鳌头。而初雪,也变成了今年都城炙手可热的人物,裙下臣无数。

    而最狂热、最殷勤的追求者,乃是陈大公子,陈留台。

    裴府。

    宁青淮弯腰布菜,裴绯正低头看书,模样倒是十分认真的。

    这外面闹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的,她倒是气定神闲。

    宁青淮弄好后,也不提醒她,自顾自跪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对裴绯在翻看她昨晚熬夜看过的书一点担心惶恐的感觉也没有。

    “你喜欢这种话本?”裴绯阖上书面,手指在落尾处来回移动,那是作者的落款处。

    “俗人一个。”她念道。

    “俗人一个”是近来才崛起的专门写话本的人,不知姓名年纪,是何模样,据说是什么落魄秀才,无以为生,只能写这些东西来渡日。

    而这话本名唤《陆小凤传奇》,讲的乃是江湖之事。作者文笔精湛,形象刻画入木三分。宁青淮本是在裴府无聊才让人寻来的,就图个乐子,没成想,竟越看越入迷,常常点灯夜读,拍案叫绝。

    “青淮瞧着,觉得甚是有趣。”

    裴绯的手指一点一点敲击在书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她的眉眼寡淡,只瞳色黑沉,安安静静看人不说话的时候有些渗得慌。

    她不置可否地放下话本,举筷吃菜。

    用完饭后,裴绯又出门了。

    真不知道她一个未出嫁的侯府千金,这样随随便便四处闲逛,日后还有什么人家敢娶她。

    这种话,宁青淮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嘴上是不会说的。

    她随手捡起话本,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四个清秀的小楷上。

    这作者也是个蠢笨的,这样秀气婉约的字,哪里能是穷困潦倒的秀才写得出来的?编话也该编得圆润些才对,费尽心机买通小厮,她怎么好让人功亏一篑呢。

    俗人一个?

    啧,怕是蠢人吧。

    宁青淮轻笑一声,也算这人走运,既要借她的手,来引起裴绯的注意,那她顺手推一把也无甚大不了的。

    裴府啊,好是好,就是□□静了。

    没事给裴绯添添堵,也算找乐子了。谁叫上辈子老嗝应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穿越者get~

    不知道为什么不怎么喜欢那些抄名著抄得理直气壮的穿越女,并且还理直气壮拿去卖钱啥啥的……

    至于初雪为什么会这么流弊,整个一“人形春/药”,之后会有解释,不过想想她的系统啊……金手指很强大,可惜宿主太脑残…… (__)

    ☆、入局

    今儿是月半,裴府给丫鬟婆子发例钱的日子,宁青淮大早上一起来,就发现整个裴府都是喜气洋洋的,每个人脸上都带了笑。

    说到月钱……对啊,算算日子,她从被裴绯赎身,到裴府后,正正好一个月,应该也有才对。

    宁青淮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当丫鬟是没有做姨娘有钱了,在陈府时,连大丫鬟的月例不过也就几钱银子,逢年过节的,得主子赏,顶了天几两碎银子。而她说是负责打理裴绯一切杂事,可这女人古怪得很,她居然没有月例领!

    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府中小姐们多多少少每月总会有月例可拿,用于女儿家的私房。

    可这诺大一座侯府,嫡出的长女居然没有月例!说出去谁能信?

    一无银钱进项,二又不得随意出府,宁青淮在裴府,每日里竟只能做些监督小丫头打扫屋子、裴绯回来了便伺候她用饭入寝这种老嬷嬷的事!

    清闲是清闲了,可若是一直如此,她以后该如何是好?

    继续做丫头,到了年纪就配出去,相夫教子,或是转成嬷嬷,继续伺候裴绯和她将来的夫婿儿女?就这样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

    不。

    绝无可能。

    宁青淮拐了个弯,眼前出现一座院子,门口的婆子似乎认识她,她还没来得及措词,其中一个婆子就笑眯眯地行礼:“原是青淮姑娘,是来见夫人的么?刚巧了庄子上的人走了,夫人正有空呢。”

    裴家家大业大,都城外有十几处庄子,每月都会来主母这里报告当月的进项。

    宁青淮笑着还礼:“多谢嬷嬷了。”

    她蹙起眉头,眼睛里像聚了一汪秋水,雾煞煞的,很是忧愁天真的模样:“青淮刚来裴府不久,不懂什么规矩,听丫头们说,府里的银钱发放都是夫人管的。”

    她拉住那个婆子的手,眼睛亮亮的,好似她对婆子推心置腹,信任非常:“青淮也不瞒嬷嬷,昨儿个随着主子出去时,见那摊子上的胭脂颜色着实好看,可惜囊中羞涩,只能弃了。今儿听说夫人发例钱,青淮便巴巴儿地赶过来了,我只问嬷嬷,这可当真?”说到这,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便羞得垂下脑袋,只露出粉色的、精致小巧的耳垂。

    “若、若不为真……青淮这……这便回去……真真羞煞人也!”宁青淮呐呐说道,细白的双手捂住发烫的脸,一副小女儿娇嗔的表情。

    她生得好看,乌发雪肤,脸红娇怯的样子,饶是阅历丰富的婆子,也忍不住恍神了一下。

    少年慕艾,女孩儿家,贪些颜色,乃是极其正常的事。

    只是……

    “今日确实是发放例钱的日子,只是……”这婆子说得吞吞吐吐,表情是尴尬不解的,“姑娘莫不是和婆子我玩笑吧?”

    “姑娘您可只是大小姐的人,怎会来夫人这里讨例钱……”

    “说起来,姑娘真真是得宠,进府的头一天,大小姐亲自把我们这些奴才召了过来,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为难姑娘,姑娘只管大小姐的事,旁人也不允许去打扰您,我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姑娘呢,果真是比那菩萨座下的童子还好看!”

    …………

    您是大小姐的人,只是大小姐的人。

    大小姐亲自召了过来,千叮咛万嘱咐,旁人不许去打扰您。

    …………

    那婆子越发兴致勃勃,宁青淮却不再想听了。

    虽然心里极不舒服,可面上还需带笑,她低垂着睫毛,呐呐道:“原来是这样啊,是青淮不懂规矩,搞糊涂了。青淮还有些事,这便先走了,打扰嬷嬷了。”

    宁青淮回到房间后,嘴角挂着的那抹笑终于消散了。她缓缓跪坐在榻旁,下意识抬手端杯饮茶。

    冰冷的、尚带了几分余香的液体滑过喉口,她这才回过神来。

    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

    榻上摆着昨晚和裴绯未下完的棋,黑子已陷困局,白子漫天撒网,只待瓮中捉鳖。

    宁青淮的棋艺是大娘请女先生来教的,女先生棋下得一般,脾性却大得很,尤其瞧不起青楼女子。当年的宁青淮自恃轻狂,加之于博弈中甚有天赋,女先生不过也只教会她下棋的规矩,不过半月,她就能把先生杀得片甲不留了。

    她下棋,最喜欢先麻痹敌人,然后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地占得先机,让自己有足够的余地来了解对手,一点一点瓦解,最后使其崩溃。

    宁青淮啊宁青淮,你自负棋艺,可怎的自己却被裴绯在豪无察觉的情况下约了一盘棋了呢?

    并且还输得彻底。若非今日遇见那婆子,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局。

    那女先生说过,棋品如人品,也不见得是对的。

    明明是她执白子的。可反倒陷入裴绯布的局里。

    宁青淮自嘲一声。

    ≈

    暮色西沉,天边染上黑影,长安城里有人家点亮了灯,一盏又一盏,整条街都醉在了灯笼里。

    裴绯回府,一进房门,意外地没看见宁青淮。平日里,无论她回来得多晚,宁青淮定会一直侯着的。

    屋子里冰凉凉的,一点热气都没有,细小微弱的火光在油灯中晃晃悠悠地摇摆着,像是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裴绯几步走到榻前,棋子散乱,仿佛曾被人掀翻过。她伸手碰了碰茶壶,是冰冷的。

    她轻轻皱了皱眉头,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后,抬脚就往隔间走,果然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的宁青淮。

    裴绯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又抿紧了嘴唇。

    宁青淮两颊通红,像只鹌鹑一般乖乖巧巧地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清丽的小脸,紧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下一片阴影。

    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好像听见了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她的眼角含了泪水,表情也有些愣怔。过了好一会儿才眨眨眼,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和凝滞,“你回来了?”

    “嗯。”裴绯点头,她停顿了片刻,放在腿侧的手指动了动,目光落在对方烧红的脸颊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上,语气平平,“你不舒服?”

    宁青淮扯开一个苍白的笑,却并没有接话:“我们聊聊吧,裴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终于码完了,给跪了简直……眼睛快眯成线了,这章是用牙签撑着眼皮写的(╥w╥`)错别字什么的应该没有……吧?

    ☆、季谦

    “我们聊聊吧,裴姑娘。”宁青淮如是说道。她额头滚烫,浑身无力,脑子却意外清明。

    宁青淮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一字一句道:“其实,裴姑娘你,是认得我的吧?”

    没错,裴绯定是一开始就认得她的,否则,侯府家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大小姐,不可能会莫名其妙赎下一个青楼女子,也不可能把人带进府,更不可能嘱咐府里的所有人,不允许去打扰她。

    不仅认识,恐怕还是熟人。

    且并无恶意,至少目前看不出来。

    甚至可以说带有保护性的意义。

    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未曾在这个年纪和裴绯谋面。

    一定,有什么被裴绯隐瞒了的真相,而她所不知道的。

    病中的宁青淮斜卧在拔牙床上,两靥绯红,眼睛亮得惊人:“可最奇怪的是,青淮却不曾与姑娘识得,青淮自懂事起便长得楼中,很少出楼,裴姑娘乃是大家闺秀,却认得青淮,甚至肯替青淮赎身。这难道是,千金小姐们才有的菩萨心肠么?”

    她这样的咄咄逼人,气势汹汹得好似被什么人背叛了一样,倒让裴绯愣住了。

    裴绯显得极为困惑,甚至连眉头都微微蹙起,鸦羽一般的长睫毛轻轻垂下,与之对视。一人隐忍怒气,一人平静似水。

    良久后,裴绯好像才从那双漂亮漆黑的眼睛里挣脱出来,她的表情有一瞬间是空白的,遂即恢复冷淡。她顷自弯腰捧起火盆,用银筷夹炭,生火。动作不急不缓,很快屋子里蔓延了银炭燃烧时特有的“哔啵”声,暖意融融。

    最后走到门口时,她才顿住脚步侧身道,“不必多思。”宁青淮只能看见她白皙的侧脸,寡淡的眉眼,“我不会害你。”

    隔间的门口的珠帘被打下来了,晃来晃去的,晃花了宁青淮的眼。

    我不会害你。

    不必多思?

    宁大姑娘仰天吐了一口气,藏在被子里的双手却猛地攥紧。然而病体沉疴,她只能虚虚拢住。

    裴绯,你断我后路,这却让我不能忍了。

    宁青淮这一病就病了半月有余。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病了一场,宁青淮瘦了好几圈,年初进府时裁剪的贴身新衣裳的腰身足足多了一指半,整个人眼见得憔悴了。

    整日赖在床上,宁青淮现在一进屋子就忍不住皱眉,裴绯便带她出来逛逛,去去病气。

    此刻已是五月,芳菲尽、草木繁的时候。

    天气尚好,风也是暖熏熏的醉人。许久未曾走动的宁青淮还是忍不住掀开车帘,怕风寒复发,只露了个小角,悄悄觑着外面。

    因是清晨,路旁还有叫卖包子馒头面饼的,有些布行店铺都没开门,一些开了门的,小二哥儿们也是懒懒散散地靠在门边,招呼面饼摊子裹两张饼子充饥。

    空气中都是面饼子浓郁的菜香。

    宁青淮突然觉得肚子好饿。于是在马车经过摊位的时候,笑着央求裴绯给她买份面饼。

    要韭菜馅儿的,她认真叮嘱道。

    这一路上宁青淮的小要求就没断过,什么看风景啊赏花啊,裴绯也不吭声,说什么做什么,要什么给什么。

    有求必应。

    她们出来时,只带了个马夫,于是裴绯亲自下车去买饼,找回了一大堆的散碎银子。

    韭菜面饼热乎乎的,表皮炸得金黄,浮起一个个小小的油泡来,诱人得很。

    宁青淮眯着眼咬了一口,还行,不如闻着香。

    可惜了这层好皮子。

    彼时刚好经过巷口,她扬手就把刚咬了一口、尚是温热的面饼从车帘里扔了出去。

    裴绯面色依旧平稳,八方不动。倒是车夫颇为愤恨地甩了甩马鞭,使得马儿咧跌了一下,跑得快了些。

    而被人丢弃的面饼滚啊滚,一路翻滚,最后在小巷口蹲着的叫花子面前停了下来。

    面饼原本是包了一层油纸的,现下油纸早已脱落,里面薄薄的两片饼上沾了灰尘和砂砾。

    叫花子发髻散乱,污蓬垢面,只露出两只狼一般凶狠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面饼。

    半刻钟后,他扑在地上,抓起饼子开始狼吞虎咽。砂砾咯得他牙齿咯吱咯吱响,他皱着眉毛,十分粗鲁地把嘴巴里的杂物“噗噗噗”地吐出来。

    他吃得头也不抬,一心一意地填饱肚子。饼子还有热气,比那些馊菜馊饭好吃多了,他终于把饼子全部塞进嘴里,撑得直翻白眼,只觉满口都是泥味。

    他突然想起那双从车帘里探出的柔夷。白皙,修长,指尖圆润似削葱,细看还染了淡绯色的指甲。

    是双娇贵的手。

    叫花子突然“噗嗤噗嗤”地笑出声来。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动人,温润低沉,有一种让人不自觉要迷醉的错觉。

    他吃饱了,便懒洋洋地坐在地上,丝毫不嫌弃路边飞起漫天的灰尘,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他这般淡定,有人却忍不住了。

    “你很饿么?”一个姑娘俏生生立在他面前,她穿了大红的衣裳,脸上还戴了面纱,美眸秋水盈盈。

    她递给他一个纸包,热气腾腾,散发着烧鸡才有的独特香气,对于久不沾荤腥的人来说,是几乎不能抗拒的诱惑。

    “吃吧。”

    叫花子却翻了个白眼,伸手往自个儿身上一阵捣鼓,摸出一只虱子,“啪”地一下摁死了,在那姑娘瞪大眼睛目瞪口呆看着他的时候,咧嘴一笑,把死虱子往姑娘脸上一弹。

    “我说你们这些小娘皮们,下回搭讪能不能换个招啊!我蹲这大半天的,都守了四波人了,烦不烦呐!去去去,边呆着去,别挡着小爷我晒太阳。”他一脸不耐烦地开始赶人。

    姑娘表情惊悚地往后连退几步,似乎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反应,表情都空白了,显得迷茫委屈极了。

    叫花子翘起二郎腿,一边闲闲地撩起自己杂草一般的长发,一边斜觑着她。一字一句、漫不经心地模仿起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你、你不是季谦么!你、你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好意请你吃东西,我是来帮你的呀……季谦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他一开口,对面那姑娘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抵是他的眼神太过嘲讽,姑娘涨红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叫花子。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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