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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遮天蔽日总是妖 作者:龙霆

    第11节

    法渡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门道,于是顺手把它塞进了裤兜里。

    砰砰砰!

    法渡忽然听到捶打大门的声音,骤然扭头四顾,可身边能发出响声的,也只有那座瓦房的大门而已。

    他站在门口对着门锁思索了几秒,跟着恍然大悟。此刻他就像是侵入了电脑系统的小病毒,何必遵守系统的运行规则呢?

    法渡大步向前,果然像糊糊平日里做的一样穿墙进入了瓦房。

    进屋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刚才敲门的声音那么急促而混乱,他想这里一定关着什么人或者是动物。然而这座屋子空空如也,就连破落的家具也没有,只有阳光从屋顶的破洞里透下来,在地上画出一道七歪八扭的光斑。靠近最里面的地方还有一个池子,也不知道是加工什么用的,里面黑糊糊的一片,全都干涸在池底。

    他朝前走了两步,忽然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包围。

    法渡忽然回过头来。

    他看到一双穿着红色小皮鞋的脚出现在无法被阳光照亮的地方,并着脚尖,显示出局促不安的姿态。

    只有脚。

    很快他就看到了更多的脚,更多不同的鞋子,它们以各自的姿态站在那里,就像一群孩子在围观让他们感兴趣的玩意儿。

    一共七双鞋子,三女四男。

    时至今日,法渡已经见过不少鬼魂了,但他们以这种姿态围着自己,依旧不会是一种令人愉悦的体验。

    那双穿着红皮鞋的脚忽然间朝法渡靠近了一步。

    红色的液体点点滴滴出现在鞋子附近,然后变成蜿蜒的血流,从那看不见的身体顺着鞋面不断径流,慢慢聚成一汪,带着一种丝绒一般低调而细腻的美丽。很快,其余的鞋子四周也开始流血。血液相互交织融合在一起,一直朝法渡脚下蔓延过来。

    法渡朝后退了一步,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只有血流蔓延的声音被放大到了极致,在他的耳鼓里被放大成了滴答的洪流,似乎连痛苦都被具象成为可以触摸得到的东西,恐惧就像无孔不入的蚂蝗朝着他的四肢百骸里钻。

    七双鞋子正在慢慢的逼近。

    “我想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回答我!回答……”法渡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阵银铃一样的笑声,身体似乎被无形的东西给拽住了,立刻像是被疯狂主人胡乱扯线的木偶四处旋转撞击起来,就像一场疯狂的舞蹈。

    法渡被挤压撞击得上不来气,呼吸也越来越困难,这些小鬼也许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他玩耍。但即便是孩子的恶作剧,有时候也是会要人命的!

    “放开我!放开!”法渡集中精神开始反抗,只听见呲的一声脆响,就像是把鲜肉放上了滚烫的烤架,一个小小的形体尖叫一声,飞快的从他身上飞了出去。法渡努力平定了心神,试图和小鬼们讲道理:“我不能在这耽搁太久,也不想伤害你们,请你们想办法和我沟通,回答我的问题……”

    “姐姐,他不是来和我们玩的!”

    “他是坏人!和那些人一样是来折磨我们的!”

    “姐姐!我好痛,我不要再痛了!杀了他!”

    “杀!我要看他脑袋开花!哈哈哈哈……”

    耳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语都叠在一起,就像是一群小孩子在一块儿吵闹,但他们所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惊心动魄。用那么天真无邪的语气说着那么凶狠恶毒的话,远比从大人嘴里听到的可怕百倍。

    地上的血液就像有了生命一样飞快的凝结起来,变成一个几乎要分辨不出的人形。那个血人穿着那双红色的小皮鞋,抬头朝着法渡笑起来:“好,那我们杀了他吧!”

    法渡被那幅恐怖的场景震得差点跌倒,那个血人却忽然扑到他身上,就像一块变了形的橡皮泥,从胸口开始扩散,就像一滴包住了蚊虫的松脂。

    那一瞬间,法渡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他如果死在了这里,那么他的肉身是不是也会跟着死亡呢?

    “愚不可及!”小白的骂声随着一股强大的力道忽然间自右边传来,法渡只觉得整个人就像是被一瞬间剥掉的香蕉皮似的被从原地扯离,在一片腾云驾雾般的飞翔感之后,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

    呼呼……法渡整个瘫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糊糊也瘫在他膝盖上,似乎也是筋疲力尽。

    窗外透着真实的太阳光,暖暖的笼罩着整个屋子。

    小白拉着一张臭脸站在面前,紧握着法渡的右手,那气势简直就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烤全牛。

    “小白……”法渡虚弱的笑着,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干涩得像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你为什么这么蠢?你是炼血宗的宗主,想要那几个小鬼魂飞魄散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不肯出手?你明不明白自己的身份,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我想他们也是被人害了……只不过是几个孩子,他们原本并没有恶意……”

    “很多杀人犯原本也没有恶意。”小白皱着眉头,“本君……我要是不来救你,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让他们杀了?”

    法渡还是笑:“你不是来了吗?”

    小白第一次被法渡挤兑得无言以对,冷着脸甩开了他的手。

    法渡不解:“哎,差点被杀的是我,你生什么气?”

    小白一字一顿的回答:“我有一种预感,从今往后我得为你的愚蠢付出惨痛的代价。”

    法渡乐了:“呐,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活得认真你就输了。”

    小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别打哈哈,今后你若再做这种蠢事而落难,我不会再去救你。今天算是你欠我一场人情一条人命,早晚都得还给我。”

    “那……今天晚上吃牛排吧。”

    小白眼里一亮:“全牛宴。”

    “行。”法渡一拍胸脯,“西大街那家素菜馆厉害得很,用豆腐和藕就能做出一桌子,牛排红烧牛肉烩牛腩烤牛腿应有尽有,今天我请客,随便吃!哎!小白,小白你上哪去!小白你听我说完啊!小白!”

    法渡拄着椅背颤颤巍巍的起来,糊糊就跟一张纸似的轻飘飘的进了茶几底下。法渡低下头去找他,脚趾却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布满灰尘的镜头盖。

    很多人都在梦里捡到或者得到什么东西,但醒来之后必然是两手空空。而这个镜头盖,就像是法渡从梦里带回来的东西。就像是在梦里中了大奖,醒来后居然真的在数钱,那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

    他来回翻看这个镜头盖,用湿毛巾仔细的擦拭上面堆积的灰尘,不多时就把它清理干净了。

    镜头盖背后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的字早已经看不清了,但是手指触摸上去,还是能稍微感觉到不同的凹凸感。

    法渡叹了口气,五感六识如此敏感原来也是有好处的。

    他从抽屉里拿了铅笔,一只手仔细辨认标签上的细微凹凸,另一只手在白纸上跟着记录摸到的笔画。

    标签上不过是十个字,全部描摹出来也并没有花掉法渡太长时间。

    “走吧,出去吃牛。”小白在门口不耐烦的招呼。

    “知……知道了……”法渡望着面前的白纸,浑身微微发抖。

    白纸的中央写着一行字:金唐影视股份有限公司。

    ☆、第50章 神通广大

    这天晚上照例是平静的一天,糊糊在屋子里来回扔枕头玩,小白看电视,法渡查资料。

    小白忽然开口:“糊糊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法渡微微一颤,跟着就是摇头:“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进展。”

    “你说谎。”小白的声音冰冷的像在审判,“按你那种爱管闲事的个性,哪怕你在那边得到了任何没有意义的线索都会忙着先去梳理一遍。直到现在你还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发呆,那就证明你已经有了答案。”

    “我有了答案那也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法渡已经违背了出家人不打诳语的禁忌,被当面戳穿的感觉更是糟透了,他也忍不住恼羞成怒。

    “当初是你执意要查糊糊的事情,如今也是你不愿深究半途而废,当然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你能专心寻找虞天的下落,不要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发愣。事关唐家你就这么反常,唐少磊于你就那么重要?”

    “别胡扯了行吗?”法渡苦笑一声,小白神通广大,他这点小动作哪里瞒得过小白的眼睛。

    小白冷笑一声:“你只是怕再查下去,就会发现唐家更多的不堪是吗?”

    “我知道唐家并非善类,但我无意再和他们扯上关系。糊糊的事情我会查下去,唐家……糊糊的事情也不一定就和唐家有关系,也许是巧合或者……你让我再想想。”法渡万万想不到一个在路边捡到的地缚灵小鬼竟然会牵扯到唐家,但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小白把头一转,再次注视着电视屏幕:“随你,我要的只是找回金身而已。”

    法渡还想说什么,忽然间糊糊就像被电击了似的噌一下子跳起来,飞快的窜到法渡怀里。

    “糊糊,怎么了?”

    “我害怕……害怕那个人……”糊糊在法渡怀里抖得像筛糠似的,虽然只是精神体,法渡依然感受到它时断时续的精神能量,那是它极度恐惧的表现。

    法渡用手抚上糊糊脑袋的位置试图安抚他:“是什么人?在哪?”

    糊糊抬起头,两只眼睛都在诡异的充血:“门……门外面……我痛……浑身都痛……”

    法渡心里立刻窜过一个念头,糊糊已经是鬼魂了,当然不可能感觉到痛,哪怕差点被法渡烧得魂飞魄散,那也只是一种具象化的概念,而不是真的感觉到疼痛。那种植根在糊糊心里无法磨灭的痛,一定和它生前的遭遇有关。

    法渡翻身起来到了门口,隔着门就能闻到外面悠悠的飘进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那股香味类似于礼佛的檀香,可偏偏掺杂了一股古怪的花香,扯着人的魂魄去探寻究竟一样。

    老板为了自己的生计,时常会请些不着调的和尚道士到公寓楼里做法,这倒也不奇怪,只是这次既听不到诵经声也听不到开坛做法的铃响,反倒让人觉得费解。

    法渡靠在门边通过猫眼朝外望。

    只是一眼,他就被眼前的一切震得傻在了当场。

    他看到了白发蓝背心,看到了那人手里发光的灵石。

    忠义叔。

    后面跟的是六顺和另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女孩子。

    法渡就连做梦也想不到,他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唐家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门外的是唐家人?”小白问道。

    法渡惊诧不已:“你怎么知道的?”

    “唐家那些人做了太多不干净的事,每个人身上都染了妖血的味道,老远就能觉察出来。就算他们点了安魂香,也掩盖不了妖血的味道。”小白微微眯起双眼。

    “刚刚查到他们身上,唐家人立刻就找上门来,这事也太巧了吧?”

    “对,世界上绝没有那么巧的事。看来他们一定监视着那个地方,一旦有人侵入就会被察觉。”

    “监视那个地方?”法渡心头一紧,“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还没死了?”

    小白不慌不忙的回答:“你的力量太弱,被察觉的可能性不大。我想应该是我进去拉你出来的时候被发现了。”

    “那他们现在找上门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你慌什么,他们的秘密被发现了,该心慌的应该是他们。”

    “……难道他们还想杀你灭口?”

    “那也未必。”小白居然还笑得出来,“本君的蛇骨蛇涎在黑市上应该能卖上天价。”

    法渡打量着他:“干嘛不买整条呢?完全是再生性永久资源啊。”

    小白嘴角微微一翘:“只怕除了本君自己,别人还没胆子买。”

    “我勒个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法渡捂着脑袋,心里几乎是崩溃的。按照一般剧情来说,知道得太多肯定是要被杀人灭口的,这么一来,唐家要杀他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唐家人到底还是人类,他们拿不准我复原到什么程度之前不会轻举妄动的。我已经以法力屏蔽了灵石的感应,他们绝对无法探知我们准确的位置,你大可安心。”小白答得稀松平常,法渡却更添了一层不安。

    唐家人身为人类居然可以监视冥界发生的事情,他们又是怎么做到的?

    “算了,这地方不能呆了。我下午就去退房。”

    忠义叔和两个年轻人在楼道里折腾了很久才离去,房东太太全程陪同,点头哈腰外加留客吃饭,热情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法渡去退房的时候,房东太太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舍:“我已经请了师父做法,很快屋子里就会干净哒,小伙子你就别搬了吧。”

    法渡摇摇头:“要过年了,我得回老家去。”

    这个城市里的打工者总是来来去去,就像候鸟一样随着气候冷暖四处迁徙,房东太太早已经见惯了,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他叹了口气,又追问了一句:“那你的室友也搬吗?”

    “嗯,也搬。”

    房东太太脸上清晰地表现出了不舍与遗憾。

    法渡哀伤的认识到,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回到屋子里,糊糊迎面扑过来冲法渡撒娇。所有的生灵都敬畏强者,小白就连开玩笑的时候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所以法渡不在的时候,糊糊只敢在房间里给自己找乐子,绝对不敢去干扰小白看电视,更别说用恶作剧作弄他了。

    “又看电视,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小白抬眼看他,冷冷的丢出一句:“你倒是告诉我,这屋子里还有什么可收拾的?”

    法渡无言以对,唯有泪千行。

    一个人一条蛇一只小鬼,屋子里的家具摆设都极度简单,真的要走似乎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法渡扭头去提旅行箱的时候,小白终于把视线从电视机屏幕上转开:“你真的要走?你就这么害怕唐家人?”

    “不是害怕,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法渡打从心底里不想再和唐家扯上关系,更不愿意和唐家正面冲突。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有本君在此,你根本无需忌惮那些凡人。别说是一个唐少磊想要你的命,就是整个唐家倾巢而出,我也能保得住你的性命。”小白直愣愣的盯着法渡,平常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用黑色隐形眼镜遮盖眼睛的异状,而在家的时候当然就是不用戴了。被那一双金色的蛇目紧紧盯着,法渡总会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连灵魂都被盯穿了的错觉。

    法渡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无奈:“我也是血肉之躯,我也是凡人,你保得住我一时,能不能保我一世?查糊糊的事情只是为了替他超度往生,并不是为了惹上更大的麻烦。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妖,当然无需畏惧唐家,但是和他们正面冲突又有什么好处?除了打草惊蛇让虞天知道你的所在之外还有什么用?”

    小白眯起眼睛:“说到底,你忙着搬家其实还是因为害怕唐少磊知道你还没死。”

    “……这只是其中的理由之一。”

    “你怕死?”

    法渡为小白的逻辑所折服:“哪怕是不怕死也不用忙着去找死啊!”

    “怕死这个理由还算得上光明正大。”小白望着法渡的眼睛,“本君答应你,只要你能替本君找回金身,本君便会一世护你周全,决不食言。”

    法渡叹口气,回头提上旅行箱:“走吧。”

    “你信不过本君?”

    “我从来都不想做什么宗主,不想被各路妖魔鬼怪当成补品,不想一辈子都得藏着躲着。我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在玄济寺吃斋念佛混日子,等老了之后再像师父那样收几个徒弟解闷,就这样安稳平静的一直活到圆寂为止。哪怕我师父不是被你杀死,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从你脱困而起。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也没有立场责怪你什么。我承诺过替你寻找金身,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但是在找到之后咱们就散了吧,真要在一起过一辈子,要么是我被你逼死,要么是我把你烦死。”

    “你遭遇的这一切并非因为本君,而是你自己的命数。”小白嘴角依旧带着笑,“你注定会成为宗主,注定会遇到本君,如果我们真的缠在一起过了一世,那也是你的命数。”

    法渡无奈:“这是什么道理?”

    “你根本离不开本君。身为炼血宗主,自然会有无数妖魔鬼怪环伺身边,你师父尚且需要借助本君求个安宁,凭你的修为更是无法正常生活。”小白的笑容带着几分得意,“你如果把血缘再传于他人,那就是让其落于性命岌岌可危之境,岂不是等同于谋财害命。”

    法渡再次无奈:“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你时刻都要警醒,你能过得衣食无忧无需为生计奔忙,是因为本君;你可以免于被噩梦和妖物骚扰,是因为本君;你能几次逃离危难保住性命,还是因为本君。”小白顿了顿,“你所遭遇的一切痛苦磨难,都是因为你自己。”

    法渡:……

    ☆、第51章 水星逆行

    章老七在一个漆黑的雨夜忽然出现在法渡面前。

    那一天法渡刚从典当铺出来,兜里揣着刚赎回来的一对金镯子。那是小白的主意,大量的古董首饰从他手上流出看起来就很可疑,有进有出才更像一个暂时遇上困难不得不拿传家宝出来救急的人。

    章老七跟在法渡后面走了五六条街,一度让法渡以为这个瘦弱干瘪的小老头打算抢劫。就在法渡开始考虑打车逃走的时候,章老七终于叫住了他。

    “小师父你别害怕,我只是个商人。我知道你手上有一批好货,我可以帮你出手。”

    章老七一开口就震住了法渡。

    “你怎么知道我是和尚?”法渡现在已经留了正常的发型,虽然在家的时候依旧穿着僧袍,出门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目也会换成便装,而章老七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当然会让法渡觉得紧张。

    “你身上的檀香味很重,脖子上有被太阳晒出来的佛珠痕迹,必然是长期佩戴佛珠留下的,我也就是猜猜而已。”

    “那你怎么知道我有……有些东西要卖?”

    “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你曾在我侄子的店里当过一个金杯,我看一眼就知道是深埋地下刚刚起出不久的东西,那时我就怀疑你是盗了墓……”

    法渡急了,连忙打断他的话:“我没有盗墓!”

    章老七摆摆手:“东西是怎么到你手上的和我无关,只是这些东西一旦出土就该是一整批,绝不可能只是零散的一两件。你看那金杯,必然有壶盏在内凑齐一套才算完美,被你这么拆散来卖实在太可惜了。我来找你不为别的,就是想把那批东西全部买下。”

    法渡挠了挠头,最后居然憋出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章老七连忙抓住他的胳膊:“我出得起价钱。”

    法渡上下打量着这个小老头,然后摇摇头:“我又不缺钱。”

    “小师父,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那些东西来路不正,不然就不用东躲西藏分开典当了。看你也不是搞收藏的人,拿东西出来卖无非就是图换个现钱。你这么来来去去进进出出的实在太惹眼了,就算我不说其他人也会起疑心,早晚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还不如倒手给我一了百了。”章老七拽着法渡不肯撒手,好像一撒手他就会跑了似的。

    法渡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看到法渡的态度终于松动了,章老七反倒不着急了,从衣兜里掏了张名片塞到法渡手里:“我叫章建国,人称章老七,只要你有货,我就能给你顺顺当当卖出去,保你万无一失。如果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带着货到店里来找我。”

    搬家之后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很快那张名片就被彻底被法渡遗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有一天糊糊企图把它当成废纸烧着玩的时候才被法渡抢救下来。

    法渡和小白其实都觉得家里那堆金器放着碍眼,如果能一次出手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章建国靠得住吗?”

    法渡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看他古里古怪,说的话倒也合情合理,不像个疯子。”

    “我的意思是,那个章建国到底是什么来头?”小白皱着眉头,“他怀疑你的东西来路不正还敢明目张胆的收购,背后一定得有给他撑腰的。以前也有做这档买卖的商贾,他们通常都是官商勾结,再不济的背后也是一方豪强。”

    “不会吧,这个老头如果真有那么悬乎的背景,大可以派个伙计跟着我,何必亲自出面拉生意?”

    “既然到现在还弄不清他的底细,我和你一起去吧。”

    法渡无语:“对我有点信心行吗?我真就那么靠不住?”

    小白对他的论断嗤之以鼻:“之前到底是谁随手拽走了地缚灵,又惊动了唐家暴露了行踪?”

    法渡:……

    “也罢,就是做个买卖而已,就算真是谁的阴谋,只要不是和虞天有关,我都能轻松应付。”小白的眼神掠过正在啃咬香烛的糊糊,“你把糊糊带上。”

    法渡再次无语:“大白天带着一只小鬼上路,你不是认真的吧?”

    小白无情的点头:“糊糊比你可靠。”

    法渡:……

    今天没下雨,而法渡却拿着一把老式的长把黑伞,导致沿途众人纷纷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糊糊倒是没有胡闹,而是在伞里安稳的呆着,想必在阳光强烈的时候,它这样的生物多少也会觉得不适。

    糊糊的平静令压力山大的法渡稍感安慰,然而眼前发生的事情却远比带着一只小鬼上路更加令人震撼。

    法渡瞪着名片上的光明街31号,然后困惑的抬起头来。

    左边那栋三层老式宿舍楼口牌子上写着光明街30号,右边那家独门小院门口写着光明街32号。两栋房子之间是一条只有二十厘米宽的缝隙,就是小孩子侧着身子朝里挤都很困难。

    法渡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这就跟哈利波特里的凤凰社似的?

    30号那边出来一个穿背心的小伙子,骑着一辆老式的破单车就朝巷子外走,法渡连忙赶上去,用地下党接头的语气问:“请问31号在哪?”

    小伙子朝对面努努嘴:“路这边的门牌都是双数,对面的门牌都是单数。你找31号的话得去对面。”

    法渡:……

    那家破破烂烂的小店出现的面前的时候,要不是它挂着“明堂”的招牌,法渡简直都不敢认它。看看那门窗上堆积的灰尘和掉了漆的老式柜台,这哪里是能一举买下所有存货的大老板,根本就是经营不善濒临倒闭的街头小店啊!

    法渡一进门,迎面就看见章老七慵懒的靠在门口那片亮汪汪的阳光下抽旱烟。法渡心里松了口气,上去就和章老七打招呼:“章老……叔,我来了。”

    章老七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从鼻子里哼出一句颤音:“你谁啊?”

    此时此刻法渡忽然想起了梅莎所说的水星逆行。

    如果水星逆行就代表了人生的坎坷,那么他此刻的状态大概是全宇宙都在逆行。

    “我……我是之前那个卖金杯的……”

    法渡的话还没说完,章老七忽然睁开眼睛,热情的握住他的手:“我说这小师父怎么这么眼熟呢,时间都过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手了。”

    法渡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卖给别家?”

    章老七笑起来,右半边嘴里少了半颗门牙,黑洞洞的有些瘆人:“我这生意做得大,周边几个县市的店面都得尊我一声老叔,只要你出手了,要不了多久那些东西还都得到我这儿来。”

    法渡挠挠头,这个章老七兴许还真是有些门道。

    “货没全带来吧?”章老七磕了磕自己的烟锅,热情的牵着法渡朝里走,“没事,第一次从我这里走货,谨慎点是应该的。来来来,这边这边……”

    说实话,法渡也实在不知道章老七到底要让他看什么,只是一路被拽着走,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一些奇怪的东西吸引了。

    明堂外面的店面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进了第二扇门之后,法渡才发现这栋老宅子挺有意思。这座屋子中西合璧,借助了中式庭院的设计风格和西方建筑的布局方式,天井里不像一般人家留空或者造景,而是一尊古怪的仪器,和法渡以前读书的时候在书本上看到的日晷仪有几分相似,但远比日晷仪复杂得多,指针下面的石头刻面上层叠着三四种不同的标记,似乎是用作某种特殊的用途,而在那些标记之上覆盖着一大片杂乱的划痕,似乎是有人刻意想要抹去上面记载的东西。

    章老七知道法渡对那台仪器感兴趣,于是笑嘻嘻的回答:“那东西一般人是用不上的,就当个摆设而已。”

    法渡跟着章老七又走近两步,心里还是忍不住好奇:“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计时。”

    法渡差点一跤跌倒,用铜壶滴漏或是烧香计时虽然费工费力,跟这个大家伙比起来顿时就显得机智多了。

    “小师父可别小看它,它可不是一般的计时器。这是五代十国那会儿一位高人异士献给皇帝的神物,它所记载的不止是时间,还指示着整个国家的气运。据传这件仪器所测算出皇帝覆国的时间分毫不差,随后又测算了好几朝帝王的起落更迭,都无比准确。连年战乱中,这件仪器被一朝新皇所得,宫里的天师打算请出它来为新皇祈福,没想到却卜出大凶之兆,于是新皇命人毁了这件仪器,它就成了这副模样,也再没了卜算未来的功能。而这个皇帝的治世果然只维持了两年便连国都亡了。”

    法渡回头又看了那件仪器一眼,摇头道:“我不信。”

    章老七只是笑笑也不跟法渡争辩,带头迈进了第三道门。

    迈进门的瞬间,寒冷就像是具象成了实体朝着法渡排山倒海而来,他几乎是立刻就被冻僵了。

    他立刻就意识到这里藏着非同寻常的东西。

    ☆、第52章 妖货鱼妇

    “老屋子就是这样,出去再怎么热,进了屋子就是透心凉。”章老七催促道,“你带来的东西先让我看看。”

    法渡掏出背包里的金盘放在章老七面前,趁他掏出放大镜细细检查的时候朝四面张望。这一间小厅就像是个中转间,而四周竟然像蜘蛛网一样四通八达,从中心延伸出去好几条道路,每一条道路沿途都是紧挨着的黑色柜子,应该是放置物件用的,每个柜子上都有密码盘。这更让法渡觉得惊讶,难道章老七一个人真能记下那么多不同的密码?

    “是了,这是飞燕盘!就是昔日承载赵飞燕在外国使节面前舞蹈的飞燕盘!史料记载飞燕盘是水晶所造,谁也想不到那盘子竟然是以黄金包镶的大托盘。民国时期飞燕盘曾落入一位官家太太之手,解放前此人外逃,飞燕盘也跟着流失海外不知所踪。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大圈,飞燕盘竟然到了我手里!”章老七眉飞色舞喜不自胜,伸出一个巴掌在法渡面前晃悠,“小师父,我给你这个数,行不行?”

    法渡望着那五根指头,心想这么小的盘子按五万卖出去应该是有赚了,转念又想小白嘱咐了要不动声色,免得又被别人乱压价。两个念头转过,法渡心里不住嘀咕,他根本就不是经商的材料,这盘子到底值多少钱他也说不准,要是小白有手机就好了,至少可以商量一下啊。

    章老七看法渡没有明确的表示,还以为他是嫌少,咬咬牙说:“五百万你还不肯出手,真是想要了我的老命啊!这么着,六百!不能再多了!”

    以往拿东西去典当,店铺里一般都是直接称重论价,通常一件东西只能卖出两三万,法渡被章老七的豪气吓傻了眼,连连摇头摆手。

    章老七发了狠:“店里也没那么多现钱了,要不……要不这里还押着着房产,你要是感兴趣,就随便挑一处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法渡有些好笑,忽然觉得手里的伞猛的抖动了一下,手感明显变轻了很多,顿时脸色就变了,忍不住唤了一声,“糊糊!”

    糊糊半透明的身影从小厅里飞快掠过,朝着其中一条道路往前跑,嗖的一下消失了。

    章老七虽然年纪大了,到底还不是瞎子,糊糊刚才从伞里跑出来,他肯定也看见了。没想到章老七并没被吓坏,而是在错愕了大半分钟之后忽然开口:“那是你饲养的小鬼?”

    法渡浑身汗毛倒竖,憋着一口大气什么话都不敢说。

    章老七就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紧紧握住了法渡的手:“既然是同道中人,做买卖就更好说话了不是。这店里有些东西是不能让一般人看到的,你要是看得上,咱们也可以交换……”

    “那些事待会儿再说,先帮我把糊糊找回来。”法渡有些着急了,糊糊对外面的世界多半有些畏惧,这一路过来都安静得很,要不是出了什么事,糊糊是绝对不会擅自跑出来的。

    “好,找……找……”章老七嘴上答应着,却迟迟不肯挪动脚步,似乎是在犹豫什么。

    “算了,我自己去找吧。”法渡没了耐性,朝着糊糊消失的方向径直追过去。

    “等等!小师父你可别乱走!”章老七掂着小步跟在后面,哪里跟得上法渡的步伐。

    法渡越朝里走,那种寒冷的感觉就越加厉害。通道深处已经不再有阳光,而是靠墙壁上的两盏白蜡作为光源。人走过的时候带起一阵风,烛火也跟着来回晃荡,把人的影子也拽得东倒西歪。

    左右两侧已经不是柜子,而是黑色的铁门,也说不上更像精神病院的病房还是动物园的牢笼,铁门上面也都有密码盘。

    “糊糊?糊糊!”法渡轻轻的呼唤了两声,通道里一片寂静,根本听不到任何回音。头顶的瓦片之外明明是艳阳高照,可这里面明显是阴冷阴冷的,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心里的紧张感立马就升华了起来。这会儿他已经开始后悔没多等等章老七了,要是他一个人迷失在这里,那是一件多愚蠢的事情!

    极其细微的歌声忽然传入耳中,法渡陡然睁大了眼睛。

    那歌声极小极低,断断续续的从左侧的门里传来,法渡也说不上那到底是什么曲子,就像是有人随口哼出的调子,偏偏空灵灵的,听着就觉得整个人心的心里都被清空了,只想坐下来一直听下去。

    法渡大着胆子站起来,敲了敲那扇铁门,那种沉重的回响才令他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整堵铜墙铁壁,别说是靠人力,就是用炮弹也未必轰得开,也亏得法渡五感六识超越常人,才能够听到里面的歌声。

    门上还有一处从外面锁闭的小窗,法渡推了推,竟然被推开了一条缝。

    从那缝隙望进去,里面真有一个长头发女孩子背对门口坐着,穿着简单的粉色t恤和牛仔裤,脚上还穿着一双橘色的绒线袜子,歌声正是来自于她的口中。自从在化生寺看了那场怪物标本展览,法渡自以为看见什么怪物都不会觉得惊讶,没想到里面关的却是一个那么正常的女孩子,真是让他难以接受。

    “小姑娘?小姑娘你是谁?”法渡问完,里面的歌声立刻就停止了,可是那个小姑娘却没有马上转过身来看他。一般人听到有人叫自己多半都是会马上回头的,除非是反应迟钝……法渡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所谓不能让一般人看到的东西,难道是章老七在做着人口买卖,倒卖那些智力有问题的孩子?

    “不要害怕!你回过头来!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帮助你的!”

    那个小姑娘还是没有回头看法渡,只是冲着墙角默默的点头。

    “是不是有人把你关在这里,还说要拿去卖给别人?”

    小姑娘又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小姑娘还是点头。

    法渡倒吸一口凉气,章老七果然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生意,但是这小姑娘的智力确实有问题,哪怕他把她救出去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但无法作证,甚至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清楚。

    法渡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迷失在这里,必须先力求自保才有机会救人,于是冲着里面说:“我现在自身难保,等我逃出去,再想办法来救你……”

    话音未落,小姑娘忽然转身,径直冲到门边,嘴里咿咿呀呀叫着,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的脸庞还比较清秀,只是刘海太长,都快耷拉到鼻子尖上了。

    “你别急,我会来救你的,会……”法渡的眼神忽然对上了那小姑娘的脸,直吓得他浑身一阵触电似的乱抖,噌一下子摔出去一大截。

    她的脸靠上的地方横着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珠!

    “你……你……”极大的恐惧让法渡瘫坐在地上,双腿不住的抽筋。那个小姑娘的模样就像是在本来该长眼睛的位置生生嵌入了一颗巨大的橄榄形宝石,而她没有眼皮,根本不会眨眼睛,那种可怕的瞪视,足以让人吓得魂飞魄散。

    小姑娘忽然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了极尖极细的声音。

    啊啊……

    那种叫声让法渡瞬间联想起了在水底看见过的尸虫草,但她的叫声并不像尸虫草那样对周遭的环境产生影响,而是像一根尖利的针,直直的对着人的脑子不断戳刺袭击。即使捂着耳朵,那种声音依旧在不断的袭击人的脑子,法渡简直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千疮百孔。

    “小和尚你t不要命了!”章老七飞快的捣着步子过来,举着手里一根红色的棒子朝栏杆上一碰,栏杆上立马爆发出了耀眼的金色电火花。小姑娘发出一阵凄厉的哀鸣,飞快的缩着身子躲到了墙角里。章老七眼疾手快的扯过小窗,砰的一声锁紧了。

    “她……到底是什么?什么生物?”法渡痛苦的放开捂着耳朵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染了一手的鲜血,要不是章老七来得快,他这辈子都得当个聋子了。

    “鱼妇。”章老七答道,“《山海经》中《大荒西经》曾经记载:有鱼偏枯,名曰鱼妇。书里说它是死去的人和蛇、鱼结合而成的怪物,其实也只是一种少见的生物而已。以前的鱼妇的生活水域比较宽,和人类没多少交集,性格也温驯。现在的鱼妇在被污染的水域里呆久了,吃也没得吃,住也住不好,脾气都凶悍得狠,极度缺少食物的时候也会吃人的。”

    “它……它也是你的货物?”

    “当然,鱼妇的目珠是一味神药,哪怕是瞎子吃了也能重见光明。另外鱼妇唱歌也很好听,别看它现在只会怪叫,把它买回家养着,每天放歌给它听,一个月之后它就能学会无数首歌,比歌星唱得还好,而且还是现场版,就是那个……那个,对了,live!”

    看章老七说得眉飞色舞,法渡简直欲哭无泪,买这么可怕的一只怪物回家就是为了每天能听现场演唱会?

    “你可别看不上,鱼妇现在可是极其稀缺的好货。那个老板早就订了一只,可惜一直缺货,就前几天唐家才给送来这么一只……”

    法渡心头一紧:“唐家?横山唐家?”

    “是啊,你也知道唐家?一起来的货还有一只极乐鸟,你有没有兴趣?哎哎哎,唐家可是我家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们送的货,你还不放心?”

    法渡连连摇头:“我……我要现钱,不要怪物。”

    章老七用鄙夷的表情扫了法渡一眼:“真是不识货。”

    呜呜呜……

    “等等!”法渡忽然站住了。

    那细微的哭声低微得就像是从地下传出来的,断断续续,却又绵延不止。

    “奇怪了,这边只关了一只鱼妇,哪来的……”

    还没等章老七奇怪完,法渡就明白过来,冲着前面大喊了一声:“糊糊!”

    ☆、第53章 血鬼为降

    法渡径直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前进,章老七上前阻拦可似乎也是没下定决心,法渡表现得坚决一点,他也就放他过去了。

    白蜡烛的火焰不住的摇晃着,照亮了存放在最里面的几个柜子。这里的摆设几乎都是黑色,这几个柜子却是蓝色的,亮汪汪的会反光,也不像是涂了漆。法渡立刻就想起了常叔说起的那口为唐家夫人出殡的棺材。

    法渡心里也有点发怵,但是糊糊的哭声分明就是从面前的柜子里的传出来的。他鼓起勇气伸手去摸那个诡异的蓝柜子,却被章老七拉住了:“这些柜子都是用定魂珠封住的,你冒冒失失就去打开,不要命了?我可告诉你,这些柜子里的东西都珍罕无比,也是要命得很,随便跑出一个来,后果都是不堪设想。”

    “可是糊糊明明就进去了,既然他能进去,你怎么保证里面的东西不能跑出来?”

    法渡的话把章老七吓住了,想了一阵之后终于到旁边墙壁上拍了三下,一个暗格应声打开,里面露出一双红色的手套、一片金色的织物和一颗拇指大小蓝幽幽的珠子。

    “先把这捕仙网挂好。如果里面的东西还在,我手上有麒麟血染的火锦,那东西伤不了我,你可千万别傻乎乎凑过来白白送命。如果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在了,那咱们再做别的打算。”

    法渡连忙照章老七所说的布置好,章老七才去拨动那密码盘,足足拨弄了好几分钟,才听到咔嗒一声响,紧接着又是一阵机簧相互牵动的声音,好半天柜子的门才算是打开了。

    柜子大概有一个人那么大,法渡还以为里面能跳出僵尸一类的东西,一直屏着呼吸,没想到大柜子一开,里面竟然是巴掌厚的钢层,而那厚厚的钢层上竟然也被挠得乱七八糟跟开了花似的。

    在柜子最里面的阴影里窝着一只小小的生物,看起来还没睡醒的样子,身量和样子都像只秃了毛的小狗,细看却没有尾巴,脑袋和身体比起来实在是大得吓人。半透明的糊糊就跪在那东西身边撕心裂肺的嚎哭。

    “这是什么东西?”法渡刚刚开口,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一瞬间,他就像是被一条湿毛巾捂住了鼻子,连呼吸都变得极度艰难。

    法渡的心逐渐被恐惧所占据,他明白,这种痛苦的感觉来自于那只生物身上可怕的怨气。

    从科学上很难定义怨气这种东西,但从他个人的感觉上来说,怨气应该也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它们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方式逐步累积,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通过视觉嗅觉等形式被人类所感知。

    现在那只生物身上的怨气简直就像是凝聚成了实体,那该是多么可怕的能量!

    糊糊的哭声在人耳听起来已经非常刺耳,那小东西蠕动着身子似乎正在苏醒,尖细的脚爪挠着古怪畸形的脑袋,就像是婴儿正在撒娇赖床,可看起来却越发丑恶恐怖。

    “小鬼,不要吵醒它!”章老七对那小东西也是忌惮得很,伸手想去把糊糊抓出来,可惜糊糊根本没有实体,他的手只是从那半透明的影子里穿过,糊糊的影像晃动了几下,又恢复了原状。章老七急得直跺脚:“快点想办法把你的小鬼喊出来!”

    “糊糊你快出来!”法渡脑子里一热,明明知道抓不到什么却还是下意识的去拉糊糊,这一下竟然拽住了糊糊的手,嗖的一声把它拉出了柜子。就在这一瞬间,那只生物已经飞跃而起,照着法渡的正脸扑过来!

    章老七眼疾手快的合上柜门,随着机簧牵动的声音,柜子门到底是锁好了,可整个柜子被撞得咣咣直响,似乎都要被摇得脱框而出似的。章老七迅速拿出那颗珠子,啪一声摔碎在柜门上,只见那一片蓝汪汪的亮光波光滟潋,正面望下去仿佛是深不见底的大海,而那蓝光就从破开的位置飞快蔓延,直到把整个柜子都包裹起来才停下,柜子又晃了两下,然后重新归于沉寂。

    法渡整个人僵在墙边,两个腿肚子直发颤。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法渡根本还没来得及安慰怀里依旧在哭泣的糊糊,章老七跟鸡爪子一样枯瘦的手已经握了上来,眼里泛着激动的泪花:“我就知道你不是投机倒把养小鬼求富贵的俗人,你是能通鬼神的圣僧活佛!”

    法渡连连摇头:“不不不,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别说这么不靠谱的话,真是折煞我……”

    还没等他说完,章老七啪的一声把一张合同拍在他面前:“这么着,等你圆寂之后就把佛骨舍利卖给我吧。”

    法渡一脸黑线:“我才这个年纪你就咒着我死啊!”

    章老七歪头一想:“对,人生无常,万一你熬不到功德圆满就死于非命,舍利的价钱就得打三折!”

    法渡:……

    任凭章老七再三游说,法渡依然不肯签下出售舍利的合同,章老七又是一脸不识抬举的表情磕着烟锅准备下逐客令。

    法渡这会儿才想起来追问:“刚才那柜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才那生物扑过来的时候法渡总算看清楚了,它身上四处都凸现着森森的白骨,黏附在它身上的皮肉看上去却如同婴儿一般白嫩柔软,只是每个破口露出新鲜的嫩肉之间没有一点血液流出来。它仰起头,脸上浮现出半是嘲弄半是贪婪的神情,仿佛是在看着一堆注定会成为丰盛美餐的猎物。

    那种似人非人的表情远比任何怪物都要让人觉得惊恐,就像是曾经在化生寺遇见过的cerber一样。

    “血鬼降啊。怎么着,你有兴趣入手?”

    法渡立刻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就是问问。”

    “那可是最稀罕的玩意儿,要不是恰好被你看到,我可绝对舍不得出手。”只要和生意有关,章老七立刻就会变得格外热情,只要和生意无关,章老七的脸就跟翻书似的瞬间冷到冰点。

    “你要让我买,总得说得出点门道啊。”法渡拐着弯打听,“这血鬼降到底有什么用处?”

    “血鬼降的用处大着呢,它行动迅速力大无比又不知疲倦疼痛,古时候的苗疆巫祭身边必然会悄悄养上一只,打探递送、明刺暗杀、行巫下毒、威慑教民,比狗好使多了。现在就给你打包?”

    “……别忙。你说的那是古时候的事,可我实在想不明白现在还会有什么人需要这玩意儿?”

    “一听你就是不懂行,现在多少生意人专程奔泰国去请小鬼啊?小鬼旺财,血鬼降更能聚财旺运,做生意的财源广进,做官的官运亨通。唯一的缺点只是怨气太强容易招来血光之灾,一般人家也就租去供奉一个月,只有你这么能通鬼神的圣僧活佛才能镇得住它。这么着,给你打个九折?”

    “慢着。我既不做生意又不当官,要它有什么用?”

    “你听说过五鬼搬运吧,那也是血鬼降的强项。你要是想搬房子的时候,哪怕是从城东搬到城西,深夜里把这血鬼降放出去,几个小时之后你的家具就全在新家里了。”

    法渡好奇:“为什么非要深夜放出去?”

    “你想啊,一来大白天阳气太足不宜血鬼降活动,二来血鬼降走街串巷会吓死人,三来……血鬼降本来就不好看,白天车子太多,它虽然撞不死碾不怕,可是回来你自己看着岂不是更吓人?”

    “哦……我就买了几件家具,确实得搬回家。”法渡恍然大悟,“那它能不能连装修也一并做了?”

    章老七在鞋底磕干净烟锅里的灰:“过来,叔保证不揍死你。”

    “别别!”法渡厚着脸皮继续追问,“血鬼降到底是什么来历,章……老叔你就给我科普一下呗。”

    “炼血鬼降的方法起源于苗疆。史料上记载,血鬼降需要用一千个在母腹中成形的婴儿炼化身躯,一千个被无辜虐杀怨气冲天的生魂结成魂珠,还要用一千灵魂未离体的尸骸来喂养才能成熟。当然了,古人就喜欢小题大做,史料多半都有夸张的成分,炼制血鬼降其实只需要三女四男七个孩童就够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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