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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遮天蔽日总是妖 作者:龙霆

    第10节

    “你……你是谁?”屋子里只看着壁灯,昏暗得照不出那个人的模样,只有昏暗的轮廓。法渡紧张得头皮发麻,难道又见鬼了?

    “你怕什么?本君在此,哪有妖魔鬼怪能近得你身。”那个人支起身子望定了法渡,嘴角微微一翘,演绎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法渡惊恐万状:“小白!”

    ☆、第45章 生死之门

    法渡此刻的感觉实在是复杂得难以言喻,一时间震撼得无以复加:“你……你从哪借来的尸首?”

    小白眯眼冷笑:“连一介半妖都可以来回变化幻形,本君又何须再借助别人的皮囊?”

    法渡立刻就想明白了,小白刚刚从塔下挣脱出来的时候原本就虚弱,又受了大钟的震击受伤,所以才借着兔子的尸体化形,如今他元气渐渐复元,自然可以随心变幻,无需再借助尸体了。也就是说,这是小白本来的模样。

    “何以如此审视本君?”小白瞪视法渡,表情不悦。

    “我只是在想……你……你竟然是公的……”法渡再次被震撼得说不出话,小白可以幻化人形倒并不算太意外,可它为什么是公蛇?!

    小白仰脸看着他,好像他提出了什么愚蠢到极点的问题。他没穿衣服,身上的特征自然是一览无余。

    所有的迹象都表示,它是雄性动物。

    法渡难以置信的甩着头,最初它附身在兔子身上,导致法渡一直以为它是雌性,后来以本体相见,它喉咙里嘶嘶漏气一样的声音也听不出性别,现在陡然反转,给法渡带来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小白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笼着一层温和的白光,想必是蛇皮反光营造出的柔光效果。头发披散在肩头,嘴角那丝笑意透着几分睿智几许高傲,还有掩不住的阴郁邪气,就和法渡第一次看到诈尸的兔子时一样,哪怕现在知道它是公的,依旧有那么一瞬的惊艳。难怪老板晃眼一看就误以为他是法渡带进来的小姐了。

    “小白,你为什么要长成这样?”

    法渡问得太奇怪,就连小白一时间也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是化形为人,那你现在的长相肯定不是遗传而是变化出来的,那你总得有个参照物才能照着变啊。”

    “你问得倒是有趣,本君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小白思索片刻,“生灵通过吸取灵气和修炼而成妖化形,各自的形象皆是自然而来的。若是修行再深数百年,才可以随意变换形貌。”

    “这没道理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按照遗传学的原理,蛇哪怕是外形变作人形,本质上应该还是蛇,dna是不会改变的啊!凭空出现的人类相貌到底从何而来?全靠dna序列随机组合吗?”法渡瞬间被自己的推论雷焦了,难道妖怪的外形就像是游戏一样,随机得到初始外形,嫌弃外形不好看的通过练级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重新diy?

    “本君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过来。”小白招呼的时候,法渡的双脚忽然间不受控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了小白面前。

    “什……什么事?”靠近之后法渡清晰的看到小白的眼睛依旧是明亮的金色,中间竖着一对菱形的瞳仁。

    那是蛇的眼睛。

    “听着,如今你与本君命运相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曾于镇妖塔密室下破我化形焚我身躯的仇,不听从我规劝一意孤行的笨,愚不可及趁我不备妄图出逃的蠢,连番对本君侮辱不敬不知死活的妄……”小白握起法渡的手,法渡还以为小白要和他握手言和,连忙反手配合,哪知小白的手猛的使力,嘭的一声掰得他的指骨脱了臼,然后又嘭的一声掰回原状,“就不与你计较了……”

    法渡疼出了一头冷汗,却不敢哼出半声。他俩都明白,别说是脱臼,就是真的掰断了指骨对于法渡来说不消几天就能痊愈,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但是作为一条公蛇,小白有洁癖又好面子,睚眦必报又喜怒无常的个性真的大丈夫吗?!

    “当初进入化生寺救你之时,本君与吸血怪和饕餮都有过一番争斗,也因此再次损耗真元,目前维持人形的时间尚不能持久,所以本君更少不了你奔走打点。你若再起了背叛本君的心思,下一次本君必定不会再放过你。”

    “不会……不会了!”法渡连忙抢过话头,小白三番两次救他已经是莫大的恩情,哪怕知道它是另有所图,他到底也还是得有点报恩的表示才对。

    “墙角有个包袱,你去打开。”

    法渡答应着过去一看,果然有个打包整齐的古式包袱,也不知道小白是顺了哪家的床单,大红大绿土得掉渣。用一只手打开包袱实在不容易,他直接用上了牙齿才扯开了包袱,包袱打开的瞬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放在最上面的是他那历尽艰辛的小苹果,小白也不知怎么做到的,竟然在屏幕上下各打了一个洞,然后串上布条,活像古时候挂在腰上的装饰玉佩!!!

    “这是当初你扔到本君肚里的玉佩,里面能发人声,想必内有玉灵,当属珍罕之物,如今原物奉还。”

    法渡提着那个挂腊肠似的小苹果欲哭无泪:“原物奉还……呵呵呵……原物奉还……这是……滴血莲花……你居然把滴血莲花给找回来了……”

    那柄黑里透红的匕首静静的躺在下面,竟然是滴血莲花。小白把它捡拾回来之后显然并没有清洗,上面交错的锈绿和黯红的斑块,正是在法渡和小唐的血。

    小白继续说道:“那是化生寺的古物,与我倒有些渊源,不过既然你已经使得趁手了,也一并归还吧。”

    “谢……谢谢。”其实小白是根本没必要去把滴血莲花找回来的。看着它,法渡只能记起自己是怎么被背叛,又是怎么被小唐推下悬崖,这个谢谢也就说得格外纠结。

    法渡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小白正在指间翻弄把玩一块玉佩一样的东西,晃眼一看竟然觉得十分眼熟,脑子里陡然接上了弦,在身上乱摸一气之后不禁怒火万丈:“你t是强盗啊,居然把我身上所有东西都搜走!赶紧还我!”

    小白抬眼看他,笑容满是轻蔑:“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自从法渡从关着小白的地宫里找到这块玉佩之后就一直带在身上,料子跟个石头似的,从头到尾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连街边卖20块一个玉镯的商贩都看不上,法渡干脆就加了个圈在上边当钥匙扣,要说它是个什么东西,还真说不上来。

    于是法渡只能摇头。

    “你难道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法渡还是摇头,摇了两下,脑子里忽然跟过电一样窜过了一幅场景。

    那玉佩的料子他是见过的。

    在化生寺里,他曾经跪在迈卡维的棺材里摸索过。生死门被取走之后留下了一道圆滑的凹槽,在凹槽中央部分比凹槽略高一些,但又并不和外部花纹相契合,似乎是少了什么东西。那个位置恰好与这块玉佩差不多大小。现在想起来,就连石料也是一模一样。

    “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这块东西就是你们要找的生死门。”

    法渡陡然睁大双眼,一脸的惊诧莫名:“那么小唐……唐少磊拿走的那块玉环又是什么?”

    小白照样把玩着那块玉佩:“也是生死门。”

    法渡再次被绕糊涂了。

    “天地乾坤,万物有阴阳相生,有生有死才是天道轮回。生死门分为生死两块,外面的环为死门,内里的璧为生门,两物用处全不相同。当年易国师说过,如果生死门拼凑在一起,可以引起乾坤倒转天时混乱,必然会令天下大乱。那时候他以死门留守化生寺,而以生门作为阵眼封印本君……”小白忽然笑出声来,“看你此等表情,必然不知道生门其实一直都在你身上。也幸亏你愚笨迟钝,若是你再聪明一点,能当场想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如今生死门已经尽归那半妖所有了。”

    法渡皱着眉头:“哪怕我想明白了,也未必会那么痛快的把生门交给唐少磊吧?”

    “你如此迷恋那只半妖,从头到尾不曾有过半点怀疑。若是你想明白了,也会对他和盘托出。”

    “迷恋?迷恋是个什么意思?”法渡一脸黑线,忙不迭的冲小白解释,“唐少磊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把他当成朋友,当成兄弟,当成亲人有什么错?虽然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可他演技太好,实在防不胜防……”

    “好吧,不说迷恋,就说执着。朋友、兄弟、亲人,那都是缘,都是债,放不下的,与你而言便都是执着。”小白冷笑,“这一路走来,你自问唐少磊身上就没有任何疑点吗?你只是不肯去怀疑他罢了。”

    法渡无语了一阵:“怪我喽?”

    “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对本君言听计从,不能有丝毫违逆。”小白一字一句说得理直气壮,“你连自身的本事都用不好,生门放在你身上也是暴殄天物,以后就由本君代为保管。”

    法渡挠着头想了想,生门对他来说好像真的没什么用,也就懒得去纠结这个问题了。

    小白的蛇眼扫过柜子上摆设的方便面矿泉水:“这些可以吃吗?”

    “别。”法渡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哀嚎,此刻已经山穷水尽,他是再也拿不出钱来填塞小白无底洞一样的胃口了。

    小白再次注意到了桌上的座机电话:“这个可以吃吗?”

    法渡痛苦的捂脸:“不要……”

    小白的视线扫视了一圈,最后盯上了放在床头的那一排五颜六色的套:“可以吃吗?”

    法渡:……

    “本君累了,睡吧。”看到法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表情,小白对他表示了深深的鄙视,然后翻了个身准备睡过去了。

    “等一下……”法渡望着床底下那堆废铜烂铁欲哭无泪,“睡之前你倒是先给我想想,明天用什么来赔偿别人的电视?”

    ☆、第46章 元代青花

    小白确实没有说谎,他目前能维持人形的时间并不长,还没等到离开小旅社,小白就已经恢复了蛇的外形。

    此刻的时间已经是半夜三点,小县城里一片静谧,马路上一片空阔,法渡孤伶伶行走的身影反倒比在树荫下潜行的小白更加惹眼。

    “看到那些杆子上的圆东西了吗?”

    小白跟着抬头望向那个摄像头,似乎很感兴趣:“可以吃吗?”

    “……”法渡一脸黑线,“那些叫摄像头,你一定要躲开它们,不能出现在它们面前。”

    “为什么?”

    “如果被它们拍到……呃,看到,你的样子就会出现在刚才那个叫电视的大盒子里面。拍到这么一大条白蛇,很快就会来一堆人捕杀你,要么送去动物园,要么剥了做标本。”

    “动物园?标本?”小白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法渡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总之摄像头会把你的样子拍下来,然后很快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一天之内你就会被当作新闻传遍大江南北,如果虞天还在国内,那他立刻就会知道。你明不明白?”

    他这解释原本就模模糊糊,小白居然听明白了:“以前本君也曾见过诸如窥天镜这类功效类似的法器。”

    “窥天镜?算了,就当是窥天镜吧。”法渡已经彻底放弃解释了,“但是……我们非得半夜三更跑到这种地方来吗?”

    一人一蛇走了那么久,居然来到一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院外面。

    “越是半夜三更才越是好行事,快爬进去。”

    法渡大惊:“你这是打算当小偷?”

    “本君从不做鸡鸣狗盗之事,你若还有疑虑,大可不必跟来。”小白也不搭理他,顺着旁边的行道树利索的攀援而上,自院墙顶上越了过去。

    这处小院已经上了年纪,墙壁上画着一个白色的拆字,左边那堵墙上半边已经倾颓,用水泥石灰随便抹抹了事,想必房主也是一心等着拆迁也没心思修葺房屋了。

    虽然重修起来的院墙明显比其他的矮了一截,可真要翻过去对一般人来说还是挺需要技术的。法渡攀着墙头蓄力朝上翻,没想到这一下居然轻巧的腾起来了,他一个侧身顺着墙头直滚了过去,差点摔了个跟头。

    小白扭头望了他一眼,不屑道:“过来,从墙角这里朝下挖。”

    “什么?”法渡望着院里静默在夜色里的古老小平房,“屋子里睡着人呢,你就在这明目张胆的挖人家墙角,万一被发现了肯定会被当成贼啊!”

    “你若不想被发现就赶快动手。”小白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你越快挖完我们就能越早离开。”

    “我连工具都没带,用什么挖?”

    “随你。”

    法渡在身上摸了一阵,最后只找到了滴血莲花。

    滴血莲花自唐家传世数百年,斩妖除魔立下无数功绩,如今却被用作铲子挖土,要是让唐家人看到了,只怕全族上下都要把法渡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剁了。

    他企图挖得快点,又怕声音太大惊动了屋子里的人,没过多久就出了一身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朝着墙角挖下去半米深的样子,忽然听到滴血莲花嘭的一声撞上了什么东西。

    小白冷冷的命令道:“下去把东西拿上来。”

    法渡抹着额头上的汗:“你怎么不下去?”

    “此处地气污秽不堪,想来经常有人在此便溺,本君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法渡在心中怒吼,老天你赶紧打雷劈死这只洁癖蛇吧!!!

    借着外面透进来微弱的灯光,法渡只看到坑底卧着两三个陶罐,以滴血莲花的锋利,那一剑下去已经扎破了一个,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黑乎乎的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他爬到坑里去捡拾那些东西,感觉都是金属一类,凉冰冰的锈在了一起。小白并没有说错,坑里的泥土一股冲鼻的尿味,法渡差点当场吐出来,于是放弃了那个破了的陶罐,把剩下两个完好的抱了出来。

    “小白!小白!”他轻声招呼了两声,忽然发现小白正攀在别人窗口朝里面张望。

    法渡凑过去一看,发现它看的竟然是一个喜羊羊玩偶。在月色映照之下,哪怕是再可爱的造型看起来都多了几分阴森,看得他心里不由得一紧:“怎么了?”

    “那个能吃吗?”

    法渡:……

    法渡一路端着那两口陶罐,战战兢兢就跟做贼似的,一直走到了桥边才敢停下来稍微休息片刻。

    “这罐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小白躲在桥栏的阴影下面,简直就跟隐形了一样。

    两口罐子已经在泥地里沉睡了太长的岁月,瓶子上除了满是尿臊味的臭泥之外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法渡拧了一会儿也没能拧开,干脆在桥头狠狠一磕,把罐子摔了个粉碎。

    这一下里面的东西倒是都显露出来了,在灯光下金灿灿的一片。

    法渡之前只觉得自己快疯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因为他随便捡了一件放在灯下一看,竟然是一枚沉甸甸的纯金戒指,其他东西自然都不必说了,清一色全都是金器。

    “小白,这都是你藏的东西?”法渡刚刚问出口就知道不对了,小白被压在镇妖塔下已经是上千年前的事情,而这堆东西里还掺杂了两三个银元,显然是民国前后的东西,于是改了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东西?”

    “地下埋着东西,地气流向自然和其他地方不同。”

    法渡傻了眼,难道这妖怪还能当成金属探测器用?

    “这堆金器,可够置办一处房舍?若是不够,便再换一处去挖。”

    “够不够置办房舍我不知道,不过用来赔偿电视机的钱总算是有着落了。”法渡迟疑片刻,“小白,这些东西到底是埋在人家老屋下面的,咱们私自挖出来用了不太好吧?”

    “这些房舍经历了诸多变迁,如今在屋子里住的未必是当初埋下东西的人家。哪怕真是他家所有,埋下这么多年也不曾取出使用,想必根本无人知晓那里埋着东西,纵是再深埋百年或许也无法再见天日。如今本君取走两罐还余下一罐,已然是仁至义尽了。如今你已经走投无路,若不是取得一笔横财,莫说本君报仇无望,你就连自己的生活也是无以为继。”

    法渡摇头叹息:“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想通了就好,做人要懂得变通,不必如此顽固不化。”小白对他的妥协非常满意,“你端着罐子在路上走始终太惹眼,把罐子摔了,只留其中之物就够了。”

    金饰终究只为了生存而取,法渡看那罐子上显露出来的花纹精巧细致,反倒有点舍不得,“这罐子挺好看的,留着做个纪念吧。”

    “这样拙劣的烧造工艺,昔年街边茶铺的摆设也要比这精巧许多,赶紧摔了。”

    法渡想想也是,这要真是好东西就该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哪能用来装东西朝地下埋,于是顺手摔了利索的收拾东西走人。

    次日的本地新闻头条如下:流浪汉于本市西郊桥边发现名贵古瓷碎片,根据他的描述,本市文物保护工作者赶赴现场,发现了更多的碎片。这些碎片纹理清晰纹饰精美,疑似元代青花瓷器,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历史参考价值……

    那个时候,正在梦乡里幸福徜徉着的法渡并不知道他刚刚把一段历史亲手摔得粉碎。

    他这边正睡得香,忽然感觉到自己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住了,伸手一摸才发现是小白的蛇身,噌的一下吓醒了。他现在身体已经逐渐恢复,不需要小白再时时缠绕涂抹粘液了,更何况他这会儿正安稳的窝在被子里,小白朝被子里一钻,被子上隆起的那一圈蛇身怎么看都惊悚,哪怕知道它没有恶意,还是忍不住害怕。

    “小白,小白?”法渡推了它两下,这才想起小白一旦睡着就是打雷都不会醒。蛇是变温动物,体温会随着外界温度改变,如果呆在寒冷的地方太久就会冻僵。小白爬上床未必是它自己的意愿,而是床底下温度太低,它的身体就像条件反射似的开始在屋子里寻找热源。

    法渡无奈的望着天花板,看来今晚彻底不用睡觉了。

    天还没亮,法渡就照着小白的安排找了家繁华路段回收金银的店铺卖了一件金饰,就说是家里祖传的下来的,想卖了娶媳妇,对方看他愣头愣脑一身土气,知道来了肥羊,把价钱压得极低成交了。

    法渡买了衣服和日用品回来,一眼就看见小白披着被子坐在窗户边上。

    “外面就是一堵墙,有什么好看的?”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小白变成人,但是屋子里忽然多出一个人,还是觉得不习惯。

    小白摇摇头:“衣服买来了吗?”

    法渡打开手提袋,拿了一套牛仔裤、t恤加外套给他,小白接过来就朝身上套,接过折腾了半天愣是没把拉链拉好。

    法渡憋着气不敢笑,过去替小白折腾那身衣服:“拉链是这么用的,先把下面扣进去,然后拉起来。裤子上的直接拉起来,然后把顶上的扣子扣好。我勒个去,你腰居然这么细!”

    法渡是按自己的尺码挑的裤子,小白穿上去已经成了九分裤,腰那一圈塞两个拳头还绰绰有余,法渡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家形容美女都要说是水蛇腰了,小白本尊的腰还真是纤纤细腰不盈一握啊!!!

    法渡就这么半圈着小白提着他的裤子陷入沉思,小白终于忍无可忍:“去为本君找条腰带。”

    “哦!”法渡如梦初醒,脸盲放手朝外走,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你要是真的打算在现世生活,很多习惯都得改掉。”

    “什么习惯?”

    “你不能自称本君,说话的习惯也不能再七拐八绕,也不能留着那么长的头发。”

    “对,现世的人似乎都不必纶巾挽发,如此确实不妥。”小白扯着自己的头发思索了片刻。

    法渡眼睁睁看着他的发型迅速发生变化,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锅盖蘑菇头,瞬间笑岔了气:“这非主流见了也要落泪的发型是什么鬼!”

    小白不解的望着他:“我是照着你的模样变的。”

    法渡:= =

    ☆、第47章 零食大妖

    法渡以为和小白在一起的日子一定会很难熬,没想到时光流逝得不着痕迹,还没等他察觉,三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悄悄的过去了。

    小白确实还很虚弱,很难在白天长时间保持人类的模样,于是白天他就躺在阳台上慵懒的晒晒太阳,到了傍晚以后才会让法渡带他出去闲逛。

    佛家云美丑都不过是表象,法渡以往从来没在意过谁的长相,对于人脸的辨识,仅仅在于认出这人是谁就够了。然而他会忽视,并不代表其他的人也会忽视。走在路上的时候小白的回头率高得不像话,这让在他身边跟着的法渡浑身都不自在。

    融入社会的三个月,小白对一切事物都表现出了可怕的好奇心和……旺盛的食欲。

    它们租住的公寓靠近城郊,楼顶有一户单身老太太霸占了房顶养鸡,某天法渡看到老太太在单元门外骂街说有人偷了她的鸡,法渡回到家一推开门就看见小白肚子鼓得跟孕妇一样躺在床上,简直当场就吓尿了好吗!

    最初法渡还想全小白向善吃素不再杀生,被小白挤兑了几次以后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但是为了改掉小白什么食物都是一口吞下的习惯,法渡实在是尽力了。超市的出现最终拯救了濒临崩溃的法渡和老太太的鸡群,小白推着小推车从超市里走一圈下来,车里放的全是烤鸡、卤鸡、黄焖鸡、白斩鸡、……法渡在屋子里给那些东西装盘的时候,总免不了一只只给它们都念一遍往生咒,心里几乎是崩溃的。

    除了鸡,小白也是棉花糖方便面瓜子可乐薯条汉堡包这类垃圾食品的狂热拥趸,他的口头禅永远都是那句:可以吃吗?

    自从那次企图吞掉电视机的惨剧发生后,小白总算知道了电视机的正确使用方式,从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深深的爱上了这个法力无边的盒子。从那天开始,小白便时常抱着一堆零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法渡有时甚至觉得小白真正该担心的不是虞天,而是爆肥。

    连法渡也承认小白确实摊上了一副挺好看的皮囊,况且如今小白的造型紧跟潮流,早已经把法渡给他的入门套装抛诸脑后,时常一觉醒来,小白已经又弄了一身新的行头,于是法渡不得不再次承认——除了死要面子和洁癖之外,这条蛇也是臭美界的一朵奇葩。除此之外,法渡其实也没什么好吐槽的了,因为小白平时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求知的和学习的速度都让法渡叹为观止,而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小白安静得简直像座完美的雕塑。法渡就在旁边的书桌旁翻阅资料或者研读佛经,有时候看到小白就走了神,一看就是一晚上,无欲无求,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当然,那是在他看到小白看喜剧片的时候拍桌狂笑,直到把傍晚整吞进去的烧鸡囫囵吐出来之前。

    不动美如画,一动疯似狗。

    这就是法渡对小白的最终印象总结。

    小白没有唐少磊那么毒舌,却是一样的不讲道理,比起舞刀弄棒,法渡显然更喜欢静静坐着参禅打坐,可是小白每天看够了电视睡够了美容觉之后却从来都不会忘记用两个小时来督促法渡练习剑招。三个月下来,虽然整体没什么长进,滴血莲花使起来倒是顺手多了。

    除此之外法渡还发现,他的能力似乎在慢慢的成长。虽然他还是很容易惹上奇怪的东西,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幻象和乱七八糟的声音已经不像最初那样频繁了。即使小白并没有守在他身边,只要他自己有心抗拒,一般的异像和声音已经无法再肆无忌惮的侵扰他了。

    这对法渡来说倒是件好事,至少现在他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不用24小时都跟小白混在一起了。

    “法渡,随本君……随我出去走走。”

    法渡望了一眼外面,斜风细雨一片阴霾,显然并不是个郊游放风的好天气:“我这是要去图书馆,不是去超市。”

    他的心思立马就被小白看穿了:“你大可放心,本君……我自塔下逃脱之后受的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只要不在阳光下暴晒,都不会显露出原型。”

    就算是现在,法渡之于小白的地位也就像是有求必应老妈子加上端茶送水小杂役,哪里有说不的权利,小白要出去,他当然也只能乖乖的伺候着。

    两个人走在路上,小白低着眉步步前行,法渡打着伞跟在旁边。彼此隔着一段距离,雨点不住的从伞下飞逸而来,沾湿了小白的眉毛头发。其实小白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纷飞的雨滴,伞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多余的存在,即使是这样,法渡还是不得不撑着这把伞。不是为了隔绝雨,而是为了在路人眼里不要显得过于2b。

    “哎!你看!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明星啊?”

    “真的,好帅!那跟着他的那个人是助理吗?可惜穿得太土了,整理一下两人还满配的!”

    “大明星跟小助理的cp真是萌萌哒!”

    法渡循声望去,只看见街角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捂着嘴低低笑着,只能摇头叹气,徒叹奈何。

    五感六识过于敏感也不是好事,有时候哪怕你根本不想知道,别人那些见不得光的闲事还是会无意间打扰他的安宁。

    “走啊。”他站下来的时候小白依旧不管不顾的朝前走,直到要过马路了才想起背后少了一个人,回过头来冷冰冰的朝法渡招呼。

    “哦!”法渡应了一声,打着伞快步追上去。走到身边的时候小白立马抓住了法渡的胳膊,法渡耳边很清晰的响起了那两个女生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喜笑声,顿时满满的都是心塞。

    小白忽然开口:“你只为自己而活,何苦在意别人怎么看你?”

    法渡愣了愣,跟着也是一笑:“对,是我着相了,我的错。”

    他能听到的,小白当然也能听到。只不过那些流言走了法渡的心,却只走了小白的耳朵。

    法渡早已经对小白解释过,只要是行人通道亮着绿灯就可以放心行走,然而在他做出保证后不到两天,电视上就播出了一则汽车闯红灯撞死行人的新闻。面对小白嘲讽的眼神,法渡实在是无言以对。人类就是这样,乐于建立规则,同时也乐于破坏规则。

    到了现在,小白走在十字街头还是会有几分敬畏恐惧,明明亮着绿灯,他却扯着法渡亦步亦趋。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完全听从法渡的命令。

    “小白,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汽车?”直到现在法渡还是不明白,小白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惟独害怕过马路,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那时候我顶着那个女子的皮囊行走于世上,见那路边亮着红灯,以为是驿馆投宿的标识,没想到来了一辆车将我撞伤了。”

    “那是你闯红灯了啊!是你自己的错。”

    “那具皮囊已经死了多时,驱动相当不易,司机下来看了一眼,大概以为我死了,于是不管不顾,再次上车离开了。”

    法渡一脸黑线:“这……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肇事逃逸。”

    “第二次我便明白了,待我能够驱动身体,就等着变成绿灯的时候再走。谁知才到路中间又让另一辆车给撞了。”

    “那是他闯了红灯,应该要负全责的。”

    小白摇摇头:“那人下来查看了我的伤势,然后照例上车逃离。不知他是不是车技太差,临走还朝我身上碾了一下。”

    法渡:……

    这还真不能怪小白对人类充满了不信任,因为在遭遇了虞天的背叛和易国师的欺骗之后,他脱困的最初就感受到了人类满满的恶意。

    自从知道小白这段坎坷经历之后,法渡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个设定,每次牵着小白过马路就像扶着老奶奶似的尽职尽责。

    雨比刚才下得更加密集,交织成了一片白蒙蒙的雨帘。有个孩子蹲在路边玩耍,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小雨衣,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玩得正带劲。路上的行人匆匆走过,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等一下。”刚过了马路,小白就放开了法渡的手径直朝和图书馆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法渡连忙招呼他:“干什么去?”

    小白扬着五十块钱的钞票,用一种有钱就是任性的语气回答:“买棉花糖。”

    看着他的身影迅速在雨里远去,法渡只能是一脸黑线。回过头的时候那个孩子依然蹲在路边玩得开心,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法渡在他身后看了一阵,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小朋友,雨下大了,回家去玩吧。”

    小孩子抬起头,看起来不过是四五岁的模样,满脸的稚气,眼里却满是委屈落寞:“我在等妈妈来接我。”

    “你跟妈妈走散了吗?”

    小孩子茫然的摇头。

    “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

    依旧是茫然的摇头。

    法渡问道:“不远处就有警察叔叔,你怎么不找叔叔求助呢?警察叔叔会帮你找到家的。”

    小孩子摇摇头:“妈妈让我在这里等她,我什么地方都不去。如果我走开了,她回来找不到我要着急的。”

    “好吧,那你可小心点,千万别跑到车道上去玩。”法渡寻思着也有道理,谁家大人丢了孩子不心急呢,就算是真的走散了,很快孩子的妈妈也会找来,也用不着他在这瞎操心。

    小孩子敷衍似的点点头,显然一点也没把他的嘱咐放在心里。

    法渡扭头走出好大一截,扭头看时那孩子还蹲在原地,离车道仅仅一步之遥。

    我勒个去,这熊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法渡到底没能摁耐住一颗多管闲事的心,三步两步冲过去,一把拽了孩子起来:“跟我走!”

    “大哥哥你要带我去哪?我不去!我不去啦!”孩子显然已经在雨里呆了很久,手心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小白从雨里快步过来,怀里两包瓜子一包棉花糖,嘴里还咬着一个大号的棒棒糖。

    “你敢不敢少买点零食?”法渡又是一脸黑线,难道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这些东西和他此刻的造型完全不搭吗?

    小白的脚步忽然停在三米开外:“我已经告诫过你多少次了,做每件事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勿要为自己惹麻烦。”

    法渡答道:“眼看着这么小的孩子有危险却不管不顾,我实在做不出来。要是他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会内疚一世良心不安。”

    “内疚一世良心不安?”小白冷笑起来,“你倒是先看清楚,你牵着的是何物?”

    ☆、第48章 探寻冥界

    法渡回头那一瞬间,整个身体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他牵着的孩子已经变成了一具佝偻的尸体,撕破的雨衣里面部和胸口的肉已经腐烂透了,整个身体畸形得不像话,干枯的小手扭曲得像一只猴爪,那一对眼睛像是燃动着的鬼火。

    哪怕法渡已经熟悉了死亡见惯了尸体,此时此刻却也被吓得魂不附体。

    他无意识的甩手想要放开那个小鬼,它却哀声叫着,反过来死死拽住了法渡。

    它的力量如此可怕,法渡竟然挣脱不了,想到曾经试图把他拽进水库的那个小鬼,忍不住惊呼起来:“小白,怎么办?”

    小白一脸嫌弃:“你自己惹上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

    法渡只觉得小鬼的指甲正在慢慢的刺入皮肉,忍不住怒吼:“小白!如果它吸食了我的血液,变异成怪物不是更难对付吗!小白!”

    小白咬着棒棒糖,显然很不情愿:“如果你真想一了百了,那就下定决心甩开它,满心只想着要让他灰飞烟灭。”

    法渡觉察到手上传来的刺痛:“别开玩笑了行吗!”

    “我没有开玩笑,你还记不记得,在玄济寺地穴之下,你曾经以自己的血引燃火焰焚伤我。连我的修为也会为你所制,这只小鬼又怎会是你的对手。”

    法渡忽然明白过来,难怪那次在玄济寺地穴他能把小白伤成那样,而后却只能任小白鱼肉,那是因为在地穴那次自己是真的动了杀心。

    法渡集中精神望着小鬼,那小鬼陡然尖叫起来,嘴上喉咙里沾染到法渡血液的部分就像被泼了酸,皮肉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瞬间烧得能看见骨头。它的身形原本就不大,此刻更像是一支正在燃烧的蜡烛,渐渐的连人类的形体都消失了。

    小白静静的看着法渡处置小鬼,就像在旁观一出乏味的电视剧。

    忽然间,小鬼身上冒出了黑烟和不断鼓起的水泡都停止了。

    法渡望着脚下不住哀鸣的小鬼,轻声说道:“小家伙你听着,只要你不再纠缠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小白皱着眉头,似乎是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放过它?”

    “它身上没有人血的气味,我想它应该从来也没害过人。毕竟是我先去招惹它的,哪怕它动了吃我的心思,也用不着让他魂飞魄散吧?”

    听完法渡的话,小白居然完全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你果然对自己所做的事毫无自觉。你把一个地缚灵从束缚地硬生生扯离,它的魂魄便再也没有凭依,只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所以哪怕他自身并不愿意,从今往后也只能跟着你。”

    法渡彻底傻眼了:“一辈子都跟着我?”

    “那倒也未必。”小白说了一半却不肯再说下去。

    法渡看他吞吞吐吐,越等越急:“说啊!你还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小白一扬手,手里那根棒棒糖棍划着完美的弧线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晚上我要吃牛。”

    法渡顿时一脸黑线:“牛排?”

    “烤全牛。”

    法渡:……

    看到法渡一脸崩溃,小白就当他是无条件妥协了,一字一句的回答:“只要你找到这只小鬼的生平死处,替他完成未完的夙愿,就能够化解执念超度往生。”

    法渡低头看着脚下那滩黑糊糊的事物,重重叹了一口气:“在替你超度往生之前,我就叫你糊糊吧。”

    糊糊是那种标准的地缚灵,它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过往,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依照生前最后的记忆永远被束缚在某个地方。你说它只是一段脑电波吧,似乎又不尽然,它和其他的鬼魂并不相同,它有简单的思想,还懂得察言观色。其实根本不用小白吐槽,直到六七天以后,法渡醒来看到那滩无以名状的东西还是会被吓个半死。

    糊糊果然还是小孩子的脾气,被法渡解放之后它的活动范围也宽了许多,这一整栋公寓都成了它的乐园。它会大半夜里发出各种怪声引人出来看,会在不刮风的时候把别人阳台上的树摇得哗啦啦乱响,会趁人洗澡的时候故意把水阀拧来拧去,也会把东西从这里移动到那里,虽然都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是很快这栋房子闹鬼的消息就传得远近皆知,住客纷纷搬走,房租也是一落千丈。法渡对房东多少还有那么点抱歉,小白却很高兴在他化为蛇身晒太阳的时候再也不用拉着一层纱帘怕被人看见了。

    糊糊平常在家里肆虐小白是不会管的,只有在糊糊惊扰了他的睡眠时,他才会带着无限的起床气一个扫尾把糊糊拍飞在墙上。

    每逢这个时候,法渡的心里完全是崩溃的。

    除了寻找虞天的线索,法渡同时也在寻找化生寺的渊源。从网上几百万条相关或者不相关的记录里和图书馆浩如烟海的书籍里寻找自己需要的信息实在是不容易,更何况那么多年以来化生寺好像根本无意在史书上留下痕迹,偶尔找到也不过是只字片语,根本无从追寻。但那些零散的记录全都拼凑起来,他反而更觉得困惑。随着时光推移,似乎四个分支之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在那些晦涩难懂的叙述里,化生寺以各种不同的形象存在着,仁者、智者、疯子、恶棍、野心家、弄臣、出世者,它们并不像唐家那样集中在一起凝成一股力量,而是各自开始按照自己的方式前进。

    现在除了虞天和化生寺,法渡又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寻找糊糊的生平死处。最初他以为这比寻找虞天的下落和探寻化生寺要来得简单,可事实上却完全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法渡以为糊糊既然被束缚在那个路口,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在路口玩耍时发生了意外。糊糊这么大的孩子发生了意外,在当地肯定是一出不小的新闻,哪怕那里发生过几十上百起事故,也总会有迹可循。当他从这这个方面着手查询资料的时候才奇怪的发现,那个路口原本就很偏僻,前面路况又很糟糕,来往的车速度都不快,发生事故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而在那些有限的记录里,根本没有和糊糊相关的记录。

    线索莫名其妙的断了,这让法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这一天早晨,法渡一睁眼,又被黏在枕边上的糊糊吓了个半死。同样盘踞在床上的小白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把身子深深的埋进了被子。

    法渡捂着脑袋哭笑不得,跟一条蛇和一只小鬼同床共枕,这到底算是什么生活!

    小白显然没有领会到他抓狂的本意,于是说出了令一件令他更抓狂的事:“你既然那么害怕糊糊的模样,为什么不把它还原成最初的样子?”

    “什么?糊糊的模样还能还原?”

    “它早已经失去了,现在的模样不过是它并不知道该维持什么样的样貌而已。你把它烧成这样,那它就维持这样的状态。它此刻大概还以为你是喜欢它这样呢。”

    法渡悔恨得差点把床给掀了。

    糊糊恢复原状之后,法渡总算告别了每天醒来都要受到惊吓的日子,虽然糊糊整个身体呈现半透明状而且可以随心所欲的穿墙飘浮,好歹比之前火化了一半没化完的样子好多了。可是关于糊糊的来历却一点进展都没有,交通事故,走失儿童,或者是在那附近发生的其他意外,都是一样的没有结果。

    看到法渡焦头烂额的模样,小白破天荒的开了口:“你想追查糊糊的来历,其实还有个更加简便的方法。地缚灵并不是完全没有记忆,而是无法整合那些记忆的碎片,也不知道那些碎片对自己的意义。你只需要以五感六识与糊糊结合,就可以通过它搜寻到与它生平相关的痕迹。”

    法渡望着小白一脸黑线:“那你怎么不早说?!”

    “这种做法十分凶险,如果它还是一具尸体,你去探寻之时不过是读取他生前的记忆,多半没什么危险,而现在他已经是冥界的生物,你直接从灵魂侵入,无异于是干涉了冥界的事情窥探了冥界的秘密。所以你探寻的时候只能浅尝辄止,万万不可过于深入,一旦被冥界感知,你的魂魄就有可能被强行囚禁再也无法回归。”

    法渡愣了愣:“囚禁?难道真有十殿阎罗、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吗?!”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白冷笑一声,“你们不是时常做法事超度亡魂吗?你信世上有佛,为什么不信这世上也有冥界鬼神存在?”

    法渡无言以对,最初只是为了逃避相亲而遁入空门,半年的清修到底只图了个清净,这世上有没有佛他不敢说,只不过他认识佛,佛却未必认识他。

    “我不是不信,只是觉得说不通啊。现在的科学技术那么发达,如果真有阴曹地府,哪怕真的建在地底恐怕都早就被发现了。”

    “不必觉得荒诞虚妄,人类生存了那么多年,其未知的领域还多得很。冥界的存在,用你们的说法应该是叫做多维空间吧。它与人类生活的存在完全重叠在一起,但又互不干涉,如同表里。偶尔有人看见异状,有时是在冥界控制之外的游魂野鬼,有时却是两界偶尔发生交错而生。你说的十殿阎罗牛头马面,其实也不过是另一个空间的生命形式而已。”

    法渡越听越觉得玄乎,大半天缓不过劲来。

    “除此之外,哪怕你不被发现,幽冥之界错综复杂瞬息万变,一不小心你就会迷失,再也无法回归人间。”

    法渡思索片刻:“既然你跟冥界那么熟,要不你去?”

    “冥界对于外力侵入十分敏感,我若是进去了,就像是掀起一场海啸,整个冥界都会察觉。”

    法渡低下头细细思索:“小白,你觉得我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我觉得十有能成。”

    法渡大喜:“你对我那么有信心啊!”

    小白毫无顾忌的在他心头补了一刀:“你进了冥界,效果大概跟飞进一只蛾子差不多,只要你行事谨慎些,或许冥界即使察觉到了也根本懒得理会你。”

    法渡:……

    ☆、第49章 七只小鬼

    “准备好了吗?”法渡干巴巴的问了一句,结果遭受了两记白眼。小白当然不用准备什么,而糊糊就更不用准备什么了,唯一需要做好心理建设的只有法渡自己。

    小白叮嘱道:“你是在太弱,无法直接从糊糊的双眼入梦,只能借助镜子才行。你看着镜子里的景物,一旦映出了不属于这里的景致你就大步朝前走。”

    法渡傻乎乎的追问:“走到哪儿去?”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小白总是这么遮遮掩掩说话只说半句,法渡纵然是火冒三丈,可对小白偏偏又无可奈何。

    法渡抱着糊糊望定了镜子,半透明的糊糊在镜子里根本没有影像,他就像是做了一个滑稽的抱着空气的假动作,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镜子面前。

    十多分钟过去,镜子还是那面镜子,糊糊就跟睡着了似的没有反应,法渡坐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连他都觉得自己此刻傻得要命。

    “小白,这方法行不通……”法渡一扭头,这才发现周围的景物似乎都淹没在水里,随着波光水影不断动荡扭曲。

    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就已经进去了。

    法渡连忙站起来茫然四顾,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浪费了多少时间。

    就在此刻,他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白花花的亮光,而糊糊就和初见时那样,穿着蓝色的小雨衣,握着变形金刚在路边玩耍。

    他忽然明白了,这就是他该去的地方。

    就在他迟疑的瞬间,糊糊已经站起身来,径直跑到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面前。糊糊的表现亲热中带着埋怨,似乎是怪她让自己等了太久,而那个女人并没有一般母亲安抚孩子的表现,只是牵着他的小手朝前走。

    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糊糊的妈妈?

    这只不过是一段记忆,所以法渡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存在,放心的大步跟在他们身后。

    两个人走了很久,连法渡都感觉乏味了。这段毫无意义的路程却被记得那么清楚,它对于糊糊而言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

    法渡走神的那么一瞬间,身边的景致忽然变了。

    四周都是黑漆漆碎了玻璃的窗户,荒烟蔓草,断壁残垣,似乎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小村庄。

    法渡焦急的走着,却始终看不到糊糊的身影。

    连在冥界里也能把人跟丢,法渡对于自己的追踪本领也给了一个大大的差评。

    “糊糊?糊糊你在哪?”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行为才算是惊扰了冥界,只敢小声的呼唤着糊糊,一路朝前行进。

    前面是一间破落的瓦房,门口用胳膊粗的铁链紧紧锁住,门口是一处鹅塘,因为废弃多年,池水已经长满蓝藻,绿得像是一池油漆。

    他朝前走了两步,忽然踢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

    那是一个圆形的镜头盖,上面已经布满了灰尘。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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