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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贤后良妃 作者:戚华素

    第13节

    ☆、第七十八章

    紫烟心下了然,“太后娘娘从先帝传位于圣人之时便有心要闹,留了她这样久,也是时候了。”

    赵怡赞许的点点头,“着人悄悄透给夏云景知道卿珏公主的事儿,待得明日太后身体欠安,圣人知道如何选择的。”

    “这……”紫烟有些迟疑,“若真如此,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若这吩咐皆出于圣人之口,再巧,也不过是他局中落子恰当罢了,”赵怡摆了摆手,叫紫烟下去安排了。

    果然不出赵怡所料,夏云景听闻此事之后,便着人传信给万姑姑,叫她今日加大太后药物的用量,明日在韩玉进宫之后等消息,若夏云景处叫借了太后名义传召了韩玉到太后宫中,万姑姑便立时将相克之物给太后灌下,另又准备了人手,必要叫韩玉没有翻身的余地。

    万姑姑先得了赵怡口信,又得了夏云景命令,安心服侍了太后一下午,方才借口熬药的空档回了自己房中。才回了房,万姑姑便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宫中最忌讳泪水,万姑姑也早已经不会哭了,她静悄悄的靠着门坐了一阵子,才踉跄着站起来,打开了一口衣裳箱子,从箱子底取了一个要用三把钥匙才能开的钗环匣子出来,依次用钥匙开了,打开匣子,便见里头一片珠光宝气,一整套红宝石的头面,点翠的凤簪,暖玉做的环佩,福禄寿喜俱全的雕件儿,没得哪一件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万姑姑却在里头挑拣着,取了一支镶了绿松石的梅花簪子出来,抽了花芯出来,却不想里头竟带出一卷如蝉翼的薄纱,便是如今卷做一团,也不过才指甲盖大小,若不小心谨慎着,只怕立时便能不见了。万姑姑弃了簪子和其他宝饰,单把那点子薄纱捂在心口。眼中虽没有泪水流下,心里头的悲伤,却已经满溢了出来,带得这一室空气都悲伤起来,万姑姑也不过呆滞了片刻,便把薄纱摊开,上头那一团团的,远看只以为是小黑点罢了,其实却是将丝线掰做一丝而后绣的字。

    万姑姑年纪大了,已经看不清上头的字迹,但那些字迹皆是她昔年年少时亲手所绣,一针一线,一字一句,分外谨慎,那不是别的,正是万姑姑家冤死在黎国的亲人姓名。原来万姑姑幼时也是黎国官家千金,严父慈母,上有长兄疼宠,下有幼妹乖巧听话,虽不是王侯之家,却比一般官家,更添几分亲情滋味。

    若说万姑姑的父亲,其实也是个好官,只是挡了当初皇次子,也就是韩玉父皇的路——万大人是太子的人,韩玉父皇想上位,自然要扳倒原先的太子,这突破口,就是万姑姑一家了。不说过程如何,只这结果,便是万家上下,如今也独万姑姑一个人活着罢了。如今多年企盼即将成真,便是要万姑姑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万姑姑抚摸着摊开的薄纱,面上显现出一种别样的柔和神色,眼睛里尽是希望,又很快,万姑姑把薄纱重新卷了起来,没再放回簪子里,而是塞进了自己嘴里,生生把它咽了下去,万姑姑面上逐渐现出一股疯狂的神色来,但她很好的克制了自己,随着她将簪子和首饰匣子慢慢收拾了放回去,她又成了往日那个柔和的、不掐尖要强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万姑姑。

    万姑姑归置好了东西出去寻在小厨房熬药的宫人,那宫人也是夏云景安排的人,粗略知道些医理,性子却是个锯嘴葫芦,在太后身边伺候颇久,很做了几件叫太后满意的事情,故而熬药这事儿太后不放心别人,专叫她经手,

    “这会儿熬着药,屋里味儿重,姑姑在外面歇歇吧。”那宫人见是万姑姑,便主动开了口,可见是感情不错的。

    万姑姑摆摆手,挨着那宫人在火炉边上坐了,“李妹妹你也和我客气,可是嫌弃老姐姐了不成?”

    李宫人忙改口道,“看姐姐说的,论理是该这么称呼的,姐姐虽照顾我,我却也不能给姐姐寻了麻烦来不是。”

    万姑姑从拢着的袖子里拿了一串钥匙出来,递给李宫人,“按理你早该出去享福了,但打从我把你拉进那漩涡里,你便也脱不得身了,如今你还不怨我,也是我的福气了,你我姐妹一场,我没什么别的了,只一点子头面还算不错,且给你了。”

    “姐姐,”李宫人闻言,白了脸色,一把拉了万姑姑的手,眼神却不自主的看向太后寝宫的方向,“可是?”

    “莫怕,”万姑姑把李宫人的手拉了下来,将钥匙放在她手心,“我知道你侄儿是个有本事的,又自小没了爹娘,一应物什教养多亏你补贴,他早有心接你出去奉养,原先我还担心,你知道这么多事情,只怕那位容不得你。好在前些年你侄儿娶的媳妇青衣是个好的,和淑妃娘娘身边的花影是嫡亲的姐妹,有淑妃娘娘这层关系在,那位也不会叫你们家出什么大事的,你苦了一辈子,切回去安心当个老封君吧。”

    万姑姑见李宫人还要说话,眼疾手快的掩了她的嘴,“有些话不该说的,也不必我再教你,你自然是明白的,以后还是做个锯嘴葫芦享清福的好。今晚上你便家去,熬药的事儿我叫了旁的人过来,东西自然有人给你送去,你只记得,出了宫门,这宫里的人和事儿,都得给我忘干净了。”

    李宫人闭了眼,流下两行清泪,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把万姑姑的手拉下来,整个人靠在了万姑姑身上,就好像当年初进宫时睡不着的那个小姑娘,赖着总管她们的大宫人,只她仗着那大宫人疼她而已。

    气氛一时静了下来,只听见炉子里头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过了一阵,万姑姑道,“药熬好了,你便最后帮我倒一回,也算是帮着我服侍了一场。”

    李宫人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如往常一般,把药倒进了太后惯常用的小碗里头,又配了精致的小勺子在一旁,然后眼看着万姑姑往里头撒了什么粉末,即便那比平日更多,李宫人也只做看不见。万姑姑如往常一般端了药出去,自此却再不能相见了。

    “今个儿怎么迟了?”太后见万姑姑端了药过来,一口饮尽了,问道,“往常那自鸣钟到一刻你便进来,今个儿却慢了三分,可是路上耽搁了?”

    万姑姑把太后手里的碗接过来,仍收在食盒里,又奉上蜜饯,才道,“娘娘您前些日子不是许了李宫人家去吗,今个儿是最后一日,过了这个时辰,李宫人便该出宫了,今个儿恰遇见她亲自守着给娘娘您熬药,奴婢觉得她尽心,便特寻了些东西给她带出去,也是叫她侄儿好好孝顺她。哪知道这一来一回的,便比平日多废了三分功夫。”

    “原来是她啊,”太后点了点头,“不过三分,也不差什么的,倒是她命好,虽没得亲生的儿女,却有孝顺的侄儿愿意接了她去享清福。她从来是个忠心不多话的,你便从我库房里再寻些没有宫中印记的东西给她吧,出宫的时辰耽搁不得,你快些寻了来给她也就是了,叫她不必过来谢恩了。”

    “奴婢代李宫人谢过娘娘,”万宫人脸上显出些许柔和的喜色,又见太后有些倦了,便道,“娘娘不如歇一歇,过会子圣人还要过来看望娘娘呢。”

    “谁稀罕他看望,”太后说起夏云景,便怒从心中起,“那孽种如此胆大妄为,早知道一出生本宫就该掐死他,还想叫本宫看他的脸色行事,哼,本宫累了,万姑姑你待会儿把他打发了去吧。”

    “娘娘,”万姑姑张了张嘴,见太后如此,便没再劝,只好生服侍了太后睡下,才出去了。万姑姑果然又寻摸了一通好东西给李宫人送去,又亲自送了李宫人到宫门口才罢了,回来果真遇见夏云景过来做样子,夏云景不过略问了几句计划如何,万姑姑一五一十答了,又主动提了李宫人的事情,算是备了案,夏云景点了点头,表示不放在心上,不会追究,万姑姑这才松了口气。

    除了夏云景处,赵怡还特地叫了人过来给楚窈打了声招呼,叫楚窈知道知道,平日里也略微照顾一下,这李宫人的事情才算是了了,她倒是这宫中难得有福气的了。

    这一晚不论是宫内还是宫外,统共也没几个人好眠的,是生是死,可不是极难得的吗,唯一好眠的,大抵也就是被蒙在鼓里的太后了,无知,也是一种福气。

    次日早晨,李宫人一早便收拾好了起床,赶在侄儿侄媳过来问安之前,到了昨晚上紧赶慢赶方归置出来的佛龛之前,捻了一炷上好的金线香,“若神佛果真有灵,信女李氏,愿主子今日行事顺利,万姐姐能得偿所愿。”

    李宫人言罢,将香插在了香炉里,转瞬又低语道,“满天若是有神佛,早该来救了,何必等到今日,可见我是个临时抱佛脚,从来心不诚的。”

    那金线香的烟雾丝丝缕缕,缠绕升腾而起,倒是并不熏人眼睛,果然是难得的上用的好东西,却不知这金线香,果真能沟通天灵神佛,降下福运?

    次日

    ☆、第七十九章

    宫外金线香雾缭绕升腾,没入云中,来仪宫内也是一片繁忙景象,楚窈昨日便已言明要请卿珏公主赏桂,故而一大清早来仪宫中便热闹起来,除了来仪宫中原有的桂树、菊花、玉簪等花木。在帝后的默许下,宫中专司花草的宫人又挑了上好的桂花、菊花送了过来。一时间四下香气弥漫,分外醉人,倒是叫人有些不自觉熏熏然起来。

    楚窈早晨起来,听见外头喧闹,便也没叫人进来服侍,只披了一件衣裳,推开了一扇窗,坐在床下小几边儿上,看着窗外宫人忙碌。

    目光转到昨晚上就挑好了的衣裳首饰上头,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暗想道,昔年感情要好时,你曾以冯氏与自身相比,我笑而不言,你也并未非要求得一个答案,只是到底我还是更在意冯氏的。毕竟除了冯相对我好,冯氏对夫人也是有大用的,你与夫人之间,不必再选,我也知道我的答案是夫人。

    若说你和夫人比,并不缺那比天高的志向。你与夫人俱是女子中顶尖的人物,只是夫人吃过许多苦,见过许多人事。岁月的打磨让夫人成熟起来,才有了能够一战的底气。而你……楚窈拢了拢衣裳,贵为公主,心高气傲,这世间人物并非只有官吏贵妇,更多的是平民、奴婢。

    你总以为自己一贯让着我护着我,便是喜欢了,可那眸子里的感情有几分真假,你自己也是分不清的吧。你那被我故意纵出来的,放大了缺点的个性,本来就不适合走那样一条难走的道路,今日我再劝你三劝,若你执意要回黎国去,那我也只好……为你践行了。

    心里想着,楚窈却无端显出些许煞气出来,恰此时外头红珠的声音响起,楚窈便顺手关了窗,道,“进来吧。”

    红珠甫一进来,就看见楚窈坐在花窗下,不由道,“娘娘既起了,便该叫奴婢等进来服侍,怎么自己做到这里了。都说有秋老虎不假,但如今中秋已过,天气渐渐也凉了,您……”

    “快瞧你们红珠姑姑,”楚窈在花影红珠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走到床边,任由两人服侍自己更衣,后见红珠不自觉说得多了,不由挑眉,指着红珠对一同进来伺候的小宫人笑道,“一进门就这么噼里啪啦的一通,若不是知道这是在关心本宫,只怕还以为你们红珠姑姑是逾矩在数落本宫呢。”

    红珠原还要继续说,却被楚窈打断,她本没觉着自己有错,不过是关心主子罢了,但听了楚窈之言,不由得浑身冒冷汗,忙神色一凛,对楚窈欠身一礼,“娘娘恕罪,是奴婢托大了。”此言一出,底下小宫人立刻噤了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楚窈摆了摆手道,“不过这么假设一句,偏你听得认真。”又看了看一边的小宫人,“你看看,都把她们给吓着了。”

    “奴婢这么个性子,可得好好改改才是,在自个儿宫里大家知道始末还好,若是出去还如此这般,岂不是要给娘娘惹祸了,娘娘您不怪奴婢,奴婢自己也是过意不去的,”红珠表完了忠心才放松了神色,恢复了一贯得楚窈喜欢的爽利模样,拿美目扫了一干人等一眼,“一个个的,胆子这样小,娘娘一贯慈和,不过几句玩笑话,就像是要把你们吃了似的,既然听进心里了,那便也同我一道好好记着做奴婢的本分。”

    “红珠姐姐快别吓她们了,”花影笑道,“你说得这样严肃,可不是叫她们连喘气都不敢了吗,这回是叫她们越发不敢在娘娘面前说笑了,娘娘是个最喜欢底下伺候的宫人不失本心的,若违了娘娘好意,只怕娘娘是真要罚红珠姐姐你了。至于这罪名嘛……便是管束太过,该罚红珠姐姐你同我们玩闹一日才是。”

    楚窈闻言,心中越发满意花影,倒是红珠这两日不知怎么的,总要出些小错。不是对底下伺候的宫人管束太严厉,就是忘了自己的本分,次数多了,底下人也有了不少怨言。正赶上今日这事儿,略敲打敲打,也叫她稍稍警醒些,毕竟是得用的人,楚窈可不想出了什么事故,失了臂膀。

    “你们两个自去说话,我也不叫你们伺候了,”楚窈扫了扫后头跟着的小宫人,“玲珑、翡翠过来,也叫我知道知道你们姑姑教人的手艺如何。”

    玲珑便是昨日为楚窈做事的由花影带着的宫人,一贯是个玲珑心思,能在楚窈面前说话讨巧,间或也陪着花影一道说些趣闻来哄楚窈开心。翡翠则是红珠挑出来带的人了,原是冯家通过关系偷偷送进宫来的,虽不大爱在楚窈面前凑趣,但也还是能在楚窈面前说得上几句话的,更兼为人细心谨慎,在一干小宫人里头很有几分管理才能。两个继承人伺候的好,和底下宫人关系也还不错,自己能力也出挑,楚窈自然乐得给她们脸面。

    花影见状,也不恼,只拉了恢复了正常的红珠在一旁,两人一道指点起玲珑翡翠两个起来。她们两个既打定了要做姑姑,大宫人还是要加紧培养起来了,来仪宫中不少内务,跟着主子外出见客,不少时候都要拿得出手的大宫人出面的。

    收拾停当,用了早饭,歇得一个时辰,就听到底下有人来报,说是卿珏公主求见。

    楚窈也很有些意外,韩玉这样早就到了,想来是极迫切想回黎国的,“请进来吧。”楚窈道。

    原先还想着多劝上几回,只怕她是半点都听不进去了,楚窈这样想着,便不由叹了口气,恰被才进门的韩玉听在耳中。

    “这好端端的,娘娘怎么叹起气来了,”韩玉扫了一旁伺候的花影一眼,也没向楚窈行礼,她原就是这样的性子,楚窈也没在意,有些人能不能成事,从细枝末节便能看出来了,不然韩玉的心思在冯相面前表现得如此明白,当年楚窈在冯府时,韩玉又多番纠缠,冯相又怎么会故作不知,不过是黎国皇室尽是些心比天高,手段却不齐的皇子皇孙,冯相看不上罢了。

    同绝顶的聪明人打交道,冯相不怕,因为他有所畏惧,看得通透;同最笨的人打交道,冯相也不怕,因为他好拿捏;唯有一种人,便是有些聪明,却又自视甚高,以为天下独我一人聪明的人,冯相最是不敢打交道,因为这样的人,往往天真无畏,不计后果。韩玉,就在这几年里,慢慢被楚窈用尽手段,引导养成了这第三种人。

    “所以说,我终究还是自私虚伪的,容不得夫人的目的有半点异数。”

    楚窈心中这样想着,脸上却带出了浅淡柔和的笑意,合着院中的桂香,叫人不由迷离起来,“许久不见公主,如今不过才第二回见,你便要家去了,可惜我不能和你同去,也不知道府中当年你我手植的桂树,可也如这院中之树一般,芬芳满枝了。”

    “娘娘自可向大夏圣人请旨归家探亲,不也能回去看看吗?”韩玉也没等楚窈说话,自顾走到了楚窈身边,同楚窈隔了一张小几坐下。

    楚窈含笑摇了摇头,对韩玉道,“既已嫁入天家,哪里还有回家省亲的道理,何况……”何况是两个国家呢,这话楚窈没有说出来,但如此浅显的话,大家自然都明白,“倒是公主,前些日子不是听说黎国与大夏有联姻之意吗,公主回去……”

    “不过是父皇一厢情愿,我那些兄弟从中作梗罢了,”韩玉恨恨道,“他们不叫我回去,我便不能回去了吗,没了我,他们以为自己就有那个本事君临天下了吗,”韩玉说着,便转向楚窈,拉了楚窈的手道,“我的志向你是知道的,你可一定要帮我。”

    帮你?帮你离开大夏,还是帮你用冯家的势力扫平你登顶的障碍,然后眼睁睁看着你为冯家带来灭顶之灾?楚窈满满的把手从韩玉手中抽了回来,道,“若要我说,公主还是不回去的好,便在大夏宫中,你我也可同往时一般一同玩乐,又有何不可呢。”

    “不过是从一个宫中到了另一个宫中罢了,有什么意思,”韩玉懒懒倚在引枕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最是个倔强性子。”

    “果真不愿意改了?”

    “自然是不改的,”韩玉道。

    楚窈看了花影一眼,才道,“既公主不改了,那今日一聚,便当是我为你践行作别,今日之后,想来也是死生不复相见了。”

    楚窈所言暗指生死,已然是第四次暗示韩玉了,然而韩玉并没明白,只以为楚窈是在说日后自己必能登顶,而她在大夏宫中,以后是没有相见时日了,故便道,“不能见面有什么干系,你我自可仍以书信往来。”

    楚窈只是笑笑,反对着花影道,“你去看看她们准备的如何了,这时节,合该赏花饮酒品宴,干坐在这里说话,有什么乐趣。”

    “正是正是,”韩玉拍手笑着,看着楚窈的目光里又透出些许遗憾和可惜来,末了反问起楚窈,“你果真不和我走?”

    “自然,”楚窈闻言也认真道,“公主这样看重我,不过因为我是合公主眼缘的美人罢了,可这天下美人如此之多,公主便能保证,寻不到另一个更合心意的美人?”

    “若只论美色,大抵还是有的,”韩玉挑了挑眉,只论美色,不论权势地位。

    楚窈自然明白其中含义,便也不再同韩玉细说理论,倒是花影得了命令出去,不多时便回来了,只说一应事物已然备齐,只等楚窈和韩玉过去了。这时候,一个内侍恰从来仪宫小门出来,往圣人所在去了。

    “姑姑,姑姑,可找找您了,太后娘娘听说卿珏公主进宫了,却没过来拜见,正生气呢,您快过去瞧瞧吧,”那小宫人使了个眼色给万姑姑。

    万姑姑会意,道,“即是如此,那可耽搁不得,只是我有个荷包落在这附近了,还不曾寻着,你且帮我找找,若找着了,便来给我,必少不得你的好处。”

    那小宫人想了想,突然迟疑道,“姑姑说的可是青底缎,绣着菖蒲的吗?”

    “你知道在哪儿?”万姑姑脸上带出几分喜色。

    “这可是缘分,合该今日我能得姑姑的赏,”那小宫人从拢着的袖子里头拿了一个荷包出来递给万姑姑,“姑姑请看,可是这个?”

    万姑姑接了过来,仔细端详,笑着点了点头,收进了自己袖里,又从身上另摘了一个小荷包,里头装着一对儿东珠耳坠,其价千金,“今日可多亏了你,既然寻着了,我便先去伺候太后娘娘了,你若有事,便自去吧,莫耽搁了值守的时辰。”

    那小宫人也不客气,接了万姑姑的东西,便堂堂正正的从大路走了,一转眼过了花丛,便不知道去了哪个宫里头。万姑姑只站在原地,看她没了身影,方才也快步走了。

    万姑姑回到太后寝殿时,太后正在生气,才发落了一个宫人,看见万姑姑回来,也是不阴不阳的说道,“这一大清早的,是到哪里去了。”

    万姑姑闻言,却也不着急,给一旁伺候的宫人做了手势,叫她们都下去了,这才慢慢走到太后身边,为太后按摩起来,“娘娘容禀,李宫人才走,新总揽的宫人虽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奴婢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便去看了看,谁知道路上不小心丢了您以前赐给奴婢的一个荷包,因此很寻了些时候,这才回来迟了。”

    太后闻言,这才缓和了神色,仔细闻了闻,方才道,“确实有些药味儿,难为你细心,这药最是马虎不得的,这宫里恨本宫的不知凡几,本宫明面儿上虽能弹压着,但也不得不防着那起子小人在背后下黑手。”

    “虽谨慎些没错,但娘娘毕竟已经是太后之尊,那里是那些旧人能比得了的,”万姑姑软语道。

    “除了那些旧人,不是还有‘新人’吗,”太后闭了眼,心气慢慢平顺了,享受着万姑姑的按摩,“淑妃那丫头我是看明白了,太子虽不是她所出,但对她的依赖却不比皇后少,只可惜她是黎国的女子,便是身家极高,也比不得皇后这本国赵家之女,她自己也看得明白,故而往日本宫虽多有挑拨,她却也半点不为所动。顶多比皇后多奉承本宫几回罢了,到底是用不得的。”

    “淑妃娘娘还没长成呢,娘娘您这时候就厌烦了可怎么是好,”万姑姑慢慢劝解着,又道,“不过淑妃娘娘若果真没那个心思,也不难理解,倒是那位卿珏公主韩氏,不是带着联姻的意图来的吗,奴婢看着那公主也是个好拿捏的,娘娘往日里也极看重她的,不如……”

    “哼,”太后听了万姑姑的话不由冷哼一声,叫万姑姑剩下一半话也咽回了肚子里,好在万姑姑不是个掐尖的,又神志太后的脾性,并没有半点违逆太后的姿态。

    “我原也以为她是个好的,身份比淑妃更高,性子又好拿捏,把她放到贵妃位上,叫她和皇后打擂台去,且她和淑妃又是打小的交情,难道不比皇后和淑妃这半路出家的好?故而本宫便对她多有抬举,谁知道方才底下有人来回,说她不愿意进我大夏后宫,这会儿正在淑妃处求淑妃帮她回黎国呢,你说说,这像什么话,本宫这太后之尊,难道不比淑妃更位高权重吗,倒叫她非要舍近求远了。”

    “娘娘息怒,”万姑姑道,“娘娘方才不是说了,卿珏公主和淑妃娘娘关系要好,想来公主也是看惯了后宫争斗的,这宫里哪有真正的姐妹,许是卿珏公主正是因为看透了这点,才同淑妃娘娘说她要回黎国的,大抵也是有着姐妹之情不变得意思。”

    “这也是,”太后同意了万姑姑的说法,但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不过区区姐妹之情,又不是亲生的,哪里有这么多心思去维护,只要她做了贵妃,长久在宫里,还怕淑妃不对她尊敬,和她要好吗。”

    万姑姑闻言,不由眉头一皱,口中却还是道,“卿珏公主年轻不懂事,且上头女性长辈,有几个敢同她说这个,不如娘娘多费些心思,同卿珏公主说明白了,想必卿珏公主必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太后听罢,深以为然,忙点头道,“也好,你便亲自走一趟,传她过来,我亲自同她说。”

    万姑姑应了,“这会儿该到用药的时候了,不如奴婢先服侍您用了药,再去传旨,娘娘自可稍歇一歇,卿珏公主和淑妃娘娘多相处一阵子,说不定也就舍不得再回黎国去了。”

    太后可有可无的应了,万姑姑出去取药,叫了一干宫人进去伺候,如今小厨房熬药的虽不是李宫人,却也是夏云景特特安排好的,故而万姑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只从起初那小宫人递给自己的青底荷包中取了一丸子剔透晶莹的药来,若不仔细看了,还以为是一粒水晶珠呢。万姑姑将这粒如水晶珠子一般的药丸子放进了刚熬好的药里,那锅中的药略略颜色一浅,但很快又恢复了本色。

    “姑姑慢走,”那宫人对万姑姑一礼,而后便也不再看万姑姑,反而径直把下剩的药渣子给处理了。

    万姑姑才服侍了太后用药就离开了,至于万姑姑离开不久,太后就遣了人出去,自己在床上歇着,而后便不过悄悄睡了过去。

    “大夏气候果然比黎国好得多,若是如今黎国,只怕已然是金叶铺地了,哪里还有大夏这般这么多的娇花呢,”韩玉说这话时,眼里有着不可忽视的野心,但她明白自己不是在黎国,故而还算有所收敛,只是故作掩饰的挑了一朵艳丽的金菊叫伺候的宫人捧了镜子过来,而后斜斜的插在了自己发鬓间,待左右端详满意了,才看着楚窈遗憾道,若非你从来不爱在发间用这些鲜花,咱们到可以戴花为乐的。”

    “便是不戴鲜花又有什么好遗憾的,”楚窈笑着指了指自己鬓角垂下的铃兰,“宫中匠人手巧,这宝石铃兰做的,比真花还好看些,又不用过一会儿就要换,你是知道的,我最不耐烦时时梳妆打扮,戴这样的花才更合我心意哩。”

    “也就是你喜欢,到底匠气太重,不如真花天然。”

    “我可不就是个俗人吗,”楚窈摆了摆手,看了看远处慢慢过来的万姑姑的身影,对着韩玉端起了酒杯,“你将远行,我也没什么可赠你的,不如以酒作别,愿你不悔今日此时吧。”

    韩玉也举杯同楚窈对饮,“本宫从不知道后悔二字该如何去写。”

    “如此甚好,”楚窈话音才落,就看见红珠过来禀报,说是太后处的万姑姑过来传旨,太后请卿珏公主过去说话。韩玉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便自去了。

    等到韩玉走了,楚窈看了看统共没动过几筷子的菜,和四周的花卉,方悟了口鼻道,“这菜你们尽管捡没用过的下去自己吃吧,倒是赶紧叫人把这些花儿收了才是正经的,一颗两颗是风雅,但是这么多,虽是圣人和夫人的宠爱,你们也不怕我闻着难受?”

    “既然听见了淑妃娘娘的话,还不快去办,”叫人惊讶的是,夏云景竟从假山后头转了出来,“日后办事时也多花些心思,莫以为多了便是好的,适可而止才是恰到好处呢。”

    楚窈面对夏云景时,毫不掩饰面上的讶然神色,便是听了夏云景那似乎意有所指的话,她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对夏云景的有些话,听不懂,才是最好的处置方式呢。

    楚窈又看了看红珠花影如常的神色,突然有些恼了,“原来圣人早过来了,偏偏只瞒着我一个,圣人可是怪罪窈儿不曾留下公主在宫里?那正好,公主才往太后娘娘处去呢,圣人若是有心,一道圣旨下去,也就是了。”

    夏云景见楚窈恼了,脸上反而真心笑了起来,“这宫里有你这个小醋坛子,那劳什子卿珏公主,不要也罢。”

    “圣人惯会哄人开心,”楚窈撇了撇嘴,却没再说这个,只道,“那圣人咱们可说好了,卿珏公主,不进宫,等到过些日子选秀正式开始了,您想要什么样的,我就给您选什么样的,便是皇后娘娘不喜欢,我也能给您选了进来。”

    “你说这话也不怕皇后恼了你?”夏云景是拿楚窈没什么法子了,故而也只是笑,底下伺候的人见圣人开心,便也不说话打扰。

    “皇后娘娘才不会呢,”楚窈嘟囔道,“不过我也是有私心的。”

    “哦,说来听听,”夏云景坐到了楚窈身边,就着楚窈放在一边的公筷用了一小块绿豆糕。

    楚窈看在眼里,口中还半真半假的说道,“公主身份尊贵,但她一贯高傲,对窈儿虽也时常护着,却也不如圣人您和皇后娘娘,就这点子情分,窈儿还担心等公主入了宫做了贵妃之后就变了呢。倒是选秀选上来的新妃,身份再高也比不得皇后娘娘,窈儿虽然不才,但至少分位不比她们差,她们想要欺负窈儿,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呢,所以窈儿从私心里就是不想公主进宫的。”

    “你倒是敢对我说真话,就果真不怕吗,”夏云景话虽这样说,但自称仍然是我,口气也依然温和,倒没有什么吓着楚窈的。更何况夏云景有心叫楚窈多照顾太子,又有夏云景未来要重用冯相,便更不会叫楚窈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故而对楚窈一贯歉疚,又有赵怡从中调和,夏云景又没有女儿,说不得他就是把楚窈当做一直能陪在自己身边的长女了。有哪个父亲会真的对自己宠爱的女儿无缘无故的恼怒呢。

    “您对窈儿好,窈儿怎么会怕您呢,若是您板着脸教训窈儿,说不得窈儿才真的会怕呢,”楚窈笑着说道。

    夏云景又和楚窈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离开了,楚窈并没问他要去哪儿,因为不用问也知道,他必定是要去太后宫中主持大局的,顺便还会在看看太后的最后下场。毕竟是亲生的母亲,是该要有些不同的。至于他过来的原因,无非不过是想看看自己和韩玉的相处,顺便稍稍试探一番罢了。

    这边韩玉跟着万姑姑才到了太后宫中,便有人过来禀报,太后已经休息了,只万姑姑却仍决定带着韩玉进去,只说是太后白日里也不必睡得太久,何况太后说了要见公主,便该依着太后的吩咐才是,一干宫人想着太后往日的脾性,不由也点了点头,便请了万姑姑和韩玉进去,并没再多话,反而下去准备了些新式的点心,卿珏公主过来,必是要上最新鲜的茶点,才符合太后一贯对卿珏公主的礼遇的。

    “既然回来了就过来吧,”万姑姑两人进去时发现,太后已然是醒了,只是身上犯懒,不曾起来。

    “公主请,”万姑姑见太后醒了,便让了韩玉走在前头过去,自己跟在后边,而后又赶了过去帮太后放好了引枕,并搬了凳子在太后床边请韩玉坐下,又取了那个青底荷包出来,取了一块香饼,添在了香炉里头,这才行礼出去了。一举一动,俱在太后和韩玉的目光之中,泰然自若。

    “太后娘娘这会子叫本宫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吗?”韩玉因着将要回黎国,不必再奉承太后,便改了自称,更何况,她在大夏的这些日子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大夏太后的尊荣,说不定还比不得楚窈这个淑妃。都说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太后或许对先王看得分明,如今到了她儿子身上,她却要给自己的儿子找不痛快。

    太后听了韩玉自称本宫,心里便有些不舒服,面上便也不由得带了些出来,毕竟除了皇帝,就连身为皇后的赵怡也是依着她,从来不在她面前显示自己的分为尊贵的,但到底太后对自己要用的人还是有几分耐心的,故而太后只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对韩玉道,“公主这几日怎么不曾过来?”又说,“本宫今日听闻说是公主想回黎国去?”

    “正是呢,”韩玉一口确定了太后所听不虚,“本宫身为黎国公主,出使大夏日久,也早该回去了,若不然,只怕还要叫人以为本宫并非只是出使,而是来大夏联姻的了呢,”韩玉似笑非笑的看了太后一眼,突然站了起来,拿脚把凳子往后踢了踢,离太后有些距离了,方才重新坐了下来,“太后娘娘可别怪本宫失仪,因本宫不日便要离开大夏回黎国去,今个儿中午便和淑妃娘娘约好了一同玩乐的。淑妃娘娘有心为本宫践行,方才便饮了几杯酒,本宫闻见太后身上药味,便有些不舒服,因恐过会儿叫太后看不得,不如这会儿就先坐得远些的好。”

    韩玉这一番动作下来,早把太后气得脸上发涨,又有万姑姑早先出去了,屋子里便只有她和韩玉二人。韩玉只以为自己将要离开大夏,哪里还愿意和太后虚与委蛇。

    太后恼了一阵,略略顺了气,只做好言相劝的姿态出来,“公主虽身份尊贵,但到底是要出嫁的女儿家,嫁与寻常王侯家和帝王家到底是不一样的,进了别人家里就是别人家的人,若还嫁进皇宫,那你就还是高高在上的‘君’,而非是臣。本宫知道公主与淑妃要好,但你又何必只为了一个淑妃而把自己未来的大好前程弃之不顾呢。”

    韩玉听了太后这一番话也不由觉得好笑,漫说她志向高远,不愿意这一辈子止步于后宫之中,就算是嫁人一说,嫁进大夏后宫,再如何她也是别国公主,不得信任,想做到皇后母仪天下,还不如向着太后为目标更来得靠谱些。何况嫁进大夏皇宫,哪有在黎国嫁娶来的便宜,她便是没能成事,她也是皇帝的女儿或是姐妹,寻常王侯之家还得看她的脸色讨生活,不是更自在尊贵些吗。

    “太后娘娘说笑了,娘娘说的是大夏的公主吧,要知道我黎国公主生而尊贵,便是嫁入王侯之家,也只有他们看本宫的脸色和意思行事的,”韩玉蔑视的看了太后一眼,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袖,又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娘娘若只说这些有的没的,那恕本宫不奉陪了。”

    “你,你,黎国真是好教养,”太后指着韩玉半天说不出话来。

    韩玉扶了扶鬓角簪着的金菊,对太后笑道,“多谢大夏太后娘娘夸赞了,我黎国的教养自然是好的。”

    “滚,滚出去,你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东西。”太后看着韩玉面上的笑容,心下的愤怒便更压制不住了,只从身边的小几上随手抓了一个东西便朝着韩玉扔了过去,韩玉一时不察,脸上被划出了一道锋利的口子。

    “你竟然敢伤我,”韩玉摸了摸脸颊上流血的口子,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锋利的匕首,心下一阵后怕,如若她躲得再迟上一刻,只怕这条性命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幸好,幸好。

    太后见伤了韩玉,立时也没了主意,面上也不自主的慌乱起来,但她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只说,“谁叫你这么没教养,还公主呢,比我宫中伺候的最低等的贱婢还不如。”太后说的贱婢,便是指内宫伺候的去了势的内侍,她一向看不起内侍,从来不叫他们近身伺候,还多有打压,韩玉前些日子跟着太后,自然知道太后口中贱婢的意思,一时间怒火冲头,便克制不住了。

    “你竟然还敢骂我,本宫是金尊玉贵的黎国公主,你又是个什么东西,”韩玉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不过是个和亲儿子都闹翻的死老太婆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多么高贵的太后娘娘吗。”

    “你,你说什么,”太后怒得没了病弱的体态,一把掀了被子快步下床赶到韩玉面前,扬手扇了韩玉一个巴掌,恰扇到韩玉方才被伤到了的脸上。这动作倒是一气呵成,顺手极了。只是说来奇怪,这样大的响动,万姑姑竟也不曾带了宫人进来查看,她可是个极警醒的。此时太后和韩玉却也没人觉得不对,甚至两人都只顺着自己的本心走,这体内有邪火,就是要直接发出来才畅快不是。

    韩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且伤口又裂开了,留了更多的血出来。只是现在韩玉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身为黎国公主,从来备受宠幸,何曾受过这样的欺侮。她便也一把把太后推倒在地,还就势踹上了太后的心窝子。

    太后毕竟不如韩玉年轻,竟简单的就被韩玉得手了。

    韩玉见状,也不由畅快起来,指着太后笑道,“你也不过如此,本宫就好心提醒提醒你,你还以为你是当年堪称后宫第一人的贵妃娘娘吗,你以为皇位上坐着的是你最宠爱的宝贝儿子吗?不是,都不是。你的皇上已经作古,成了先皇,皇位上坐着的,是你早就不要的,丢了的儿子,他恨你,他恨你哈哈哈。你早知道他恨你,所以更加不敢亲近他,对他动辄打骂,以此来彰显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可怜,真是可怜。”

    “你住嘴,”太后恨恨道,“本宫是太后,他抢了他兄弟的皇位,还想要本宫和他母慈子孝,做梦。若不是他在其中横插一脚,我可怜的皇儿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他既然友爱兄弟,那他兄弟出事的时候他就该去向皇上说明,所有坏事都是他干的,都是他干的!”

    “你真是疯了,”韩玉被太后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反而清醒了一点,“疯子,真是个疯子。”

    “胡说,本宫才没疯,”太后说着又看向韩玉,然后摸索着想要站起来,摸着摸着,太后竟摸到了方才掷向韩玉的匕首。冰冷的刀锋影射出太后毫无理智可言的眼睛,太后静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雕刻得十分逼真的石雕,韩玉咽了咽口水,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让太后像被什么触动了似的,猛然惊醒过来,太后抓着那把匕首一步步走向韩玉,而后拉着韩玉的衣襟,咬牙切齿道,“逆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韩玉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但是她越是清醒,就越是被太后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大汗淋漓。她不住摇头解释,她不是夏云景,但夏云景这个名字反而更叫太后觉得恼怒异常,更加刺激了太后。就在太后举起匕首的那一瞬,韩玉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力气,一把缴械了太后手上的匕首,而后毫不犹豫的将匕首送入了太后的胸膛。

    鲜红的血液喷涌到韩玉脸上,合着韩玉原先的伤口,就像是地狱修罗女一般可怖。如今的韩玉钗环遍地,衣衫褴褛,发髻上只剩了方才来仪宫中簪上的那朵金菊,残落的开着。如今菊瓣上也染了血,韩玉突然想起临幸时候,楚窈所说,愿自己不悔今日此时的话。

    “啊!”韩玉一声惊叫,随着她的一推,太后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而她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

    ☆、第八十章

    韩玉身后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居,不论她回不回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了。

    听着里面响起的尖叫声,万姑姑站在廊下,看向夏云景。

    夏云景在楚窈那里没停留多少时间,故而过来的也还算早,几乎可以说是把太后和韩玉之间的对话从头听到了尾。要是真说起来,夏云景对韩玉还真没什么恶感,韩玉说的那些话,都是夏云景他自己想要对太后说的,但是夏云景是什么人,要真算起来,他也能勉强算得上是个疯子了。疯子的思维是不能用常人的思想来理解的,他并没叫韩玉说那些话,但韩玉偏偏撕碎了一切伪装,把太后的一切私心暴晒在阳光下,叫这外头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感受着夏云景身上无差别的杀气,万姑姑不由一颤,她打从听见太后那疯狂的话,便知道,自己是留不得了。这院子里的人,统统都要给太后陪葬。

    “圣人,”万姑姑近前两步,向着夏云景跪了下来,“没有照顾好太后娘娘,奴婢当诛首罪,自当随娘娘下去补全。只是奴婢大抵是看不见黎国皇室覆灭的那天了。奴婢也不求别的,只求圣人在兼并黎国后,差遣一个宫人告诉奴婢一声,也算奴婢一族能在九泉之下安歇了。”

    夏云景闻言,神色昏暗的看了万姑姑一阵,终究还是点了头,“朕兼并黎国之后,会命人重审黎国重大的冤假错案,若你万氏一族尚有子嗣在世,自然能在世间得见你万氏满门荣光重归。”

    “圣人慈悲,”万姑姑得了这句话,算是满意了,因为她恰好知道一个万家后人还好好活着,而且,那是个男子,一个有本事的男子。万姑姑向着夏云景磕了一个头,这个头磕的无比虔诚,格外的真心实意。

    万姑姑也不等夏云景叫起自己,便自顾起来了,然后进了太后的寝殿。

    万姑姑进来的时候,韩玉正举着匕首和其他人对峙。韩玉不甘心就这么结束自己的性命,不止是她还有抱负没有完成,还有她若是就这么没了,大夏把所有事情往黎国身上一推,再找个其他站得住脚的理由,大夏便可以堂而皇之的打着正义的名号挥师北上。如今的黎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充满血性的黎国。百年的吴侬软语,让整个黎国醉倒在温柔乡里,一旦此时大夏北上,黎国不堪一合之力。除非……

    韩玉眼神转了转,随即又陷入了绝望,除非冯相能尽力为黎国谋划,或可有一敌之力,但是怎么可能呢。不说冯相多受猜忌,处处受到限制,单说父皇就不敢把黎国大权交到冯相手里,就足以让冯相不愿意为黎国下死力气了。更莫说冯相独女冯潇,如今已然是大夏淑妃,又曾经教养过大夏太子,如无意外,可以预见冯氏归顺大夏之后,能得到大夏两代帝王的宠幸。这样一对比,谁不知道怎么选择呢。

    万姑姑进来之后,也不惧怕韩玉手中的利器,只一双眼睛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太后,她浑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一步步走了过去。

    万姑姑这样的举动显然触动了韩玉的底线,韩玉向着万姑姑挥舞着利刃,“你别过来,别过来。”

    万姑姑只做不曾听见,仍自顾自的走着,直到韩玉忍无可忍,将利刃刺进了万姑姑的胸膛,韩玉受了惊吓,因为万姑姑在看到她时,眼睛里爆发出的彻骨的恨意。韩玉以为万姑姑是个真正的忠仆,但只有万姑姑知道,她是在透过韩玉,恨着韩玉的父皇。万姑姑张了张嘴,但她什么也没对韩玉说,而是将目光凝固在了太后身上。

    万姑姑挣扎着推开了韩玉,倒在了太后附近,而后万姑姑艰难的爬到了太后身边,伸手合上了太后死不瞑目的双眼,“一切都是奴婢的过错,娘娘若不嫌弃,便在奈何桥上等上一等,奴婢这就下来陪您,也叫您不那么孤单。”言罢,万姑姑便也就这么去了。

    夏云景带了侍卫从众人身后显出身形,喝道,“此等恶贼,还不就地诛杀。”

    一干侍卫上前,将韩玉就地格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冲到了太后和万姑姑身边哭了起来,哀声瞬间响彻整个寝殿。

    “太后已经去了,还请圣人节哀,保重龙体,”有人这样劝道。

    夏云景挥了挥手,“传令,太后于宫中停灵七日,再与先帝合葬,举国三月不得宴饮嫁娶。万姑姑实乃忠仆,特除其奴籍,封为庄文夫人以九嫔礼陪葬于太后陵寝。黎国公主韩氏,心思歹毒,杀害我大夏太后并其忠仆,可见黎国绝无与我大夏交好之心,尔等且将黎国使团就地格杀,以告慰太后在天之灵。”

    那日事情很快尘埃落定,楚窈却很是领着太子在夏云景面前唱了几出大戏,才叫夏云景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不过夏云景心情一好,就有人又在出幺蛾子了。

    楚窈难得没了限制,在赵怡的凤仪宫中说话,便见紫烟进来,“前两日圣人心情不好,那些言官没人敢出来,这两日眼见得娘娘和太子殿下把圣人哄得高兴了,这会儿就又站了出来,一个个的都大义凛然的指责着圣人呢。”

    “打从我听见他那日的命令,便猜到有这样一日,你且瞧着吧,最后谁也不会挨罚,不过是厚葬太后罢了,人既已死,你说上一句厚葬,其中操作,还不是你自己去做。到底不过是为了圣人的出格举动寻上一些合适的理由罢了,”赵怡浑不在意,又见楚窈有几分兴趣,便道,“你们娘娘爱听,你便同她说说吧,当个笑话来听也是好的。”

    赵怡吩咐了,又是给楚窈学话,并不费什么,紫烟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娘娘容禀,那些言官今个儿上朝,都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半上折子说圣人不该只让太后停灵短短七日,不该只举三月国丧,不该封万姑姑,不该违规用九嫔的丧仪安葬万姑姑。又有说不该杀韩氏和黎国其他使臣的,便是两军交战也不斩来使呢。”

    紫烟停了停,便又接着道,“这另一半便一一反驳,说太后这不是喜丧,是哀事,且先帝去时,大举国丧,耽搁了多少好男女,若太后如今又耽搁三年,只怕大夏民间便要多许多痴男怨女了。这事分轻重,圣人愿为天下百姓,轻置皇家脸面,实乃明君所为,更何况……”

    “更何况,圣人仁孝举国皆知,哪里就非得在乎这三年国丧了对吧,”楚窈接口道,“那万姑姑的册封,不会被那些人说成是为了补偿太后,故而加荣光于太后忠仆吧?”

    “娘娘聪敏,那些言官正是这样说的呢。且圣人又言,须得厚葬太后,这一档子事情,便算是安然过去了,”紫烟想了想道,“倒是百官都更在意的,是黎国该如何处置。虽圣人言明,杀人者当诛,其协同者同罪,更何况她杀的人还是我大夏太后呢,这可是伤及脸面的事情。”

    “想来不少官员对此上了折子批评圣人吧,”楚窈偏过头去看赵怡,“夫人你说,这母亲被人杀了,儿子报仇还要拦着,更何况这儿子还是天子,那些拦着的人又是怎么想的?”

    俄而楚窈言罢,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也不等赵怡说话,就自顾说道,“若说都是些庸碌,却也不尽然,里头只怕也有不少人,是担心战争劳民伤财,动摇国家根本的。只是他们到底是先王老臣,看不透。圣人昔年镇守卫地,和黎国很有些龌龊,更何况如今太后一事,圣人更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指责黎国。那些人光记着自己之下的百姓应当安泰,莫非就忘了边关镇守的守军每年有多少死伤?莫非他们就不是我大夏子民了不成?”

    赵怡闻言,面上神色和软了些,又把楚窈抱紧怀里,道,“若这些人都能这样看待就好了,军人战沙场,拼的是性命,可是到底军户身份不高,长久以来的陈旧思想,就叫许多身在高位的文官看低了军人。除非那些军人有朝一日能够通过军功和他们平起平坐,大抵才能得他们正眼。但这又何其困难。”

    “文人本就相轻,他们自然更看不起武人,却不闻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过是不和他们计较罢了,”楚窈难得有机会又靠在赵怡怀里,立时止了赵怡动作,把头上钗环都卸了,安稳在赵怡怀里躺着,也不怕钗环会膈着赵怡,可见细心了。

    对于楚窈的心意,赵怡自然心领身受,她是最明白楚窈不耐烦几番梳妆的,因而心里越发熨帖。赵怡见楚窈躺着不乐意说话,便只示意了紫烟继续讲。

    紫烟看了二人动作,便也不由把声音稍稍放低,维持到了一个让两人听着舒服又不至于听不见的高度。也是这时候,赵怡身边伺候的一个二等宫人进来,见状先同紫烟耳语一番,才垂首站到了一旁。紫烟愣怔一瞬,脸上却立时堆满了喜色。

    “娘娘大喜,”紫烟对赵怡拱手恭贺道,“方才前头传来消息,黎国犯我大夏边境,圣人大怒,把那些主和的官员骂得狗血喷头,而后吩咐下去,打点粮草军械,看来是要战了。”

    ☆、第八十一章

    “圣人,臣妾愿与您同往。”赵怡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便是发髻上珠宝叮当,遍身绫罗,却也掩盖不了她挺拔的身形,与骄傲自信的气质。

    楚窈看见这样的赵怡,眼睛都不由亮了起来。在她心里,真正的赵怡永远是披甲执锐的将军,而不是在后宫温柔乡中和女人谋算心机的妃子。因而便也不由得看向了夏云景,眼睛里充满期待。

    从今日得了夏云景意欲出征的消息,赵怡便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渴望。楚窈坐在她身边,不时便能感受到赵怡身上蓬勃的战意。待得夏云景来了凤仪宫中,同赵怡、楚窈说了自己要御驾亲征的事情之后,赵怡便说出了这样一句请战的话来。

    夏云景看着与以往全然不同,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赵怡,蓦然便想起来当年求亲时、先时在卫王府时的赵怡,夏云景又看了看一旁眼睛晶亮的楚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一口答应了下来,“也好,梓潼你也是太后嫡亲的儿媳,朕的嫡妻,大夏的皇后,此时正当扬我大夏国威,你自当同去。”

    楚窈听罢,脸上堆满了欢喜的神色看向赵怡,但又见夏云景说完话便看着自己,就也觉出不对来了,“圣人与夫人一同亲征,那,那朝政当如何是好?”

    夏云景听了楚窈问话,竟难得给了楚窈一个孺子可教的目光,叫楚窈诡异的觉得夏云景竟也年轻了起来,和旧时在卫王府中所见,也没什么多大区别了。若说是这战争之故,还不如说是赵怡和夏云景多年夙愿即将达成。赵怡是为了将士,夏云景是为了自己即将一统两国,得到这大夏从开国至今便无人能得了的功绩,名垂青史。

    “窈儿你一向聪敏,故此次朕预备于宫中设皇贵妃一职,位在皇后之下贵妃之上,形同副后。朕与皇后亲征前,便先立窈儿你做皇贵妃,总揽大权,辅佐太子,垂帘听政。”

    夏云景一字一句,叫楚窈脑子也不由得有些发懵。皇贵妃?总揽大权垂帘听政?楚窈不由得看向了赵怡,见她脸上神色也是十分惊讶,便又看向了夏云景,“圣人三思。”

    “朕自然是深思熟虑,”夏云景摆了摆手,制止了楚窈想要出口的话语,“朕与梓潼虽然走了,但朕留下的人手还在,自能自行运转,但正如人体一般,五脏六腑俱全,却仍要一人执掌大权。这朝堂后宫之中,除了梓潼,朕能信任的便也只你一个了。”

    “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吗,”楚窈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回到了平时机敏的状态,“何况您这回是攻打黎国,您别忘了,按着玉蝶来,臣妾还是黎国冯氏女呢,且还是有黎国爵位的。太子仍在,帝后出征黎国,朝中大权却叫黎国女子掌控,还要垂帘听政,”楚瑶说着,便渐渐苦了一张脸,“圣人您还是另指一人吧。”

    “太子毕竟年幼,处事仍显稚嫩,你是我与圣人一同教养出来的,圣人自然知道你的本事,这样紧急的关头,自然要你去承担了,”赵怡不等夏云景说话,便反驳起楚窈,“你若实在不愿意,却也并非不行,但你需得知道,你不愿意,我与圣人之中便要留下一人来,你当真忍心?”

    “自然是……”不忍心了。楚窈没有把话说完,但她脸上神色,便已经说明了她的答案。

    “那圣人可要答应我,若行事之时,朝堂之上有人违背我的命令,或是公然反对于我,许我先斩后奏之权,再从后发落。”楚窈既然接下了这责任,便要首先保证自己的地位在此期间不能被动摇,这样才能帮赵怡和夏云景守住大后方不是。

    “一切由你做主,若遇到那等不听话又倚老卖老的老臣,你便直接一撸到底,又有何妨,”夏云景这话说的暧昧,但楚窈一听便明白了。夏云景这是要自己帮忙看着,他好借自己的名头排除异己,收拾不听话的朝臣呢。

    “有圣人这话便好,可比什么尚方宝剑管用。”

    这日几人难得一块儿用饭,便又传了太子过来,同他说了这事,太子自然没有不应的。但楚窈冷眼瞧着,只怕太子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对自己十分依赖的孩子了,这些日子跟着夏云景,太子也被教导得十分优秀,其实也能独当一面了。楚窈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些高兴,又有几分怅然若失,但后来太子悄悄告诉楚窈,夏云景吩咐了许多事情给他,楚窈略问了几句,便知道夏云景是吧事情都交给太子做了,自己所能发挥的最大作用,果然也就是作为太子的挡箭牌,叫那些污秽的流言蜚语不至于被安放到太子身上罢了。知道了这些,楚窈倒是觉得好受了许多,毕竟是太子亲口告诉自己的。

    次日早朝时,夏云景便以雷霆之势下了圣旨,在皇后之下,贵妃之上设立副后,称皇贵妃。并言明,皇贵妃一职只能在中宫皇后空缺,或是紧急重大之事时,方能设立。紧接着便颁布了册立楚窈做皇贵妃的旨意,还不等朝臣回过神来反应,便又说了自己与皇后要一同亲征,留太子监国,皇贵妃总揽。并垂帘听政的事情。

    楚窈与赵怡虽不能亲临现场得见,但夏云景也特意指了人来给她们学话,约莫半个时辰便是一个,几人轮换着,总能把最新鲜的言语送到楚窈赵怡面前。

    现在楚窈二人面前的徐内侍,便是夏云景处领了这个命令的一个内侍总管,说来被夏云景派过来做这等小事,也算是屈才了。

    “怎么是徐内侍你亲自过来了,莫不是底下的小子躲懒?可该好好罚罚才是,”紫烟见了徐内侍过来,不等赵怡吩咐,便给徐内侍看了坐。

    “并不是底下小子偷懒,实在是这回着实精彩,奴婢特地过来向两位娘娘学了,想讨个赏的,”徐内侍言罢,又向赵怡楚窈两个请了安,才坐在了紫烟给他搬的凳子上。

    “是什么事儿,竟然叫徐内侍你也觉得精彩?”楚窈好奇道。

    “娘娘容禀,前头小子应该同娘娘回到圣人叫颁布了旨意,底下大臣一片哗然吧,”徐内侍见楚窈点了点头,这才笑眯眯的继续道,“这接连几道旨意一出,底下各位大人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不知道是该劝哪道圣旨才好了。”

    楚窈眼珠子一转,想到那样情景,便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怕他们是想求圣人另指一人总揽,做摄政王,叫圣人收回本宫垂帘听政的旨意,又想举荐自己势力的主子,还要装模作样的劝一劝圣人,好叫圣人与皇后不要做亲征这样危险的事情。一时几件事情交错到一块儿,便是先说哪件都不觉得好了。”

    “难怪圣人一向同奴婢们说淑妃娘娘聪慧,奴婢这还不曾说,娘娘便已经猜到了,”徐内侍笑眯了眼,对楚窈道,“那几位大人左右也不过争论了这几件事罢了,这排在前头的,正是娘娘所说,请圣人另择摄政王的事情。”

    “那圣人如何驳了他们的,”赵怡原是坐在上首饮茶,只静静听楚窈说话,这会儿倒也来了兴致,想知道夏云景的反应。当然,这其中大抵也不乏徐内侍会传话的缘故。

    前头来的那个小子,大抵是为了奉承,却道行不够,只一味对着楚窈赵怡两个描述夏云景叫人颁布旨意时如何王者风范尽显,又说那旨意辞藻如何如何华丽,其中称赞楚窈的话,如何如何美丽云云。倒是徐内侍只拿大臣反应这些赵怡楚窈感兴趣的话题来说,且又不犯忌讳,又在夏云景的容忍范围之内,还叫楚窈赵怡两个听得高兴,这才是本事呢。

    “圣人说,既然诸位大人觉得叫皇贵妃做总揽不合适,那自可自己推荐,诸位大人果然热闹起来,除了推荐几位阁老的,还有一位礼部的韦大人推荐了先皇长子,”徐内侍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顿,偷眼看了看上头坐着的楚窈和赵怡的脸色,这才继续道,“韦大人这话一出口,便又得了几位大人的响应,说是先皇长子身为圣人亲兄,又是大夏皇室嫡亲的血脉,自然……”

    “自然比皇贵妃一女子,又是即将开展的黎国女子身份更加高贵?”楚窈见徐内侍不敢说了,便自己接了下去,又见徐内侍躬身要道恼,便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并没放在心上,反倒是对赵怡道,“夫人你说,圣人登基已经这样久了,怎么还是有人贼心不死,想要越过圣人执掌大权呢,难怪圣人要我做总揽,原来是防着这起子乱臣贼子呢。”

    楚窈说得眼里,赵怡自然听得明白,饱含深意的看了楚窈一眼,不揭穿她故意说给夏云景耳目的话,反倒是随着楚窈一起说道,“这才是见人心的时候呢,只是这拔了萝卜带出泥,你过几日有的忙了,想来除了先皇长子,还有其他先皇子掺和在里头吧。”

    “皇后娘娘容禀,还有几位小皇子,成年皇子,倒是只有皇长子一个。”徐内侍回道。

    “几个小皇子倒是不必多虑,不是能力不够,就是纯粹被人推上来当挡箭牌的,那起子不想站队,又害怕得罪圣人的,自然会选择小皇子了。倒是成年皇子里,独先皇长子与圣人同母所出,当年还很有些势力……”

    “夫人不必担心,不论是这先皇长子还是其他有心,这回却没显露出来的先皇子,索性圣人借着先帝的国丧将将过去,太后的国丧才开始,因而压着并没给他们册封,这没册封的先皇子们,也不过是普通宗室,连有些品级的官员都比不得,我要处置也简单,往宗室犯错惩治的衙门一关也就是了,再闹腾的厉害了,便仍到圣人专属的衙门里头去,全看管起来,等夫人你与圣人回来了再说。只是那衙门里可不得了,一向讲究生死不论的,若出了事情,可怪不到我头上。”楚窈摇头晃脑道。

    “想不到窈儿你竟是这样想的,也罢,谁叫我派你做的这个总揽呢,自然是得帮着你背这个黑锅的,”夏云景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恰把楚窈说这话时给抓了个正着。

    楚窈不由得尴尬的吐了吐舌头,看了赵怡一眼,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第八十二章

    “哼,又是那些尸位素餐的蛀虫!”

    楚窈在走到东宫书房门前,就听到里头文渊恨恨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看了外头对自己行礼的侍者,不由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花影一眼,花影立时会意,把几人带了下去,只留了玲珑几个在外头守着,还要远远地站了,听不到里头的声音才好。至于方才那几个侍者,自然是被花影带走重新教导一番,并且格外注意着,若有半点异动,或是想要向外头传什么消息,只怕就不止是重新教导这么简单了。

    楚窈在外头站了站,才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今日楚窈穿着玄底金纹曛色镶边的贵妃常服,因要常来往于来仪宫和太子东宫,甚至于前朝,故而便只把长发拢在脑后,用曛色做底,玄色和金色交杂绣了凤纹的锦带束了,额前垂着红珠做的华胜。因饰物简单,便将一点唇色染得绯红,颊边也稍做晕染,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娇艳,然而她身上气质温和持重,加上玄色和曛色皆为正色,故而更显大气。

    在赵怡和夏云景出征后的这段时日里,楚窈因要帮着太子平衡前朝,便也认真打扮起来。她身上衣饰并不如何华美繁复,却自有一种简约之美。她得体的装扮,天生丽质的容颜身段,两相交融,叫人明知她的美好,却更加不敢直视。倒是这些日子以来,因各官员以为大夏没人比得上她,她又是黎国出身,连先前黎国捧在手心里的卿珏公主也比不得她的美丽,容貌堪称两国之最。最难得的是,楚窈除了美貌,还有头脑。她帮着太子做了多少漂亮事,叫原先那些轻视她的官员、宗室一个个也灰头土脸,故而也就被民间盛赞为当世第一美人。

    “太子这是怎么了,”楚窈笑盈盈的看向太子,而屋子里伺候的内侍早在楚窈进来之时,便极有眼色的收拾好了东西,而后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这模样倒叫楚窈看得十分满意,不愧是夏云景废了心思给太子挑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娘娘,”太子一见楚窈,原先满心的火气便也降了下来。太子亲自从小几后头走了出来,挽了楚窈的手一同在主位上坐了,方才指着两本折子道,“娘娘且看看这个吧。”

    楚窈闻言,却没动手去拿,只拿眼睛略扫了一眼,这一本是青色的,乃是地方府上上进的折子,里头内容无非不过述职、陈情几样罢了。那另一本就不一般了,是一本白色的折子,这白色折子乃是夏云景属下一隐秘探查机构所特属。楚窈只知道这约摸是专门查探官员作风、行为及在职情况的机构。此时这两本折子放在一块儿,想必是上这本青色折子的人有什么问题了。

    楚窈立时便明白了其中关窍,因而便更不会伸手去翻那本折子了,帝王心海底针,太子年纪虽不大,帝王心术却学了不少,这样的事,楚窈一向不沾,因而这几个月以来楚窈是越发得太子敬爱了,“看就不必了,那官话弯弯绕绕的,倒不如太子你同我说了听着便宜。”

    太子闻言,脸上果然欢喜起来,与楚窈的动作也越发亲密起来,“娘娘我同你说,这青底的是个南方的知州,他同我报的是南方大旱,请朝廷减免税收,白底的折子却说这南方今年丰收,又说这个知州贪污受贿,鱼肉百姓,这简直是把朝廷的脸面放到地上踩。作为一地知州,便该好好报效国家,哪知他竟如此,儿子正想着要如何治他的罪呢。”

    楚窈闻言想了想,问太子道,“太子既有了决断,我便只问太子三个问题,其一,这知州在民间风评如何?其二,南方有许多州府,这一处知州报了大旱,那其他南方知州又是如何来报的?其三,这一地有至少十人有直奏白折之权,且人人各不相干,并不知道对方情况模样,甚至连有几人都不清楚。那太子你如今是只收了这一份白底折子呢还是收了数份直奏的此地白折呢。”

    太子闻言一哂,思考片刻,方不好意思的笑道,“今日亏得娘娘提醒,我今日只凭了这两份折子,便武断下了定论,实在不该,若算起来,这其实也都是一家之言,且待明日,各州府的的青折与直奏的白折都送上来了,我再同这两份一道看,才知道谁说了假话。”

    “太子聪慧,”楚窈看着太子,面上和煦的笑意直达眼底。

    太子此刻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只道,“娘娘快别夸我了,这回可是做错了事情呢。”

    “太子此话差矣,岂不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太子能及时发现自己的错误,并勇于承认,立时修正,难道不该夸奖吗?”楚窈反问道。

    太子原也没想叫楚窈指责自己,盖因他平日其实极少从夏云景处得到这样的肯定,所以这几个月楚窈和他这夸奖居多的教育方法让他极为喜欢。不过楚窈这时候顺应了他的意愿夸了他,倒叫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太子微红了耳垂,转移了话题,“若是这青折知州果真如白折所奏,我便预备将他下狱,并抄没家产,再视其情节严重情况定罪。若他果然罪责滔天,我便叫他整个家族也为他这贪念买单。”

    “正该如此,”楚窈点头道,“若这人果真罪责滔天,那他家里人又岂会真不知晓?可见利益财帛动人,叫他们连礼义廉耻都忘了干净。既然享受了这些财帛带来的好处,便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合情合理。”

    太子不自觉勾起了唇角,“若是这白折之人说了谎话,那我便叫总管之人按照规矩处置。”

    楚窈点了点头,太子没说这规矩是什么样的,楚窈便也没问,只当听听便过去了。

    一时间两人气氛大好,谁料花影同方才出去的内侍突然一同惊惶的闯了进来,楚窈和太子对视一眼,皱了皱眉,太子正待要开口呵斥,就见花影与那内侍一并跪在了地上,“禀娘娘、太子殿下,军中快马来报,三日前圣人与皇后娘娘得了大胜,攻破黎国都城,正商量归国事宜,谁料圣人被一支利箭所伤,情形很有些危急,圣人危急时刻传位于太子殿下您,并口谕同立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为两宫太后。”

    “什么,”太子闻言大惊失色。

    “没用的东西,谁叫你捡这些没用的话来报了,”楚窈恼道,“圣人如今如何了,皇后娘娘如今怎样,那行刺之人可抓到了?”

    楚窈说这话时,倒是确实十分担心,不止是赵怡,也是夏云景,毕竟夏云景至今为止,对她也确实很好。担心之余,楚窈心里又隐隐松了口气,她甚至想着,若夏云景就这么去了,自己与赵怡的一番谋划虽然落了空,但到底不会背上沉重的心里负担,且夏云景这确实应当算作是意外的。

    只是楚窈没注意到,她说完话后,太子回过神来,柔和的眼睛。毕竟楚窈是第一时间关心了夏云景和赵怡这两个关键人物,还注意了那个行刺之人是否抓到。对大多数人而言,在听到内侍禀报之时,便肯定会被那传位和立两宫太后的消息吸引,由此可见,楚窈是个极重感情的人,而太子幼时由楚窈抚养,自然学了些楚窈重感情的姿态来。

    自太子回宫之后,不知道多少人在他面前提过,宫中无真心,更无真情,但想来他这回,是不会信了的,毕竟有楚窈在前,眼见为实。

    “正是,”太子也接口道,“父皇母后离宫之时,娘娘特地叫太医院正与副使一同随军伺候,孤可不信,有这二位国手在,父皇还能出事。”

    那内侍闻言,也立时苦了一张脸,“回娘娘、殿下,那军士因是加急赶回,才说了这几句,便昏了过去,现正请了太医院主事的太医过来救治呢,不如娘娘和太子殿下稍等片刻,等那军士醒了,奴婢必然详细问了,再来回报。”

    “你快去,这回必要盘问详细了,不如孤可不会轻饶了你。”太子一脸严肃道。

    “慢着,”楚窈见那内侍就要离开,忙叫住了,又对一边的花影道,“花影你出去寻几个仔细的内侍随他一道过去伺候,”楚窈言罢,又看向面前内侍,“那军士三日便赶了回来,想必一路风尘,也不曾好好休息,有太医在,你们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若你们过去时他还没醒,便叫人先帮那军士稍做梳洗,也叫他没那么难受。另先备下饭食,等他醒了,必要先用些好克化的,不能太过油腻。你只告诉他,太子怜惜他多日劳苦,允他一边用饭,一边同你说话,但只得注意了,不得漏了半句消息,可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那内侍答应一声,也没等楚窈再说话,便和花影一道急急出去了。

    太子听了楚窈布置,不由心下感动,“多谢娘娘……”

    楚窈有些疲倦的摆了摆手,“太子不要多礼了,咱们还是先等消息吧,”又说,“圣人既然有了那样的吩咐,那太子你就一定要比以前更快的成长起来才行,不止是做事情要比以前考虑得更加全面,也是为了要让圣人更加放心,好好养伤。”

    太子点头应了,一时二人便也一道焦急的等着,直到那内侍的身影再次出现,楚窈和太子俱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到底如何了?”

    ☆、第八十三章

    那内侍在楚窈和太子急切的目光下,正要说话,花影带了徐内侍未有通报,便从外头进来了。一看二人面上神色,楚窈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挥手止了那内侍,楚窈和太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凝重神色。

    “怎么回事,”太子开口问道。

    一见了楚窈和太子,徐内侍便立时跪在地上,对二人道,“禀殿下、娘娘,奴婢收到底下消息,说方才军士进宫后,先皇长子府有异动。奴婢收到消息后,已立刻下令封锁先皇长子府,不许任何人进出,但后续该如何处理,还请殿下、娘娘示下。”

    太子听了徐内侍的处置不由点了点头,且他受了太后和夏云景的影响,对先皇长子府中之人可没什么好感,恰又赶上要详细询问夏云景状况的时候,太子的心情便有些不大好了,“多派些人手,不止人,连只鸟儿也不准飞出去。你去看看他近来和什么人走得近,若非正常交往,一概不论对错,先行拿下。”

    “关在府里还是有些不妥,”楚窈听了太子的处置,便道,“且现在只是先皇长子有异动,并不能保证所有皇子后头都不会再有异动。”

    “娘娘说得是,”太子略想了想,便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处置有些不妥,非常时期还用这样仁慈的手段,这是嫌弃自己太过安全了吗,“劳烦徐内侍亲自走一趟,并上父皇哪里的老内侍们一道,每人带上一队军士,请各位皇叔进宫,并将军士留下一半,保卫各位婶婶和弟妹的安全。”

    楚窈听了太子修正后的处置,这才点了点头,各先皇之子,不论大小,都先拘束起来,各府家眷都先看守起来。断了所有潜在的继承人,这逼宫的概率自然要降低些了。

    “各位王爷进宫之后,便请进重华宫吧,”楚窈道,“重华宫中独门别院,各家之间都没什么联系,若住不下,可以把临近重华宫的两所宫殿一并划分出来,”楚窈说罢,又看向太子,“今日接到消息咱们都担心圣人身体,各位先皇子自然也是如此,因而特遣人再去信,想知道圣人如今可好多了,各位先皇子叔叔们担心圣人,故均在宫中等待消息,本宫与太子担心各位叔叔每日来往宫中多有不便,故而将重华宫附近包括重华宫在内的三所宫殿划分出来,分给他们居住,并特意派遣圣人和太子处有头脸的内侍前去侍奉,并暂时做个总管。太子你看如何?”

    “娘娘所言极是应该,”太子明白楚窈这是堂而皇之的要把各位叔叔软禁在宫里,不论有没有异心,都放在一处,并被自己人严密看管起来。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先等父皇回来了再处置,虽然这手段略显简单粗暴,但不能否认,这会儿情况不明的时候,这样处理最是有效。若夏云景回来了,那这事儿也就是传为美谈,毕竟是兄弟情谊深厚。若夏云景不幸死在路上,只有赵怡回来了,但不要忘了,赵怡本人也是个武将,还是带着大军回来的,谁还敢有异动?谁还能有异议?都等着给夏云景哭灵吧。

    太子又补充了几句,便叫徐内侍下去着手准备这事儿了,两人这才腾出了空来,询问那内侍。

    那内侍见楚窈和太子都等着自己开口,便也没耽搁,便把那军士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原来夏云景是被人用毒箭射伤的,如今虽然没有太多的问题,但那剑上的毒却也没法子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果报应,夏云景中的毒,并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而是在数月之内慢慢衰竭而死的。那刺客临死也没说出是谁人指使,只叫夏云景好好看着,他这大好河山是如何被人抢走的。若真说起夏云景的伤情,一半是战场旧伤,一小半是因这毒而心思郁结,另外那一半则是被那刺客气的。

    夏云景现在想着自己哪个兄弟都有嫌疑,本来是要自己快马加鞭赶回来,但一来身体条件受限,而来也是被赵怡劝住了,这才只是先派遣了一名军士回来报信。谁料那军士说了圣人被利箭所伤,情况危急之时传位和册封的事情之后便昏过去了。哪知道当时确实情况危急,但其实也不过是看上去多留了些血,最为危急的是夏云景中的毒才是,这说话的人,事情说到一半,这听的人转述回来,自然也就把太子和楚窈给吓得不轻。

    如今听了这后续的事情,太子和楚窈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有性命之忧便好,其他的回了皇城之后再想办法也是来得及的。接着两人又得知,夏云景虽不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但也算是差不离了,因为最多五日,夏云景便要回来了。楚窈和太子一面下令在诸位叔叔入宫后,就叫太医院全体行动起来,查找类似的药物情况,并预先准备好各种药方、药材,只等着夏云景回来以后,再来个太医院会诊,选择出最合适的方子,对症下药,并给夏云景调理身体。事先准备好药材,则是为了以防用药之时,临时少了什么,耽搁时机。

    果然不过四五日,赵怡便带着夏云景回来了,这期间各先皇子倒也出过问题,尤其是先皇长子,闹得尤其厉害,叫楚窈忍无可忍,关进了密牢里头。对外只说是闭关几日,为圣人祈福。虽然没几个人相信,到底还是个理由不是。

    楚窈和太子迎了赵怡和夏云景回宫,又着重对夏云景一番嘘寒问暖,等太医院会诊玩,初步定了一个稳妥的治疗方案,楚窈几个便被夏云景给赶了出来。楚窈总觉得夏云景的精神有些不大对劲,因而便在离开时和赵怡一道走了,只说是许久不见赵怡,心中十分思念,定要好生与赵怡说几句话,也把近来发生的事情同赵怡解释解释。赵怡许久不见楚窈,自然求之不得,不会拒绝。

    是日夜,楚窈与赵怡在汤池中沐浴,因这几日温室里的月月红开的正好,底下宫人便在汤池边上放了两篮子月月红花瓣,一篮子正红的,一篮子玫红的,均是才采摘不久,正是新鲜时候。

    楚窈换了一件白色齐胸襦裙,垂感极佳,且其所束之处,可见雪肤浑圆,只看着就觉得手感极佳。因要沐浴,楚窈便没披衣裳在外头,里头大抵也是没穿亵裤的。头发倒是散落着落在白玉般的肩上,锁骨时隐时现,再配上楚窈美丽的笑颜,倒是叫赵怡有些口干舌燥。

    赵怡舔了舔唇角,沉在池中,对楚窈道,“边关苦寒,本宫好些日子都不曾认真沐浴了。”

    “那今日便好生洗上一回,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才好,”楚窈听出赵怡话中暗示,口中虽还是有些不饶人,双腿却不自觉的走到了赵怡所在的池边,隔了池壁从后头揽住了赵怡,下巴先是搁在赵怡肩上,后便侧了头,在赵怡肩窝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有些味道,果然是要好生洗洗的。”

    赵怡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应当窘迫好,还是应当生气好,只好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水中楚窈的倒影,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扯出了温柔的笑意,一只手便也伸向身侧,抚上了楚窈的脸颊。

    楚窈脸上一红,“夫人总爱动手动脚的,”楚窈说着,却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原先都揽着赵怡脖子的手,便不由自主顺着赵怡的脖颈向下而去,而后一只手停留在那丰满之处,一只手继续向下,但无奈隔了池壁,总有些限制,楚窈不禁有些气馁,低头不轻不重的在赵怡肩头轻咬了一口,牙齿仔细咬着一小块儿肩上的肉,稍稍研磨。

    楚窈很注意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因而赵怡并不感到疼痛,只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触电感从那处发出,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赵怡的脚趾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呼吸也蓦然加重了些,正当她想要侧头去吻住楚窈时,楚窈却突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赵怡。

    “嗯,汤泉美人,不错,”楚窈点了点头,又从一边的两个篮子里各抓了一把花瓣,纷纷扬扬从赵怡头上洒落,才满意的拍了拍手,“这回是真不错了。”

    赵怡肩上、发间都落了或红或粉的花瓣,鲜花美人,叫楚窈一眼扫过,便移不动眼了。赵怡见状,不由好笑,因为楚窈的动作,自己身上必定落满了花瓣,但是楚窈自己身上也有不少。楚窈洒花瓣时,手微微向上抛起,因而那些花瓣,在楚窈身上也落了不少,红色的花瓣为楚窈的衣裳增色不少,但叫赵怡眸色不由自主加深的,是落在楚窈束胸之上的一片鲜红如火的花瓣。

    赵怡不由拉了拉楚窈,楚窈虽不明白赵怡的动作是为了什么,但还是按着她的意思半蹲了下来,虽还是比赵怡略高一些,却正能叫赵怡把那片花瓣看得清楚。

    花瓣新鲜采摘,自然水分充足、色泽鲜美,火红的花瓣,与白色的肌肤最是相称,尤其这会儿楚窈穿着一件这样的襦裙,小半浑圆露在外头,本就十分香艳,更兼上头落了一片火红的花瓣在其深沟处,便叫赵怡不由自主的呼吸加粗,赵怡突然伸出了手去,慢慢在楚窈的注视下摘下了那片花瓣,放到了自己唇边,轻轻吻了吻,目光却仍然不能从方才拿开花瓣之处移开。

    ☆、第八十四章 完结章

    “若是别人,只怕我就要骂一句登徒子了,”楚窈微红了脸,推了推赵怡,“还不快坐好,我帮你洗头发。”

    “若是你,我是不介意做这个登徒子的,”赵怡勾起唇角,看楚窈颇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还要说什么,但楚窈说要给自己洗头,眼珠子转了转,便就这样赤条条的从汤池里站了起来,被日光眷顾的身体就这么毫无顾忌的展现在楚窈面前。赵怡肌理线条极好,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紧致,肤色虽不如楚窈白皙,比别人却是不差,如今才征战归来,便更难得的是一看,就觉得有一种野性和健康透出来。叫人不由得想要征服和迷失。

    楚窈只一眼便看得痴了,但很快,在赵怡自得又好笑的目光里,楚窈回过神来。楚窈不由得瞪了赵怡一眼,径直坐到了一旁特地为了洗头发而建造出来的石台边儿。赵怡知道这会儿不能再逗她,所以乖乖躺上了石台。

    乌发铺陈,又因为赵怡在楚窈面前毫不顾忌的舒展着自己,反而叫楚窈越发脸红起来,她到底比赵怡更在乎世俗,故而她从一旁取了一件白色的披风,随意丢在了赵怡身上,因不是特意盖上,故而披风只是斜斜的搭着。有了些许掩盖,反而比毫无遮掩更加叫人觉得冲击感十足。赵怡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也没有特意伸手去拉,只是那么含笑看着楚窈,倒叫楚窈觉得自己像个胡闹的孩子。

    水流顺着石台中特意凿出的沟渠缓缓流下,打湿了赵怡的头发,楚窈自觉出了丑,便不大想理会赵怡。若要真算起来,楚窈大抵是羞恼更多些的。

    楚窈拿了赵怡惯用的葫芦水瓢舀了水,温柔的淋在赵怡发上,看着赵怡的头发一点点被沾湿,而后用秘方熬煮制作的皂荚液抹在赵怡发间揉搓。在楚窈温柔的动作之下,赵怡慢慢闭上了双眼,尽情享受。楚窈曾学过些按摩手法,知道几处穴位,看出赵怡的疲惫,手上便不自主的为赵怡按摩起来。过了半柱香,楚窈觉得差不多了,又怕更久赵怡着了凉,便用清水为赵怡冲洗干净了,才叫赵怡起来。

    赵怡一睁眼,便看见楚窈的脸出现在自己正上方,美人如花,如受了蛊惑一般,赵怡伸出了双手,把楚窈向自己压了下来,而后狠狠吻上了赵怡的唇。赵怡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在赵怡身边的石台上略作支撑,以免把体重全压到赵怡身上去。但这样的好意却几乎徒劳,因为一吻过后,楚窈早已无力支撑自己,半躺在了赵怡身上。

    赵怡搂着楚窈美丽的身体,悄悄解开了楚窈襦裙的飘带,而后把楚窈稍稍扶起,自己下了石台。楚窈甫一站起身,身上襦裙便滚落在地,这下子,楚窈与赵怡倒是一样的了。

    “真美,”赵怡吻了吻楚窈,眼神晶亮的说道。

    “就像你没见过似的,”楚窈背过身去,想向汤池里头走去。

    “可不是几个月没见过了吗,”看穿楚窈的意图,赵怡一把把楚窈从身后拦截,打横抱起,惹得楚窈不由低呼一声,赵怡亲了亲楚窈,“乖娘子,小声些,她们都站在外头呢,可别叫她们听见了。”

    赵怡说着便抱着楚窈抱进了汤池,亲自帮自己和楚窈洗起澡来。方才楚窈是把月月红花瓣随意洒落,赵怡则是随手抓了一大把花瓣做澡巾,在楚窈玉体上揉搓。花瓣用得多了,便有少许花汁留在楚窈身上,更多的则是月月红的香气,极为迷人。或深或浅的红色汁液、水面上漂浮着的娇美的花瓣,以及,面前被自己做弄得只能靠在自己身上,朱唇半开,皮肤微红,面上神色稍显迷蒙的楚窈。赵怡终于忍不住,三两下将自己和楚窈冲洗干净,便越过汤池连通的耳房,抱着楚窈直接回了寝殿。

    “别,头发还是湿的呢,”楚窈被赵怡扔在床上后,稍稍恢复了神志。

    赵怡很快压了上去,“别担心,过会儿我帮你擦干净。”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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