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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初心成执 作者:无眠听雨

    第2节

    书架边的柜子上有个锦盒,南烬好奇,一打开,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把名剑,竟是赫赫有名的承影剑,相传承影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剑柄处镶着一枚墨色翡翠,繁复刻纹一路蔓延,锃的一声,剑体出鞘,通体寒光森森,隐隐现蓝光,南烬由衷道:“好一把盖世宝剑。”

    却见右侧手柄处,一行小字篆刻其中,道:“吾儿生辰,三月三。”

    锦盒内另附一封小笺,落笔苍劲有力,饱含着对爱子的严苛却又忍不住的疼爱纵容。原来是苏青染被抓了不久后便是他十五岁的生辰,苏羽这柄盖世宝剑却还没来得及送给爱子,爱子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了。

    南烬心中描摹着 ,承欢父母膝下的苏青染是怎样的,是循规蹈矩地学着武学背着四书五经,还是调皮捣蛋地惹着父亲娘亲生气……但不管如何,他都是他父亲娘亲手心里的宝,你看,不过是个小孩子的生日,他父亲都寻来绝世宝剑。

    南烬满怀恶意又带着憧憬期待的想,将这样一个与自己绝不相同的人捆绑在自己身边,是怎样一种新奇的经历,仿佛自己如死水般的人生就要绽放绚烂未知的光芒一样。

    南烬反复摩挲着剑身,一把盖了锦盒归位,收了承影剑和信笺,跃出精舍。

    几下分辨,循着那苏羽二人的足迹过去,看到苏羽哄着夫人安置后,便进了卧室右边的书房,书房窗边绿树蜿蜒,南烬屏息窗下。

    只见书房里,一个神色严肃老练的影卫正汇报着这次少庄主失踪的事情。

    “庄主,这次在大理,少庄主失踪的现场,之前找到了问天帮的独门武器,这段时间也一直在重点探查问天帮的各项事务,但暂时还没有任何起色,问天帮也是应对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苏羽手里捏着那枚暗红色的柳叶钉,正是问天帮独一无二的武器,拇指大小,周身却长满暗刺,若用了十足内里钉入身体内,暗刺如蛊虫般深入肉体,再进入五脏六腑。这武器甚是阴毒,问天帮至少面上是武林正道,轻易不会使用这本武器。

    影卫见苏羽没有任何反应,想了片刻,试探道:“问天帮毕竟是武林正派,且与我雪剑山庄为着那事也有些渊源,莫不是有人存心作祟?听闻那魔教青悬宫不正是在大理吗?”

    苏羽眉毛挑了挑,仿佛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这几年魔教似乎一直没有对中原武林有任何不良的举动,要不是这两年青悬宫在财路上几乎有垄断中原之势力,我雪剑山庄也不想联合问天帮惹这趟浑水。”

    南烬天资过人,这一番话语下来,早把事情屡了七七八八,当下暗道:“我爹这老狐狸倒是下的一手好棋,年前便有暗报传来,说中原武林恐怕会进犯青悬宫,自己为着这事情,宫里的部署防范事项已做到极致,倒也不怕与人动一番刀剑。”

    但是雪剑山庄的少庄主失踪了,矛头又直接指向问天帮,即便最后能查出不是问天帮所为,也起码要一年半载之后的事情了。

    且青悬宫的防范和守密工作一向是滴水不漏的,情报网和守卫几乎密不透风,断然不可能被察觉到是青悬宫对此事做了手脚,而多番查证后,恐怕领导南方武林各派的雪剑山庄和做为北方最大势力的问天帮也有了嫌隙,短期内再无合作的可能。

    同时,又分去了雪剑山庄绝大部分的势力找寻苏青染,只要苏青染一直在青悬宫或者死无对证甚至把苏青染的死亡嫁祸给问天帮,那么中原南北武林自己便是一番大动静,谁还能有空暇顾及青悬宫?

    不过这老狐狸虽然心狠手辣,素来做事果断狠绝,想来要不是感觉到自己快油尽灯枯,又被自己多方掣肘让他分了心,那苏青染定活不过那晚。

    南烬又思索片刻,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老狐狸的这步棋原本走的分毫不差。

    南烬得到了这意想不到的情报,正待离去,还想着有没有必要走一趟问天帮,却又听到苏羽说道:“原本我也觉得可能是青悬宫或者其他势力所为,不过此事发生后,我便传书给河南武林盟主世家一线阁卫家,希望卫家能襄助一二。”

    “这两日收到一线阁回函,里面却告知,问天帮虽为名门正派,但却野心勃勃,恐怕此次欲结合武林各派攻击魔教的目的也不如表面那么单纯,若他们因着别的心思算计我雪剑山庄,也不无可能。”

    “更甚至,盟主卫冥指出,这柳叶钉,是问天帮帮主及身边两位心腹才会使得武器,这等武器,等闲也到不了他人手中。所以,目前来看问天帮的嫌疑仍旧最大。你且做进一步的调查去吧。”

    南烬听罢,暗暗纳闷,心中却隐隐觉得这卫家背后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这力量着实敌我难辨。这一线阁卫家,看来这河南卫家也有必要走上一趟。

    ☆、第九章 弑父

    南烬离教多日,回教之日将近,青悬宫一切如常。

    浮屠观里,话说前几日被阿复折磨一番的苏青染,在书阁里看了半晌的《药心集》,一时觉得脖颈酸痛。走出书阁时,才发觉已近傍晚,想着这几日得闲了,都会去那温泉泡上些时辰。

    因此,便取了干净里衣,干净毛巾,往温泉走去。

    却在路上被一个艳丽的女子挡住了去路。苏青染认的她,那夜虽然自己深受重伤,看不太分明,但是他听得出这女子的声音,也辨识的出来这女子身上的浓郁脂粉味。

    却见这女子酥胸半露,仅着了抹胸锦袍,外罩一件半隐半透的紫纱,让人看热血喷张。苏青染却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危险的信号,正想转身急速离去。

    这女子却也不着急,娇笑着,一双看似柔弱无骨的素手却又快又狠的攫住了苏青染,带起他直往某处略了过去。

    苏青染无法施展武功四肢亦无力,只能任她摆布,不一会儿,便到某处熟悉的地方,正是那日被阿复截住折磨的地方。

    却说宫主所居的地方,早已暗暗部下了不少南烬的暗卫,此刻阿复便第一时间收到暗卫的消息,说苏青染被宫主身边的宠妾带进了宫主居室。

    阿复皱皱眉,一副不耐神色,这个苏青染尽是给自己找麻烦,想起阿烬的吩咐,又无法放任不管。

    当下,阿复遣了下属去调遣邢察堂、风影堂、淬历堂的人员,赶往宫主居室待命。一面自己稳了稳心神自行赶往宫主居室。

    一路走着,静下心思索,“宫主其实时日无多,原本也不过是熬着日子,武力内力更是随着日子一点一滴在流失,这宫里的大局其实也一点点被南烬控制蚕食,但是这苏青染不明不白地被抓到青悬宫,又被南烬不明不白地从宫主手里夺下来,这人对宫主而言定然留不得,前些日子风平浪静了这么些时候,原本以为宫主是无所谓这人,就当随了南烬的意,只是如今却不惜无视暗卫的监视也要抓了这苏青染,只怕是灭不住的杀气。”

    想到这里,阿复恐怕宫主临死还有后招,毕竟宫主统治青悬宫几十年,曾经的雷厉手段和盖世武功历历在目。连忙召唤过来专门跟南烬互通消息的飞鹰,飞鹰以最快的速度循着南烬的足迹带去消息。

    宫主居室,几乎赶着苏青染的脚程,阿复也追着到了。

    阿复敛起心神,恭敬地进入内里,也不看又被扔在地上的苏青染,跪下行礼,“参见宫主,不知宫主劳神传了这厮有何吩咐?若有什么事,尽可吩咐属下去做?”

    宫主身体虽到了弥留之际,面上的精神气却依旧在,冷哼一声,“本座想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阿复身形不动,复又行了一礼,“宫主高高在上,属下自当听从宫主吩咐,只是,怕是宫主忘了,这苏青染却是宫主赏了少宫主的,若对这人有何吩咐,不若告知少宫主一声?”

    宫主仿佛没听到阿复的声音一般,吩咐那女子,“给我取了那小子性命。”

    那女子听令,一双秋水眼不含温柔,却蕴满杀气,下一刻,柔荑化为利掌,直劈苏青染门面,苏青染还未来得及闪躲,只见阿复倏忽起身,拍出一掌,化去对方攻势,身形已横在两人中间。

    那女子一击不中,正待攻上,却听到宫主喝到,“你且退下。”

    一双如鹰般的眼睛盯着阿复,“你这真是在找死了。”

    阿复心下一惊,想起南烬离开时的话语,当下大喝一声,“来人,宫主练功走火入魔,少宫主有令,切勿让宫主伤了教众性命!”

    不一时,居室大门打开,不一时,闯进上百名青悬宫教众,围在阿复苏青染周身,皆手持利器,对阵宫主。

    宫主此刻却不怒反笑,含着三分蔑视三分兴奋,“阿烬不愧是我的儿子,这青悬宫本就是他囊中物,不过,你们这些蠢物,我倒要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教你们一回乖!”

    话音未落,一双利爪鬼魅般飞向就近的一个下属,下一瞬那人便被捏碎了脑颅。宫主一双鹰眼透着血红,利爪狰狞,刹那间杀意满室。

    阿复抓起苏青染,悄声直退到最后,三堂的武士前赴后继般的朝宫主涌去,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眼看进来的人渐渐少了下去,宫主却好像浑不知累,瘦长的双手染满鲜血,一身锦袍浴血飞扬。

    突然门外飞身进来一道人影,那人疏忽而至,直逼宫主,迫的宫主放开手下那人,稳稳迎上那人攻击,却又见另有二人一并跟踪袭来。当下挥出一掌身形鬼魅般的后退若干丈。

    宫主看了眼环伺周身的三人,满是戾气的眉宇拧了拧,喝道,“好得很,邢察堂、风影堂、淬历堂三堂主竟然都招呼来了,我那孩儿倒还真是看得起我。”

    邢察堂段堂主微屈行礼,“属下参见宫主,宫主既然身体不适,不若好生静养。”

    宫主冷眼看去,轻哼一声,“废话少说,难得有生之年还能对阵自己亲手养起来的三条贱狗!”

    下一瞬,早已沾满血痕的宫主飞身而起,大吼一声,堪堪迎上三人合围攻击,那三人虽已听命于少宫主,但是对于眼前这位统治了他们几十载的宫主,却也不敢殊死拼斗,但宫主却是全力袭击,招招狠辣,处处杀机,不一时,三人身上便挂了彩。

    三人眼神交汇,一番合计,心中已有了计较,虽则不敢杀死宫主,却也不再畏畏缩缩,当下三人合计,其中一人率先挥出长剑,直击宫主门面,一身内力释放,宫主堪堪用自身内力化去对方攻势,脚下却现出不稳,另一人闪到宫主背心,带着劲力连出三朵剑花,宫主虽身形移动避开要害,剑气依旧侵入身体,猛地一阵晃动,三人合围,合出三道攻势,直逼的宫主退后三五丈,纵横天下的宫主此刻受伤不济,瘦削的手撑着胸口,眼神一扫众人,似仇似恨似悔似释然。

    三堂堂主心中各自计较着,百足之虫虽死而不僵,然而解决眼前的老宫主却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三人正欲继续上前慢慢耗着老宫主,却见门外飞掠至室内的少宫主。

    只见他一身黑衣缎袍在身,一头乌发一枚簪子束起,不知是否是赶得急了,双鬓竟有几缕乌发缭乱,修长的双眼却依旧有神,好看的眉蹙着透着阴郁。

    阿复看到来人,好看的猫眼登时一亮,苏青染心下一阵烦躁,又来一个小魔头,不过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小命了,现在没人管他这个小人物的命了。

    却见南烬衣袂飞扬间,一步步稳稳地朝宫主走去,仿若未见这满室的横陈尸体,满室的杀意血腥。

    待走到宫主近处,忽的转过身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道,“尔等伺候宫主辛苦,暂且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有违者,死!”

    居室内顿时安静下来,阿复也带着苏青染撤出。

    室内静寂无声,南烬静了片刻,说道,“爹,你老了,该歇歇了。”

    宫主脸上虽染着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却隐隐露着笑,“这青悬宫我交给你很放心,虽然你狠心杀死了你的两个哥哥,如今我也落得如此田地,不过你太嗜权了。”宫主说起这些话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冷漠,好像那死掉的只是路边的阿猫阿狗。

    南烬早已习惯他的冷漠无情,却对他的话感到好笑,自己的这个爹从来不曾正眼看过自己,也不曾真正了解自己,现下倒也多了几分耐心,“你不懂我,我杀了两个哥哥无非是为了自保,从小我都不知道我娘是谁,你带着我来到这个炼狱之地,告诉我你是我爹,却把我扔在淬历堂自生自灭,虽然你是我爹,可是你于我却没有父子情分。”

    南烬极其轻柔地拭去掌心的一点刺眼的血痕,话锋突转,:“嗜权?呵呵,浑蛋的权势,我只有牢牢掌握了这权利,才能不被人左右,才能活着下去,即便你是我爹,若我挡了你的道逆了你的意,我于你而言,也不过是个可杀可废之人,是也不是?”说到此处,南烬那双漂亮的过分的眼睛里终究有了恨意恼怒。

    面前的人被说中,倒也似无谓一般,“你倒看得通透。”

    南烬听了了然地讥笑,“ 那孩儿可合格?”

    “自然,不愧是命定的宫主。”

    “那爹爹是否该歇息歇息了?”

    “南烬,这青悬宫绵延百年,有一些事情,除了本座,你也未必知道,我若不告诉你,你这宫主未必坐得稳稳当当。”

    南烬那双好看的眼如东珠转了几转,忽的靠近那带着重伤,喘息良久的老宫主,声音如魔鬼,“于我而言,已经没有秘密,你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任何筹码。”

    老宫主听罢登时一惊,如鹰般的眼不可置信的瞪向南烬,“你竟然知道?”

    只慌张了一瞬,老宫主便沉声道:“你或许能探查其一,却未必能查到其二。”

    南烬刹那间心绪一丝不稳,杀心略过,只得一一按捺下去,“那你倒且说说什么秘密?”

    老宫主捕捉到南烬眼中难得一见的瞬间不稳,满脸血色斑斓中的鹰眼,依旧炯炯有神地盯着南烬,回光返照一样有力,仿佛打算把面前的儿子看出几个洞来。

    一时室内静谧无痕,两人对峙颇久,老宫主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液一点点在流失,心口的温度一点点在冰凉,纵横一世的枭者此刻也不过是个弥留之际的垂垂老者,眼里的光芒逐渐散去。

    就在南烬耐心几欲耗尽的时候,老宫主轻轻吐出三个字,“一线阁。”南烬冷哼一声,心道一线阁果然有猫腻。

    老宫主说完这三个字,却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本座有个疑问,苏青染那小子留着对我教百害而无一利,我儿为何执意留着他?”

    南烬楞了盏茶时间,收起身上的凌冽,道:“我自有我的道理。”然而瞬间而逝的迷茫柔软却逃不过老宫主的眼,

    老宫主听罢,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死死盯着南烬喘息着痛苦大笑起来,“只怕有一天他就是你逃不过的软肋,呵……呵呵呵……本座这一身功夫到头来毁了自己,如今这七七八八的□□也被你明着暗着喂了不少,的确时日无多,你且到近前来,本座尽尽为人父的责任。”

    南烬听罢,倒也配合,躬身上前,乖巧道,“爹爹有何吩咐?”

    老宫主一把抓过南烬的手,仿佛想掰断它,另一手指着书架某一格,用尽最后的力气,“秘密……我们青悬宫最大的秘密就在……那……格子里,你虽大逆不道,我却不能葬送……葬送这青悬宫!”

    南烬盯着这双枯瘦的堪堪指着书格的手,曾经这双手左右了多少人的命运,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今也只剩下血迹斑斑的无力,只是直至今日,南烬也无法从这双权势滔天的手里感受到一丝一毫父亲的气息,那一刻,南烬疯狂地想起那人,那个被父亲宠溺疼爱到骨子里的人,软肋也罢慰藉也罢,总之丢不开了。

    ☆、第十章 示威

    苏青染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终于又回到了浮屠观。

    脑子里却一直在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情太多太复杂太震惊。原本以为自己活不过今天,却没想到那一肚子坏水的阿复救了自己,并且还不惜对抗宫主,动用魔教如此大的势力。

    苏青染聪慧,前前后后的事情加上今天的一场杀戮,对南烬和老宫主之间的较量倒也分析得七七八八了,想来南烬想登上宫主的宝座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了,或许今天因自己而引起的这一场事端不过是那小魔头和阿复挑起事端的一个契机罢了。

    苏青染虽然这段时日一直窝在浮屠观学医,但是这青悬宫他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调查的,那后来进入居室围攻那老不死宫主的武功高强的三人。

    其中一人就是当日截住自己出逃的段堂主段天易,剑眉星目,肤色极白,极薄的双唇透着十足的邪气,不过若是在他手下领教过邢察堂的功夫,估计称他地狱修罗也不为过。

    另有一人,双鬓已斑白,络腮胡遮盖了面部大部分地方,只一双眼怒目圆睁,不怒自威,断的是孔武有力,想来正是掌管淬历堂,为青悬宫源源不断淬炼高手的曹肃。

    最后一人,苏青染看得出,这三人中此人武力最强,打斗中临场应变和实战经验最是老道,三十左右的年纪,刚健勇武,丰姿隽爽,段天易过分妖邪,曹肃过于虎背熊腰,倒是此人,外形最正常,与传说中青悬宫实力最强的风影堂堂主叶不问最相似。

    苏青染不用想也知道,阿复能使唤得动这三人,那必定是早已被南烬降服,只怕这青悬宫要真正易主了,不过这老魔头要取他性命,这小魔头如今却还留他性命,让苏青染一时间有点捉摸不透,到底自己在这其中有什么作用呢,或者自己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苏青染不觉有些颓废,要在这险象环生的魔教逃出生天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南烬处理了老宫主之后,盯着那死去父亲的面孔,花了一点点时间用来感伤,之后便一阵烦躁,历任宫主的下场都不好,非死即疯,不是毁在武功上,就是死在下任宫主手里。

    从小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摸打爬滚,心中的心念永远都是为了活命□□,亲情于他而言,毫无价值,他也从没有见识过亲情,在他现在的认知里,他不需要这种所谓的感情,于他而言,亲情还不如自小跟在身边的阿复实在。

    青悬宫之所以被中原武林嗤之以鼻冠以魔教称号,不仅仅是因为青悬宫几欲垄断江湖的经济产业,大肆敛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青悬宫镇教武功《迦魔心经》,传说除了第三任宫主修炼至第九层神功,并且得到善终外,再无人能有所突破。

    南烬的爹也是勉强练到第八层,便再也无法进一步,他一心求突破,用不惜逆转经脉的自我毁灭的方式去突破,最终走火入魔,给了南烬可趁之机,南烬抓住时机,辅以药物,控制住了他,慢慢一点点掌控了青悬宫主要势力。

    南烬好看秀气的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想起苏青染那带着疏离、厌恶、戒备偶尔又无谓的眉眼神情,一阵焦躁,自己感伤亲情的时候想起他还说得通,又为何自己会在想到自己可能不那么好的下场时也想起他。

    或许在自己当日尾随他身后,看着那个还一身武艺的他,机智灵巧地用各种手段一路逃逸而去的时候,是不是就打算抓住他了?只是当时那种每闯过一关,每避过一险,那人脸上露出的明朗笑意,瞳孔中绽放的意气风华,再也没看到过了。这是自己所拥有的这个青悬宫带给他的劫难,却也成了自己的劫难,都避无可避。

    南烬不想继续想下去,他还不甚分明情感,却只知道必须将那人捆绑在身边,除此之外他不想再想其他,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南烬出了老宫主居室,回到自己寝室,唤来阿复,吩咐道,“阿复,吩咐全教,宫主得患顽疾,导致经脉逆行而亡,药石罔效,并着内务堂循例厚葬,灵柩安置在青悬宫宫主墓群里。”

    又吩咐道,“传令四堂堂主,即刻来见我,传他们到七言堂。”

    七言堂为宫主处理教中事务的主要场所,不一时,四堂堂主都来了。

    南烬着一身鸦青色宽袖锦袍裁剪得体,腰间锦带上束血色双龙佩,一头乌发尽数用墨玉冠隆起,一双好看狭长的眼睛里不透一丝情绪,原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这一身扮相倒让他多了几分清冷孤绝的气质,王者气质端显。

    南烬见到四人前来,端坐案几后方,待到四人恭恭敬敬参拜,“属下参见……宫主”,又过片刻,南烬指骨分明的手虚划,方道:“四位堂主无需多礼。”

    四人不知南烬意欲何为,其中三人更是纳闷,这要是立威完全没必要,我等早已唯宫主马首是瞻,只内务堂堂主苏直略有不安,虽说早就隐隐觉得南烬大有控制全教的野心和实力,但是内务堂实在是在宫主眼皮子底下做事的,只要老宫主还在一日,他就一日不敢有所异动,所以才没有主动投靠南烬,不过南烬也没有主动招揽自己。

    四人心思各异,但南烬并未深究他们内心九九。眼下,还没空料理这些。

    南烬端足了架子,无非是正式宣告自己的宫主地位。见众人皆恭恭敬敬,便一一吩咐道:“叶堂主,这段时间中原武林一向不安生,你即刻安排人调查北部帮派问天帮,所有帮派信息务必一一查实,但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擅自对问天帮下手。”

    “曹堂主,此番内部一番动荡,教内人员折损不少,你仔细查核人数,务必在短期内重新培植一批可用人员。”

    “段堂主,教内众人,武功能力虽重要,但于本座而言,忠心是一等一的重要,”说罢,似有意无意地瞟了眼苏直,继续说道,“邢察堂的职责和能力,段堂主你自看着办。”

    段天易微挑了挑眉,一双妖邪满溢的眼神尽是跃跃欲试的冲动,略收了收心,恭恭敬敬领命。

    南烬吩咐了诸多事宜,最后轮到苏直,苏直原听到邢察堂的教务时,心中隐隐不觉不妙,还未等自己说些什么,南烬便开口了,“苏堂主……”

    苏直听罢,一哆嗦便直直跪下,紧张道,“宫主……宫主有何吩咐?”

    南烬嘴角微动,虚扶一把,“苏堂主,不必如此紧张,起来说话。”

    “你内务堂一向负责青悬宫内部诸项事宜,且一直在我爹眼皮子底下做事,本座原也没打算早早收了你,免得打草惊蛇,不过本座如今只提醒你一句,怎么伺候我爹的,就怎么伺候我,自有你的好处在。”

    待到众人退下,阿复如猫般朝南烬腻来,眼里尽是崇拜喜悦之色,“阿烬,你终于是宫主了,以后再也不会……”

    南烬宠溺地揉揉阿复的头发,“以后阿复便是这青悬宫的大总管,好不好?”

    阿复撇撇嘴不甚在意,“做啥都可以,只要在阿烬身边就行。”

    南烬难得露出带着感情的笑,阿复陪着自己长大,不管自己受欺负,受折磨,他永远挡在他身边,也永远陪在他身边,甚至好几次差点送了性命。南烬在这个世上,没有兄弟情,没有父子情,若说到现在为止还有谁是他百分百信任的,唯阿复一人。

    阿复顺从地随着他的轻揉躲进了南烬怀里,停了半晌道,“阿烬,那人都死了,那个被他抓来的苏青染怎么处置?”

    南烬身形一顿,不动声色地挪开了阿复,又淡淡道,“就让他继续待在浮屠观吧。”

    ☆、第十一章 束缚

    自从那次动乱,已经过了两月有余,苏青染起先以为随着动乱后那段时期,可以凭着内乱趁乱离开这个地方,谁知,虽然宫主易位,但是南烬似乎早有准备,全教上下竟然没有任何异样,整个青悬宫依旧固若金汤。

    苏青染便也只得静下心来继续研习医术。

    这一日,邓姑姑让他去后山一处山坡丛林处采摘连翘,连翘喜阳,所结果实必须在阳光中采摘,少一分未熟,过一分嫌老,一分一毫之差也会伤了药性。

    因此听闻连翘成熟,即便是烈日灼灼,苏青染也急急忙忙背着竹篓,换上一身窄袖束身的衣饰便出了浮屠观赶往后山。

    夏日的申时,太阳虽不如正午凶猛,可是也像火焰灼人。

    苏青染用手覆着额头,脸颊沁着细汗,眉头微蹙,倒不是为了这炎热,而是被高高的连翘给难住了。

    这一片的连翘长在山坡丛林上,高大的树丛密密匝匝,褪去艳黄的花蕊,结出一丛丛的果实,无奈,这果实结的实在有些高。

    苏青染似乎已经适应了自己只是个手脚孱弱的普通人,也不再自怨自艾自己遭受的磨难,可是眼前的困境却还是让他失落起来。

    呆了片刻,苏青染长呼一口气,从背后竹篓里拿出镰刀,费劲慢慢爬上小山坡,一边用镰刀勾了高处的树枝,一面用另一只手勉力一枚枚地摘了果实送进背着的竹篓里。

    不一时,这颗树上的果实已被采摘干净,苏青染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子,准备往左边更高一处的连翘行进。

    原本就不甚有力的双脚却因为刚才保持一个动作过久,不动时没有感觉,一动顿时脚一阵抽筋麻木,苏青染连忙企图用镰刀勾住树枝,免得自己掉下坡去,无奈如今的身手非但没有了敏捷,反而累赘无力。

    还未勾到树枝,人就要连着坡滚下去。

    却道说时迟那时快,下一刻,苏青染感受到一只强有力的手一把揽住了自己的腰身,衣袂飞扬间已把他带离小山坡,飞升跃上一颗大树,树枝繁茂,如一柄大伞,遮住了这烈日炎炎,顿觉清凉舒爽。

    待看清来人是南烬时,苏青染眼角跳了跳,下意识地退开了点,拉远两人的距离,换上一副连瞎子都看得出的戒备厌恶的神色。心下忍不住抱怨,为何这人老是喜欢把自己往大树上带。

    南烬眼色一暗转瞬即逝,静静看着他,有一刹那的晃神,眼前的人,因着天气炎热且被晒了这许多时,双颊微红,额角透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子,因为惊吓微微张着嘴喘着气,一双沉静温和的眸子略微藏着些许慌乱,此刻这双眼里的厌恶却被南烬十分任性地忽略了。南烬只觉得心里酸酸软软被击了一拳似的。

    南烬收了收心神,不自觉地有点唾弃自己,从小,自己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权势,便不管不顾不择手段也要得手,哪管得了顾忌他人的感受,可是如今对着这人,自己寸步难以行,寸尺不得进,小心翼翼又毫无章法,可是这人却当自己是洪水猛兽江湖下九流,这无边的隔阂如天堑不可跨越。难道真的要自己不管不顾地强要了来,只怕这人烈起来给自己来个玉石俱焚……名门正派的做派自己一向嗤之以鼻又无法理解那种近乎愚蠢的固执……

    南烬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苏青染也在默默观察眼前的人,一时琢磨不透眼前这人是不是又有什么居心,又有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出来,在他的认知里,眼前的人的确就是洪水猛兽,就是手段残忍不讲任何道义的魔头,真是悲哀啊,想他堂堂雪剑山庄的少庄主,如今天天活在朝不保夕的忐忑中。

    一时间两人都静静不语。

    南烬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冷峻,看着这夏日炎炎,问道,“为何不等黄昏后去了暑热再采摘这草药?”

    “因为这连翘的果实,一旦成熟需及时采摘,否则老了会伤药性。”苏青染不懂这人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难道魔教宫主很闲吗?

    “你喜欢学医吗?”

    “不喜欢”苏青染懒得敷衍这人,既然这人问起来,就回答,反正自己也没有反抗的能力,苏青染说着眼里闪过一丝伤痛一丝无奈。但南烬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许学医可以治愈自己,可以尝试着生筋续脉吧。

    南烬被他眼里的伤痛灼痛,突然开口道,“你不必难受,其实……”话未说完,他却不打算再继续下去。

    苏青染眼里燃起希望,难道他的意思是他可以帮我恢复?

    “你有办法?真有办法可以恢复如初吗?”

    南烬顿了顿,还未来得及说话,苏青染又怕这人反悔一样,连忙补了一句,“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我不会白白受你好处的。”

    南烬眼色一寒,自己至少现在并没有什么办法,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别说我没什么办法,即便有,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可以来偿还的?嗯?”笨拙的南烬权且当这话语是“调笑”?恐怕听在别人耳里断然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果然,苏青染还未捕捉到前半句的意思,就被后半句话噎得胸膛起伏说不出话来,眼里的光芒还未完全绽放就偃旗息鼓,被满腔的愤怒占据。

    苏青染在心里唾骂自己无数遍,是白痴吗?对着魔头问出这种傻问题!

    南烬自毁失言,也不知如何补救,感觉自己不管说什么最后都只是让这人更厌恶自己,这种认知让堂堂的青悬宫宫主挫败不已。

    他竟又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不喜欢这里吗?”

    苏青染那双表面看上去沉静温和的双眼忍无可忍地抖了抖,这人不是当自己是傻子,就是他自己是个傻子,但却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不喜欢你还能放了我回去?”

    南烬这下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回答得快速坚定又霸道,“不会。”

    苏青染听了却警兆丛生,到底这人打得什么主意,到底把自己困在这里还有什么企图?难道打得是我雪剑山庄的主意?可是过了这么久了,也没看到青悬宫对雪剑山庄出手,自己甚至从没有听到一点雪剑山庄和青悬宫之间的蛛丝马迹。

    苏青染毕竟也只是个初涉江湖的小少年,虽然被这段时间的劫难逼着成长不少,此刻担忧起雪剑山庄来,也不觉喃喃忧心,当时的自己,被爹爹娘亲管教得太多,从来也不曾真正来到过这江湖,仗着自己的武功很是骄傲。谁知,江湖给我上了如此沉重的一课。这试剑江湖的心意却没那么灼热了。

    只是,父亲娘亲叔伯们,看着我失踪这么久,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也不知二叔当时弄丢了我,现在是怎样愧疚担心的场景了。

    南烬不忍看他眼里的失落,心里却并不曾想放他回去,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

    树上知了声声,两人坐在落错的树枝间,一副宁和美好的画面,谁能想到两人的心境却是这般模样。

    南烬吸了口气,仿佛续了很久的耐心,“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有我应尽的责任,我……”

    苏青染听了这话顿时窜起一股火来,抑制不住地企图拍案而起,“南宫主说的恁般冠冕堂皇,真不亏是魔教作风,我虽然年轻不涉江湖,却也知道,你们抓了我,要么是魔教乖张草芥人命的作风,要么是为了某些龌龊目的不择手段。”

    说话间,却忘了自己是在摇摇晃晃的树上,动作太大,一个不稳竟跌落了下去,苏青染来不及惊呼。

    南烬眼看着眼前的人如此愤怒,心绪有刹那迟疑,然而动作却毫不犹豫,猛的一把揽了他,飞身跃下,然而眼里一丝几不可闻的紧张被苏青染稳稳地收入眼里,苏青染眼角一抽,刚才自己看到了什么?一时也忘了挣扎,任他带着自己稳稳落在地上。

    苏青染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淡淡道,“南宫主请回吧,小的还要去采摘这剩下的连翘。”

    说罢,也不等南烬反应,径自朝那小山坡走去。

    南烬苦笑一声,也慢慢离去,心道,“你怎么生气也好,即便不是为了这青悬宫,为了我自己,我也不会放你离去。不管怎样,你待在这里就够了。”

    ☆、第十二章 偶遇

    书房,南烬斜斜靠在方桌后的软椅中,一身妃色锦袍迤逦,衬得他唇红齿白,又透着三分阴邪气,只一双剪水眸里透着一股不自知的沉浸其中的笑意,这般容貌却浑然不似女子般阴柔,三分邪气配上这古怪的神色,更是透着一种诡谲气质。

    阿复急急忙忙冲进来的时候,便被这番景致给恍了眼,但却读懂了他眼里的乾坤,一双猫眼猛地露出一股狠绝与嫉妒,不知为何,阿复就是知道自家的宫主这番莫名的神情,定是想着那个苏青染。

    阿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能在自家宫主种种隐晦的蛛丝马迹中寻到苏青染的足迹。

    阿复敛了敛神,快步走到南烬身边,蹲下,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外面一叠声的有急促的声音传来,禀报了后,一名教众一溜烟地进了来,因为紧张还差点绊了一下,连忙急急跪倒在南烬面前,声音带着焦急,“禀……禀告宫主,有外人入侵,已破了外围毒漳海进入了内堂了。”

    南烬神色一凌,杀气顿显,自己的青悬宫什么时候这么不堪一击了,又看到这进来的教徒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更是显得青悬宫尽是一帮废物,左手微曲,便欲一掌了结了这人,却看着萦绕左手的隐隐真气,突然顿住了,想起那人最讨厌自己这样草菅人命的模样,又消无声息得收了回来,语气阴森,“本座知道了,滚下去,本座跟前慌张无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取刑罚堂领罚。”

    阿复默默看着那人口里直喊着教主饶命退了出去,依在南烬身侧,却严肃道,“阿烬,你怎么还这么冷静啊,有外人入侵,还轻易破了我们的毒漳海!”

    南烬回神,略摸了摸阿复的头,语气恢复平淡,“这是怎么了,堂堂大总管还这么沉不住气。”

    阿复不满南烬对待小孩般对他,扭过头,又说道,“阿烬,你听没听到啊?”

    南烬收回手,“也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又这般有能耐?”

    阿复又埋怨着道,“苏直真是无能,这么一个人都拦不住!”

    南烬思忱片刻,指骨分明的手摸了摸鼻梁,恐怕是那人来了。

    南烬解释道,“倒也不能全怪苏直,只怕来人也算是个人物,拦也不是那么好拦。”

    南烬让阿复去领人进来,安排来人来见。

    来人却不是当时暗查所见的样子,约莫三十许年纪,长身而立,身量自有一股江湖豪杰韵味,只是那副面孔平淡无奇,便是散入人群中即与人海融为一起了。

    南烬却知道这副面容不过是□□,南烬自信自己不会料错。

    那人来到,拱手欠身行礼,“卫冥拜见宫主。”

    南烬一双眼仿佛能看透一切,只淡淡道,“阁下戴着面具见惯了人,难道在本座面前也要戴着面具?”

    卫冥一惊,不曾想这新任的如此年轻的宫主竟这样厉害,只是自己怎么也想不清楚对方何时见过自己的真面目。这面具制作精良,人皮制成,卫冥不认为眼前的人能有如此毒辣的眼力瞧出自己戴了面具。

    不过片刻时间,卫冥一笑利落撕下面具,“倒是在下的不是,一路戴着面具而来,一时却忘了摘下。”

    只见面具下的人二十四五岁的光景,丰采俊朗,只是一双眼看似柔和无害,实际却隐着算计精明。

    “阁下擅闯青悬宫所为何事?”

    卫冥双眉一挑,“宫主何必明知故问?”

    南烬一副浑然不明的模样,“当真不知。”

    卫冥面露紧张,“每三年,我卫家家主必来青悬宫拜见教主,这是惯例,也是我卫家与青悬宫的渊源所在。”

    南烬好整以暇,“哦?卫家堂堂中原武林世家,自百年前起每一任卫家家主都是中原武林盟主,抖一抖脚整个江湖都要震一震,怎么会和本座这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魔教有渊源?”

    卫冥心下凛然,面前这魔教教主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存心杀杀我的心气吗,还是孩童心性么,玩这捉弄人的把戏?却也不得不小心应付着。

    南烬却好像耐心用尽,收起心思,冷声道,“卫冥,你的底细我清楚的很,这次你自作主张来见本座,本座不与你计较已是给你三分情面,我不管你跟我爹是如何相处的,到了我这儿,请你记住,没有我的指令,不可擅闯青悬宫,你想要的东西每三年我自会给你,只是你要是仗着我年轻,存了别的心思,那你可就大错特错。”

    说罢,一闪身,袖口飞掷出一个锦盒,倏忽直朝卫冥而去,卫冥迅速闪身避过,一手勉力接住。

    卫冥收了这锦盒,欠身行礼,“多谢宫主所赐。”

    南烬整了整妃色锦袍,摆手道,“东西已拿到,你可以走了,请你戴上面具悄无声息地离开青悬宫,本座这魔教倒也不好多留你片刻,你说是也不是?”

    卫冥心道,“这宫主年纪虽小,气势倒凛然。”

    卫冥本也只是来拿该拿的东西,顺便也会会这个传说中杀了自己父亲,踩着无数尸体爬上宫主位的南烬。

    所见却与心中所想有所落差,这位宫主给他最大的印象竟然是过分漂亮,这绝世无双的姿容竟然让他险些忽略了他嗜血的性格和雷利手段。

    卫冥离了南烬,遵照南烬的意思,也不做停留,沿着路途朝青悬宫外走去。

    他路过一片葱郁的竹海,夜间空气中散着绵延的竹青香气,竹海边却是一条小溪流,溪水叮咚蜿蜒,月华如银,微弱的月光照着溪水波光错落,这番精致如桃花源般美妙,任谁也想不到是在武林中人人人唾弃恐惧的魔教。

    卫冥沿路走着,突然见溪水边的花丛里有异动,霎那间脚底生风,俏俏轻功掠过,来到近前,却发现是一个仿佛受了重伤的人,气息微弱,倒在溪水边动弹不得。

    那地上的人,俊脸苍白失了血色,嘴唇却冻得有些发了紫,一头栽在溪水边,溪水打湿漾开他的乌发,蜿蜿蜒蜒浸在水草中,若不是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显出痛苦难受的神情,这模样倒像是水里的艳鬼现了身。

    这仿若艳鬼现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青染。

    卫冥看的心中一动,当下搂起他靠近自己怀里,一手捧起他的手腕,刚一触手,卫冥便发现此人手腕软弱无力,腕间一道明明暗暗的伤痕,心中已了然,当下无法探究更多,另一手抚上他的背脊,隔着衣服运起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那人体内,感受到他的身体仿佛中了某种药物的阻滞,使得他的身体麻木无法动弹,索幸并不是□□之类的药物,当下安下心来,运功盏茶功夫,收气完工。

    怀里的人脸色虽然还是瓷器般苍白透明,神色却不再如之前般痛苦,四肢身体也渐渐有了知觉,只是麻木许久,动起来略有不适应。

    苏青染一旦身体能动弹了,便急急地离了开来,这如女子般躺在这陌生男子怀里着实让他羞赧万分。

    嘴里还道谢着,“多谢公子搭救。不知现在是何时辰了?”

    卫冥仿佛丝毫不介意他离开自己怀抱的迅速,关心道,“你为何会深夜倒在这没有人烟的溪边?现在已过亥时了。”

    苏青染看着面前这位声音柔善,相貌寻常,但平凡无害,不自觉地便对此人有信任之感,便如实相告道,“我……我不过是醉心医术,自己忍不住尝试了自己研制出的药物,谁知没有预料到药性会转变,才急急忙忙想到水边浸泡解除药性的。”

    卫冥不禁好奇又好笑,竟然自己试用自己研制的药物,这人恁的这般大胆可爱。

    “在下很是好奇,你所研制的是何种药?”

    “传说华佗神医,制麻佛散,能麻痹人的知觉,使人能短暂麻木感受不到身体痛苦,但身体却是行动自如的,只是暂时封闭了触痛感,我这次在麻佛散中加了几味草药进去,看看是否会增强麻痹的力度时效或者会不会有其他的效果,谁知……它竟然会完全离了麻痹的药性,直接让人四肢无法动弹,如被点穴般,而使用者竟然能眼睁睁感知到自己四肢百骸慢慢麻痹迟钝,最后无法动弹,我急急忙忙想赶到有水的地方,浸入身体企图释放药性,谁知发作太快,只得倒在溪水边,不过这时间已过了两个时辰,可见这药物的药性时效起码三四时辰,下次我定要再好好研制尝试一番。”

    苏青染一口气说了如此多,卫冥看他如医痴一般,心下一动,“你是自幼学医的吗?”

    苏青染摇了摇头,“不是,我学医不过数月而已。”

    卫冥心中更是惊奇不已,“阁下真是天赋异禀,不过数月而已,便医术如此高明,难得的是还有这一番以身试药的勇气和执着。”

    苏青染看着面前的人的言行,似乎不像是青悬宫的人,当下惊喜问道,“你是不是不是这里的人?我从未见过你。”

    卫冥不答反问,“那你呢,你是这里的人吗?你是青悬宫的医师?”

    苏青染又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这里的人,我只是……我也不知为何会来了这里。”

    卫冥笑了笑,“别怕,我也不是这里人。”

    苏青染眼睛里闪过亮光,却又暗淡下去,卫冥仿佛能看透人心般,“你想离开这里?”

    苏青染眼里又燃起光芒,急切地点了点头。

    卫冥几不可闻一声轻叹,似无意似安抚地拨开黏在他肩头的碎发,“可惜我无法带你离开。”

    卫冥明显感到对方的神色如黑夜般暗淡下去,卫冥倏忽从广袖里变出一个东西,竟然是一只小巧的灵鸟,放置到苏青染手上,“你相信我吗?若是信我,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可以让它告诉我。”

    苏青染怔怔地看着手中翠绿的灵鸟,信他吗?刚才自己是否又天真了一次,轻易便托付他人。苏青染决定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虽然他刚刚才救了自己,可是初涉江湖的自己便吃尽了苦头,眼前的人是否真的如他面貌一样人畜无害并不可知。而且既然不是魔教中人,为何又能堂而皇之地深夜在魔教出入。

    卫冥锐眼如刀,拢了拢苏青染的手,“这灵鸟你且收着,即便当他是无聊时候陪你解闷的也行吧。”

    苏青染不置可否,却也收下了这只灵鸟。

    卫冥见他收下了,又见夜色越发晚了,更深露重,苏青染一头乌发还兀自湿答答,便站了起来,问道,“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苏青染摇了摇头,摆手道,“不用了,今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自己可以回去,多谢。”

    说着正准备自己站起来,可是毕竟刚从那药性中恢复,自己又一动不动地倒在溪边两个时辰之久,当下便觉得四肢不是自己的一般,一个酿跄,刚起来的身子又跌落了下去,眼见又要跌入溪水中。

    卫冥长臂一伸,迅速地捞住了他往自己怀里带。

    “小兄弟,你别紧张客气,我且送你回去吧,你告诉我你住哪儿?”他说的十分真诚。

    苏青染无奈,指了指竹海尽头的一处院落。

    卫冥了然,也不等苏青染答应,一把揽住他的腰际,一手搂起他的膝盖处,双脚如轻燕,轻功施展,不一时衣袂飞扬间,已经到了那处院落。

    卫冥稳稳放下他,并不打算跟他一起进去,正待离去,苏青染突然问道,“你是谁?能告诉我吗?”

    卫冥哈哈一笑,“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现下也不打算问你是谁,也许时机到了,彼此自然知道彼此是谁。”

    说罢,也不等苏青染回应,便径自离去了。

    ☆、第十三章 消息

    苏青染虽然时刻想着自己能离开这里,回到那记忆里的烟雨江南中,像幼时伏在娘亲的膝间撒娇,跟着一众师兄弟们习武,甚至书房里严父的严词训斥似乎也是动听的,又想起那记忆里倏忽飘过的娉婷少女。苏青染曾试图通过各种手段打听家人们的情况,可惜探不出一点消息。

    可是苏青染也知道,如今的自己,被不知所以地抓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自己曾经张狂地闯过,逃过,穷尽自己或明或暗的手段尝试过,如今曾经的傲气意气天真已经被磨得七七八八,都快忘却了自己也曾经身怀绝高武艺鲜衣怒马,一心试剑江湖的武林世家少年郎,好像自己就是一个在传说中杀人如麻人人恐惧的魔教里的医舍里醉心医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医徒。

    每日里跟天真无邪的阿萝斗嘴度日,在曼曼时光里翻阅一本本医学典籍,在邓姑姑清冷的指导下与万千草药为伍。

    恐怖的老宫主,只手遮天性情不定的南烬,看似乖猫却乖张毒辣的阿复,似乎也渐渐模糊。

    苏青染手里抓了一把谷子,打开关着那只翠鸟的木笼子,翠鸟也不认生,细细碎碎地啄着他手里的谷子,一点点琢的人心里痒痒的,蠢蠢欲动。

    苏青染有霎那间的愣怔,盯着面前的翠鸟,心中不免希冀起来。

    不一时,翠鸟灵巧地飞上天空,如蝶如鹰转瞬冲出天际,直至消失不见,苏青染如玉的眼睛一直看着翠鸟远去的天空,按捺下心中的希冀和隐隐的不安。如此的心情在之后的日子一直持续着。

    这一日,苏青染收了院里的草药,看着时日尚早,便慢慢踱步出了浮屠观,不知不觉来到上次自己试药倒下的溪边。

    夕阳下的竹海溪边,另一侧是一片柔软的草坪,芳草柔软如织毯,苏青染随意走到一处草坪中的大石处,拿出揣在怀里的一本《奇经八脉学》,就着青草香和潺潺溪水声看起医经来。

    或许是吹来的暖风太过和煦惹人犯困,苏青染看着看着便倚着石头睡了过去,雪青粗布袍子上错落地沾染了落英纷杂,手中的医经扣在手里,将落未落,英俊柔和的面容仿佛笼着一个香甜温柔的梦,不知是否梦见了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隐隐徐徐地露出些微的舒适,衣袂微扬暖风拂面,好一副赏心悦目迤逦画面。

    这一幕被慢慢靠近的人尽收眼底,苏青染睡的清浅,感知到有动静便已经转醒,蝶翅睫毛倏忽睁开,来人嘶的惊叹一声,心底叹道,好一双如玉如珠的眼,如若刚才只是一副美丽宁静的画面,此刻这画便陡然灵动了。

    苏青染刚一睁眼便看到来人盯着自己不放,戒备地立时收了书卷起身,看着来人的收口的纹饰,便已知晓他是内务堂的人,这浮屠观本就在内堂,能碰到内务堂的人倒正常的很,只是眼前这人,不像一般的内务堂教众,首先衣饰不凡,再者来人面色沉静,三十几许年纪,一把利落简短的胡须非但不显得他老,反而透出一些精明的意味,一双黑沉的眼此刻透着莫名的危险气息。

    苏青染脑中一闪精光,此人莫非是内务堂堂主苏直。

    苏直眼看来人一步步靠近,冷静防备地退后三步,拱手行礼,“属下见过苏堂主。”

    来人正是苏直,他倒不曾想过对面的人能这么快认出自己,当下心中一动,还是个聪明的人。

    苏直不疾不徐,抱胸问道,“你既知道我,想必也知道我好男风吧?”

    苏青染耳朵好像坏掉了,什么!男风!?此刻他英俊的面容扭曲了,好像生吞了一只活苍蝇一样被恶心到了。

    手脚利索,吓得弹开若丈之外。

    苏直好整以暇,又徐徐逼近了几步。

    “你脚步虚浮,手无缚鸡之力,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苏青染扶额,第一次不知如何应对,自己什么时候竟然要面临这种场面。

    苏直又靠近了几步,一双手就要摸上苏青染被吓得忽白忽青的脸,苏青染嫌恶的皱眉扭开了脸,下一瞬,已被苏直一手禁锢住了腰,以一个半靠半偎的姿势被锁在了苏直怀里,苏青染胃里一阵翻涌恶心不已。剑眉皱成了一道山川。

    耳边苏直的话语又令人更呕几分,“不若你跟了我,总好比缩在这里碌碌无为的好。”

    苏青染此刻受制于人,一双睫毛轻轻抖着,身体也僵硬颤抖,苏直看到这副惊若寒蝉的模样,脑中一热,正欲推倒此人来个幕天席地的霸王硬上弓,谁知,苏青染颤抖挣扎间洒出一把几乎可以忽略不见的粉尘,苏直还来不及屏息就吸了若干进去。

    立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四肢百骸感觉被人定住了一样。一双精明的眼不可置信地怒视着苏青染。

    苏青染乍一脱离魔掌,猛地跳出老远之外,拍了拍手,拍了拍全身,好像要在自己其实干净万分的衣袍上掸去刚才的污秽。

    一面回看苏直,“你中了我的袖里香,最好别乱动更别运气强攻,安安静静待上几个时辰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逃也似的飞奔而去。

    边跑边回味,苏青染以前恐怕绝对想不到自己到了这个地方后,会三番四次地用这种方式暗算别人,可是自己如今的本事也就只能这样的,不禁又庆幸起来,选择到医舍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这袖里香就是前段时间苏青染不停试药试出来的一味药,这名字还是他刚才急中生智从袖子里甩了一把药粉出去而想出来的名字。

    却说苏青染急急忙忙跑回浮屠观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发现月余前放出去的翠鸟此刻正乖乖停在小木桌上。细细脚腕处绑着一截小纸。

    苏青染飞奔过去,摸摸翠鸟的羽毛,小心地解下那纸笺。

    只见上面写着:武林中一线阁忙着组织三年一度的群华论剑,三年一度武林风云榜也会随着这群华论剑重新排名,江湖上惊现绝世采花贼,不挑深闺大家女下手,专挑名动天下的各派侠女采……

    最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又提到姑苏雪剑山庄少庄主一年前失踪,雪剑山庄大肆寻找少庄主下落之外,所有的精力都在跟北部问天帮的较量中,两大帮派好像因为雪剑山庄少庄主的失踪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苏青染心头怔怔,舌尖苦涩,第一次那么具体明显地脑中显现出父亲纠集所有力量找寻自己的决然和担忧。

    又深深地替父亲紧张,所有的努力都用错了地方,他的儿子并不在江湖,并不在中原江湖,而是远在大理的青悬魔宫里。

    一面又隐隐庆幸起来,苏青染是见识过青悬宫错综复杂步步机关的构造的,也见识过青悬宫高手们的实力,自己被抓来的时候,简直是三招内就被魔教徒制服了,还有那时候南烬除了老宫主时几大高手的对决,更别提高手背后的宫主南烬。

    苏青染深刻的知道,自己的功夫虽然在江湖上算不上顶尖一流,但是整个雪剑山庄也是佼佼者了。若是父亲知道自己困在魔教里,即便自取毁灭也会带着众人杀到魔教来的,到时候,别说救出自己,恐怕会命丧魔教。

    苏青染想到那个人,那个人是有意还是无心,还是自己的失踪真的是一件大事?当时为了谨慎起见,自己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谁,即便是通过翠鸟写了信出去,也不过是说在这里无聊无趣,想知道一些江湖上的八卦事件。可是那人居然把自己的失踪和雪剑山庄的信息就那么恰到好处地放置在自己面前。

    苏青染心又不自觉地隐隐作乱起来。

    ☆、第十四章 送药

    这一日,阿复火急火燎地跑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南烬整日阴晴不定的神情上透着几分柔情,十分专注地伏案写着什么。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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