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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初心成执 作者:无眠听雨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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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心成执》作者:无眠听雨

    文案:

    糙文案:南烬是个冷清冷面踩着尸体上位的邪教小魔头,青染则是个长在蜜罐里根正苗红的正派小青年。生活在不同环境下的两个少年,冥冥之中却被牵绊在一起然而恩怨分明,情殇难抑注定了之后的相爱想杀。南烬:我很喜欢你。青染:食用指南:1才不会告诉你们结局是he呢╭(╯╰)╮2忠犬偏执魔教攻vs傲娇冷情正牌受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恩怨情仇 江湖恩怨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烬,苏青染 ┃ 配角:阿复,阿萝,卓子佩 ┃ 其它:古风,伪强攻,弱受,江湖,魔教,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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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楔子

    梦里江南,隆冬时节。

    身上破败的单衣无论如何也暖和不了饥寒交迫的身躯,南烬吃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望向漫天飞舞的雪片。

    三年多了,守在这里三年多了,当初的执念却如纹在心口的朱砂,愈来愈渗透到最深处。

    落在脸上的雪格外苍白冰凉。

    或许……真的等不到了。

    南烬闭上眼,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呼啸的风雪如鬼魅轻易便穿透瘦削惨败的躯体,寒意直达四肢百骸,谁又能想到窝在灰败墙角里的叫花子是曾经叱咤武林的魔教宫主呢。

    世界渐渐陷入一片模糊中,耳边似乎传来一声声极轻的渐次靠近的脚步声……

    ☆、第二章 挑筋

    三月的天,桃花纷然,大片大片的粉色中,一条六棱石子小路蜿蜿蜒蜒通向葱郁处,却见空中置着一整块天然硕大贝壳,期间绵延不断的水珠断断续续落下,竟是一扇水帘,水帘后三间精致房舍悄然坐落其间,院落内繁花纷杂,郁郁葱葱,咋一看却似女子闺楼。

    室内却是另一番光景,灰暗的厅显得十分空旷,一盏银灯一豆灯光,让端坐在上方,一袭纯黑缎袍的男子更显阴鸷,一张脸似苍白似鬼魅,让人不由心生畏惧,依偎在他怀里柔若无骨的娇娘却仿若习惯了男子的阴冷般,依旧兀自在他怀里婆娑呢喃。

    光滑如玉的地上却半躺着一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此刻捂着胸腹似蜷缩似跪躺,小脸疼痛难忍得扭曲在一起,一双原本光华照人的双眸此刻却也因着痛楚蒙上一层水雾,额上沁出密密层层的细汗,想来疼痛难忍,却咬的连唇上血珠滚滚也不坑一声。

    上方的中年男子似乎耐心用尽,嘴里讥笑:不自量力突然间左手凝起一股势气,正欲一掌劈死跪在地上的少年,突然大门打开,伴着夜气闯进一个年轻人,一袭白衣曳地,墨玉般的黑发直散落在白袍肩颈上,仙气十足的衣裳裹着瘦削的身体,瓷白的脸上,剪眸清冽,进入厅内,却直直端正跪下,似透着伶俐乖巧,“爹爹,听说有人惹您不高兴了?”

    上方的中年男子脸上表情稍顿,略微收敛,却一贯的冷冽,“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小东西罢了。”

    进来的年轻人似有意无意般看了一眼跪缩一边的少年,四目不经意地对上,那跪着的少年似乎似乎在那人眼中看到一丝几不可查的不忍。

    “怎么个不听话?”

    “仗着一点破落功夫,企图逃出这固若金汤的青悬宫。”

    忍着痛楚,蜷缩在一边的少年听着冷森森的话,心中不免又气又苦,只恨自己无能。

    那进来的年轻人却仿若听了多寻常的话一般,咯咯轻笑道:“爹爹不必烦忧,既然他不听话,就交给孩儿来□□好了,不必为这微末小事动怒。”轻描淡写的话语,却透着几分坚定,清冽的双眼此刻竟大胆地坚定地直视着上方的男人,与他脸上那抹乖巧甚是违和。

    上方的中年男子盯着自己的儿子半刻,修长苍白的手指似沉迷般在怀里女子柔发间婆娑,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男子喜怒不露,仿佛权衡了许久,沉声道:“也罢,就听我儿的,不过这小东西原本并不打算留他一条命,你既然有兴趣,我且断了他手筋脚筋,免得他再不安分,可好?”

    跪缩在地的少年听罢脊背忍不住颤抖起来,似求助般地朝那进门来的少年望去,可那少年仿若未查,身形不动半分,但他却还是看到了那人侧在腰边的手掌握了又松,还不及容地上少年深思。

    那进门来的年轻人眼神定了定,不动声色地藏叠起若干情绪,又乖巧道:“旦凭爹爹做主,孩儿这便告退。”

    说罢,他朝外平静唤道“阿复,把他拖去邓姑姑那里,挑去手筋脚筋。”说罢施施然离了而去,锦袍略过身边的少年,丝柔顺滑,倒仿佛给了那地上的少年些许不合时宜的暖意。

    阿复一脸嫌恶地提溜着少年,阿复心里不痛快,少宫主何苦大半夜的为了此人去触宫主的逆鳞,这青悬宫死在宫主手里的人还少吗?

    那少宫主出得门来,看到门外候着的两三人,一副等着邀功请赏的谄媚嘴脸,心下恼怒更甚,眼中腾起戾气,一双好看的薄唇因着戾气透着阴邪,眼中杀气立显,一双手化为利爪,两手并用飞向那几人,登时那几人还来不及露出惊恐的表情,下一刻脖子便如断线风筝咔嚓拧断,只留下扭曲脸孔中惊恐万分死不瞑目的狰狞。

    少宫主嫌恶地一把甩掉手上沾血的脖颈,“便宜这些人死的这么干脆。”

    阿复手里提溜着那少年,心下颤颤,阿烬真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看了眼提溜着的少年,心中又堵着口气,手上更用了力,可怜那少年一身的内伤,又眼睁睁看着那看似乖巧的少年转眼便残忍取人性命,此时身心更是痛苦万分嫌恶更甚,真真是老魔头和小魔头凑一家。

    更深露重,浮屠观坐落在一片烟雾缭绕中,月色入华,青葱竹海绵延,几间茅舍连连。

    到了浮屠观,阿复气急败坏地敲门,“给我开门!”

    一个小丫头揉着睡眼,倒也利索地开了门,伺候着一位约莫三十许的女子出来,那女子端的是柔眉舒目,与这场景这魔教格格不入。

    阿复不耐烦,一把甩了少年在地上,道:“邓姑姑,宫主有命,令挑了这厮手筋脚筋,立刻动手。”

    邓姑姑斜眼巡了少年一眼,微含叹息,也不言语,三两下取了银剪子精致小刀,轻拽过少年颤抖身躯,也不用麻粉,径自下刀,深入肉里,刀痕细致却能感觉到粗粝地摩擦过骨髓,少年痛得瑟缩起来,牙齿咬的咯咯颤响,到底未喊出声来。

    却不待其适应那股钻心销骨的疼痛,那刀尖摸索到细小脉络,细细挑出刀锋微微斜一斜,几不可闻的一声割断之音,少年额头渗出大朵大朵的冷汗珠子,一张俊脸扭曲,终于忍耐不住发出濒死的惨绝哀吼,全身颤栗不停,邓姑姑素手不停歇,直至四肢筋脉尽断,手下的人只余下浑身冷汗涔涔,如昏昏然疼死过去一般……

    邓姑姑皱了皱柳眉,正欲使唤小丫头取来镇痛丸药,却见阿复一把又拽了少年,乖戾一笑,“姑姑省着点好药丸子便罢了,这不过是少宫主的随意从宫主那救下的,没什么打紧的,用不了那些金贵药。”说罢,又一阵风似的离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友友们好

    此文前面悬念有点多,后面会一一解释清楚的,请各位看官耐心看哦

    ☆、第三章 去处

    乍暖还寒的早春时节,室内还笼着暖炉,混着沉水香丝丝缕缕,倒教人暖暖呼呼十分惬意,阿复拽了少年来到这华丽精致的寝室,丢了他在地上,少年冰冰凉的身体却好似并不能吸收这层层靡靡的暖和,手上脚上的血娟娟流出,一点点蔓在精致无华的织锦地毯上,似粘非粘,心肝脾胃肾痛得已脱离身体,又仿佛习惯了钝钝麻麻绵延不断的疼痛感,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着话。

    “阿烬,要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有什么意思呢?”是刚才那阿复的声音。只见他跪在榻边,满脸的天真讨好般的看着榻上少年,双眸似小猫般灵动撒娇。

    阿复口中的阿烬便是这青悬宫的少宫主南烬,正是之前的白衣年轻人,此刻盯着地上伤痕斑驳的少年,神色不明,不知在思索什么。

    未听到回应,少年却仿佛能感受到那阿烬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心下又艰难思索,莫不是这小魔头又有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阿复听不到答复,只看到自己的主人两扇羽睫轻合,遮住了满眼光华,不知是何心思,忍不住拿脚踢了踢少年,埋怨道:“这不会已经死了吧?我这就丢他出去。”说罢正欲拽起地上的少年。

    “阿复,莫要调皮,你且下去,我自会处理他。”那阿烬语气冷下来,沉静威严,不似刚才那般孩童无害也不似杀人时的暴戾,却平台让人不敢违拗,漂亮精致的脸蒙了些许阴暗,阿复便小心翼翼地瑟缩了下,不敢再放肆无状,只得悻悻然离了去。

    原本半躺在短短芭蕉榻上的人,剪眸清冽落在地上的人处,修长秀气的双眉蹙了蹙,修长有力的手揉了揉眉心,似深思似谋算,一双羽睫又轻刷刷的覆了下来,挡住心思若干。

    突然起身,抓起水晶矮几上一个绿瓷瓶,风也似地掠到地上虽昏睡过去却难掩痛楚的人身边,捻起他的手腕脚踝,一点点抹开了药膏。

    伤痕处一被触碰,便挠心挖肺的疼,疼得地上的人倏忽睁开了双眼,几日前还意气风华的眼睛里却只剩下浓浓的仇恨和不甘,夹杂着莫名的无助哀泣,至今仍不知为何就被抓来了这里,为何就受了这般折辱。少年心里恨极,却无奈无丝毫力量,心灰意冷但求一死了。

    身边的少年却嗤笑一声,“要死还不容易,犯什么蠢。”

    骂的少年浑身一震,脸上还染着血痕,想起自小父亲师傅的教导,男儿流血流汗闯天下,怎可轻易轻身自贱,于是对着眼前的人带着几分恐惧和厌恶,恨声道:“这是哪儿?”

    “我的寝室。”南烬回答很自然。

    “这里到底是何门何派?”明明内伤外伤一堆,几近虚脱,却还是暗暗咬牙佯装镇定地一字一句说话着。

    “青悬宫,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

    “那……又为何抓我?”果然是魔教!满身的疼痛使得简单的话语说起来也艰苦万分,呲牙咧嘴。

    “可能是我爹爹一时无聊,抓个玩物,魔教宫主行事本没有原则道义。”南烬不知为何,从来人后沉默少话的自己忍不住就想多说几句

    ……

    受伤的少年再一次被深深伤到了心肺,魔教就是魔教,折磨人都这么理直气壮,怪不得刚才一时不快,就能直接一手捏死好几个手下的人,真是……自幼涵养极好的人不知该如何唾骂这种人。

    抹完最后一处伤口,少年如释重负弯嘴笑了笑。

    “好了,换我问你了,你叫什么?”

    “无……无可奉告……”他扭头不予理会。

    少年也不气恼,修长的手指摁着他的手腕,薄如蝉翼的指甲细细地刮过伤口,似用了几分力,疼的地上的人立时痉挛般颤抖起来。阴柔俏脸上抹上一丝乖张的邪魔笑容,地上之人的痛楚似乎成功地取悦了他。

    地上的少年又一次恨极,好一个魔教小邪魔。却又想起刚才阿复跟邓姑姑说起的话,不自觉地便问了出来,“那你又为何留下我一命?”。显然他对面前救自己一命的人没有任何好印象,充满戒备。

    南烬咋听到这个问题,略愣了一愣,却不作答,换上一副戾气十足的面孔阴森森地问道:“既然我都救了你了,那你为何不愿告诉我你姓甚名谁?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地上的少年不由一阵鄙视,这哪里是什么救命恩人,分明一个难缠恶魔,脑子倒也不是个直愣愣的迂腐之辈,免得再吃苦头,告诉他便告诉他,反正自己第一次闯荡江湖,也没人识的自己,也不作虚假:“在下苏青染,如今我深陷魔教,手脚尽废,区区名字不足挂齿。”

    小邪魔脸上闪过一丝玩味,心道:这人恁得不经吓,听他口音仿佛是江南人士,这涵养倒像是正派武林世家出来的,果然有趣的很。

    嘴上却说:“其实我救你也跟我爹爹一样,一时兴起,我们魔教中人行事风格自然差不多。”

    苏青染再一次气结。

    小邪魔转了个身,又状若柔柔弱弱地歪进了芭蕉榻上,一本正经道:“我叫南烬,如你所见,是这里的小魔头,以后你见了我也要叫我一声少宫主,等你身上伤好了,便跟着阿复一起吧。”

    苏青染却在心里快速计较了一番,自己在这个喜怒无常的人面前肯定是伴君如伴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命就丢了,倒不是怕死,只是丢得那样不明不白岂不冤屈,试着拒绝道:“我现在废人一个,也不会伺候人,留着我有什么用,不若让我去邓姑姑处吧。”

    南烬听了,眉头蹙了蹙,不悦道:“你去那儿作甚?”又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苏青染,嗤笑道:“你老实点,这青悬宫你还逃不出。”

    说罢,也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懒懒道:“随你吧。”

    说罢,徒手一挥,灭去那盏银灯,风也似的直掠床而去。

    骤然失去光亮,苏青染怔怔地不知该如何,虽然寝室内的暖炉丝丝缕缕地散着暖气,混着熏香,一室的温宜缱绻,可是他数日内遭遇人生骤变,学了小十年的功夫一夕间销毁殆尽,还惹的一身伤痕斑驳,此时顿觉满身满心冰窟窿一般,迷茫茫不知何去何从,一念间万念俱灰,刚刚强撑起的一念意气也不过是被这人激将之下激烈的回应而已。

    到底不过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少年,忍不住又忆起家里千宠万爱的父亲娘亲,又想起烟雨朦胧中那见了不过一面的娉婷少女……

    软床锦被内的南烬武力高强,凝神听着地上那人叹息呼吸喘息交杂,竟傻傻不知寻个地方休息,难不成还想在他寝室内的地毯上坐一晚?转念想起这人此刻内伤外伤交错,不良于行,黑暗中的脸色又忍不住难看起来。

    心里想着身形便跟着动起来,一阵风似的从床内闪出,一把抓了苏青染,恰到力度地放他到那芭蕉榻上,挪过一侧的鹅羽软毯覆在苏青染身上,带着点不自然的语气说道:“先休息。”

    ☆、第四章 学医

    浮屠观,小丫头早早出了内室,穿过药香纷然的院落,打开门。

    却见门一打开,门前就坐着一个少年,不正是前一晚被抓来挑了手筋脚筋的人么,此刻看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前台阶上,早晨的雾气满满覆了他周身,衣衫微湿,衣衫上斑驳的血迹似乎也不那么狰狞了,端的给人一种沉静又宁和的感觉,只是面如菜色,十分孱弱。

    小丫头怔怔看了片刻,十分纳闷这人是如何过来的,这被断了筋脉的人,没个十天半个月是绝对站不起来的,甚至以后四肢劲道比常人还不如,想不明白便也不再想了,只脆生生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青染此刻方回了神过来,一双眸子里沉沉落落的,状若惘然,许久方答复道:“少宫主遣我来这里跟着做事。”

    小丫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又仿佛很可惜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少年俊俏的眉眼,转眼又返身跑进了院子里。

    不多时,又跑着来到少年面前,喊着:“姑姑让你进去。”苏青染神色不变地坐着并没有动,小丫头想了半晌明白过来了,便直接靠近前去,豪无芥蒂地说道,“我扶着你走吧。”苏青染犹疑了下,到底伸出手去,搭在了小丫头肩上。

    小丫头身子单薄,苏青染双脚疼痛无力,内里又伤了五脏六腑,整个人几乎完全靠着小丫头前行,这几步路倒把小丫头和自己累得不行。被拖行着,苏青染艰难地挪着步子,虽然几乎不使力,但那伤痕每微微一动便揪着心的疼,但是好似疼的久了,竟然也不那么痛彻心脾了。

    今天的邓姑姑却不像昨晚那般温婉慈惠,又嫌弃又讥讽地瞟了眼少年,连正经眼光都不曾给他,只问道:“叫什么名儿?”

    “我叫苏青染。”

    说罢也不再去看那姑姑和小丫头,苏青染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在这里待下去,也不知自己这一身残败还能有做什么,只是想着既然天不绝我,为着那远方的牵挂,好歹留着条命吧。

    那邓姑姑看着这苏青染一脸的灰败无欲,倒也能理解,骤然人生遭遇大变的有几个人能挺过来,何况这半大孩子。只是不明白这小子来浮屠观做事是什么意思,以前也没少那些被塞到这儿的人,左不过是想着学了她这一身冠天下的医学本事儿,想到这里,邓姑姑心里又哼哼冷笑几声,只是这少年到底特殊了点,不像寻常的药童。

    邓姑姑唤过那小丫头,“阿萝,先带他下去安置,这一身的血淋淋,平白弄脏我的药庐。”

    阿萝闻言,又是紧张又是疼惜地带了他离去,依旧吃力地架着他,来到院子里,指着西边的一处茅舍道:“你就住那儿好啦,以前这里有人来做事的姑姑都让住那儿,我这就带你过去。”

    阿萝少女心性,见到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自然一副本能的亲近,一边走一边晃着脑袋问:“你今年几岁啦?”

    苏青染只慢慢依着她走,满心失意根本没有心思回应阿萝,随口麻木答复着:“十五。”

    阿萝呀的轻呼一声,“竟然比我小,那我叫你阿青吧,你以后可得叫我一声姐姐。”

    苏青染不置可否,心道,哪里有姐姐的样子,小丫头。

    说话间,已来到西边茅舍,走进茅舍,屋内随简陋,却样样齐全,一张方桌,一张小床,床上铺着粗被小枕,只见阿萝打开了壁橱,从里面抖出一套藕色素布的半新袍子,在苏青染身上比了比,道:“阿青,你将就穿吧,换下你身上的衣服,改天,我去给你领新袍子去,你身上的伤,我待会儿也去找邓姑姑拿药去,昨天姑姑就留心着你呢,虽然……不得已挑了你的手脚,但是多一分也不曾伤了你的。”

    苏青染又被说起这事,原本麻木的疼痛感搅心搅肺地似乎又黏糊起来,一双眼更暗了下来,也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阿萝似乎也感受到他的难受彷徨,正打算说些什么逗他开心,谁知,听到一声突兀的咕噜声,阿萝一下就盯着苏青染看,苏青染一张俊脸刷的红了,“阿……阿萝……我饿了。”

    阿萝噗的笑出声,白嫩嫩的手点点苏青的额头,佯怒道:“叫姐姐……姐姐这就给你弄吃的去。”

    说罢,一阵风也似的小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阿萝就端着食盒进来,从内里端出一碗清香四溢的粥,阿萝絮絮叨叨说着:“这是梨粥,春日里吃了最好,能凝神静气温胃,你……你别太难受,比起那些枉死的被杀戮的,你已经好多了呢。”

    苏青染听罢,一口粥梗在喉咙,还有这般安慰人的说辞。

    阿萝又拿出几碟子蜜饯果子,“呐,这是我给你拿的蜜饯杏仁儿果子,是姑姑自己制的,酸酸甜甜的,一会喝药可苦的佷,以前我病了吃药后,都吃这蜜饯呢。”

    苏青染呐呐应着,嘴里不停地灌着粥,真是饿极了,再也不似以前吃东西那般矜持讲究了。

    满嘴清香的粥落了胃,苏青染才问道:“我要喝什么药?”

    阿萝听了不觉好笑,“你手脚都这般模样了,要是不调理调理,别说手脚无力了,只怕以后就四肢残废了,要是变成跛子瘫了了,那多难看,我可不要那丑八怪模样的弟弟呢。”

    苏青染听罢,只几不可闻地叹惜一声,揉着眉心道:“阿……阿萝,我想休息会儿。”

    阿萝一听又怒道,“叫姐姐!”

    苏青染无奈,一张憔悴的俏脸却还是红了又红,呐呐道:“阿……阿萝姐……”

    苏青染倦极累极,随意换了里衣,也不讲究合不合身,挨着枕头闻着枕头上隐隐绰绰的药香睡了过去。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多了好许精神气儿,恍恍然以为是在家里那高床锦被里,一睁眼却还是这简陋的小房间,每一样物件都在不停地提醒他,这不是做梦,这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实实在在的陡生变故。

    抬眼看到桌上的蜜饯果盘碟子,旁边又多了几碟糕点,还有一碗药,还不停的丝丝缕缕冒着气,隐隐约约地透出药的清苦味,苏青染却心头一暖,那个口口声声唬着自己喊姐姐的小丫头,对他却是好的,想必这药来来回回热了好几回吧,眼看窗外天都已擦黑,也不知自己沉睡了几时。

    苏青染过了这几日光景,想着自己虽然满身满心的创伤,但毕竟还活着,那且活着下去吧。

    正想着该如何去拿那药碗,门吱呀一声开了点,阿萝门外轻声试探着问,“阿青……你醒了吗?”

    苏青染含糊地应了声,阿萝便快步进了来,点起桌上的一盏油灯,小心地避过伤口扶着苏青染稍微坐起来点,又返身端了药碗过来,苏青染默默看着阿萝行动的身形,蓦地眼圈一红,吃力地执拗地便去接那药碗。

    阿萝轻巧地避过,试着安慰道,“阿青,你的手现在恐怕端不动药碗,你别心急,慢慢就能养好伤了,若是现在不照看着,以后恐怕正常的生活都不行。”

    苏青染努力把眼里的水光闷了回去,吸了吸鼻子,也不再坚持,就着阿萝手一口接着一口毫不犹豫地喝完了整碗药,看着浅褐色的碗底,苏青染无声苦笑起来,想想以前,自己偶尔生病风寒,一堆的丫头婆子苦苦劝着都不肯喝一点苦药,端的是千宠万爱的小少爷,恍若隔世。

    模糊仲怔间,嘴边猛地被塞进一枚蜜饯果子,微酸微甜的感觉在口腔弥漫开来,不知是不是错觉,苏青染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这药也不那么苦涩起来……

    ☆、第五章 理由

    暮□□临,葱郁竹海似蒙上了一层金子,春日里的夕阳也暖洋洋化人心,苏青染着一竹青色衣袍,正怔怔地看着那蜿蜒在院落的不知名的药草。

    窝在浮屠观将养了这一个多月,手上脚上身上的伤也复原的七七八八了,苏青染已经能借着桌椅站起来,扶着墙根或其他依靠物行走了。

    苏青染不由惊叹邓姑姑的医术卓然,只可惜,除了那一晚后,邓姑姑似乎再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对着他一贯的默然无视,还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讥诮与一丝丝的戒备。饶是苏青染聪慧无双,这几日连番的变故,这魔教里一个个的怪人怪脾气,也想不出是何原因来。

    苏青染也根本想不通为何自己会被抓来,甚至是如何被抓了来都不甚分明,那过程太快太迅速。

    记得那一日,自己跟随自家二叔外出,那是自己好不容易求了父亲娘亲来的外出机会,二叔前往大理打理这边的生意,这一日正来到大理城郊。

    三月的大理,绵延的平原草长莺飞。

    苏青染一行七八人做商贾装扮,来到驿道边的一间小茶社,围着两三张粗制方桌喝大碗茶,自己身穿锦衣玉袍,那时旁人眼中的自己是丰姿隽爽,萧疏轩举的,也许眉宇间透着三分傲气,七分少年心性。

    散散杂杂的各色人等皆在这茶舍里歇坐,却见那边走来一老翁一少女,老的似眼盲佝偻,小女子莹莹弱弱,一进来便惹的两三粗糙江湖大汉眼冒青光。待此二人走过一张方桌,坐在桌边的汉子却一把抓了小女子的手,一脸的淫贼相,吓得小女子一声惊呼,颤颤巍巍。

    当时的自己多么少年意气,如何能放过这等事情,三两下便替那小女子出头,转身便与那糙汉交缠打斗于一处,这汉子看着粗鄙,却也有点手上功夫,不一时便已过招二三十。当时耳边还听着自己的小厮紧张的呼喊,自己心中还嗤笑,难道这点小事本少爷还应付不来?

    不差时便将那粗汉打得落花流水,面朝黄泥唉声连连。

    谁知,刚想坐下,却见一道黑影闪过,似鬼魅般迅速,一把就掠起了自己,众人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儿。

    苏青染想起,自己意识陷入黑暗中的前一刻,只来得急模糊看到二叔着急的神色以及他慌乱中拔出的腰间软剑,然而,自己却再无意识了。

    如今想来,二叔指不定要着急自责成什么样子,父亲娘亲又该如何铺天盖地地找寻自己,至于自己被抓的理由,难道是因为自己出头太甚?除此之外,目前苏青染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缘由。

    一时又想起那少宫主来,当日心里口口声声骂着人家小魔头,可是细想一番,那人毕竟算救了自己一命,从小的道义教养并不曾忘记,也不似其他名门正派一般惯常株连,苏青染内心恩怨其实很分明,抓了自己废了自己的是这魔教的宫主,而并不是他的儿子。

    阿萝一眼便看到了他,只见他正靠在院里的合欢树下,如玉如水般宁静,阿萝俏皮地唤他一声,苏青染怔怔然转过来,一看是阿萝,嘴角牵了牵,放出一抹笑来,阿萝懵懵懂懂,却觉得那一笑恍若东风拂过,合欢青葱,花开烂漫,只觉得苏青长得好看的不行。

    阿萝提着裙角小跑过来,拉着苏青,说道:“阿青,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你都还没出过这浮屠观呢。”

    说罢,仔细扶着苏青染的手就往外走去。

    苏青染也不恼也不阻拦,就慢慢跟着阿萝走,出了观,绕过那片葱郁的竹海,竹海尽头是一条绵延小路,两边花草丛生,几乎是叫不出名儿的,想必是邓姑姑的药草,药草尽头,却突然呈现一大池温泉,真是别有洞天。

    阿萝笑嘻嘻,“阿青,这温泉正合适你呢,有舒筋通络的功效呢,而且姑姑长年累月地用了好多金贵的药材养着这温泉,你且下去泡一会儿吧。”

    苏青染古怪地看了看阿萝。

    阿萝不明所以,纳闷道:“你怎么还不下去,我还会害你不成?”

    苏青然沉默了半晌,只能说道:“阿萝你是个女子,我……我恐怕多有不便。”

    阿萝好笑地看着苏青染突然严肃起来的神色,噗嗤一声弯眉笑起来,“呆子阿青,这时候居然管起这些有的没的来,我跟着邓姑姑行医救人,见惯了人的身体,在乎这些作甚,你快些下去,你既在意,我背过身便是了。”

    说罢,真的捂着一双俏眼转过身去。

    苏青染也不再扭捏,当下便除了外袍,留着白色里衣就下了温泉里,轻嘶一声,却是舒服至极的声音。

    阿萝听到苏青染下水的声音,变立时转身过来,她自幼在青悬宫长大,平时就待在邓姑姑身边,自不知男女有别,一派纯真气息,自不觉得这有什么不便。

    苏青染想明白了便也无谓了。

    阿萝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吵着苏青讲话。

    “你为什么会来魔教?”

    “被抓来的,我也不知为何会被抓。”苏青染有些麻木。

    “哦,这里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送进来一些资质优良骨骼甚佳的少年人,放到淬历堂历练学武,但是为何你又会被挑了手脚?”

    “可能是因为我要逃跑吧。”

    阿萝听了嘶嘶抽着冷气,苏青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苏青染了然地笑笑,“所以你看到我的下场了呀。”

    苏青染眼见自己暂时恐怕也逃不脱这魔教,但也未曾死心,计较明白了,便开始尽量了解这里的各人各物。于是好奇道:“你也是魔教的人吗?看着不怎么像?”

    阿萝晃了晃脑袋,“我不算青悬宮的人,不过我全家都被青悬宮灭了,当时我还只是个婴孩,当时办事的人一念之忍秘密留下了刀下的我,不知如何藏匿我,便托给了姑姑,留在身边养着了,只可惜那人却因为违背教令刀口留人被宫主赐死,所以我是跟着姑姑长大的。”

    苏青染怔了怔,小心翼翼道:“魔教杀了你全家,你为何还乖乖待在这儿?”

    一向纯真无邪的阿萝这下也难得地叹了口气,“这里每天都有各色各样的人死去,都有无数的人被抓进来,姑姑说,这里怨气大的很,每天也有很人多想着复仇逃离,不过青悬宮一向森严,宫主少宫主更是本事通天,不会有人能成功的。这里的人进来了除非死,否则都无法真正离开青悬宮。”

    “那你想过报仇吗?”

    “没想过,姑姑从小就告诉我,心中有仇恨的人是活不快乐的,而且以前我并不知晓我的身世,是前几年姑姑才告诉我的,姑姑说青悬宮虽然起了杀心,但也有一念之仁的教徒留我性命,更是这青悬宮养育我长大,姑姑说我这样在这里活着就很好,我……其实也并不记得爹娘的样子了。姑姑总不会害我。”

    阿萝就是这样,不会去怀疑这些事情,每天过的无忧无虑,纯真无害。苏青染想着邓姑姑的这句话,虽不怀疑,却对邓姑姑更好奇几分,不由问道,“邓姑姑一直在这青悬宮吗?”

    阿萝点点头,“对啊,邓姑姑一直在浮屠观,以前是浮屠观的药徒,学成后变成了浮屠观的主人。”苏青染看着日常邓姑姑清心寡欲淡漠疏离的样子,总觉得是个有过往的人。苏青染经历一场惨烈遭遇,深陷青悬宮不过短短半月,心思竟然渐渐沉稳缜密起来,生存果然是人最本能的欲望。

    阿萝见苏青染似乎陷入了沉思,以为他又想家想逃了,急忙忙劝道:“阿青,你别想着逃跑了,跑不出去的,还是好好活着的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而且等你学了本事,以后会有机会出去的呢。”

    苏青染见阿萝娇俏的脸上满是紧张真诚,一双大眼睛不安地看着苏青,紧张担忧满满切切的,不免忱道,“虽然眼下无法,但不管如何,我还是得设法离开这魔教的。”

    想明白了,便也轻松释然了。

    ☆、第六章 初谈

    苏青染伸手捏了捏阿萝粉嫩嫩的小脸蛋,扬声轻快道:“我自然会好好活着呢,阿萝姐姐放宽心。”

    正玩笑间,苏青染猛然惊觉似乎有一道清冷的眼光过来。微侧过脸就看到南烬正慢慢走近,步履轻盈几不可闻,他只着一件纯黑织锦缎袍,直曳在地,身上无一配饰,墨玉长发尽数用一枚墨色簪子随意挽起,俊逸不凡,却因眉宇间总透着一股阴冷之色,清冽的眸子里更是露着五分乖张五分邪气,看上去让人不免多了几分畏惧,与那晚素白锦袍乖巧清宁的样子截然不同。

    阿萝见了那人,慌的手抖了又抖。

    只见南烬看都未看阿萝一眼,吩咐道:“你先下去。”

    阿萝只得不安地搓手看了看还在温泉里的苏青,满是紧张地退了下去。

    苏青染眼神一暗,看了一眼面前这位看着冷心冷面的少宫主,不知来者何意。

    虽然对这个少宫主怀着排斥和恐惧,但是苏青染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想了想,终究没法继续视若无人地当着这人的面继续泡温泉,便一把拽过岸边的外袍,也不管里衣湿透,直接附在了身上,从水里站起来正想转身离了而去。

    下一瞬却被少宫主抓起飞身上了一颗参天大树,苏青染早已无法施展功力,这一下战战巍巍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坐稳在了树枝上,身边的少宫主却行云流水般斜斜靠在一边,苏青不禁思忱道,“这人年纪看着跟我一般大,那夜在宫主厅里也是孩童少年一般心性流露,实则武功高深,性情更是捉摸不透。”

    南烬也不管他盯着自己一番思量,冷声道:“你盯着我作甚?”

    苏青染别过脸,沉默,想起那个夜晚这人翻手之间就了结了那几个人的性命,手段残忍令人侧目,想来不禁惧怕,更有厌恶感,苏青染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这人就会想起那一幕,在自己生死未卜地被阿复挟制着出来,又恨又怕的时候,猛然被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太有冲击性,从小在一大群人宠溺中长大的苏青染无法理解也无法释怀那残忍的杀人手段。

    南烬快耐心用尽,一张原本冰冰冷的脸更是添了些许寒霜。

    苏青染看着这人黑心冷面的样子,一时又跟那夜这人杀人的样子重叠起来,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带着掩饰不住的嫌恶质问道:“你就是个杀人不眨眼,手段残暴,草菅人命的魔头,你们把我抓来,现在又这样关着我,到底有何居心?”苏青染显然忘记去思考面对一个魔头讲出这种话会有什么后果。

    南烬其实并没有那么仔细地去听或者理会他说的话,对于被自己那杀人不眨眼的老爹抓来的人,原也没打算这人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他死死没有放过的是这人眼中呼之欲出的对自己的厌恶感,虽然他应该恨自己,但是即便是怨恨也罢,也不如这嫌恶来的戳他心窝子,他的心窝子一向如寒雪冰冷,如铜铸坚硬,但还是被眼前的这人戳的酸疼酸疼的,这种认知让他十分的不舒服,脸上愈发山雨欲来的感觉。

    但是南烬还是尽力将脑子转了又转,到底是什么时候让自己给了这人这么明显的嫌弃感,从见到苏青染的第一刻开始想起,不过须臾,他眼色一沉,自然不会忘记那一晚,自己当着这人的面徒手了结了那几个急匆匆赶着去他爹面前告密苏青染逃跑的人,徒手转瞬间捏碎那几人的脑脖子。

    莫非是自己这残忍手段让此人心生嫌恶?南烬脑海里不觉浮现无数自己杀人的场景,不忍再想下去。

    南烬想明白了,便突然抬头朝苏青染看去,眼神透着冷气森森,苏青染本能地瑟缩,身形忍不住晃了晃,所幸这个位子很稳,免了自己掉下去的危险。

    南烬眼底尽收这人明明害怕得很,还不怕死地戳自己心窝子,更起了捉弄这人的心思,也不知说出的是真是假,或许半真半假。

    “我那日看到一个少年,虽然有点狼狈紧张地从无天牢里逃匿而出,但是能从那里逃出来,倒也是本事不小,又看到那人一路避开了我青悬宫几乎无懈可击的各处明岗暗卫,若不是他运气实在不好,在最后关头碰到了无天牢的段堂主,也许他就成功了,不过也不怪他,段堂主的功夫这整个青悬宫也排的上前五,折在他手里一点都不丢人。”

    苏青染听着这人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经怔了怔,当时自己不知为何被抓了来,关在无天牢里,要不是使诈抓了那牢里的看守,抢了那人手里的钥匙跑了出来,却不知,自己从一出来,就被眼前的人盯上了,自己却一路奔走毫无所知。可是听他的话语间,竟然听出了惺惺相惜感,苏青染摇摇头,觉得自己病的不轻。

    果然,这人话风一转,“不过即便碰不到段堂主,我也肯定会在最后关头把你重新抓回来!”

    苏青染咬碎口中银牙,暗骂三声,臭魔头臭魔头臭魔头……犹不解恨。

    天渐渐暗下来,春风虽柔和,可是苏青染还穿着湿漉漉的贴身里衣,顿时被冷的瑟缩一下。

    南烬突然就不想继续谈下去,只自己点着枝桠一瞬下了树,独留苏青染一人在树上,上不去下不来。

    待下了树,等了片刻不见想动,只得自行转过身来,故作恶意地问道,“不求我带你下来?”

    苏青染看着那模样就可气,当下扭过头,全然无视南烬。南烬等了片刻等不到他服软,磨了磨牙,只得又飞身上去衣袂翻飞间携了苏青染下来,苏青染的个头稍矮于南烬,此刻南烬的薄唇便挨着苏青染的耳边。

    南烬低下眉眼看着这人半透明的耳廓,忍不住低声嘱咐道:“我要离开青悬宫一段时间,你最好别去招惹宫主,还有……阿复。”说话间已经将苏青染稳稳的放置在地上,撤回双手径自离去。

    嘴里吐出的热气喷薄在耳边,苏青染迟钝地感受到了,又迟钝地心道,我去招惹宫主作甚,更去招惹那阿复作甚?

    待回过神,南烬早已远去。

    等阿萝找过来的时候天已黑了下来,苏青染正吃力地扶着一棵树休息,走了这么点路,这双脚便承受不住。

    阿萝连忙赶上前去紧紧扶着苏青染,一面又问:“少宫主没有为难你吧?”

    苏青染无所谓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被怎么找,路上又问了阿萝一些事情,得知这南烬现在是宫主唯一的儿子了,原本他还有两个兄弟,这几年也陆续死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便是下一任的宫主。

    苏青染听着这些信息,倒也没太多意外,只是更加认定那南烬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臭魔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

    新人开文,多多捧场哈

    本文会尽量保持每日一更哈,若有变动,会及时公告的,希望大家会喜欢哦

    ☆、第七章 欺凌

    沉水香缭绕的寝室。

    南烬靠在芭蕉榻上,眉心微蹙,不知是在看着阿复在不停歇地整理他的衣服行李,还是在沉思。

    阿复很不开心,以前每次南烬出去的时候,都会带着自己,自己和他是形影不离的,阿复也喜欢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可是这一次南烬却告诉自己要出去办事,并且不带着自己。

    虽然知道南烬如此安排的目的,毕竟这段时间宫里形势特殊,自己应当替阿烬守在这里。可是阿复还是暗暗腹诽一阵。

    突然南烬开口道:“阿复……”

    阿复顿时乖猫状围到南烬身边,“阿烬,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要带我一起出去?”

    南烬听罢,轻笑片刻,略宠溺揉揉阿复额前碎发,安抚道:“阿复别闹,好好待在青悬宫里,帮我好好看着宫里的动静。”

    阿复听了,乖巧道:“这还用你吩咐,我早明白着呢。你且放心罢。”

    南烬静了片刻,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阿复连忙点着头,一双猫眼扑闪扑闪,十分期待南烬特意嘱咐的任务会是什么。

    南烬执了阿复的手,郑重道:“你务必看住了苏青染,别让我那魔头爹再处理了他,若事出紧急,也别管他是我爹,反正他也……”南烬说了一半,却不再说下去。

    阿复却从他眼里看出了坚定,又气又酸,别扭道:“阿烬为何这般维护他,哼。”

    南烬听罢,无暇分出更多精力思索阿复心里想什么,只摸摸阿复似安抚,“阿复听话,我自有打算。”

    浮屠观。

    来到这浮屠观已有月余了,今天一大早,苏青染早早地起了床,守在邓姑姑的房门前。

    待到邓姑姑开门,苏青染连忙上前,又跟着她进了房,郑重道:“苏青染如今听少宫主派遣来这做事儿,请姑姑收我为徒,我必定勤奋用工。”

    邓姑姑听了,漫不经心道:“原本就打算让你跟着学习着,不必如此郑重。”

    又唤了阿萝进来,告诉阿萝以后带着他一道研习。

    邓姑姑说罢,便吩咐苏青染,一会跟着阿萝把院子里的柳叶鬼针草收了,剔除根须,将花蕊连着枝叶细细晒了。

    苏青染听罢,便和阿萝去院子里把那片柳叶鬼针草一株株割了收好,然后和阿萝一起搬了小椅依照邓姑姑的吩咐一点点收拾起来。

    苏青染收拾着这草药,一面问道:“阿萝,这药有何功效?”

    “这药啊,研磨后入药,对跌打损伤,刀剑创伤有起效呢。嘻嘻,你之前手脚受伤,姑姑给你配的方子里也有这一味药呢。”

    “那姑姑如何教习我们医术呢?”

    “姑姑很多时候其实不怎么管我们学习医术,不过院子东侧有一个书阁,里面全是各种药学典籍,到时候带你去看,无聊还能解解闷呢。”

    苏青染听罢,心下了然,便对那书阁上了心。

    这一日,苏青染收拾完姑姑吩咐的事情,便从浮屠观出了来,现下他穿着浮屠观的衣饰,那衣服袖口上皆纹着一枚鸢尾,魔教里的众人看着他眼生的很,却识得他衣饰上的纹饰,倒也不曾为难质疑他。

    苏青染一路走着,心下却仔细记着各处的标识路标,他这几天总是一有空便四处查看魔教构造地形,一一在心中记下,碰到可疑的难对付的人便躲着避过。虽然这离自己逃离青悬宫还远远不够,但至少能做一点算一点,总会等到合适的机会的。

    眼看前面的路段和房舍似乎有点熟悉,苏青染忍不住便悄悄靠近,正想着如何绕过入口处那一对守卫者。

    突然右脚一阵钝痛感,不知被谁用石子砸中了自己,苏青染顿时感到一阵钝痛,脑中却飞速转着应对之策。

    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蔑的笑,“我说谁呢,这被挑了手筋脚筋都不安分。”说罢,突然一阵风似的闪到苏青染身边,拽起他就飞出老远一段,待到了一僻静处,一把将苏青染扔在了地上。

    苏青染被扔的五脏六肺揪着疼,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那人正是阿复。

    阿复感受到苏青染充满怒意的眼神,不怒反笑,伸出手掌,迅雷不及掩耳地扇了苏青染一巴掌,只把苏青染扇得愣了神,即便真的被掳到这里,也好像从未受过这样的欺负。

    下意识地抖了下衣袖,袖口的半夏散差点就迎面撒了阿复满鼻满口,却想起南烬说的话“别招惹阿复”,下意识收住了那一刻冲动。

    只见阿复恶意满满的看了眼苏青染,“哟,这都才跟着邓姑姑几天呢,便学了这下作把戏。”

    苏青染听的心口一紧,阿复已然发现了苏青染的袖里乾坤。

    阿复并不打算放过他,一双猫眼此刻满满恶毒,原本玲珑灵气的猫眼看苏青染本来就诸多不满与厌烦,此刻早忘了阿烬的嘱咐,其实阿烬也没嘱咐啥,只是说了别让宫主弄死了这厮便罢了,我可没不听阿烬的话。

    想到此处,阿复便舒展开了,下一刻,一脚踢飞了苏青染,只把他扑通一声踢下了旁边湖里。

    苏青染并不熟识水性,这一刻,便昏昏沉沉地感觉要窒息了,毫无章法地呼救扑打着,阿复却不着急,支着额头看好戏,待等到苏青染扑打渐渐消失殆尽的时候,沉到水中一把捞起了他,把落汤鸡似的苏青染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苏青染不停咳嗽着 ,口里不停吐着水珠出来,阿复似乎欺负够了他,一把拽过他,恶狠狠道:“那个地方你去不得,下次再看到靠近,打断你的腿。”

    说罢又抱怨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阿烬要这般护着你。”

    这话让苏青染听着奇怪,那南烬除了那夜里救了自己一命,而且明显就觉得那人留着自己一条命不安好心,何时又护着我了,但看着阿复的神情却不似作假,心下一动,故意喘着气讥讽道:“我自有我的好处,你也奈何不了我。”

    果然听了这话,阿复那双好看的猫眼顿时又恶毒起来,一把丢下苏青染,又急又恨地只顾着踹苏青染,只把他踹得鼻青脸肿才罢手,恨恨离去。

    苏青染蜷缩在地上,目送着阿复很恨远去的背影,无声失笑开,自从进了这魔教,自己的意气骄傲竟被一点点消磨殆尽。那南烬说的果然不错,下次还是绕着阿复走吧。

    ☆、第八章 刺探

    南烬出了青悬宫,从大理直往江南走。

    越往江南走,得到的消息越明确,最近颇轰动武林的一件大事,便是姑苏雪剑山庄的少庄主失踪一事,又传出此事似乎与西北的另一个大帮派问天帮有着莫大的干系。令人感兴趣的是,那雪剑山庄少庄主姓苏名青染。

    南烬一袭黑衣一骑青葱烈马,正飞驰在前往姑苏的路上,英俊莫测的脸上隐隐浮现一丝猎奇的笑意。

    姑苏城,雪剑山庄。

    山庄处在近郊群山缭绕处,苍翠的绿荫把山庄内一座座的楼宇掩映的隐隐绰绰。山庄下明岗有序巡逻。

    南烬思忱片刻,以他的武力要不动声色地进入这山庄并非难事,不过,夜晚或许会更容易探究一些事情。

    戌时一刻,银月如华,凉夜未央。

    南烬如一道风似般隐入山庄,这山庄在外看着平淡无奇,进入内里才发现另有天地,中原武林果然不可小觑,不说这山庄极大极广,单就山庄的子弟便是过千之数,若是与之为敌,要想博弈一番,也是一件颇费精力之事。

    又想起若是被知晓这山庄的少主人已被青悬宫掳走,且废去了手脚筋,这梁子只怕是解不开了,不过南烬一向自负,虽说与这雪剑山庄为敌是件麻烦的事情,但是麻烦归麻烦,对结果还是很有把握的。只是想起那少年,南烬直觉里不想把青悬宮和雪剑山庄的矛盾扩大哪怕一丝丝。

    山庄到了夜间,除了值守的几处灯火明亮外,山庄大部分的地方已进入了静夜状态,不过似乎这周遭暗卫也不少啊,想来是少庄主失踪这件事情的后果了,也难怪这名震江湖的山庄如临大敌,少庄主失踪月余,竟还无法查出端倪线索来。

    南烬虽一路思考,脚步却不曾停歇,来到一处精致小楼处,是一栋二层小楼,楼前大片的荷池,暮春初夏夜,荷池新荷还依稀仅露着尖尖角,却难掩隐隐约约若隐若现的荷香,让这小楼显得格外清新雅致。

    二楼一处精舍内灯火通明,南烬双足如猫,身形如轻燕,不出一丝动静,人隐入黑夜附在了楼顶乌瓦上。

    轻挪开一片瓦,只见一对中年夫妇,男子脸上细纹若干,一双剑眉倒如刀刻般硬朗,虽年数不小,但是丰彩十足,一谈一吐间可见功力高强,想必便是这雪剑山庄的主人苏羽了。

    那妇人,传言这雪剑山庄的主人虽执掌武林数一数二的名门山庄,但迎娶的夫人却是世家闺女,并非武林名派之后,也不是江湖上众星捧月的妙龄侠女。竟是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大家闺秀。看这举手投足间的温婉气质,倒也能理解苏羽的一番情真意切。

    只是此刻这江湖上闻名的夫妇的神情却是担忧落寞得很。

    那妇人眼角泪痕深深浅浅,“老爷,我的阿染,什么时候才能找回来,他是我的命根子啊,如今我只能日日看着守着他的屋子,哎……。”

    苏羽眼里有着怜惜和歉意,当年迎娶的时候,便有诸多困难,可是他的夫人却不管不顾地跟随了他,虽然这么多年了,自己百般地呵护疼爱,倒也日子过得平静安宁,可是如今的事情,儿子的失踪,甚至生死未明,又何尝不是自己身处变幻莫测的武林中心的结果。

    苏羽挽了夫人的手,边走出这小楼边安慰道:“夫人你且放心吧,我雪剑山庄在江湖上也不是籍籍无名的,阿染的事情,我已调动了所有的人马在追查,你且宽心,别到时候阿染回来了,你却病倒了。”

    南烬见屋内熄了灯,这二人也渐行渐远,一猫身闪进了这二楼精舍。

    屋内摆设尽显精致无双,雕花紫衫木高床,床上覆着织锦锦被,顶上绕着天青色蝉翼纱帐,这苏青染的床榻竟如闺阁女子的卧房一般,倒一点不像武林世家公子哥的寝室。

    南烬想起自己刚被那没心没肝的魔教爹带回青悬宫的时候,别说软床锦被,连一间像样的遮风避雨的居室都没有,自己像个小野兽一般,跟那些从四面八方被抓来的孩子一起被扔进了淬历堂,当时的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

    苏青染的居室呈现的安逸无忧给了南烬心口钝钝的一击,想邪恶地欺压那人作践那人,却又想小心翼翼地去护着那人守着那人,仿佛这样那人的快乐那人的过往便也有自己参与的错觉。

    一扇清荷屏风隔开了床榻和书房,书房倒正经多了,整洁的方桌上,一应文房用具一一摆列,一侧的墙壁上整面的书架,书架子上的满满叠叠的书籍。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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