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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奉天往事 作者:夏隙

    第24节

    一场病休养了小半年,算是避过了风头,却苦了刘国卿。

    他来过几次,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坐在我床边小苹果,也不说话。我知道他心里又泛起了别扭,嫌我和邹绳祖走得近,我试图解释过几次,每次都被他转换了话题,时间久了,便不再说,问他意大利方面的态度,他也不说。

    他不说不代表我没有渠道知晓,他顶的压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来的次数多了,最开心的当属依宁,我让他带依宁出去玩,他就带着依宁去骑马,小丫头兴奋得回来直扑进我怀里,叽叽喳喳说着一天的见闻,到后来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刘国卿很喜欢依宁,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孩子。记起他说只要是老子生的他都要,就又会想起为我挡了一子弹的孩子。如果没有那一颗子弹,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呆在小河沿,等待着他的出生。

    消沉的日子里唯一的一抹亮色,是小妹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桑心,包子以后还会有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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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四章

    接到小妹的来信,是在三九年的隆冬。

    邮差的胡子上沾着细细的白雪,呼气时便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碴。下人接过信件,转手给了太太,当我从太太手里拿到时,冰凉的信纸已经被蹭热了。

    太太眼角眉梢都是笑:“小妹有了,是个大喜事。只是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的,没个娘家人,终是不方便。”

    我看她一眼:“要么你去趟美国?”

    “胡说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别想赶我走!”

    我不再吱声,继续看信,信的最后,小妹略略提了一嘴,说是艾伦去参军了。

    我是千不满万不满,小妹知道我的脾气,在后面小作赘语为先生解释:如今美国状况不好,饿殍遍野,身为美国公民,艾伦难得体检合格,便去为国家效绵薄之力了。他走后,小妹才检查出身怀有孕,所幸艾伦的父母和她住在一起,能够相互照料。

    可毕竟是隔了一层,又是两位黄毛洋鬼子,哪有中国照顾得精细?只可惜鞭长莫及,只得细细回了封长信,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仔细自个儿身体。

    太太看了我给小妹列的注意事项,不禁笑道:“真够齐全的,你怎的懂得这么多?”

    我摸了下小腹上的伤疤,不作声。

    太太道:“好不容易保住了命,可别再自个儿想不开——有啥想不开的呀?看你闷着,我心都发慌了。”

    太太如此说,我便有了出门的幌子,本想去东陵找那个地洞,可委实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便到刘国卿那里转悠了一圈儿,并没有过夜。

    现在对着他,有那么点儿爱又不敢爱的意思了。

    刘国卿却说:“浅井打听过几次你的情况,罗琦兆也问过你,孟老板还在浅井手上,罗琦兆也只能干瞪眼。”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今年格外怕冷。往年这种天气,搁家里照样打赤膊,今年去扎紧了两件大棉猴儿,缩在沙发上,仍瑟瑟发抖。

    刘国卿上前来,问道:“有这么冷?”又摸了摸老子的脑门,“有点热,你发烧了!”

    可是一点儿难受的感觉都没有,脑袋也不大疼。在刘国卿的伺候下吃过药,便昏昏欲睡,眯了有半个来钟头,醒了,刘国卿已经把卧室收拾出来了。

    我盯着他忙碌的背影,心窝子一阵阵发酸,想到已经这个时节了,小河沿的房子也不知通没通暖气。

    “刘国卿,你揍我吧,”我说,“你说十个月之后,我要是没生个小崽子出来,你就揍我。你揍吧。”

    他回过头来,惊讶过后哭笑不得:“说什么胡话,我看你是烧糊涂了。”

    我摸摸脑袋,似乎更热了,又似乎没有,自己摸自己的体温是最较不准的,便放下手来,紧了紧大衣,咕哝一声:“我先走了。”

    “眼瞅着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回家。”我看着他,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幻想孩子相貌的心情。也未曾想到,会有一种遗憾,能让我念念不忘半年——甚至更久。

    和刘国卿相识,也不过两年而已。

    刘国卿欲言又止,没有再劝。我做了个风雪夜归人,离了刘国卿房子有一段距离,停下脚步,春夏疯狂的藤蔓不见了踪影,门前的两棵桃树梨树也光秃秃露出棕色的枝杈。

    the woods are lovely, dark and deep

    but i have proises to keep,

    ao go before i sleep,

    ao go before i sleep

    四零年的春节,我意外地收到了一封来自德国的信,寄信人是当年在军校的学弟,有犹太血统的那个,我们在一起抽过烟。

    不免有些激动,这个年因为老子的缘故,过得死气沉沉,连家里的猫都贴着墙根走,如今总算有了些生气,连忙去了书房,拆开信细细读了,及至最后,才发现这信是三年前寄出的。

    他在落款后加了“又及”,上面写道:集中营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那里会是纯阿利安人以外的种族的灾祸吗?上帝赋予我们生命,为何又要制造血统的高低贵贱呢?可是我又想,人和狗的生命是平等的吗?那么人和人呢?想得头疼。可是想也没用,那里终究会是我的归宿。疯的不是德国,是人。

    这段话写于三年前。

    那里是德国!是德国啊!是受过文明洗礼,诞生过歌德和巴赫的国家啊!

    迟到了三年,我却再也追不回在学校和我一起偷摸抽烟的学弟了!

    言及学弟,立刻想起身边便有个学弟。我不知道刘国卿是否认识这个有犹太血统的学长,可我必须要找到一个知情人来和我共同承担这份痛苦。

    痛苦太多,我有点撑不下去了。

    一阵旋风似的冲下楼去,连棉袄都来不及套,开门的刹那正和刘国卿来了个顶头碰。

    太太袅袅娜娜的要出门,见了刘国卿,笑道:“刘先生过年好,你来找我家老爷的吧?我正约了人去打麻将,你们聊,晚上就在家里用饭吧。”

    刘国卿客气了几句,老子心浮气躁,匆匆打发了太太出门,依宁又黏了上来,让依宁带着猫去找哥哥弟弟玩,随即一把将刘国卿薅进了书房。

    刘国卿一个踉跄,还没站稳,便被我扒了个精光。

    他有些冷,不过没有把衣服穿回去。气温渐渐被身体的热度感染,我扑上去,褪下裤子,两人便滚成了一团。

    我的本意是需求分担,却不想性|爱更让人有安全感。

    他也憋了很久,一下一下用尽了全力,顶得老子喘不过气来。他越来越深入,碰到了某个开关般,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直冲灵台,小腹微微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戳开了,身上再没了力气,软成一滩水任他为所欲为。

    爆发的时刻,走廊忽然传来花瓶摔碎的声响。倏然一惊,与刘国卿一齐向门口看去,房门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小缝。

    我俩脸色都不大好看,匆忙套上裤子,试探性的往门外看去,一只花瓶碎了满地,心揪得紧紧的,紧张得握紧了拳头,下一秒,猫儿从摆台后面蹦了出来,冲着我们轻轻“喵”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依宁呢?去跟着依宁去!找不见你她该哭了。”

    猫儿扭头就走,灵巧的几个跳跃便下了楼梯。

    等猫儿消失了,我转过头对刘国卿道:“我们进屋说。”

    作者有话要说:  the woods are lovely, dark and deep

    but i have proises to keep,

    ao go before i sleep,

    ao go before i sleep

    ——选自《雪夜林边小立》

    老一不会再有舒心的时刻了【点蜡】

    ☆、第一百一十五章

    “等开春,我还会再去一趟上海。”

    这大半年来我也没闲着,深思熟虑过后,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出击,不能只一味呆在奉天这一亩三分地儿里守着等着,上海局势混乱,刘国卿的太太冯虚又和白崇山走得那样近,还有近期日方在东北频繁的军事调动——跟上海的76号不无关系。

    满洲国是日方整个战争线的后勤,除开东北内部的势力分布,上海也是他们马上就要吞入肚腹的一块大肥肉。

    上海,这座华美的衣裳下爬满了虱子的城,并不鲜美。日本高层也不是上下一心,铁板一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明线战场胶着,暗线后方就要出大力了。

    刘国卿心不在焉,他看了眼地板上白花花的几滩液体,面色颇为尴尬,忧心忡忡道:“刚才不会被谁看到了吧?”

    我盯了他好一会儿,才别过眼,转向紧锁的房门:“这个家只要还姓依,就还是老子做主,就算被看见了,给她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说出去。”

    “你看见是谁了?”

    “没有。”

    但我知道是谁。

    唯一一个敢不经我同意就能随意进出书房的,还能有谁?

    刘国卿总算回过神来,蹙眉道:“你说你还要去上海?你哪有时间去,你已经没有假期了吧。”

    “我一直在休养,不给横沟和成田捣乱,他们会更开心。”

    “你当他们是傻子吗?一个不小心,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回道:“要是想活,老子早就他妈带着老婆孩子逃命去了,你以为老子稀罕一个什么破署长的名头?”

    “我当然知道你不在意虚名,我只是担心——”

    老子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脸颊,眯起眼来看了又看:“你把你自己的命看好了,就是给我最大的保护。”我说,手插进他长长的头发,“头发又长了,这次不要剪了,我也不给你剪,你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无价的艺术品……一根头发,一块指甲……刘国卿,我不能没有你,你记住了吗?”

    他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说不出是什么反应。

    “刘国卿,你可千万别死。”

    把来自三年前的信件递给他,一边这样说。他从头至尾草草看过,同我一样,在最后的时间落款上多停留了一些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这里没有希特勒,也没有墨索里尼,我们会很安全。”

    “个屁,”我说,“法西斯主义大行其道,日本身为盟国,能好到哪去?”

    “慎言!”他还如往日般机警,“你怎么口无遮拦!”

    “这里很安全,可以畅所欲言,成田的爪子还没能伸到老子嘴里。”

    他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中央印出了淡淡的皱痕:“你怀疑日本也有类似的集中营存在?”

    “确切的说,是日本占领的中国地区会有集中营的存在。”

    “你怀疑是在上海?”

    “大约一年前,我从上海回来之后,就听说那边成立了新政府,搞得人心惶惶,又出了个什么76号——你知道,上海犹太人多,这样怀疑也算有理有据。”

    刘国卿道:“你何必冒这个险,我们又不是犹太人。你竟想一出是一出,到最后就熊瞎子劈苞米——劈一个丢一个。”

    “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懂?犹太人一旦消失殆尽,下一个轮到谁不用老子说吧?况且……爱管闲事的可是你。”

    他略一思索,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想都没想便断然拒绝,“警署里不能同时少了我俩,你不能去!”

    他低下头去,轻轻将信纸放在书桌上,抚平,又拿了支钢笔压在它上头。

    他轻声道:“依舸,你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我把额头顶上他的,享受着呼吸相缠的温暖,同样轻声道:“你就安安分分做你的傻子就行了。”

    “可我也是个男人,你不能永远把我摆在‘被保护’的位置上,”他远离了我,“我和你地位均等,身份相当,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知道,”笑得眯上了眼,“对意大利公使遇刺事件的处理你做得很好,没有你,我哪能安稳休养到今天?”

    “如果……如果战争结束,国共双方能够组织和谈,达成共识,我们就……就做邻居,这样每天,我都可以看见你了。”

    我笑道:“好,做邻居好,到时候把你太太接过来,再生一丫一小,就更好了。”

    对他没孩子的事儿,老子比他都耿耿于怀。好歹得有个继承香火的,哪怕是个丫头呢,他恁么喜欢丫头,等老了,也会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在身边儿不是?

    虽然我更希望,这孩子能是我俩的,以前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个零部件有这功能,知道了不仅不以为耻,反而期盼能用上它的一天,也是够不要脸的,但克制不住,这可咋整?

    他又絮絮叨叨:“虽说国共在抗日之前也打了十年,但毕竟是自家兄弟,现在合作的不也挺好吗?可以效仿美国两党制,轮流执政,这还有什么可抢的,是吧?”

    我斜睨着他:“一个信奉共产主义的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不怕被开除党籍?”

    “那你的三民主义又是如何告诉你的?”

    我瞅了他良久,笑了起来:“和你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美国的两党制,建立在共有的资产阶级上;中国的两党,根本不是同一个阶级,谈什么一样?

    但在一切未到来之前,我希望是一样的。

    ……………………………………

    定下了开春去上海,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艾伦……去世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简而言之,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蜕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士兵,驻守的城市却爆发了瘟疫,协助救助病人时,不幸感染,发病三天后便没了,消息传回家时,一个大活人,什么都没剩下,都烧光了。

    小妹怀着身孕,受到如此重大的打击,精神变得不大好。艾伦父母没法子,只好写信求助于我们。对小妹我是心疼不已,立时决定让她回国。太太坚决反对,生怕一个孕妇,又丈夫新丧,唯恐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商量到最后,只好劳烦艾伦的父母送小妹回来。两位老人抵达时十分憔悴,全然看不出是混迹上流社会的珠宝商。二人忍着巨大的悲痛,将小妹安全送到,在我家住了一宿,第二日便告辞回国。

    我希望他们能多住些时日,老两口回去,面对空荡荡的房子,里面还曾经充斥着儿子的欢声笑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悲……我也体验过。

    小腹的那道伤疤,是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小妹已经显怀,一路上安安静静不哭不闹,直到见了我,方怔怔落了泪。

    我瞧得心都碎了,又看她显得沉重,忙安顿她歇下。小妹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只得在床边陪了她一夜。

    第二日,到了早饭时间,小妹仍未醒。外面传来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一道小缝,依宁从夹缝里钻出来,见了我也没有笑脸,反之面色绷得紧紧的,不自然地扔下一句:“妈妈叫你吃饭。”

    说完扭身就走,和那天打碎花瓶的猫儿如出一辙。

    小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我叫住依宁:“依宁,你过来。”

    她背对着我僵了僵小身子,跟后面有狼撵似的,一溜烟儿跑没了踪影。

    眼睛暗了暗,这般情况,绝不是老子乐意见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哦留言~≈gt3≈lt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妹中午方醒,我给她梳了头发。我老依家的孩子都生得头发浓密黑亮,小妹是其中的佼佼者,她自个儿也护着,这点依宁和她一样。

    可这次回来,她的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也没了光泽,失去了阳光和水的花儿般,整个人都没了生机。

    我一个大老爷们,在梳头发这类女人活计上不免笨手笨脚,好几次扥下了几根完好的发丝。怕小妹疼,便更加小心翼翼,放下梳子,却发觉她根本无知无觉。

    心窝子被锥子密密地凿着,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事关死者,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心伤,只能随着时间自愈。

    我摸摸她隆得溜圆的肚子——对于她这个月份,似乎忒大了些——将垂到身前的一缕头发别到她耳后,慢声细语地劝:“你得吃点儿东西,你想吃啥?大哥给你端上来。”

    意料之中的没动静。

    我接着道:“就算你不饿,我大外甥也饿了,我可舍不得饿着他,你这当娘的倒是忍心?”

    小妹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回应。一见有戏,不由大喜过望:“先喝点儿稀溜的,润润肠胃,你得吃个鸡蛋。有没有啥特别想吃的?你跟哥说,哥让厨房给你准备。”

    小妹眼圈儿渐渐红了:“我想吃三文治。”

    “行,哥给你做。”

    “艾伦经常做三文治给我吃,不管是早餐还是晚餐,他总做,我就说他只会做这一样儿,他还嘴硬,”小妹喃喃道,“他说等以后有孩子了,他就教孩子做,让孩子做给我俩吃。”

    这倒是那个好吃懒做的黄毛能干出来的事儿。

    小妹泪眼婆娑地问我:“哥,我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哥养你,哥养你一辈子,就怕你嫌我烦。”

    她搂过我的脖子,呜呜地淌眼泪儿,混着鼻涕全蹭上了衣领。

    小妹哭了一通,又睡了会儿,起来精神多了,喝了小半碗儿粥。陪了她一宿,大脑累得一片浆糊,便唤来太太照顾。两个女人家有时候更能把话说开,让太太陪陪小妹也好。

    然而,比起睡觉,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依宁不在家,奶娘说她抱着多多去门口玩了,便又出门寻她。她倒没走远,就在家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坐着发呆,猫儿也学她的样子发呆,二者颇为神似,场景好笑至极。

    依宁看着门口人来车往,不知看了多久。我来到她背后,扬声道:“依宁。”

    她吓得噌地一蹦三尺高,像夏天荷叶上精力充沛的小蛤|蟆,猫儿倒是镇定,喵了一声,动也不动,还拿屁股冲着老子,嚣张得狠。

    依宁梗着脖子,看东看西就是不看她老子我,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她又窜了个子,与依诚不遑多让,女孩儿发育得早,倒是情有可原。原本团呼呼的小圆脸也尖了下巴,不经意间多出了少女的楚楚风姿。也更懂得臭美了,要穿羊毛的长筒袜子,要涂红指甲,又嫌下人挑的新料子的花样不好看,非得自己跟着去挑——得亏邹绳祖惯着她,由着她胡闹,还乐不颠儿的开着小汽车,拎着大包小裹送她回来,说:“你这闺女可不得了,眼睛毒着哪!瞧上的都是顶好的料子!”

    那次刘国卿也在,邹绳祖和他都不与对方多话。依宁不懂其中弯弯道道,拽出料子给她刘爹爹显摆,刘国卿还一本正经地跟她讨论新晋的女装款式。

    从那次我才意识到,我家宝贝闺女长大了,懂得打扮了。心里又是骄傲,又是不舍,只想她在我怀里做一辈子的乖宝宝。

    可她就是长大了,还无师自通了许多东西。

    “天儿还冷,穿这么少就出来,紧找着得病呢是不?”说着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

    她一巴掌挥开老子的手臂,外套没抓稳,掉在了地上,正盖住了猫儿。

    猫儿边叫边往外头钻,却只露出个脑袋瓜子,瞪着俩圆溜溜的大眼睛,耳朵尖时不时动一动,不肯出来了。

    依宁哼了一声,油光水滑的两条麻花辫一甩,就要往家走,才迈开腿就被我叫住:“依宁,你给我站住!”

    到底是个孩子,口气稍稍重一点,就乖乖听话了。

    我来到她身前,在她横眉冷对的目光下,倍感无地自容,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端起架子,再摆上道貌岸然:“依宁,你甩脸子给谁看呢?”

    “反正没给你看!”她嘟囔道。

    我想了想,决定采取迂回政策。我和刘国卿的事儿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亲眼见到的孩子——刺激不可谓不大,可依宁再爱臭美,她这个还不到十岁年纪的小孩儿,能懂个啥?

    于是说道:“这次生日,带你去东湖骑马,好不好?骑一整天。”

    她是四月的生日,眼瞅着就到了。我本已准备好了礼物,是一套钻石首饰,项链、镯子、耳环一应俱全,自是价值不菲。这还是瞒着太太买的,在太太眼里,依宁永远都是个小丫头片子。

    我倒是舍得,孩子长得快,一眨眼就谈起了情情爱爱——依诚天天收情书,收得烦不胜烦——姑娘不比小子,就这么几年的新鲜,从现在就当是给她攒嫁妆,我都嫌晚了。

    依宁道:“谁要和你一起去?我和同学们一起去!”

    心是哇凉哇凉,半天说不出话来。

    依宁似乎发觉自个儿说得不大好,又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仰起头来,严肃而庄重,“爸爸,你和爹——刘叔叔,你们——你们——你们是不对的!”

    我蹲下来,不过一年前,这个姿势还能和她平视,如今却要仰视了:“你为什么觉得不对?”

    依宁涨红了脸:“你们不穿衣服!你们耍流氓!”

    “这就是不对了?”我问,“可就算不对,我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宁宁,如果爸爸不改,你就要一直躲着爸爸吗?”

    “我才不要流氓爸爸!”她哇地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上来拿小拳头打我,“你还我爸爸,你不是我爸爸!”

    我抱住她,她连踢带踹,含含糊糊叫嚷道:“你是大坏蛋,你是王八犊子,你是汉奸——”

    汉奸——

    我问她:“谁教你说汉奸的?!”

    她一抽一抽的:“汉奸汉奸汉奸汉奸——!”

    她叫得越发大声,心下一急,扬手扇了她个大嘴巴子:“闭嘴!”

    日本人的地盘,怎么能容人叫喊“汉奸”?这是不服管教,是“叛国”大罪!

    依宁被打懵了,呆望了我半晌,刚换完的小白牙吭呲一口咬上了老子的脖子!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把她抱得更紧了。

    咬吧咬吧,咋咬都成,别叫唤“汉奸”了就成。

    只是心里发酸。

    本以为,依宁会是最理解我和刘国卿的人。刘国卿对她百依百顺,更别说我这个亲爹,把她当眼珠子捧着、护着,她无疑也爱我们。

    本以为,她的反常,是见到了我和刘国卿激烈的性|事,受了刺激,又不明白,只隐隐察觉到这种私密不是她能够参与进来的,从而产生了被遗弃感。

    外人一提依家老爷,虽说脾气大点儿——哪个爷们儿没脾气?——又是模范丈夫,又是模范大哥,又是模范爸爸。我在正轨上行走了三十多年,扮演的角色都是他人眼中的我。

    而真正的本我做过的唯一释放了本性的事儿,就是刘国卿。

    一点墨,就把一笼白鸽子染成了乌鸦。

    老子他妈的就想喘口气儿,歇个脚儿,也罪无可恕吗!

    作者有话要说:  老1发自肺腑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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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七章

    依宁抽抽噎噎扭身跑走了,摇摇晃晃又是个内八,进门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绊了个跟头。老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却也知道,她就算摔了,也不会再来找我抱。

    所谓当局者迷,待后来尘埃落定,几十年过去了,才可以说是抛开一切影响,出了迷局。这时候再单拎出来依宁这个反应来说,当时的我头脑太简单:口口声声说闺女长大了,却也从未将她当做一个真正的大人来看待,还觉得她是个孩子,糊弄糊弄,再用其他事分散下注意力,也就是了,还自以为是沾沾自喜,以为自个儿多聪明绝顶。

    实际上蠢得连猪都懒得哼哼。

    如果当时,我能和依宁做一次大人间的谈话,或许情况会好很多。

    只可惜一道分水岭天工开凿,大浪东流,无法回头。自此,记忆里,有关依宁的,满是遗憾。

    在小妹养身体的日子里,也许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了寄托,不仅救赎了小妹,连同我,也有了新的盼望。

    小妹在床上躺了半个来月,她身体底子好,只是艾伦的去世给了她重大的精神打击,便病怏怏的成了林黛玉。回归娘家后,才渐渐好转。

    一个月后,小妹的肚子又大了两圈。

    太太有经验,瞅着不是回事儿,便请了大夫来看。是个仙风道骨的男大夫,套着面粉口袋似的破旧长袍,留着几缕飘逸的美须,却不翩翩,反像个硬硬茬茬的稻草堆,纠结打绺。

    我偷偷摸摸问太太:“你搁哪淘楞来个老道?”

    “什么老道?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大夫,可别瞎说!”

    “哪有大夫长了张道士脸?”

    太太噗嗤一笑,伸手一拧我的面颊,说道:“那哪有堂堂署长,长了张侧帽风流独孤郎的脸?”

    对这恭维是倍感受用,身心舒畅,笑道:“赶明儿出去,我也侧着帽子带一带,看看有没有独孤信的风骨,能令满街人效仿。”

    说话的功夫,老道已诊断完毕,躬身道:“老爷大喜,这位夫人怀的是双胎。”

    我和太太甚是惊喜,连连确认了之后,赏了喜钱。

    小妹却无甚喜色,待太太送大夫出门,说道:“真是造孽,一个孩子生下来没了爹,如今又成了两个,这不是糟践人吗!”

    “别瞎胡说八道,”我摸着她高耸的肚腹,有些喜上眉梢,“两个多好,最好是一男一女,更好!”

    “哥……”小妹忽然唤了一声,“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带他们走。”

    微一顿,心里钝钝的疼,面上却笑道:“怎么,呆在哥身边儿不好吗?”

    小妹轻声道:“你能养我十年、二十年……可你能养我一辈子吗?”

    “能。”

    “你说能,我也不能真让你养一辈子,”小妹道,“我和艾伦的梦想是环游世界,他去不了了,我就代他去。我会画画,可以做教师,总不会饿着自己。”

    我知道小妹和艾伦感情好,却万分没料到,他们好到,可以将自己漫长的后半生,托付给短暂的回忆。

    我说她:“话别说满,你才二十来岁,没准哪天又遇上个你喜欢的。”

    “我不固执,但在那人出现之前,艾伦永远是第一位。”

    那我呢?

    我想这样问,但没有问出口。她要走,是再好不过,否则当初也不会由着她跟艾伦走了。我希望她离开是非之地,做一个快快乐乐、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我只是……只是挂念她。

    “现在想这些太早,你没带过孩子,不知道孩子刚出生有多少事儿要忙活,怎么着……怎么着也得等他们长到懂事儿了再说。”

    “等他们到六岁吧,”小妹摸着肚皮,目光落在上面,仿佛透过皮肉看向了内里,“等到了六岁,就要进学校了,我带他们去他们父亲的学校念书。”

    似乎“六岁”成了新的寄托,小妹第二日便能下床,还来到了餐厅和我们共进晚餐。

    依礼最小,还不大明事理,围着小妹的肚子转圈儿,很是好奇,连连问道:“小姑,我要做哥哥了吗?”

    小妹吃力地弯下腰,刮了下他的小鼻尖,笑道:“是呀,你要做哥哥了。”

    依礼还要说什么,我怕他口无遮拦,又粗手粗脚,碰到小妹,遂板起脸冷声道:“依礼,给你嘴就是让你说话的?坐下老实儿吃饭!”

    依礼怕我,耸眉耷眼,不情不愿坐在了太太身边,一双筷子七撅八拐,使不明白,还要太太帮衬着。

    妹妹坐在了下首,小辈都坐在她前头,于礼并不合宜,不过家人均已落座,念在她大着肚子,身体不适,也就不大讲规矩了。

    依宁受宠,她的座位一直是在我的左手边,在她大哥依诚的前头。依诚早习惯了,便无所谓,偶尔还会给妹妹擦嘴擦手,照顾得极周到。

    依宁爱吃虾,又爱吃甜食,今儿桌上她爱吃的两样全有,分别是宫爆虾球和奶油蛋糕。我给她夹了一筷子虾球,被她飞快地撇到桌子上,又拿眼角飞快地瞅了我一眼,抱起碗啪嗒嗒几步跑去了小妹身边。

    太太一瞪眼:“吃个饭也不消停,还要跑哪去?”

    依宁道:“我和小姑坐一块儿。”给小姑夹了一筷子虾球,“小姑,你吃这个。”

    说完示威似的扬起下巴,冲我狠狠翻了个白眼。

    总不能和自个儿闺女计较,便装作没看见,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小妹身体见好之后,我不再坐以待毙。本想先去上海,可又怕赶不上小妹生产,此事便一拖再拖。倒是刘国卿有一次说:“马上就是依宁生日,小丫头想怎么过?”

    没告诉他依宁对我和他之事的排斥,只含糊道:“小丫头长大了,要和同学一起过。”

    “哦,对,丫头长大了,不是小孩儿了,”刘国卿通情达理,笑眯眯道,“该给她置备些女儿家的物件儿了,给她买条钻石项链如何?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款式,咱这丫头啊,可不好伺候……”

    “我俩倒是想一块儿去了,”我勉强笑了下,“也不能一气儿给她太多。”

    “那也不能敷衍过去。”他这样说。

    及至依宁生日那天,刘国卿将礼物交给我,礼物有三样,一只手提包,手提包里还有一本俄文,上还夹着一只精致的鸟嘴书签,要我转交。

    我不懂俄文,不知是什么。依宁又不理我,只好交代给了太太。

    太太也说:“宁宁最近跟你不大对付,我说了她几句,她还哭上了。”

    我说道:“那便不要说了。”

    太太就真的不再说了。

    我发现太太深谙难得糊涂的道理,让人钦佩又艳羡。我若能做到她的十之有一,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小妹的预产期在七月,怀的又是双胎,自是吃力些。我把她送去洋人的医院检查了一番,都说双胎恐是要早产,要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在此之前,我悄没声地去了趟东陵,未打算惊动彭答瑞,便没有带上玉佩,只身前往,意图找到罗琦兆所说的那个大坑。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啦啦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陵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地界,相较日渐炎热的城区,绿树成荫连绵不绝的山丘着实是避暑纳凉的首选之所。

    如此,一路上遇见的游人甚多,多是富家公子小姐结伴游玩,不说春光满袖,但这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庞,倒是能称得上一句“春风满面”了。

    纳凉亭被占得满满当当,再往深走便是上山。上山的人便少了,山路不好走,夏季又多蚊虫,一些大型凶猛的野兽也正是膘肥体壮。

    我却不怕,大摇大摆入了山林,一路分花拂柳,顺着记忆的路途,来到了那处墓地。许是来的次数多了,这些个前辈也认识了我,不再做扭捏之态,大大方方露出了真面目。

    没有带玉佩,就断了和小黄的联系,他们并未感应到我进山,倒是令|计|划方便了许多。

    粗粗辨别了方向,有了个大致的路线,向上次依宁掉进去的那个窟窿搜寻。

    苍天不负有心人,略调整了几番道路,倒是让老子给摸着了。

    此时已经是下午,夕照日卷着火烧云的边儿,遥遥挂在天空中,落在身上却有了几丝凉意。那洞口甚好辨认,把依宁救出来后,我和彭答瑞都没有把洞口重新掩盖上,倒是成全了今日的行动。

    从地上向里面看去,乌漆麻黑,屁也看不着。上次我下去了,但满心满眼都是依宁,忽略了当时感受,只记得下面阴冷,却不潮湿,似乎是石板路,有人工修筑的痕迹。

    光回想也无济于事。我掏出手电筒,调好了光亮,背着背包,牙一咬,心一横,跳了下去。

    洞穴不深不浅,正是个恰到好处的深度。双脚触碰到地面,声音清脆,顺着地下暗道传出老远。

    我打开手电筒,聚集的光束照青了前方的一小截,再往前又看不到了。摸着墙壁溜根儿走,触手冰凉,氤氲着丝丝的水汽。这里空气似乎是流通的,并没有什么古怪味道。道路很长,万幸没有岔路,渐渐地,黑暗吞噬了空间,侵犯了周身领地,心中打起鼓来,下腹也隐隐发胀,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着,带着谨慎和紧张。

    空气慢慢变了味道,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并不浓烈,却挠人心肺。光线中肉眼可见翩翩寥落的灰尘,提灯一瞧,已到了尽头——又或者是一道门?

    这是个很奇怪的石头墙壁,中间有一道微不足道的缝隙,看起来好似两块石板拼接在一起,形成了“门”的样式。两块石板上面各有一个对称的凹陷,凹陷平平整整,是个中规中矩的长方形,大约一只手掌大小。我试着去推门,门纹丝不动,上面有没有把手,敲一敲,不知是不是石板太厚,也辨不出后方有没有空间。

    后退一步打算记下石门全貌,意外踩上了绳子一样的东西,脚底一个打滑,向后倒去,只听“吱——”的一声惨叫,一团毛乎乎的东西撞在了腿上。

    屁股好似裂成了八瓣,尾椎钻心的疼,面上更是龇牙咧嘴,跟破了口的饺子似的,忽闪忽闪。毛团哒哒两步跳上了我的膝盖,定睛一看,竟是只松鼠。

    鼠兄并不怕生,却不知道阴森的地底怎会有一只松鼠?鼠兄歪头瞅了我好一会儿,绿豆大芝麻色的眼睛滴溜溜转,这副模样看上去颇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正值思索之际,他跳下膝盖,往前蹦了蹦,便不动了。

    我连忙爬起来,手电筒一照,方才被忽略的墙壁下方是掏空的,里面整齐罗列着一排酒坛子!

    猛然记起鼠兄的身份,正是我和邹绳祖去老依家墓园祭拜我阿玛时候遇到的那位酒鬼松鼠!

    见我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灵性十足地拍了拍于他而言堪称巨物的酒坛子,然后再次看向我。

    我蹲下来,一指酒坛子们,问他:“你想喝?”

    鼠兄一歪头。

    “这都不定几百几千年的酒了,早就喝不了啦!”

    鼠兄又拍了下酒坛子。

    我觉着蹊跷,半信半疑地站起身,开了个酒坛,上面灰尘并不多,酒封得却严实,费了老鼻子牛劲儿搬开盖子,仅仅扦起一道小缝,酒香便插了翅膀似的飞了满甬道,钻进鼻腔,直冲大脑。

    一人一鼠昏昏欲醉,只觉酩酊不负浮生梦一场。待盖子完全打开,一坛子美酒袒露在俩酒鬼面前,恨不得立刻化作和倾城佳人独处的色中饿鬼,整张脸都埋进酒里去。

    鼠兄灵巧地跳上我的肩头,我俩都被迷得忘乎所以。蓦然地动山摇!堪堪回过神来,顺着光亮仰头看去,细小的山石簌簌而落,砸在头顶、身上,一些尖利的棱角立刻划出了血珠,登时狼狈不堪!

    松鼠跳进我怀里瑟瑟发抖,不时有石块也掉了下来。老子抱着鼠兄是左躲右闪,方后知后觉竟是地震!眼看着前方道路就要坍塌,捂住脑袋拼了老命往外跑,手电筒不慎掉落,也来不及捡。然而途中一个躲闪不及,后脑勺被硕大的石块重重砸了下,紧接着天旋地转,瘫在地上没了意识。

    …………………………………

    老子没被砸死。

    隐隐听得鸡鸣狗叫,脑袋仍一阵阵发晕,思维混沌,也不知过了多久,慢慢睁开眼,正和三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对上。

    老子捂着后脑勺呻|吟一声:“小黄……”

    小黄吐着信子,往前凑了凑,大黄滑下床往外走,还有那只酒鬼松鼠,它一定喝了酒,满身酒气,熏得老子恨不得立时吐出来。

    熬过又一波的晕眩,刚将鼠兄撵得远远的,彭答瑞便进了屋子,走到床前,低头看我一会儿,面无表情道:“但凡有个针尖儿大的心眼,也不会一个人跑到地底下去。”

    老子摸着后脑勺缓缓坐起身,苦笑道:“你他妈是神仙吧?山神?不然你咋找着的我?”

    近一年不见,彭答瑞的的胡子头发膨胀了一圈,却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嘴脸,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动容。

    他说一本正经道:“属下是您的护守,不是神仙。”

    “有水吗?”我问。

    咱俩糙老爷们儿,以往都是从水缸里舀水直接往下灌,水是山泉,甘甜可口,没多大讲究。今日他却端来了热水,里面还加了蜂蜜,甜滋滋的。

    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嘴巴用袖子一抹,头似乎不大疼了,笑道:“你发达了,还去捅了马蜂窝?”

    他把水杯收走,说道:“属下有义务照顾受伤的主人和小主人。”

    老子正伸懒腰,听到他这话,一个怔愣,把腰给闪了。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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