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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节

    曲径归何处 完结+番外 作者:凤阁烟雨

    第13节

    出乎聂流尘意料,穆千幽看了他的脸一会儿,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松开,伸手拿了一块点心放到嘴里,一下子笑了出来,说道:“好吃。”

    左君杨把纸袋子递给她,走回来笑着对聂流尘说道:“我说嘛,哪有小姑娘不喜欢甜点的?只是太可惜了,长得这么漂亮,变成这样,要是能早点好起来就好了。”留在那里看了一下小乞丐的情况后,左君杨说自家少爷在等他,便起身走了,还说明天还会来。

    聂流尘一边帮穆千幽擦去嘴上的碎屑,一边说道:“不是说了吗,别人给的东西不要乱吃。”

    穆千幽伸出两指,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他,眼睛,好人。”

    聂流尘想了想,点点头。

    在聂流尘的照顾下,小乞丐清醒了,他说他九岁了,是从千里之外的玥港被当成奴隶卖过来然后逃跑的,叫做宗无玄。

    左君杨第二天果然来了,还穿着星河门的修士服,聂流尘心中一凛,但是一想对方应该不认识自己,便没有说话。他给穆千幽带了糖,穆千幽忽然指着他的衣服说道:“好看。”

    “谢谢,我觉得吧,在灵修门派里面,我们星河门修士服还算挺好看的。”左君杨笑道。

    “灵修?星河?”穆千幽咬着手指上的糖,忽然停下来,歪着脑袋看他。

    聂流尘眼皮一跳,心想:糟糕了!

    穆千幽大笑了起来,说道:“灵修里的……好人?”她笑得很是疯癫。

    左君杨吓了一跳,但还是重复道:“是的,我是灵修,是好人。”

    穆千幽停了下来,她抓住左君杨的手,认真地强调:“你是好人。”左君杨笑眯眯地点点头。聂流尘擦了一把冷汗,心想还好穆千幽被糖果收买了,否则万一一爪子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聂流尘发现宗无玄经常靠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看着左君杨,若有所思,后来病好一点后,经常跑去跟左君杨说话。

    几天之后,宗无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左君杨最后一次来,宗无玄忽然问道:“君杨,反正我也没地方去,你们星河门需要杂役吗?”

    左君杨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想加入吗?可我得问我家少爷。”宗无玄拼命点头,后来,他就跟着左君杨走了,后来也没见回来,聂流尘想着,左君杨家的少爷应该是答应了。

    聂流尘对南宫意说道:“我再见到无玄,已经是七年多以后,那时候我已经混入乘风门。”他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看向南宫意。

    南宫意把他的手炉拿开,向他的方向挪了一点,伸出手,把他的双手捂进自己的掌心里,聂流尘笑笑,继续往下说。

    乘风门的丹药房有一个白衣书生,后来被门主贺西铭无意中看到了,从此青眼有加,虽然那个书生丹药确实炼得很好,但修为很低,引起了其他资历更高的门人的极度不满。一天,聂流尘在大街上买东西的时候在一个街角被三个乘风门高阶门人拦下了。

    “这不是门主身边的红人吗?哟,这是怎么回事,没伺候好?”

    “正常,咱们门主喜新厌旧可快了。”

    “果然长了一副好皮相,我真想问问你,一个大男人,几乎没半点修为,仅靠出卖色相取悦他人,有意思吗?”

    三人一人一句,越说越难听,聂流尘却已经习惯了,他拎着手里的东西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原来乘风门还教出来这样的败类啊?”聂流尘看到街角闪出一个穿着一身星河门修士服的清秀少年,他走到三人面前,鄙夷地说道:“自己人欺负自己人,真有意思,这位小哥哪里不比你们好,感谢各位告诉我,什么叫做相由心生。”

    当时星河门方矩正在乘风门做客,其中一个乘风门人偷偷指了指少年的佩剑,摇摇头。另外两人翻了几个白眼,小声骂了几句“晦气”,走了。

    “谢谢,其实没关系的,我……”聂流尘的他话还没说完,那个少年一下子牵住他的手,低声说道:“可算找到你了,跟我走!”

    聂流尘有点吃惊,就这么被他牵着走,到了一处茶楼上,他疑惑地说道:“你认错人了吧?”

    少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几分,说道:“我绝对不会记错救命恩人,流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物以类聚啊,话说蛇祖门好盛产好友反目……

    ☆、无玄(二)

    看着眼前的少年,聂流尘眯起了眼睛。

    “我是无玄啊,宗无玄。”少年把脸凑到他面前,聂流尘总算从这张脸上看到了当年小乞丐的影子。

    聂流尘冷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宗无玄手撑着脸,慢慢地说道:“你们当时以为我睡着了,所以,那个男人直接叫了你的本名,然后,我看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姑娘睡着的时候,手上露出一圈刺青,联想一下郁离山刚刚发生的那件事情,不难推测你们几个是什么人。”

    “你想做什么?”聂流尘满脸戒备,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杀人灭口。

    宗无玄说道:“他们刚才说你是贺西铭面前的红人,现在该叫你……雨恩是吧?你有一个目的,我也有一个目的,你的目的是复仇,我的目的也是复仇,我们不如相互扶持,结果自然皆大欢喜。”

    聂流尘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他说道:“聪明,不过太聪明的人……可不会长命啊。”他抽出铁骨扇,打开架在对方脖子上,他能救他自然也能杀他。

    宗无玄伸出两个手指夹在铁骨扇上,笑着说道:“雨恩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咒自己呢?聪明人就应该跟聪明人在一起谋事。”

    聂流尘一挑眉,笑了一下,说道:“好,说服我试试。”

    宗无玄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我叫宗无玄,我本名可是宗安悦的。”

    聂流尘转了一下眼睛,收起扇子,说道:“我刚想说你起这么个名字,方矩居然会收你,我猜,你恨玄门?”

    “没错。”宗无玄说道:“十一年前,玥港出现了一群河匪,几个匪首善使妖术,能御使水鬼让船突然沉没,祸害过往商船无数,后来,霜流门门主和星河门门主联合官兵一起将其剿灭,你听说过吧?”

    聂流尘点头,说道:“略有耳闻。”

    宗无玄继续说道:“匪首之一是我亲爹,但他妻妾无数,我娘只是一个没任何地位的偏房,他经常对我娘连打带骂,有一次,还大冬天把我娘从船上推下去,让我娘身染重疾,从此落下病根,我本来想着,这种禽兽,死了就死了吧。”他一开始还能平静,但后来他的手指在茶杯上逐渐收紧。

    聂流尘道:“那你还要报什么仇?”

    宗无玄忽然站起来,一边在那里踱步,一边恶狠狠地说道:“方矩为了给自己歌功颂德,把匪首的所有家眷抓去游街,满城百姓向我们扔东西,我娘本来身子就弱,被一块石头砸中,还有一个家大业大的少爷,往我身上泼火油,还点起火,我滚到河里,没力气游泳,差点没淹死……后来剩我一个人,被人贩子抓了起来,被当牲口一样卖掉!哼,名门正派是吧,连一个体弱卧床的妇女,一个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我要他们死得比我娘凄惨上百倍!宗是我娘的姓氏,我也想一直叫做安悦啊,平安就是最大的快乐,可是……哼!还好当年被抓到的时候我脸上有疮,方矩才没认出我。”他说着说着,反而笑了起来,眼圈却是红的。

    聂流尘平静地听完,说道:“我们不比你过得好。”

    宗无玄弯下身,撑在桌子上,脸几乎贴到聂流尘眼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雨恩,我们合作吧。”

    聂流尘抱着手臂看着他,笑着说道:“可以。”

    也许是因为相似的遭遇,之后的聊天中,聂流尘发现他和宗无玄倒是真挺合得来的。

    “雨恩,不是我说啊,你这样付出的代价,有点大啊。脸上这一块青的……贺西铭那个畜生也忒不是个东西了!我都心疼了。”宗无玄义愤填膺地说着。

    聂流尘不动声色地沉默着,看他这样,宗无玄迅速从袖里掏出一个瓶子,塞到他手里道:“我没住进白雪院之前也老是被欺负,这种是星河门最好的伤药,还蛮有用的,这是我前几天刚从丹房拿的,给你!不过你自己也是大夫,可能看不上,总之先拿着吧。”宗无玄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淤青处轻碰了一下,来乘风门后变得有点敏感,非常不喜欢被别人碰到身体的聂流尘抬起头,看了一眼对方看似毫不伪装、仿佛感同身受的表情,没有推开他的手,然后把药收了起来。

    宗无玄又问他穆千幽的病情,聂流尘说道:“快完全好了,现在有个方子挺好,但我今天出来买药,有一味重要的药问遍全城都没人听说过,虽然不算名贵,但是中原真的很少见,叫做婆罗草。”

    “婆罗草?天竺那种?贺西铭不是对你有求必应吗,他可以让别人去别的地方找啊。”宗无玄疑惑道。

    聂流尘犹豫了一下,没说话,宗无玄瞬间了然,他说道:“是了,别求他!洛阳经常有天竺商人来去,我去帮你问问,不过,我只能尽力。”

    聂流尘说道:“那真的麻烦你了。”

    宗无玄抓着他的手,认真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雨恩要的,我自当尽力。”不久之后,黑鸽子带来了一个乾坤袋,里面有一大袋婆罗草,相当充足,里面还带着一张纸条,让他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字里行间,聂流尘都能想到宗无玄那张笑嘻嘻的脸。

    南宫意道:“他对你倒是挺好。”

    聂流尘叹了一口气,其他不说,宗无玄对他是真好,他一直记得。怕南宫意不高兴,聂流尘赶紧继续说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说宗无玄这个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时候,他要求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动一个人。”

    “哦,谁?”南宫意疑惑道。

    聂流尘说道:“左君杨。他相当在意左君杨,左君杨在乔溪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当时宗无玄也在乔溪,他让我帮左君杨想想药方调理。”

    南宫意又问道:“宗无玄此人人品如何?”

    “不算好,反正我看不透。”聂流尘摇摇头说道:“我一会儿觉得他还算正直,一会儿又觉得他性子残忍。差不多两年前,我的眼线说玥港有个下巴有痣的人贩子被屠尽满门,霜流门招魂只说是一个面具人做的,据我所知,当时无玄就在玥港,他以前跟我说过,当年卖掉他的人贩子就是一个下巴有痣的。还有后来,他给我一个符咒,里面装了小孩子的魂魄,说是收服的怨灵,问我能不能炼成小鬼,千千觉得怨气不够,就给放了,我自始至终都没问这样的小孩魂魄到底哪来的。现在想想,怕是他杀的。”

    讲完这一切,聂流尘说道:“我要夺回蛇祖门,他要杀方矩报仇。之后,我和他一直用一只黑鸽子联系,之后种种,都是我们一起策划的。可现在,我找不到他了。”

    南宫意问道:“然后呢?这次的事情可跟他有关?”

    聂流尘道:“他有三个疑点。”

    “第一,水井中被残忍杀害的毒尸,是当年剿灭河匪的官兵首领之一,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但是炼毒尸、小鬼、飞尸、纳灵符的方法他都是知道的,那两具飞尸和纳灵符也是他给米老板的。”

    “第二,燕海棠那张药方是安悦的笔迹,我也不知道,他和燕海棠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他,准确来说,当时那里只有我清楚他的笔迹,所以她的目的应该是让我去找安悦。如果她想嫁祸蛇祖门,做的事不高明,但如果她的目标是安悦,那就说得过去了。”

    “这次的瘟疫来得突然,安悦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而且手段很残忍,我是知道的,方矩是死了,但我看得出来,他记恨整个玥港的百姓,他说过,那些只会站在高高的看台上,不分是非黑白,只顾一味落井下石的人,才是最该下地狱的。”

    “第三,我猜左君杨一定出什么事了,那个时候在虚独山,方明哲主动为左君杨出头,可见两人关系匪浅,可是方明哲最近相当不正常,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乱发脾气,可是没人看见左君杨出现。”

    “关于方明哲与左君杨,安悦也跟我说过一些事情,他想杀了方明哲,扶持左君杨当上门主。但是之后应该没成功,方明哲成了门主。对了,前段时间他还问我要一样东西,与还魂有关的,那个东西只是个传说,我没答应,然后就有人偷袭蛇祖门,我后来仔细查看了一下,蛇祖门阴脉出口附近被人翻过,他找我要的东西传说中就是长在那里的。但现在想想,那天晚上左君杨好好的在蛇祖门,而且,他不怕凶尸厉鬼伤到左君杨吗?唉,话虽如此,千丝万缕都连在他身上,要我如何相信他?我今天早上去找他,但没问出究竟来,没有证据,这些话我也只能说说,子念,请你……”

    南宫意吻上他的脖子,说道:“不要对我说请字,我知道。”他把聂流尘推倒在床上,在他身上撑着,继续说道:“你这两天心神不宁,肯定和这个有关,没关系,只管和我说,别一个人烦恼。”

    两人耳鬓厮磨缠|绵了很久,南宫意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把他身子摆正,说道:“睡吧,千万别多想了,咱们到时候一起查,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聂流尘偏过脸看着他,脸上带有些许疑惑。

    南宫意在他身边侧躺着,撑着脸笑道:“不是说想太多会头疼吗,你现在会有心情吗?”

    聂流尘抿抿嘴,笑了出来,翻身环住了南宫意,低声道:“那便睡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灯火被扑灭之前,他觉得南宫意笑得有点狡猾。

    枕在对方臂弯上的时候,聂流尘忽然想明白了,对方可不就是抓住一切表现机会希望他越来越信任自己么,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小心思啊?不过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他轻轻一笑:让你先得意吧,比一肚子坏水你还比得过我?

    日子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对感情就是好~下章开启新篇章前的转折~

    ☆、冷傲(一)

    南宫意和聂流尘回到玥港的时候,却发现留守的灵修一片大乱。

    付元琦急匆匆走过来,对房间里的南宫意说道:“三少爷,你可回来了,出事了!”

    “什么事情?”南宫意诧异道。

    “你之前不是说阴脉里面的凶尸可能会出动吗?现在城里疫病好的差不多了,恢复了通行,昨天晚上有一具凶尸攻击商队,差点伤到人,被烛炎宗的门人拦下了,可是还没等看清楚,就被一个很强大的阵法击飞了出去,人只是受了点轻伤,可是那个阵法实在太霸道了,相当厉害,这也不是一具凶尸做得出来的啊,后面一定还有人,而且绝对是个高手。”

    南宫意皱眉,难道是幕后主谋出来了?

    付元琦继续说道:“疫病差不多除尽,邵成秋长老昨天已经暂时回去了,只有几个蜀山弟子留守,说是这两天还会回来。宋宛持长老带着我们在城外布下了很多锁魂网,霜流门昨晚出了一些事,燕长老回去了,我们和蜀山、烛炎的门人一起准备捕捉,虽传闻说凶尸只在夜里出现,但是白天我们也会去巡逻。”

    南宫意点头说道:“我也一起去。”

    门外忽然响起了拍门声,有人在外面说道:“三少爷,蛇祖门聂先生有事情找您。”

    聂流尘走了进来,身边跟着项罄染,他直截了当地对南宫意说道:“南宫少爷,想必凶尸伤人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如果真是阴脉里出来的,我和罄染愿意和你们一起摸清地下阴脉走向,罄染能第一时间发现凶尸阴气,这样排查起来就方便多了。”

    付元琦看着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一脸不信任。南宫意却点了点头,说道:“好。”

    聂流尘问道:“南宫少爷,你怎么看?”

    南宫意说道:“幕后主使并未伤人,可见他只是不希望凶尸被人抓住,关键点还在那具凶尸上,我们必须抓到它,才能知道更多。”

    项罄染说道:“所以我来了啊,虽然我修为一般,但我一个阴修,比你们更快找到哪里有凶尸还是没问题的。”

    南宫意蹲下身,和她平视,说道:“答应意哥哥,如果有危险,你要赶紧躲起来。”

    项罄染把脸鼓成一个包子,说道:“你也这么说,流尘哥哥也这么说,知道了。”她的脚在地上画着扇形。

    聂流尘低头,和蹲着的南宫意相视而笑。

    是夜,月亮笼罩在乌云后面,树林里阴风阵阵,时不时响起夜枭的鸣叫,项罄染裹着毛绒披风,自言自语道:“冷,想回家,好黑,会不会有鬼啊?”

    聂流尘摸摸她的头,笑着说道:“你一个阴修居然怕鬼?刚才是谁摩拳擦掌要来的?”

    项罄染说道:“死得太狰狞的就怕。”

    南宫意说道:“别太勉强,如果实在不行,你先在这里歇会儿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行!我已经不是几岁小孩了,我要帮忙!”项罄染跳脚。

    聂流尘说道:“你千千姐姐那里收过几个怨灵,死得多惨的都有,碎成末儿的都有,有空去找她练练胆。”

    项罄染跺了一下脚,说道:“闭嘴!我……咦?”她忽然平视前方,手一指,说道:“快去那边!”只见远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锁魂网的蓝光,还有几个人影。

    南宫意云遥出鞘,拉上聂流尘站了上去,聂流尘转身高喊:“罄染,别过来,自己小心!”几个门人紧随其后,项罄染看看四周,打了个哆嗦,跟了上去。

    几人顺着项罄染所指的方向追去,只见前面的锁魂网里面确实困住了一具凶尸,被锁魂网压制着,低着头,看不清面貌,但一直在发出震天的咆哮。锁魂网旁边已经有十几个人,各门各派都有,都拔出武器对着锁魂网。

    南宫意说道:“赶紧放信号,把巡逻的其他人找过来。”

    一个琼华门人点头,打开了信号。

    信号上升时,异变突生,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向众人罩了下来,把信号盖灭,众人也落入其中。

    南宫意看着四周,和刚才的荒郊野地完全不同,而是一片混沌,黑雾与白云共生,红光与紫气同存,无数的光柱直通霄汉,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闪闪发光的碎片。大家都在他旁边站着,有点愣。忽然,里面站起来无数的“人”,说是人,不过是一团团表情狰狞的黑气。

    所有人都拔出武器,向那些扑过来的黑气发起攻击,可是没有一点用,打散了,又会重新聚结,黑气飘到身上,还会有剧烈的灼伤感。

    南宫意一边挥舞着云遥,一边问身边同样挥舞着青锋的聂流尘:“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聂流尘咬着牙,说道:“没见过!”

    缠斗中,南宫意看到了头顶上的几个光点,他恍然大悟,运起云遥剑,但他背后忽然出现了一个影子,向他扑过来,像一个人一样蹲在他背上,南宫意想要甩下它,它却低下头,开始在他耳边絮絮低语。

    南宫意被迫听了几句之后,忽然圆睁了双目,手上的动作也慢了几分,一团黑气趁虚而入,向他压来,把他压得站立都艰难,黑气仿佛有形一般,穿过了他的身体,南宫意嘴角流出血来。

    “子……南宫少爷,你没事吧?”聂流尘想跑过来。

    南宫意大声喊道:“别管我!”他指着头顶上一个光柱投影出来的点,说道:“那个!”

    聂流尘会意,祭起青锋注入阴气,手上结了一个印,青锋被黑气裹挟着,向头顶飞去,一下子穿过了那个地方。

    “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众人摔到地上,两耳被震得嗡嗡作响,位于中心的聂流尘感觉五脏六腑都快震碎了,他踉踉跄跄地站稳,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那片空地,锁魂网里的凶尸咆哮声更响了。

    所有的人都躺在地上,只剩一个南宫意扶着剑坐着,一个聂流尘勉强站着。

    “南宫少爷!”聂流尘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坐在南宫意身边,他也站不起来了,他大致看了一下,地上的人顶多是和自己一样被震得起不来而已,伤最重的可能就是南宫意。

    南宫意说道:“我还好,那个是……”他还没说完,锁魂网旁边忽然亮起了一阵白光,一个阵法又在张开。

    “糟糕!”聂流尘说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知道这里已经没人能挡住这个阵法了。

    天际忽然响起了一声高亢的鸣叫,在这样昏黑的夜晚让人感受到了一丝不祥,而且与其说是一个叫声,不如说是很多声同时发出来,然后交叠在一起的,云层慢慢移开,微弱的月光下,一团黑气铺天盖地地掠过天际,投下巨大的黑影,如车轮重重碾压地面一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把刻着精细花纹,黑气萦绕的长剑从巨大的黑影中飞出,直击那个正在张开的阵法,把白光击了个粉碎。

    那个黑影缓缓落地,上面有长蛇一般的影子纠缠着,等它靠近,地上的众人才发现那是一只比夜色还黑上几分的巨大鬼车,鬼车落在地上,收起翅膀,一个人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带出一阵铁链的咔啦声,这个声音让聂流尘猛地抬起了头。鬼车抖了抖身体,化成一阵黑气飞入来人的衣袖中。

    趴在地上,离来人最近的人用力抬起头,却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因为来人全身上下仿佛都笼罩在薄薄的黑气中。黑夜里,来人迈着轻盈的步子走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下,都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

    在地上残存的火把映照下,一个女子的轮廓浮现出来,身材出挑,身着紫色劲装,长发披肩,腰间挂着一条细细的鞭子,一只手上垂下来一节铁链。

    她巡视了一圈,忽然笑道:“不知道这里的东西危险吗?派一群小东西出来,家里没大人了吗?”地上的各派门人心中都有气,但都不敢看她,传闻中,这个人暴戾、嗜杀的名声可大的很,很多人甚至都觉得自己一条小命今晚就交代在这里了。

    蛇祖门的弟子则几乎把脸埋到了地上,把她看乐了,说道:“怕什么,你们家长来给你们解围了。”

    最后她走到唯一没躺着的两个人身边,说道:“身为家里大人,你最没用,别看了,就是你。”

    南宫意靠在聂流尘怀里,吐出一口血,问道:“那么请问穆门主,什么叫做‘有用’?”

    聂流尘则是脸色大变,看着那半截铁链道:“千千,你又强行出关了?”

    穆千幽看到南宫意扶着长剑坐着,便弯腰扯下剑鞘上的缨子,拢起长发,边绑边说道:“没有,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从小辟谷没做好,真饿了,搞得你们一个两个如临大敌的。我这次就是刚刚出关,只不过闭关中无聊把锁拧坏了,用钥匙打不开,然后我发现放在某人身上的符咒忽然毁掉了,我就扯断铁链赶过来了。”她身上的黑气慢慢钻进衣服里,消失了。

    穆千幽绑好头发面对着锁魂网的方向站好,说道:“蛇祖门的给我听好了,本门主今日亲自指导。”

    蛇祖门门主这些日子以来很少出现在门人面前,更别说亲自指导了,门人勉力撑着身子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更熟悉的那位。

    聂流尘一扶额,说道:“看我干吗?听着,记好!”

    门人瞬间肃穆了神色,脸齐刷刷转向背对着他们的穆门主,其他门派的门人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穆千幽说道:“首先我们来明确一件事,对手是谁?刚才那种阵法是灵修阵法,所以,对方一定是个灵修,而且是个顶级高手,那边那位刚倒下的另一位顶级高手,对吧?”

    南宫意从一片茫然中清醒过来一点,无力地抬起头,聂流尘轻声说道:“子念。”

    “嗯?”

    “忍!”

    “嗯。”

    “是这样。”南宫意淡淡地应答。

    穆千幽继续说道:“单修一脉的修士,为了易于突破,一般不会去用辅助的器具,比如向日轮、水正伞,以及其他东西,所以你单修剑道,对吧?”她和南宫意一样,已经看出来困住他们的是什么。

    “没错。”还是不冷不热的声音,其实也是因为南宫意身带毒丝,如果再去修琴道,更容易走火入魔。

    穆千幽又说道:“所以你们的对手是两个,一个困人,一个结阵,但不一定是同盟。”她想着,说到这里就行了,就扭了一下脸,看了一眼旁边贴在一起的两人,南宫意看起来好像一脸茫然,聂流尘一直低声对他说着什么,穆千幽翻了个白眼,喝道:“过得开心啊?干活!”她轻轻挥了两下手。

    聂流尘会意,手伸进袖里捻出一颗蜡丸,捏碎往地上一丢,一片蓝烟在地上扩散开来,蓝烟过后,地上一大群本来哼哼吱吱的人一下子没了声响。看见他还留着怀里一个,穆千幽翻了一个更大的白眼。

    “一群碍事的。”她手轻轻一动,用出五鬼搬运诀,凭空出现了五个白影,白影带着地上躺着的人一趟趟地飞向远处放好。两个白影飞过来,犹豫了一下,把南宫意和聂流尘稍微搬远了一点,还是摆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穆千幽向前走了一步,叹了一口气,用低沉温柔的声音唤道:“君杨。”

    她的对面,锁魂网里的凶尸慢慢抬起头,果然是左君杨的脸,他迷茫地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双手前伸想要扑过来,神情不复昔日的温和可亲,而是满脸暴戾,怒吼着左右冲突想打开锁魂网,网上已经出现了破洞。

    穆千幽手指结印,说道:“可惜。”地上的枯翼暴起,向左君杨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或许一开始就应该把穆门主设定成男孩子,穆总攻,嗯~

    ☆、冷傲(二)

    “给我住手!”黑暗中一声怒喝,一个人闪了出来。锁魂网前,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墨驰挡住了枯翼的去势。

    墨驰剑的幽光映照出方明哲俊朗的容颜,以及他身上的星星点点,他的表情看起来带着十分愤怒,眼中却有掩不住的憔悴。

    穆千幽收回枯翼,说道:“正主出来了。”她忽发一掌,锁魂网内的左君杨身后冒出一团黑气,倒在地上。

    方明哲挡在左君杨面前,说道:“穆千幽,这是星河门的家事,何劳你多管闲事。”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应该给对方留点余地,才没把“妖女”两个字喊出来。

    穆千幽说道:“别人家的人,你们爱杀多少杀多少,但你们伤到了我蛇祖门的人,我必须来做主。”

    方明哲脸色一变,依然咬牙说道:“他们只是被弹开而已,没有受重伤。”

    穆千幽冷笑道:“若他们受了重伤,恐怕方门主现在已经没法站着跟我说话了。”

    方明哲祭起墨驰,冷声道:“你可以试试。如果你执意要插手,那就不要怪我了。”

    说话间,他就已经冲了过来,穆千幽挥剑迎上,枯翼和墨驰撞在一起,蓝光和黑气此消彼长,不分上下,感受到剑上传来的凌厉力道,穆千幽微楞,打斗的间隙里,忽然开口问道:“你只靠修炼星河门心法剑诀,就打败了六长老?”

    “废话!”方明哲冷哼。

    聂流尘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是愣了一下。

    穆千幽一边继续出招,一边笑道:“千幽佩服!”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方明哲加快了手上的招式,一个横扫,把穆千幽逼退了几步。原本还想御鬼分散他的注意力,可是对手招式实在霸道,穆千幽来不及用出,招架之余,开始迂回向后退去,方明哲看起来也是担心伤到地上锁魂网里的左君杨,便跟上她的步伐。方明哲寻得一个空当,执剑向前刺去,这正中穆千幽下怀,她一个闪身躲过,手中已经化出一张符咒,向方明哲拍去。

    “呀!”一声尖叫,方明哲剑的前方,草丛里出现了一个小身影。

    “糟糕!”穆千幽手中动作还在继续,她已经来不及挡住方明哲的剑势了。

    电光火石之间,方明哲的剑在项罄染面前停下来了,穆千幽的符咒同时拍到他肩膀上,他强行收招,体内已经气血翻腾,肩膀上又是一股黑气涌出,几个鬼魂趴在上面,他终于站不住了,单膝跪在地上,嘴角冒出一点血来。

    “小孩子,不要来碍事!”方明哲狠狠地瞪着前面梨花带雨,然后向后跑了几步躲在树后的项罄染。穆千幽赶紧收起枯翼,走上前把自己召唤出来的几个鬼魂扒下来。

    方明哲偏过脸,冷眼看着她,说道:“穆千幽,你胜之不武。”

    “知道了,你输也输得坦荡荡,行了吧?”穆千幽无奈,忽然又正色道:“自己被变成这样,你也变成这样,君杨会伤心的。”

    方明哲冷冷地看了后面一眼,说道:“这不是君杨,那个作祟的恶魂,已经被我拍散了。”

    听到这个,穆千幽吃惊了一下,紧接着忽然发怒,再次拔出枯翼,指着他道:“拍散了,你居然拍散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他连投胎都不能?”

    方明哲咬牙切齿,说道:“那个夺舍的怨灵,灰飞烟灭不足惜。”

    “谁说他是夺舍?”穆千幽惊道。

    方明哲抬起眼睛,说道:“难道不是吗?君杨从小天资聪颖,风趣诙谐,那个魂魄却经常是一副不言不语、逆来顺受的样子,用着君杨的身体修为却很低,以前的事很多也记不起来,不是夺舍是什么?要不是……”

    穆千幽接下他的话:“要不是你想让他维持君杨的躯体,是不是早把他拍散了?”

    方明哲一声冷哼,说道:“我招魂无数,却没找到真正的君杨,只能先这样。”

    听到这个,穆千幽面露嘲讽,说道:“你的自私冷漠之名倒是不假。之后你任由他这样发展,最后昏迷不醒,你一怒之下把那个魂魄拍散了,想换个魂魄,结果他尸身暴起成了凶尸,我说的对不对?”

    方明哲没回答。

    穆千幽拿着枯翼的手忽然垂下,另一只手的指甲掐进掌心里,她低声叹道:“君杨,你这是何苦呢?”她看了方明哲一眼,又说道:“方门主,方明哲,你太妄自菲薄了。”

    听到这句话,方明哲眼中一片茫然,问道:“你什么意思?”

    把枯翼收回鞘内,穆千幽绕到他面前,蹲下身,说道:“你招到的,本来就是对的。”

    方明哲惊诧地看着她。

    穆千幽难得耐心地解释道:“作为阴修,我看得到,你招到的就是君杨,但当时他应该已经死透了,你强行想将魂魄放入他体内,这本来就是逆天之术,成功的可能性很低,你只是制造出了一个半死人,这种人睡着之后,会失去呼吸心跳,第二天能不能起来,完全没有定数,而且,如此逆天之事,是很难挽回的。我猜测君杨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灰飞烟灭,想着度过一天是一天,便自己剥离了一魂一魄,附到你的剑上,你的剑流转灵气后,对他的魂魄有滋养作用。少了一魂一魄,所以他有时候有点浑浑噩噩,也缺失了记忆。我估计这段时间你是闭关了,他的魂魄没得到灵气滋养,就陷入长久的沉睡了。可你居然把他魂魄拍散了!”

    方明哲已经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他咬着牙说道:“我不信。”

    穆千幽说道:“你自己试着在剑上把灵力运转一周,仔细看看运转的灵力。”

    方明哲抬起墨驰剑,运起心决,一道蓝色的光芒流转,忽然,在剑上某个地方,光芒消失了一下,他又试了一下,一模一样。墨驰剑落在地上,方明哲手心向上虚握着,他看着自己的手心,脸上表情扭曲,眼中一片愕然。

    穆千幽站起来,说道:“为了调查修士死尸,他明知道郁离山蛇祖门是纳阴之地,会对自己不稳定的魂魄有影响,还是去了郁离山。他说,因为是你的命令!那个时候,我给了他一个符咒,让他能稳固一下残魂,不久前,符咒自毁了,我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

    她低下头,说道:“阴气和灵气是此消彼长的,他如果能听我的,来跟着我,至少能多活一段时间。可你做了什么?”

    “君……杨?”方明哲忽然背过身,对着远处的左君杨跪在地上,颤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杀光了邪鬼,君杨是为了从邪鬼手中保护我死的,冲动是我最大的缺点……”他肩膀耸动着,低声说道:“君杨,对不起。”这辈子,他第一次对这个人说出这句话。

    聂流尘叹气,星河门的邪鬼会告诉一个人提升修为的捷径,虽然方法大多数都是损心性的,但是受邪鬼的诱惑不为所动,连方矩都做不到。看到眼前这么高傲正派的人变成这个样子,他于心不忍,在后面低语道:“千千,你有办法帮他吗?”

    方明哲听到了,才想起来后面站着个阴修大家,失魂落魄的他膝行着想转过来。

    穆千幽眼神一动,手中弹起一个钢珠,拍到他身上,他立刻停下了动作。她心里叹息,自己和蛇祖门某种程度上算他的杀父仇人之一,即使对方再崩溃,这个跪她也不能受。

    方明哲动不了,但他还是声泪俱下地说道:“穆门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求……”又是一颗钢珠,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穆千幽看着头顶的无尽苍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尽量帮他补齐魂魄,让他能进轮回,但恐怕下辈子也是个体弱之人了。而且,我做这些,是看在君杨而不是你的面子上。”她低下头,又说道:“尸体已经变成了凶尸了,不久之后会再次凶化的,只能赶紧焚烧了。”

    她弯腰在地上的墨驰剑上摸索了一下,手再次张开的时候,掌心有一团蓝色的小火苗,在风中摇摇欲坠。方明哲身上的束缚一松,他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向那片小火苗伸出手,终于,还是缩了回来。

    忽然,穆千幽看到一个人用剑划开了锁魂网,用乾坤袋装起左君杨,她喝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看了这边一眼,用出一个传送阵法,消失了。几个人都愣住了,方明哲首先反应过来,说道:“宗无玄?他想干什么?”刚才用出星河门的繁星仪困住众人的正是宗无玄,繁星仪被破,他受了伤,一直蛰伏在后面,现在却突然出来把左君杨带走了。

    聂流尘有点明白过来了,他放下一直沉默的南宫意,站起来,走过去,说道:“方门主,能不能先说一下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方明哲道:“是宗无玄说把凶化的尸体带来阴脉附近,可以阻止凶化的,我想着,至少让君杨好好的入土为安。”

    聂流尘道:“你可能被他骗了。”

    “什么?”方明哲转过脸。

    聂流尘道:“阴脉确实可以暂缓凶化和腐烂,但他的目的怕是要复活左君杨。”

    穆千幽道:“凶尸怎么可能复活?难道是……”她脸色白了白。

    聂流尘也不管更多了,他害怕再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便直接说道:“宗无玄之前与我认识,他问我要过还魂血煞。”

    “跟你认识?还魂血煞是什么?”方明哲看着聂流尘皱眉。

    穆千幽捏捏眉心,解释道:“就是蛇祖门传说中长在阴脉里的一种结晶,如果阴脉中有新的鬼修修成,阴脉就能凝结出这样的东西,据说能医死人,肉白骨,但这只是个传说。”

    方明哲说道:“那君杨还能复活吗?”他眼中满满的欣喜。

    穆千幽斜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复活的是个什么吗?是鬼修,和枯翼君一样的鬼修,靠人的血气生活的怪物。那个叫什么宗无玄得应该不管不顾只想复活他,可方明哲你想君杨变成那样吗?我闭关的时候,游进阴脉中看过,没有看到过什么还魂血煞,但有可能宗无玄想做一个出来。”听她说完,方明哲眼里一点光芒彻底暗了下去。

    “你闭关还去了阴脉?莫非你也是为了……”聂流尘有点诧异。

    穆千幽看了他一眼,偏过脸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闪烁,说道:“只是好奇,反正没有,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

    聂流尘震惊道:“你说宗无玄想成为鬼修?”

    穆千幽道:“说不定。”

    所有人的脸上都染上了不安。

    聂流尘低下头,不再出声。

    地上熟睡的人渐渐醒转来,穆千幽说道:“总之今天只能先这样,先回去吧,我累了。”她把载着残魂的符咒用乾坤袋装好,绳子拉上,收起来,神情有点落寞。

    聂流尘低声说道:“方门主,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还是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商议吧。”他忽然提高声音,说道:“方门主,你门中叛徒纵容凶尸袭击无辜商队,被发现了还用繁星仪困住众人,你刚才应该心狠一点直接清理门户,如今被他逃了,你可难辞其咎啊。”

    方明哲看了聂流尘一眼,用平时的傲慢语气说道:“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星河门的事情,当然我来负责,需要你提醒吗?”

    各派门人互相看看,不敢说话。几个琼华门人把南宫意扶起来,对这边说道:“我们先带三少爷回去治疗,告辞。”便带着南宫意匆匆忙忙走了。

    穆千幽看见他们带走了南宫意,嘴巴抿了一下,说道:“散了散了,各回各家,流尘哥哥,咱们住哪?”项罄染赶紧跑了过来。

    聂流尘说道:“我在这边买了一个院子,但是没你的房间,回去再收拾一下吧。”

    等其他人都走远了,一直没吭声的方明哲问道:“你们住在哪?我住到附近的客栈去。”

    聂流尘说道:“我买的地方比较偏僻破旧,方门主养尊处优,应该住不习惯的。”

    “没关系。”方明哲看起来还是有点失魂落魄,就这么跟着他们,住进了院子附近的一个客栈。

    一进院子,聂流尘就赶紧吩咐门人打扫房间,穆千幽冷冷地说道:“我都累死了,收拾得到什么时候啊?你睡哪间,让给我,你睡大厅。”

    “我也很累啊,你别太过分了!”聂流尘气道。

    穆千幽扫了他一眼,说道:“以前在破庙你还睡过院子呢,反正今晚你的房间让给我,你要住客栈还是去哪里蹭床赶紧去,今晚这里用不到你。”她转身进了屋。

    聂流尘楞了一下,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玥港好热闹~颜值第一男配驾到~从现在开始,即将开启六门派模式~恩怨情仇大乱炖~

    左君杨魅力有多大?“颜值对等立场相反互相立fg老死不相往来二人组”为他握手言和了…

    ☆、难容(一)

    南宫意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床沿,他的身体只是被阴气所扰,琼华门丹修说调理一下不会有大碍,但是那个怨灵在他耳边说的话,他不敢再次回想。位于他对面的窗户大开着,确认无人后,聂流尘钻了进来。

    “子念,你没事吧?”聂流尘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想探一下他的脉象。

    南宫意抬头看着他,目光森然,忽然,他一把抓住聂流尘伸过来的手,把他甩到床上,翻身压上去,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两只手抓着他的手用力按在他身体两侧。聂流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刚才他就很不对,现在他也不敢动,只是任由身上人吻着,过了很久,南宫意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很是迷茫。

    “子……念?”聂流尘喘着气,看着身上人的脸,才发现,南宫意居然……哭了。

    “子念,你怎么了?”聂流尘愣愣地看着他。

    “我一直都怀疑,却一直不敢相信,你知道的对不对?宗无玄知道的你都知道,对不对?”南宫意居高临下地问道,又落下一滴眼泪。

    “知道什么?”聂流尘瞳孔蓦然收缩,问道:“他让那个怨灵告诉你了?”

    南宫意看着他,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咬着牙,带着鼻音问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声音有点大,聂流尘怕外面听到,便轻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好好的……”

    “好什么?”南宫意带着自嘲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连亲生母亲的面都没能见过,若说见过,只见过她一个冰冷的牌位。被我叫父亲的人,希望我去送死,被我叫母亲的人,给还是婴儿的我下毒。你还让我好好的……”

    聂流尘愣了,下毒什么的他是真不知道,宗无玄这是查到什么了?便讷讷地说道:“我怕你知道之后……”他只是从姚青页口中无意间猜到了南宫意的身世,当初他也是用这个去要挟南宫轩要战帖的,可是在遇到他之前那些年来南宫意的遭遇,他真的一无所知。

    南宫意一下子欺上来,声音颤抖地说道:“流尘……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去怪谁……”

    是的,他能怪谁呢?作为明面上互为敌手的琼华门门主与蛇祖门前任副门主生下的孩子,还在襁褓之中就被偷偷抱走,硬塞给一个在家里全无地位,孩子刚刚夭折的妾室,也就是后来的丁夫人抚养,丁夫人被要求好好养大他,却没有得到更高的地位,冲动之下便想偷偷将他毒死,后来有一个丁夫人的贴身侍女说漏嘴,他猜到几分,却不敢相信。他的亲生母亲为他种下的毒丝倒是救了他,却同时给他带来了数年生不如死的痛苦。丁夫人一直不关心他,看他渴了饿了不管,看他被人欺负了不管,看他毒丝发作练剑练到趴在冰面上吐血也不管。他的父亲说蛇祖门的毒修能帮他,就把他送去了半为敌对的蛇祖门。

    如果毒修之中没人愿意帮他呢?如果他们一直排挤他,甚至想要害他呢?如果蛇祖门被灭门那天晚上不是他跑出去找那个人,吸入无数艾草的烟灰,毒丝正好吞噬最后一点剧毒消失了呢?总之,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人呢?

    可是,他现在活着好好的,毒丝消失殆尽,他的父亲好歹养育了他多年,被扶正的丁夫人在他从蛇祖门回来后,也许心中实在有愧,对他慈爱无比,他现在,能去埋怨谁呢?

    “子念,别难过,我在这里。”听到自己身下传来的温和声音,南宫意心里恢复了一丝清明,至少这个人是完全为自己好的。他低下头,再次吻了上去。

    是夜,明知道南宫意身上有伤,聂流尘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拒绝他,不过今夜他身上的人似乎格外温柔,与以往大为不同。

    辗转间,南宫意伏在他耳边一遍遍地确认着:“你不会离开我,对吧?”

    聂流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能轻易许下这个承诺,可是此情此景下,他不知道如何跟南宫意讲道理,他只好一遍遍地回答他:“对,不会离开你。”枕在南宫意手臂上,看着对面的人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睛,聂流尘再次强调:“我不会离开你。”

    南宫意搂着他,轻声问道:“我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非常美,经常一身绯红色衣裙,和师傅不相上下,平时打扮很端庄,很温柔,但吵起架来也挺泼辣的,弹琴很好听,做饭很好吃。对毒|药相当了解,即使不拿起武器,用毒雾也能把对手全部打倒。可惜我记事之后,她身体就已经很差很差了,师傅用了诸多方法,还是没留住她。”聂流尘缓缓地说道。

    “谢谢。”南宫意把脸埋进他的发间,他这两个字不是对聂流尘说的,而是对那个没有抚养过他,却把他怀里这个人养大的女子说的。

    南宫意不敢再次回想那个夜晚。

    那一天是五月十五,天还没黑,穆兰荫便让聂流尘来通知南宫意,晚上的夜宴要一起来。

    “夜宴是所有人都去吗?”南宫意问道。

    聂流尘点头,说道:“五月十五我们还是很重视的,是师祖那一辈留下来的传统,这一天郁离山的阴气最重,所以我们会焚烧艾草驱邪,基本上大家晚宴都会到的,吃完饭后会放烟火,意义也就仅次于过年了。”

    南宫意有点犹豫,这里不是所有人都对他友好。

    “不来也行,咱们开小宴。”看出他的不安,聂流尘眨眨眼,狡黠的一笑。

    南宫意当然没有去,能跟聂流尘在一起就行,凑什么热闹啊?更别提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是像原来一样,不进不退,聂流尘每天客客气气地找他,客客气气地说话。南宫意心里有些害怕,因为父亲说很快就要接他走,这一走,真的不知道何时再见了,只想着能让他陪着一天算一天。

    傍晚时分,聂流尘送来一个食盒,里面盛满了四五个人都吃不完的东西,然后他又溜了出去。

    “我来了。武丘呢?”聂流尘坐到了南宫意对面。

    “出去玩了。”南宫意回答,今天向来不喜欢魔修的武丘不知道为什么,非说一定要去夜宴。

    “他们快开始焚香了,我说你不舒服,来陪你。”聂流尘一抬手,显摆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这是酒?我没喝过酒。”南宫意说道。

    聂流尘笑笑,说道:“对,铁叔的三十年陈酿竹叶青,其他酒每桌都有好几壶,就这个每桌只有一壶,我从每一壶里面倒了一点,才凑出这么多的。”

    南宫意看着他道:“走之前还能和你一起喝酒,挺好的。”

    聂流尘转脸看他,想起来他也要回广陵了,微微低下头,道:“便算给你饯行吧。”

    南宫意几步上前抓住他的手道:“你还没回答我……”

    聂流尘抬头,看着对方的脸近在咫尺,脸有点红,他抿着唇,犹豫着靠了上去。南宫意不明就里的看他,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聂流尘向后退了一步,道:“哎呀,忘记拿酒杯了。”

    “无妨,这有茶杯。”南宫意说道。

    聂流尘摆摆手,说道:“不懂了吧,这种竹叶青酒啊,必须用专门的竹制酒杯喝,对了,等下应该快放烟火了,到时候咱们到这屋檐上,边看边喝。等着我!”

    “好的,你去吧。”南宫意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

    聂流尘也回给他一个微笑,这个微笑似乎比以往还要灿烂些,然后他转身走向了竹林小径,一步步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刚走不久,抱着酒壶坐在窗前的南宫意就看到了一朵烟火缓缓上升。

    “已经开始放烟火了了吗?怎么还不回来啊。”南宫意抬着头,看着这朵烟火炸开,发出周围白色,中间淡青色的光。

    南宫意站起来,惊道:“这不是琼华门的信号吗?”他往外跑去,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艾草的香气在空中弥漫。他在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武丘,他横躺在路面上,本来挺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面对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手里紧紧抓着放完的信号筒。南宫意吓到了,他跪坐在地上,抱起武丘。

    “有没有人啊,来帮帮我们!”南宫意声嘶力竭地高喊,直到嗓子哑了,他才想起来什么,探了一下武丘的鼻息。

    他抱着的人已经僵硬了。

    一股气血涌上来,带来的却是无比的寒意,他的手臂一松,武丘重新坠到了地上,地上的死人,依然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他。

    “流尘!”南宫意迈开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路上的每家每户,都紧闭门窗,灯火全无。他的周围,只有艾草的香味越来越浓。再怎么往前,都没有人看守,只有无数盏白皮纸灯笼,在夜里引着路,一步一步地,南宫意踏上了从未上去过的百步天梯,他从未觉得那么累过,觉得不能再用走的了,他想要御剑,却没有一点力气。

    可笑,连不管不顾的时候,都没法不管不顾。

    碧潇殿前有很多张桌子,他看见了很多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就好像他刚来时那样,在他的两侧,看着他,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他。他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总有一些眼神是善意的,可是现在,他感觉得到每一双眼睛里都是恶念,直到他走到穆兰荫面前。这是多么美丽的女子啊,她今日没有作妖娆的打扮,只是随意的画了淡妆,依然美得惊心。她的眼角微微上挑,显得很是凌厉,可是,南宫意觉得只有她的眼神是柔和的。

    他绕开穆兰荫,继续往前走。他看到了一个半人高的鼎炉,阵阵馥郁的艾草香扑面而来,让他心中一片空茫,他扑倒在鼎炉上,打翻了它,鼎炉的棱角把他的手划破了很大一个伤口,血顺着鼎炉流个不停,地上慢慢泛起若有若无的红光,艾草的灰烬泼了他一身,把淡青色的袍子染成了一片灰,还有一些没烧尽的火星落在他身上,燎起了几个水泡。

    南宫意把香灰拨拉到伤口上,勉强止住了血,翻了一个身,平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一轮月亮。

    真圆啊,真亮啊。

    他一边咳嗽着把吃进去的灰吐出来,一边对着天空轻声问道:“你在哪里?你不是让我等着你的吗?”

    忽然,他听到了竹林中传来横笛或者洞箫一类的声音,之前他也隐隐约约听到过,但远远没有这么响亮,他身边出现了一圈圈红光,头上还飞过几个绿油油的萤火虫,红光绿光交相辉映着,照得他的眼睛一阵酸楚,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看,不再想。

    等他醒来的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昨晚只是做了一个梦,因为所有躺着的人都站了起来,如果他们没有嘶吼着和天上御剑的修士厮杀成一团的话,南宫意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在做梦。

    南宫意也站起来,感觉头昏眼花,他揉揉眼睛,拍拍香灰,向台阶下走去,凶尸怨鬼都绕开了他,修士们也无暇顾及他,他从血淋淋的战场上走过去,不时被鲜血溅到脸上、身上。

    “救我……你是灵修吧,求你救救我……”他的脚踝忽然被一只手抓住。身后传来巨大的穿透血肉的声音,他感觉脚踝上的力道一松。没有回头,他继续往前走。

    走到了青竹居,然后呢?哦,去悬崖看看吧。悬崖上,几十个修士正在和行尸搏斗中,他们的背景,是一棵烧得只剩主干的树,火已经灭了,还剩袅袅青烟。这是烧了多久啊,这么遮天蔽日的树,一时半会烧不成这样吧?看了一会儿,他回头,走进了青竹居,这里很安静,高耸的竹林似乎能遮挡一切,他打开酒,一饮而尽,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也是在一段漫长的岁月里,最后一次喝得下酒。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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