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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bl同人:《[猫鼠]剑河》 作者:雁字翎

    第12节

    还以为有什么刀山火海绝杀机关,居然是如此莺莺燕燕的下三滥手段,实在是太瞧不起人了。白玉堂愤愤不平地想,等我大难不死东山再起,这笔账可得好好算算,非得端了这香气源头改成同气连枝的机关阵法不可。

    机关残局边,竺卿大气不出。

    白玉堂一被残局吞噬,黑棋下一手就紧随而落,果然与白玉堂先前交代分毫不差。展昭立足星位白石之上,静水流深的目光莫名压得人喘不过气。以此石为支点,展昭轻功腾跃纵飞三道,行下一子。

    几子落毕,黑接不归,一角江山尽入白棋囊中。

    黑棋半晌未出下一子落点。许久,黑石俱裂,投子认输。白棋中盘胜。棋枰一分为二向两方挪,中路大开。

    竺卿捏不准展昭的意思,不敢贸然有所举动。双脚劲逾千钧,暗暗做好迎战之备。

    展昭行完最后一子背对竺卿,手中乌澄澄的巨阙稳如泰山。良久,展昭侧身,脸上没有笑意却也没怪罪迁怒的神色。他手腕一翻一覆还剑入鞘,纵身从棋枰跳至中路。“竺兄,”展昭的声音有些发冷,说的话却正常得令人发指,“玉堂破了机关残局,此路已开。走吗?”

    竺卿拉了拉兜帽沿遮挡面孔,索命利爪笨拙地晃了晃。他加速自展昭身旁掠过,“嗯,走。”

    展昭望着竺卿的竹竿背影,眼睑微低,半隐瞳眸。

    ☆、第六章(1)

    白玉堂一睁眼就瞧见个陌生的老头。这老者宽额长眉,小眼睛绿豆似的,还长了把超凡脱俗仙气飘飘的白胡子。体内真气一涨,白玉堂身形一跃变仰为立,继而发觉受伤的手已被悉心包裹成粽子。微有凉意,该是上了药。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白玉堂心存感念。别看他横冲直撞破起机关残局来不惜抗下火炮,对这双赖以执剑的手他还是宝贝的。

    老者含笑摇头,否认,“不是我救的你。”

    这可就怪了。白玉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是谁救的我?”

    哪知这老者一言不合卖起关子,高深莫测地闭眼,来了个两耳不闻窗外事。

    白玉堂无言以对,吐吐舌头借机打量四下。身处之地是个洞穴,草席石桌一应俱全。石桌上还留有半壶汾酒,几碟小菜,倒是滋润。酒爵边摊了张画,纸质微黄,装裱工艺不过尔尔。

    如此质地,如此工艺。白玉堂浮云步法踏开,三下五除二来到画边,手一掀观摩背面装裱。

    老者遥遥觑一眼,并不打算插手。

    白玉堂笃信不会认错,这幅画正是从虎子手里所得那引来无数腥风血雨的神笔阁预言之画。展昭将画丢入潭水牵起机关阵变,谁知几经辗转这画又原封不动出现在他眼前。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唤:“前辈。”

    老者立马闭目装死,没得商量。

    吃了两次闭门羹的白玉堂赌气扭头,将那白胡子老者彻底视若无睹。吃不准这老者来历也不知为何会在他跟前转醒,白玉堂自然不会随意挥拳头揍人。而手头的这幅画都□□摊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看似乎没理。

    平淡无奇,这便是白玉堂对这幅传神之画的第一印象。墨笔厚重勾勒山峰一座,顶崖上长一株含锋露芒的白梅。枝桠似利剑横生逆风傲立,仅末枝顶端生了朵不起眼的白梅花。墨点稀疏,描绘的是个苍茫辽阔的雪天。一峰一木几点飞雪,余下的是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留白。此画之笔力、构图、着色、意境皆属上乘,画是好画,可就是看不出身为神笔阁预言之画的玉叶金柯来。

    白玉堂背对老者,但能察觉老者对他观画的留意,于是心生一计。“我见过这图,”白玉堂似是自言自语,边赏画边挪移方位,正大光明窥探老者动静。

    果如所料,这老者安如钟磬一动不动,一张脸更是亘古不变比河蚌还要难以撬开。

    “不是这张。画的一样,可显然比这幅要好,”白玉堂一本正经睁眼说瞎话,“这幅嘛……约莫是后人临摹的赝品。”

    “放屁,”老者一开口就是那么一句惊世骇俗市井的粗话,害白玉堂好不容易积攒的正经劲瞬间破功。意识到中了套,老头道骨仙风地摸了摸胡须又没羞没躁缄了口。

    白玉堂不打算放过这老头,穷追猛打。“真的。原画那朵白梅花可谓全画点睛之笔,比这朵稍大些。就像是……”看久了,白玉堂竟琢磨出一丝不可思议的武道之韵,“拔剑起舞,剑气挥霍。心、神、意皆随剑倾动,最终在苍茫无渡中一剑出手,绽生机无限。”

    老者耿直道:“老朽不懂武功,品不出此层意境。”

    “锋芒毕露,光耀灼灼,又是生生不息主生之剑,普天之下仅画影能当此容仪。”白玉堂越细看越觉画中玄奥,寥寥数笔绘独峰孤梅,信手拈来的墨痕道道刚柔并济笔笔含锋藏拙。“光凭一株梅锐虽锐却难以立足皓皓雪天里,而这座山峰壁立千仞容纳有度,与白梅比邻相进缺一不可。白梅孤绝险峻生气蓬勃以寓画影,那此峰纵横捭阖渊渟岳峙,我能想到的,唯有巨阙。”

    武林中无数人争破头皮都得不到只字片语的隐秘,此刻竟原封不动摆在白玉堂眼前。双锋见世,洛图方出。在争夺洛图的暗流中,所求的自始至终都是两把剑。倘神笔阁预言之画所言不虚,那画影与巨阙便是这迎接洛图临世的双锋。

    画影和巨阙,还挺门当户对。白玉堂偷乐,这回死猫你休嫌麻烦,这趟浑水你也有份。

    白玉堂慷慨淋漓地将画中隐言一一道来,那老者却充耳不闻。白玉堂心中早有了论断,此刻将这幅无价之宝随手一甩,笑吟吟道:“据说神笔阁叶老阁主不务正业,成天自诩最拿手的非卜算预事而是泼墨作画。”

    老者和蔼可亲回望白玉堂。

    “阁主,赝品什么是我瞎说的。这画除缺少诗句凝练点缀外挑不出缺陷,妙处倒是不可一一论数。我也不想问画中之秘,但求阁主好歹告知一声,我是如何叨扰到阁主出现在此地的吧。”白玉堂说话向来不拐弯。

    这半人半仙白须翩翩的老头正是神笔阁老阁主叶长儒。一句赝品就激得他破口大骂,显然与神笔阁之画颇有渊源还详知内情。加之他对画中预言班班可考的索然无味,又是如此气度与处事之风。白玉堂连猜带蒙糊弄出老者身份,□□不离十。

    叶长儒手捻长须温温吞吞,“你命不该绝,被人送到此地。老朽不过看你转醒。”

    “送我之人是谁?”白玉堂想起昏厥前不安好心的香气不免留个心眼,“可有何样貌特征?”

    叶长儒不作答,欠了手去拿石桌上酒水。他是席地而坐之态,手臂外伸上躯侧斜歪成麻花,别扭费力得紧。

    白玉堂不假思索取了酒爵斟满,递到叶长儒跟前。抽丝剥茧的眼一扫,蹙眉,“阁主可能如常人般直立行走?”

    “眼神不赖,”叶长儒心满意足啜一口酒,谈笑风生,“莫怀疑,此地便是机关山牢一十八层。无枷无锁,自然得受些其他约束,比如挑断足经脉以免逃脱。幸好,断的不是这啜饮之手,尚能无拘无束畅饮天禄。”

    明明沦为阶下之囚,落魄到脚不能行暗无天日,可叶长儒就是能将诸多苦难轻描淡写。一壶浊酒,尽付笑谈。

    白玉堂肃然起敬,“阁主。”

    叶长儒却摆摆手,“相遇即缘,因果自循。不论何人种的因,总之让老朽见着了你这孩子,你又见识了神笔阁的三年一画。去仔细看看吧。”

    不论何人种的因。白玉堂猛然惊觉,他与叶长儒的相见很可能是他人精心布下的局。能在机关牢笼内将人救下还有条不紊包扎治伤,此人多半对牢笼熟识,说不定就是掌控山牢的势力。叶长儒身处的山牢一十八层更是铜墙铁壁插翅难飞,有精妙机关牵线搭桥,若想时刻关注牢内动向易如反掌。

    可若是如此,那人为何又要替他悉心治疗伤势。四肢健全的白玉堂游龙戏凤不在话下大闹机关牢笼板上钉钉,岂不是费力不讨好没事找事。白玉堂逐渐条分缕析的思绪咔擦夭折,玲珑缜密如他也不禁犯糊。

    叶长儒暗示仔细看画。看就看,不会缺斤短两少块肉。白玉堂干脆利落地抚开画卷,白雪、山峰、寒梅尽数展现。

    白玉堂自觉以他的见识和眼力,能瞧出的意味已经瞧了七七八八,再看也无非干瞪眼。

    “梅凭峰立,峰藉梅郁。千里雪飘,万里梅香。” 叶长儒这大山侃得满是文人墨客的酸腐味,没头没脑佶屈聱牙。

    可白玉堂愣是一把揪住了忽闪而过的灵感,醍醐灌顶。画中景致皆非遗世独立孤立而存,而是相依相生相映成趣。寒梅扎根山峰,磨砺霜雪,终在冰天雪地中暗香幽浮一展乾坤。有风雪凶悍山峰陡立,方有寒梅吐露。白玉堂斟酌道:“江湖动荡纷乱之际,便是画影现世神锋合璧之时。”

    叶长儒欲求不满,示意白玉堂继续说。

    “剑锋再锐也不过是利刃。神锋,却是自苦寒中来,平四海之乱息宇内之戮。是动荡的时局造就神锋,而不是神锋出世引武林腥风。”白玉堂越发清晰地琢磨出逼上梁山之味。神锋出不出世,依从的是天道大势。

    叶长儒摇头晃脑。“南荒阴山教厉兵秣马沉寂多年重又抛头露面。西漠桐山五蛇倾巢而出伺机而动。北原天鸾门封山育林设禁地多处。东藩邓家堡势力死灰复燃的传言甚嚣尘上。樊郡大凶之琴重明流失,婺州棋祖坟尸首遭挫骨扬灰,南坪书不知下落,吴都画还在吃牢饭,”叶长儒自哂起来颇为自得其乐,“魑魅魍魉百鬼夜行,江湖庙堂上下其手。天下大势,就是一锅糊得冒泡的粥,加猪肉那种。”

    白玉堂觉得叶老前辈该是每日淡酒小菜吃吐了,变相抒发对开荤的渴望。

    “——也到了双锋见世的时候。”叶长儒高深莫测打量白玉堂一眼,将这黄毛小子吊着眼皮的嘀咕一语道破,“若不是你,还有别人。不是画影,还有其他神锋能堪重任。宿命从来不是一成不变。乱世乱局,向来不缺英雄豪杰。”话外之音,别太把自个当回事,江湖四海本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台,少了谁都照样千姿百态。

    白玉堂毕竟是个初出茅庐的棒槌,压根不顾及老前辈的面子,将手中画卷一推。“那阁主又何必要我看这幅画?该来的总会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叶长儒自顾自掰指头,“明知宗鲁街十里当铺难逃一劫,却还是找了个不相干的人妄图扭转命局。”

    “阁主提的是让人取这画的事?”白玉堂从叶长儒波澜不惊的言辞里听出一闪而过的无奈。叶长儒能卜能算能历览过去窥探将来,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看过太多的爱恨情仇,本该心如明镜置身事外,却在算到一幅画会令十里当铺灭门绝户后企图插上一手。手是插了,但并没有改变天道轮回路。

    叶长儒颔首,和颜悦色道:“方才跟你说的也是,你个一帆风顺的小少爷能听进去多少,没事找事。啊呸。”

    白玉堂那点从小积攒的尊老爱幼情怀被这句直言不讳的指责冲了个干净。小少爷闹脾气掀眼皮,满脸讥诮,“你又不是我,怎知我听进去多少?你不就想说画影必出,我不倒腾出来自会有别人倒腾出来。得了画影,则不得不历经风霜磨砺,汗血磨洗。”白玉堂越说越委屈,恨恨赌气道:“反正我可不知画影究竟藏于哪处风水宝地。

    叶长儒亲自挽袖上阵和白少爷舌战三百回合才切身实地感受到这个少年的天赋异禀,翻译人话抓重点的能力首屈一指,悟性高到九霄天。不过话是话理是理,当一重又一重风霜雨雪劈头盖脸接踵而至,这个至刚少年又会被打磨成怎般模样,会以何等颜色去应对?

    ☆、第六章(2)

    白玉堂依然是一副愤世嫉俗的讥诮脸,来掩盖被不由分说瞧不起的抱屈。继而神色一凝,全神贯注聆听。

    叶长儒身为神笔阁阁主这么个大靶子,是真的以身作则做不动手仅动口的君子,半点武功没修,耳朵纯粹摆设用。

    “有人越牢,”白玉堂飞速扫视四周以寻藏身之处,“正往这边过来。追兵不少,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叶长儒懒洋洋蜷在草垛上,扎根似的没动弹。

    因果自循,该来的总会来。白玉堂看懂了叶长儒半死不活的肢体动作,忽然就不想躲了。早就处于不知何方势力的监视之下跟袒裼裸裎似的,再折腾敌明我暗有什么意思,他理所当然地想,没裹成粽子的左手随手捡了三枚石子扣在指间。

    追杀声迫近,刀剑争鸣。

    白玉堂蛮同情越牢的仁兄,还想着出牢呢都钻最底一层来了,带路那位估计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路痴。紧接着这些不负责任的揣测被全盘推翻,因为他听到了陆成的大呼小叫。进了前途未卜的山牢还能如此生龙活虎,陆成骨子里打不死的龙马精神着实难能可贵。

    陆成和展昭沾边,勉强算半个自己人。白玉堂心念一动就欲前去援手,却察觉叶长儒格外菩萨低眉的一眼堪堪扫过他动弹不能的右手。失去执剑之力的白玉堂就是白糖,来个武功过得去的就能将他捏扁搓圆。白玉堂从不把小伤小闹放在心上,此刻忽然回过味来,眼下不能和之前一般无所顾忌了。

    “这位大兄弟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都追在我屁股后面三条街了!”陆成抑扬顿挫的声音飞快靠近。

    那追陆成的估计被呛了一路,好脾气早被消磨殆尽,直接抡起链锤砸过去。

    陆成活蹦乱跳,声音来源忽左忽右,“哎呀呀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大兄弟能看在我们朝夕相处一天一夜的份上手下留情吗?思源小心左手——”

    “不碍事。这等功夫的同时上十来个都碰不到我,“叶思源天真无邪道。

    白玉堂瞅瞅淡定自若几近入定的叶长儒颇为不解,问道:“阁主,叶思源都在附近了,你不出个声叫他过来?”

    叶长儒那对绿豆小眼睛里的色泽令白玉堂咯噔一下。这双眼承载了沧海桑田日升月落,每场盛衰荣辱留下的灰烬赶也赶不走地赖在这儿,将身为肉体凡胎的喜怒哀乐尽数遮掩。像是看透凡尘下一刻就要逐月成仙,叶长儒坦荡道:“嗯说得有理。源儿——”

    冰凉煞气蓦地自后颈升腾。

    白玉堂陡然惊觉,体内真气一涨隐脉流注。右手动弹不得,双脚已先行一步带周身圈转挡在叶长儒与黑暗里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之间。随手捏的石子有了用武之地,手指一缩一弹嗖嗖嗖三下盲打来人华盖、曲池、梁丘三处大穴。

    从暗处窜出的人冰冷无声形似鬼魅,身影一荡避开两石,右臂横展啪嗒击碎第三枚。

    十爪暗光,残影纷呈,此人竟是竺卿。

    白玉堂腾空而起连环踢出七脚,招招取巧逼得竺卿练练倒退。竺卿为何会出现,白玉堂不安地想,猫儿人呢。

    竺卿虽一时半会奈何不了白玉堂,可要绕过这道人墙倒是绰绰有余。他忽纵身跃起,一佝一舒大蜘蛛般攀上顶端,跐溜一下没了影。待白玉堂视线稍挪,当即当头跳下,双手一前伸一侧举,噌亮出寒光闪闪的利爪。

    白玉堂出手接招。可惜他横扫六合的右手还在歇菜,这便给竺卿钻了空子。

    竺卿这一跳也是贼,看似冲白玉堂左手边气势汹汹而去,却在最后关头折腰屈身,毫无征兆地硬生生掰转方位。瘦高身影滑不溜手,只见黑沉沉的影子在暗沉沉的光线下一晃,就甩开白玉堂拿捏住了半身不遂的叶长儒。

    “爹——”远处的叶思源又惊又喜回应,“陆成,往那边。”

    陆成滔滔不绝的嘴炮一卡,旋即出离愤怒,土匪气撒了一窝,“奶奶的,还敢捉你爹。既被本公子碰上了,非得让那帮不长眼的瘪犊子吃不了兜着走。”

    叶长儒常年摆弄笔墨纸砚,脖子五大三粗肤色却很白。竺卿的利爪几近温柔地戳在叶长儒颈项动脉上,戳得脉搏突突直跳。

    “你是来杀他的?”白玉堂犀利的目光落在竺卿森森作祟的利爪上,眉峰一蹙,“不是被猫儿削掉了一根,怎的……”忽然福至心灵,目似寒刃出鞘刮地三尺地凿向竺卿,“先前那个不是你!”

    竺卿棒槌似的毫无生气杵着,欲言又止几回生硬辩驳,冷冰冰的,“我是竺卿。”

    “你一直跟着我们,除了机关暗道那里,消失过一会,”白玉堂最不缺过目不忘的记性,百八年前的鸡毛蒜皮都能倒出来,何况是对一直敌友未明的竺卿。“自那时起跟着我们的便是另外一人。我说呢,你怎么可能在我破机关残局之时使绊子使得那么不动声色。”

    竺卿先破机关龙头与他们打照面。待三人下地道开启机关暗道之时偷天换日,由另外一人假扮竺卿随行。真正的竺卿则在此时才重新粉墨登场,一亮相就从白玉堂阻拦下劫持了叶长儒。

    竺卿自觉大概是遭遇了鄙夷,双眼放空不再搭理人,兢兢业业看牢手中这个就好。

    呆头呆脑的,白玉堂的顾虑更深,这样的人能布下偷天换日的局母猪都能上树,可见指使行径的另有他人。还有个身份不明图谋不轨的跟在猫儿身边,白玉堂凌厉的眉宇都快拧出水来。闹心,面对面打一架会死吗?非捅些阴的。

    不知是谁踩到了机关山牢的哪根筋,猝不及防天旋地转。机关牢笼格局变幻,原本唾手可得的距离瞬间变得遥远无边。白玉堂这头没多大动静,但陆成和叶思源那边整个翻了面,三军会帅的算盘落空。叶长儒不顾利爪冰冷的威胁扭头,眼尾褶皱入木三分,小眼睛里未尽的言辞满得都要溢出。

    远水救不了近火,白玉堂果断没有撒丫子追过去。

    这机关山牢格局一变变没了陆成和叶思源,却变出另一个熟人。咯咯娇笑似黄莺鸣柳乳鸽初啼,又妩媚又撩人,未见其人倒先闻其声。“玉堂小弟弟,好久不见,可有在梦中想念姐姐?”

    黑罗长裙席地,领口大敞。肤如凝脂冰雪晶莹,偏红唇烈烈如邀似请。黑眉蛇扭动纤纤蛮腰迈着玲珑玉腿缓缓靠近,浓郁香气招了一路蝴蝶。

    白玉堂皱着眉头不情不愿一吸,不是先前坠落时致使他昏迷的味道。

    竺卿挟持叶长儒毕恭毕敬退开些许。有叶长儒在手,黑眉蛇有恃无恐,水蛇腰肢麻花似的拧。

    “竺卿,竹叶青,是吗?”白玉堂先发制人。

    西漠桐山五蛇响尾蝰、黑眉蛇、银环蝮、竹叶青、火赤链。已倾巢而出盘踞武林。黑眉蛇与竺卿俨然是一伙的架势,加之竺卿形似鬼魅不沾人间烟火的轻功路数,白玉堂觉得差不了多少。

    黑眉蛇与白玉堂隔一丈距离,诡异的日月重瞳光晕流转美得惊心动魄。樱唇微翘,一翕一动间妖惑难挡。“真聪明,姐姐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便是承认了。白玉堂压根不吃黑眉蛇那一套,百花争鸣的香味熏得他头疼。精致凌厉的脸面沉如水,十二分煞风景。“如今跟在猫儿旁边的,是银环蝮。”

    银环蝮擅易容、伪装、混迹。让银环蝮来假扮朝夕相对的竹叶青简直易如反掌,而展昭和白玉堂是首次与除黑眉蛇之外的五蛇交锋,无怪乎难以瞧出蛛丝马迹。一旦得知真相,竺卿前后作为便可顺理成章。只可惜此时领悟不过是事后诸葛,他们已然一脚踩入桐山五蛇布置的陷阱。

    “你们煞费苦心无非追查神笔阁画卷欲得双锋之秘。眼下画连叶老阁主一并得了,还想如何?”白玉堂眼神睥睨,锋芒毕露。

    竹叶青一路追踪虎子手里的画来到潭边,却被展昭和白玉堂这俩接过画随手就丢的败家子折腾了一大圈。不得已,演了场痛不欲生的调包计。

    “得了画能有何用,”黑眉蛇玩弄墨黑缀白条的指甲,慢条斯理,“画影和巨阙才是我们要的。

    白玉堂一点就透。五蛇先截下画得知双锋乃画影和巨阙,这才派出银环蝮替代不食烟火玩不来阴谋的竹叶青与他们同行,趁机拆散。继而双管齐下,一方由银环蝮同展昭周旋抢夺巨阙,一方让白玉堂在叶长儒的指点下悟出画中意境,最后劫持叶长儒逼迫白玉堂交出画影。不过漏洞尚存,白玉堂手里并没有画影,他和画影连个照面都未曾打过,如此一来画影剑这头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聪明人往往能蛇鼠一窝想到一块儿,黑眉蛇千娇百媚拨弄指甲,“你手里虽没有现成的画影,可你能替我们取来画影。这也是千方百计给你治伤的原因,可别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瞎辜负姐姐的一片心意。”

    喂不熟的白眼狼简明扼要扔出两字,“休想。”

    竺卿一直恪尽职守拿捏住叶长儒,叶长儒则一副置身事外的葫芦仙样。唯一被呛到是黑眉蛇,没了闲情逸致玩弄指甲,巧笑嫣然地一步步欺近白玉堂,语重心长,“方才叶阁主的不都说了吗?画影出世并非人为,而是注定。不是你,自有别人。”

    “你大可找别人,”白玉堂慷慨应允,颇为仗义道,“我不会觉得怀才不遇。”

    黑眉蛇的脸色沉了沉,重瞳此消彼长地对峙。

    白玉堂大概是嫌翻脸没到家,单刀直入地说:“我不仅不会为虎作伥替你们找画影,还会想尽办法阻止你们得到画影。若非阁主受制,我现在就动手宰了你们这两个恶贯满盈的混蛋。”

    恣意嚣张的不可一世。谁知黑眉蛇不怒反笑,许是水做的骨肉站得累了,兀自寻了石凳坐下。“那么现在呢?叶长儒在我们手上呢?”

    “卑鄙无耻。别指望我因此俯首听命,”白玉堂居高临下睨视,满身都是反骨。

    黑眉蛇的葱兰指尖在石桌上轻轻打转,似笑非笑道:“这就难办了。你不肯取画影,大姐那里可怎么交代哦。大姐一生起气来,指不定还要迁怒那姓展的小子。”

    ☆、第六章(3)

    白玉堂自拜别师门仗剑江湖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冠冕堂皇不加粉饰的逼迫。他身负绝学畅游江湖,向来都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该出手时从不含糊一剑便可夺恶人项上人头。他曾以为他已强大独立到将无可奈何力不从心彻底封存,一厢情愿地认为一人一剑便可潇洒自在地浪迹江湖。可现实无情地给了他一记嗡嗡作响的打耳光,扇得七窍流血。面对黑眉蛇阴阳怪气的威胁,他无能为力。

    少年不识愁滋味,只因未逢伤绝时。

    白玉堂眼里燃起一簇簇灼烈的火苗,恨不能将黑眉蛇生吞活剥。“你敢拿猫儿威胁我,”字字见血封喉。

    “银环蝮这只不务正业的死鬼别的不会,就只会学别人的样子,”黑眉蛇玉臂轻舒懒懒搭在额角,目光玩味地盯着白玉堂,“学男人,学女人,学老人,学孩子。谁都学,见过一面就能学得活灵活现,学得都没有他自己了。你说……他会不会在那展小子面前,学学你啊。”

    白玉堂不会倒戈弃甲。心高气傲的少年抠尽心血,邯郸学步地尝试戴上不动声色的面具,眼里暴涨的弥天大火硬生生地一点点压下。“学谁也没用,”白玉堂无比讽刺道,“猫儿面前,这等小把戏屁都不算。”

    “把戏是小,可关键,银环蝮这回学的是你啊,”黑眉蛇凑上前,巨细无漏打量白玉堂的脸,“祸起萧墙,或者,关心则乱。展小子关心你,呵护备至,说无微不至那还真是谦虚了。平日里是个鬼精灵,遇上和你挂钩的,指不定变得有多傻。”

    猫儿他,关心我?白玉堂板着脸想,岂不是废话,他白玉堂对大师兄那也是掏心掏肺。礼尚往来,谁也不亏。

    黑眉蛇的视线在白玉堂脸上逡巡,划过眉目、鼻梁、薄唇,最后落在白玉堂桀骜不羁的下颚骨上。“啧,还真是生得俊,白家果然人杰地灵。给个话吧,去不去取剑。你若是乖乖的,我还可以在大姐面前替你和展家那小子求个情。”

    白玉堂越过黑眉蛇肩膀看见了捣鼓小动作的陆成。这只打不死的余孽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绕过岗哨又偷偷摸摸爬回来。陆成冲白玉堂打个手势,但白玉堂和陆成不对路,愣是没看懂。于是白玉堂自作主张以不变应万变,开始拖延。“猫儿不会上当,”白玉堂瞥了黑眉蛇一眼,“我信他。”就像,他信我一样。

    黑眉蛇慢捻指甲,旁敲侧击,“莫非,你是不敢去取画影?也难怪,神锋画影,多少人趋之若鹜却是可遇不可求。”

    白玉堂油盐不进,“啧,那么抢手。幸亏我不会与虎谋皮答应你们,不然多费劲。”

    十五岁容易上头的年纪,居然连激将法都不吃,黑眉蛇这才发觉白玉堂这臭小子出奇的棘手。稳操胜券的笑容冷下来,贼心不死地问出翻脸前最后一句,“玉堂小弟弟,你当真要和姐姐对着干?”

    “啰嗦。”末字方落白玉堂一脚揣上石桌底,四平八稳的石桌轰隆一声砸向另一头的黑眉蛇。

    黑眉蛇着实未料到白玉堂这混小子说动手就动手半点预兆都没有。她身姿疾退单手落地,行了个轻盈的后翻,另一手拔出蛇头锁链自下而上当头一链。石桌桌面在锁链抽拉下一分为二断成两截,前后分错重重跌落。碎石飞溅,酒菜咕噜噜滚了一地,连隐藏重大秘密的神笔阁画卷也四分五裂难以幸免。“四弟!”黑眉蛇一声尖利的娇叱。

    竺卿得令便欲对叶长儒下手,谁知从角落里嗖的飞出一袋白面将他糊了个满脸。

    叶思源手中拿了段铁棍,估计是从哪个牢狱门上掰的。以棍代笔行云流水,似泼墨作画一股脑牵制竺卿。陆成双剑齐掌直逼黑眉蛇,不忘先礼后兵以示佳公子风范,“黑姑娘也来了。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习惯可得改改,不然愁嫁的哟。”

    “刚比划的什么意思?”白玉堂揪着陆成问。

    陆成痛心疾首地捂心口,“送你那么多秋波你居然不懂我,伤心死了。”

    大敌当前腾不出手平内乱,白玉堂数了数利滚利的新仇旧账,决定做一回睚眦必报的小人。

    竺卿惨遭白面暗算在叶思源手里没走三招便败下阵来,一抹一手粉,眼前白花花一片。叶思源趁机救下叶长儒,不可置信地唤,“爹。”

    叶长儒的手抚上叶思源头顶,少年柔软顺畅的发丝在叶长儒粗糙的指缝间划过,同一脉鲜血在老少两人体内汩汩奔流。叶思源微微低头,双目虽无神可眼角的笑意却要肆溢而出。“爹,孩儿终于找到你了。”

    折了一手的白玉堂和陆成两人对上黑眉蛇还略处下风。白玉堂本就打得窝火,偏生陆成还不安分,愁眉苦脸道:“不大妙啊,本公子右眼皮跳了。”

    “走哪条道能出去?”白玉堂怀揣着对陆成的最后一丝希望。陆成既能拐了叶思源毫发无伤跑到山牢一十八层,没准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而是有条有理呢。

    陆成龇牙咧嘴苦笑,“别问了。我要知道还在这里瞎转啊,早带思源去外头逍遥快活了。桐山五蛇就显形了两条,还有三条不知何时冒出来咬你一口。以本公子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看,这回要栽。”

    黑眉蛇的八尺长锁链掷地有声,链头毒蛇嘶嘶吐信。竹叶青收拾完脸上面粉勉强露出双眼,也义不容辞回来混战。白玉堂没有武器,黑眉蛇和竹叶青又对他格外关照。锁链头上毒蛇的一对毒牙绿光莹莹,揪住时机对准白玉堂手臂就是一口。

    嘎嘣一声,毒蛇被硬物咯得眼冒金星。

    毒蛇运背,咬了叶思源递来的小铁棍。叶思源五指轻拢收回铁棍,手腕一绕又平平伸出。他目不能视却洞若观火,棍端如墨点轻洒戳竹叶青肩井穴。竹叶青不敢硬接,脚步疾点避开了。“爹命我前来换你,让你过去,”叶思源对白玉堂道。

    黑眉蛇、竹叶青、叶思源、陆成四人扭作一团打得不亦乐乎。白玉堂抽身来到叶长儒面前,隐隐有所猜测,毕恭毕敬鞠了一礼:“阁主。”

    “孩子,过来。”叶长儒淡淡望一眼叶思源,继而稍提右手虚空握笔左手抬右袖,呈作画之态。一笔,一纸,大千世界尽握在手。这笔这纸皆是镜花水月虚空幻影,可叶长儒身如青山绿水间庙宇长檐下鸣响千年的悠悠钟磬,只在那儿一坐便是无数日升月落沉淀的画卷。作画居左,卜算还要靠边站,叶大画家这一手姿态可不是盖的。

    无须叶长儒吩咐,白玉堂就全神贯注记下虚空的笔锋勾勒。

    这幅盲画几乎没有侧锋、重笔,多采用勾、描此等工笔画手法。白玉堂渐渐瞧出端倪,叶长儒画的是山牢的机关构造图。

    叶长儒双目紧闭,每勾勒一笔那束仙气飘飘的胡子便黯淡几分。双颊凹陷,肩骨嶙峋。绘至后来,连执笔的手都抽搐。

    “阁主!”白玉堂搀扶叶长儒摇摇欲坠的身体。

    叶长儒摇头,枯瘦五指坚定地将白玉堂的手挪开。右手颤抖,可执笔五指的位置与姿态依然熨帖端正。一笔一划,一勾一提,他穷一生画技殚一世谋算,给最末一个看客作最后一幅心血之画。

    神笔阁三年一开张开张吃三年不是自视清高,而是阁主每开一次天眼作一幅预言之画需漫长的三年调养修复。叶长儒已然为双锋之秘作画,此番再开天眼窥探山牢机关就是以命换命。此画完结之刻,便是叶长儒驾鹤西去之时。方才短短一盏茶的重逢别絮,是叶长儒和叶思源的生死之别。至此,黄泉两岸,再无渡桥。

    扑通,叶长儒油尽灯枯,后仰躺地。

    白玉堂眼疾手快,没让叶老阁主的后脑勺砸地。伸指一探,竟已是一摊枯骨,没了生气。

    小铁棍咚的捶在分崩离析的石桌面上,回声震得耳膜生疼。叶思源只觉手腕酸麻无力,竟是被暗器点了神门穴。

    “何人大驾光临?好歹露个脸,让我等一睹尊容吧,”陆成双剑齐出,护在两人身前。

    风铃声声,无风荡漾。叮咚——叮咚——

    黑眉蛇和竹叶青先后撤,诚惶诚恐向铃音之源俯首。

    白玉堂丧心病狂地狠狠咬牙,血腥弥漫七窍混沌五感。他捡过干净的草席盖在叶长儒身上,顶着满嘴腥味走到陆成和叶思源身侧。“一个时辰,”白玉堂哑声,压抑的暴戾在唇齿间翻腾,“一个时辰后天芮星异位,九地太阴反转,生门开。”

    叶思源笨拙地搜肠刮肚,“白玉堂,这是爹的选择,他的归宿。你,真不必自责的。”不知是安慰别人还是自我慰藉,讷讷重复:“真的。”

    陆成听出不对味,“叶阁主怎么了?”

    白玉堂一拳砸向伤筋动骨的右手,冰溅三尺的冷峻肃杀被强行拉扯出,欲盖弥彰地掩饰不容所措的悲恸。“死了,”一字一顿,辛辣无比的嘲讽,辣到殃及池鱼的一吸都涕泗横流,“为得机关山牢布局,为换我们一线生机。”

    此时那铃音主人终于犹抱琵琶全遮面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少女一头墨色长发如云似雾,洁白襦裙及地看不见脚,以至于像是一路飘过来。发丝一荡,二八年华的脸苍白如纸。她手腕上系了两串青铜铃,随着抬手前行叩响,叮咚——叮咚——

    “大姐,”黑眉蛇不敢抬头。

    这看上去尚显稚气的少女正是桐山五蛇之首响尾蝰,以神出鬼没的鬼影暗器手独步天下。方才打中叶思源神门穴的,不过是响尾蝰随意弹出的一粒明珠。她轻飘飘扫视一眼伏地的黑眉蛇和竹叶青,仿佛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杏眼里闪出一丝光,小嘴微微张开。

    黑眉蛇一阵哆嗦,认命地仰起玉颈。

    响尾蝰的手又小又软,轻轻捧起黑眉蛇的脸。叮咚——铜铃清脆,在黑眉蛇耳畔来回跌宕。响尾蝰苍白的唇印在黑眉蛇颈侧,皓齿轻捻,随即一口咬下。鲜血顺着晶莹的脖子流淌,响尾蝰伸出柔软的舌头,惬意地舔食吮吸,还意犹未尽砸吧砸吧。

    黑眉蛇疼得眼冒金星,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陆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响尾蝰居然是这么个玩意儿,鬼都比她像人。不行了本公子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装神弄鬼而已,”白玉堂冷冷道。

    ☆、第六章(4)

    叮咚——响尾蝰闻声转头,双手放开不住颤抖的黑眉蛇。叮咚——她转了个正对白玉堂三人所在,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好奇地打量。不见响尾蝰动唇舌,清脆的声音便流露出来,“就是你们三个与二妹和四弟纠缠了那么久?”

    陆成压低声音问:“还要一个时辰啊?”

    白玉堂一吊眼皮,不置可否。

    “神仙妹妹,我三人来到此地本就是误打误撞。彼此也没什么不共戴天的仇和怨,就此别过,好不好?”陆成嘴皮子耍得颇为得心应手。

    响尾蝰困扰地眨眨眼,嘴角一开冲陆成露出个半死不活的笑。“嗯。白家小少爷留下。你们两没什么用的,那就……”丁香小舌轻舔唇齿,开心地说,“杀了好了。”了字未尽,两枚细如牛毛的毒针疾驰而出,似毒蛇贱液梨花飞雨,分指陆成和叶思源眉间。

    响尾蝰的鬼影暗器手胜在诡、毒、厉,几乎悄无声息,目不能视全仗闻声辨器的叶思源吃了大亏。

    陆成一个前纵双剑分立,一剑使刀式悍然斩落,另一剑后来居上以剑尖与针尖锋芒相对。跐溜,针尖划过剑刃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毒针落地,而陆成手里的剑也双双脱手。虎口生疼,一看已裂了口。毒针一着地便呲的冒出白烟。

    仅一招,高下立判。

    “我说适才右眼皮怎么跳得打鼓似的,”陆成嬉皮笑脸去捡地上的剑,“桐山响尾蝰的暗器手果真名不虚传,陆某佩服,佩服。”

    响尾蝰不听花言巧语,不见得手如何摆动,又是一枚飞针直冲陆成面门。

    白玉堂气行手经弹出一石,撞得飞针颠来倒去。叶思源也不袖手旁观,据冲撞震颤之音辨明方位,手腕挥斥方遒,以水柔还施之道将飞针带着兜了一圈,重又打回响尾蝰所在之处。飞针残势犹存,加之叶思源丹青手附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打响尾蝰眉心。

    响尾蝰身如白蝶轻飘飘飞起,袖口一翻将飞针收入囊中。大约是被这几个不识抬举的臭小子惹毛了,响尾蝰给竹叶青和黑眉蛇发号施令,“上。”

    竹叶青与黑眉蛇一左一右分别捉拿叶思源和陆成,四人刹那间纠缠在了一起。利爪森寒索命,锁链如影随形,招招都是不遗余力的杀手。可叶思源和陆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个剑立长刀一个棍行墨笔,一时间与桐山两蛇斗得难分难解。

    白玉堂发觉响尾蝰好奇求索的目光,冷笑道:“装模作样,桐山五蛇俱是一丘之貉。”

    响尾蝰歪着头想了想,抬手。五指纤细玲珑,指缝间扣了三枚淬毒的银针。

    白玉堂当机立断纵身而起,脚踏浮云三千纵横虚空千里。银针本直拍面门。白玉堂这一拔身形,三针便如饥似渴指了他上躯体。

    响尾蝰一击而出并不松懈,又是指扣三针,一针接着一针轻描淡写打向白玉堂。

    白玉堂凌虚踏云身形圈转,以圈转之力带疾风狂浪。疾风过处气劲凶悍,以吞天噬地之势袭卷。银针小巧故而出针迅捷,可成也萧何败萧何,针的纤巧使其在气劲面前干不了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纷纷调转针头四下乱飞。

    响尾蝰饶有兴致地一笑,又是三枚银针脱手。

    白玉堂故伎重演,又凭敏锐的嗅觉提高警醒防上一手。

    三针过后响尾蝰收了手。手足未动,但她小嘴翕张蓦地吐出三根较先前毒针更细小的针。手脚发针尚有预兆,可这唇舌吐针当真防不胜防。这三针也不是像先前一般尽数招呼白玉堂,而是分打白玉堂、叶思源、陆成三人,谁都青睐。

    白玉堂强提内力化掌打退当面而来的一枚,浮云提纵之术意运至巅峰,以拦截毒针救援腾不出说来的叶思源和陆成。

    这一提纵两气掌已是白玉堂内功极致。这两针虽没伤及叶思源陆成二人,却也使白玉堂须臾气竭。

    铜铃缥缈,似催命之音。响尾蝰揪准时机连续飞出一排银针。

    眼见得毒针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哪怕强撑翻身也不过扬汤止沸,依旧会被毒针波及划伤。

    横空一道剑气,卷雷霆震怒,聚江海青光。

    巨阙古剑龙啸低吟,锋刃势不可挡一举击退响尾蝰的飞针。

    展昭不知从哪儿找来套好歹完整的暗青麻衣,潇洒卓越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他一把拉住白玉堂,两人双双落地。巨阙古剑在身侧一横,便心照不宣地围了一圈禁忌之地。

    白玉堂见到完好无损的展昭不由欣喜,脸上流露的神色却是怏怏不服的一撇嘴,“来的挺是时候啊。”

    “自然,”展昭浅笑,空闲的左手搭上白玉堂肩头。

    变故骤生。

    展昭的手突然成点穴式,真气流转,在白玉堂的肩井穴上一拍。肩井穴一受制白玉堂的一条手臂顿时就瘫了。展昭还不作罢,手起指落将白玉堂身上几处大穴尽数点了一遍,彻底令这只张牙舞爪的耗子手无缚鸡之力。

    陆成一剑逼得竹叶青后退,扯着嗓门自欺欺人地嚷:“展昭你玩得什么把戏?”

    白玉堂的哑穴估计也被点了,只能瞪着一对怒气冲冲的桃花眼。

    展昭温文尔雅一笑,还剑入鞘,冲响尾蝰行了一礼,“大姐,不才三弟幸不辱命。”

    不是展昭,而是银环蝮。

    陆成的脸绿成青葱饼,恨铁不成钢地想,白少爷你不是和展昭那厮亲密无间情同手足,怎的事到临头就掉链子连真假都分不出?实在是白睡了同一床被窝盖。银环蝮这一来把陆成最后一点垂死挣扎的小心思一把掐灭。这还怎么打,举白旗投降算了。

    叶思源仍在进退有度地应战。他不是个灵机应变滑不溜秋的主,反而有些世外高人耽于武学时对周遭变故的漠视和朴拙。铁棍缺一头生了锈,可在叶思源手里仿佛就能吴带当风落墨为蝇,满是文人墨客临风当歌的风雅韵味。

    丢下同伴自个弃明投暗的简直不是人。于是义薄云天的陆成势与叶思源同甘共苦,“思源,眼下局势,我们……向桐山这几条蛇低个头服个软?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叶思源脑袋里的弦拧不过来,一脸茫然地继续打竹叶青。

    心有灵犀未果,陆成垂头丧气握紧双剑,化悲愤为动力地刷刷刷刷连斩四式。

    响尾蝰面无表情摊手,腕上风铃叩出一连串细密的脆响。见银环蝮杵在原地犯傻,百般不情愿出声:“剑。”

    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陆成发现心有灵犀未果的不仅他和叶思源,脸上愁云惨雾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都大姐三弟眉来眼去多少年了,没长进。

    银环蝮顶着张展昭器宇轩昂的脸,左右手分别是白玉堂和巨阙剑,那是一个春风得意满载而归。响尾蝰要剑银环蝮哪有不从,当即挥金如土地将巨阙神剑冲响尾蝰一扔。说丢就丢的仗义疏财劲与展昭如出一辙。

    巨阙低吟凌空飞驰。响尾蝰不敢贸然去接,身如蝶蛾飞速后退,探手在发髻上一拔撤下一支步摇,揪了细碎的坠子就是一撒。霡霂农桑野,冥濛杨柳台,细坠一波接着一波漫天飞雨,叮叮当当打在巨阙刃上。滴水还穿石,细坠将巨阙来势化去大半。响尾蝰一抬手,精准无误掐在巨阙剑柄上。

    白玉堂一脸你敢逼良为娼我便咬舌自尽的刚烈神情怒视“展昭”,游云真气游走,轻轻一冲便解开了肩井穴。

    响尾蝰得寸进尺,拿了巨阙还不知足。“人。”

    银环蝮占展昭之脸谋展昭之政,理直气壮道:“大姐,这不妥。男女授受不亲。”

    与无所事事的竹叶青和黑眉蛇相比,银环蝮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拿下巨阙和白玉堂,在一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里一枝独秀脱颖而出。响尾蝰身为桐山之首自然水袖善舞,绝技不会当场给他一棍子。“三弟,别把展昭的迂腐也学来了。”

    迂腐?白玉堂暗暗冷笑,等着被这只贼猫将计就计玩得爹妈都不认识吧。一面继续游走真气解穴,一面将活动自如的手揪上银环蝮后背,比划几道。

    “大姐所言甚是。如大姐这般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杀手,哪能与寻常女子一概而论。”银环蝮说得诚恳无比头头是道,“男子见了大姐掉头就跑还来不及,断不会上赶着找死,哪还会有轻薄爱慕之心。”

    响尾蝰执迷不悟,“人。”

    “大姐稍安勿躁,容我将人检查一番。白玉堂鬼灵精怪不好对付,三弟断不能让大姐着了道。”银环蝮做贼心虚地瞅一眼白玉堂,立刻回复谦谦君子之派。

    响尾蝰允了。

    银环蝮将白玉堂整个抱起,大步流星带人来到一处偏僻洼地。小腹遭耗子爪痛下杀手,痛得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偏生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打横抱下怎么了,又不会缺胳膊断腿,小气耗子。

    银环蝮把白玉堂横放在洼地上,俯下身仔细检查。白玉堂的脸隐在银环蝮身后。

    黑眉蛇一声低喘,竟被逐渐默契的叶思源和陆成联手在腿上划了一道。陆成轻佻地打个呼哨,邀功献媚。

    坏事总成双成对。银环蝮心事重重转身,欲言又止三回,那点唾沫星子溜达三趟都没用武之地。

    “有屁快放,”响尾蝰的声音依旧脆生生的一掐一把水,可明显急了。

    银环蝮的眉皱得都能拧出水来,小心翼翼道:“大姐,还是你亲自来瞧瞧?”

    一个被点穴点成蜂窝的人再鬼灵精怪又能作什么妖。响尾蝰示意银环蝮退开,飘忽不定的裙摆一矮,嗖一下蹿入洼地。眼前少年双目如火一盯一个洞,直白恣意的愤怒看得她情不自禁舔了舔舌头。

    银环蝮亦步亦趋跟在响尾蝰后面,始终不离三尺。

    响尾蝰看到少年脖颈上贲张的血脉。年轻,有力,朝气蓬勃。她按捺不住嗜血的冲动,苍白双手覆上白玉堂的下颌,花蕊般的柔软双唇缓缓靠近。好不容易到手的巨阙重剑也被丢在一边。

    银环蝮惨不忍睹地别开眼,怒不可遏一擂拳,老妖婆。

    白玉堂七窍生烟死瞪响尾蝰,直至响尾蝰的脸几乎贴在他颈项上再瞧不见他神色。少年与正回过脸的银环蝮打个照面,泼皮味十足地一眨眼。下一瞬,咸鱼样瘫在洼地的白玉堂蓦地出手紧紧抱住响尾蝰,就势一个翻滚与响尾蝰上下异位。

    响尾蝰嘴一张吐出一枚牛毛细针,针尖绿得冒油。

    巨阙冷铁来得猝不及防,宽厚的剑刃从纠缠不清的两人缝隙间穿过。展昭手腕轻转行了个精细的拨,牛毛细针在铜墙铁壁的巨阙固守下无功而返,晕晕乎乎折身向响尾蝰打去。

    响尾蝰忙手袖翻飞接下这一针。

    白玉堂便趁机在巨阙刃上一按手,借力一跃而起——虚空踏云,浮游千里。

    洼地四周突然生出机关桩木,山牢震颤尘土飞扬,又是一次格局变动。响尾蝰心知不妙赶忙飞身慌不择路逃窜,却当面遭遇一道逼仄强悍的剑气,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她本就在洼地里多耽搁了些时候,机关变动束缚令他只余一线逃脱之路,又遇展昭淇奥剑拦截,气劲尽散重重跌落回去。

    机关阵交叠丛生,盘龙交错,牢牢困住响尾蝰。

    “你不是三弟,”响尾蝰蹲在机关阵里,侧着脑袋天真烂漫地说。

    展昭收了巨阙,像只刚下完蛋的鸡得意洋洋一搂白玉堂肩膀,“你三弟能这么对我家玉堂为所欲为吗?”

    所谓的银环蝮不过是展昭将计就计打出的幌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银环蝮正主被展昭折腾得焦头烂额,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了过来。他还易容成白玉堂的模样,可衣不蔽体鼻青脸肿,可怜兮兮的样子连陆成见了都不由心疼。展昭豁达地与银环蝮打招呼,“出来了啊。”

    “你怎么欺负他了?”白玉堂面对与自己相差无异却像被□□了千百遍的惨绝人寰的样貌,嘴角抽了抽。

    展昭十二分正人君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会无缘无故欺负他?也就套完话然后把人哄沟里,等他要爬出来了再按回去。没几次,估摸着七八回,我这不急着来找你。玉堂,你手怎么样了?”

    白玉堂看了看机关布阵,心安理得地差遣人:“带上叶思源和陆成,生门要开了。”

    竹叶青和黑眉蛇在叶思源陆成双双联手下稍落下风,待发觉响尾蝰这边变故更是心神慌乱束手束脚。展昭巨阙一起势如开天辟地,没几下就把竹叶青黑眉蛇二人打得找不着北。腾开手的叶思源和陆成也不磨蹭,当即施展小巧腾挪之术随白玉堂出山牢。

    山牢格局变换,机关隆隆启动。

    白玉堂向侧方一偏,展昭便望风响应地后来居上,与之并肩而行。白玉堂无声一笑刷的提气前行。展昭不甘示弱,真气陡涨始终在白玉堂附近蹦踏。两人暗中较劲谁也不肯想让,追得陆成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耳畔是机关齿轮撕磨动荡的咆哮,四人穿梭机关阵不到一盏茶功夫,头顶轰隆一声洞开。

    久违的清风雨露扑面而来,冲刷掉身上的腥风血雨灰土尘埃。

    陆成咕嘟咽下一口雨水,三寸不烂之舌对这番惊心动魄的际遇跃跃欲试,转头却发现不对劲。“思源?”

    叶思源仰面向天,瓢泼雨水争先恐后砸进他黯淡无光的双眸,噼里啪啦,刺激麻木的痛觉。“生死有道,轮回天命。万事皆有因果,万物皆有终始,”叶思源低语呢喃,似自说自话,“爹,我懂的。可是,孩儿想你,好想你啊——”

    身后炸开机关山牢合拢的巨响,山崩地裂。

    滂沱大雨中,叶思源掩面而泣,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第七章(1)

    展昭白玉堂趁倾盆大雨偷鸡摸狗,潜伏至所在茅舍前。陆成讳莫如深地一笑,嘎吱一声推门,正撞见智化给欧阳春后背上药。

    欧阳春被这群落汤鸡吓了一跳。智化有始有终替欧阳春地上完药把人送出去,这才将不速之客迎进门。

    展昭逮住白玉堂咬耳朵,“话说山牢里,你摸了响尾蛇的背。”

    白玉堂莫名其妙盯着展昭瞅了会,“嗯,冷的。”忽而玩性大起,鼠爪一欠偷袭展昭后背,“还摸过你的呢。又结实又暖,快给我再摸把。”

    待四人差不多烘干水涝似的衣物,智化将粗制滥造的石桌板一掀,转了转机关按钮。墙上凭空开启一道暗门,里面竟是个密不透风的暗室。“这是欧阳春的地盘,”智化借花献佛还不避讳花主人名姓。

    陆成的嘴闲了许久都淡出鸟来,率先将如何脱困,如何偶遇白玉堂等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提及叶长儒仙逝,陆成自告奋勇在叶思源面前拍胸脯,“思源你放心,日后本少爷带你遍历大河山川,吃尽天下美味,走哪都带。”

    “叶阁主的尸骨……”智化问。

    一直不吭声的白玉堂开口:“生门开启之时景门化休。阁主那个位置会沉入地底,永世封存。”

    生死由命,可人有长情。盛衰荣辱转头成空,唯青山依旧,夕阳当红。叶长儒虽身死,却在小辈心里埋下一粒种子,只待风调雨顺沧海更迭,便可破土出芽,顶天立地。神笔阁已灭,可吴都画在叶思源手里冉冉重生。

    智化追着展昭不放,“你这必须让我死个明白。怎么瞧出端倪的?银环蝮的冒充伪装无人能出其右。他装小师弟你能认出也就罢了,怎的扮个竹叶青也会被你识破?”

    见白玉堂也好奇得嗷嗷待哺,展昭淡定自若一笑。“竹叶青的个性孤僻冷漠又不会拐弯,筹谋之人派出这样一个人与我们周旋还有所企图简直是脑袋被门缝夹了。当你对一个人有所起疑,再找蛛丝马迹就容易得多,智子疑邻都要疑出证据来。”

    “残局那时,你一而再再而三以言语激怒银环蝮是故意的吧,”白玉堂心领神会。

    “嗯,”展昭应得理所当然,“我就是要看看他会不会真杀了我。倘若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就坡下驴,那这个竹叶青肯定不是先前那个竹叶青。临界而止这种事,只有有分寸有顾虑的人会做,竹叶青不是。”自然,为了不让他扰乱玉堂破局也是真的。微微一顿,展昭复道:“加之在暗道里刚会面那会,他出的招式是腿。而竹叶青,显然是个凭双手利爪行走江湖的人。危急存亡之际的武学招式,比人的嘴和脸实诚多了。”

    陆成穷追不舍,笑眯眯挖坑,“哎,那你怎么认出银环蝮不是白贤弟的?”

    展昭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银环蝮怎能和玉堂相比,说差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

    众目睽睽之下,白玉堂觉得丢人现眼到姥姥家。

    智化这几日夙兴夜寐,手头上的讯息都快堆成半个百晓生了。“得洛图者得九州天下,而双锋见世洛图方出。挑这个节骨眼押送画影不简单。那名叫张华的镖师,”智化故作姿态卖个关子,方道,“乃阴山教手下。而这趟所谓画影的押送,也是受阴山教指使。”

    阴山教可不是一群乡野僻壤的乌合之众。叶长儒畅谈江湖势力时将南荒阴山教与西漠桐山、北原天鸾、东藩邓家堡相提并论。九年之前,阴山教举全教之力侵犯天鸾门,在天鸾门抵抗下溃不成军逃回阴山老窝,从此杳无音信一消失便是九年。直至洛图传言甚嚣尘上双锋隐秘破土而出,阴山教重又蠢蠢欲动搅动江湖暗流。

    “画影剑是假的,阴山教想要的是叶思源,”白玉堂道。

    智化颔首,“不错,神笔阁每次开张都会引得风云涌动。叶阁主被人捷足先登,阴山教便抓了叶少爷一路押回阴山教。紫微岗,三里亭,不出意外是个阴山教的据点。而抢先一步捉走叶阁主之人眼下也清楚了,便是黑风寨这一路。”

    陆成这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也收敛了轻佻之态,以老江湖的眼力分析道:“这伙势力一手遮天,不但捉了叶老阁主还将人关入山牢。黑风寨徒有虚名,我怀疑桐山五蛇也不过是这伙势力的几个爪牙而已。”

    智化道:“桐山五蛇对外宣称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此番看来该是早有其主。连桐山五蛇都能收于羽下,这伙势力之大涉及之深与阴山教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展昭的指节在膝腿上轻轻打叩,“黑狐狸,黑风寨寨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目前尚未可知。之前也说过,寨主露面都会戴黑铁面具,说话用男女莫辨的腹语。这几日来,寨主更是成天不见踪影。”

    展昭眉目轻扬,波澜不惊道:“我怀疑他是桐山五蛇中的一条。响尾蝰、黑眉蛇、银环蝮、竹叶青均已出洞,只差了火赤炼。”

    智化若有所思,“我还会在黑风寨盯些时日,看看能不能揪出这伙势力的源头。”

    “谨慎行事,别把北守卫搭进去,”展昭一收巨阙,风度翩翩地单勾引白玉堂一人,“阴山教,走吗?”

    展昭心里还吊着三件事,七上八下闹得人够呛。

    一件是白玉堂手上的伤。替白玉堂诊治灼伤之人显然是个行家里手,用药老道包扎细致,没让白玉堂一双宝贝手落下病根。黑眉蛇直言给白玉堂治伤势为了使他替五蛇卖命强取画影,可桐山五蛇从何方找来这么个精通治疗之人,此人会是谁?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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