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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节

    灵异:《死神编号二五零四》 作者:W

    第16节

    「我不想说。」

    「干」

    少年的惨叫再度充斥整个室内,接下来所为您呈现的画面依然是血腥画面马赛克十秒後的「战争後的和平」。

    「继续问。」眷尹又换上第三本。

    「师父,我要听轻巧简易版的。」另一只耳朵也红了。他委屈的两手一起揉。

    「嗯哼,」他阖上书,以他真实年龄不可能办到的灵活度流畅地坐起,那动作就一灵巧可形容。「因为下略原因,所以我发现了你,就进来了。」

    阿强默然。「──这也太轻巧简易了吧!」请问这解释到什麽了吗!

    他对阿强眯眼笑笑,然後抓起书又趴回床上,顺便拉回棉被,舒适万分的左滚右滚最後选了个好位置定住。「你买很多这种书啊。」

    「唔。」

    「年轻人常看这东西不好,会长不大。」

    「反正都看这麽多年了长不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啊啊不要捏我!」他快速蠕动屁股退至角落,那动作真叫一个迅雷,闭著眼静待几秒,发觉没攻击袭来,他怯怯地睁开一只眼。

    眷尹没理会他,迳自离开床铺,看著外头被林恒更用幻象建立的世界,他伸手探探照入室内的阳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为此怅然所失。

    「师父?」阿强放下抱住头顶的双手,细声呼唤。眷尹偏头,懒懒地睨他一眼,问:「是谁给你做这个结界的?」

    「咦、啊,你说外面那个吗?唔,是林恒更做的。」

    他挑眉。「哦。」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阿强突然陷入某种谜样的沉思里。啊啊,果然、果然他已经能够这麽自然的接受这种有超能力的家伙在身边来来去去的事情了吗?唔,这实在是──对他这个无神论者无超能力论者无魔法论者无异空间论者来说,这种事情简直跟扒光他的衣服要他承认自己喜欢的是外星人一样没礼貌

    但是事实就是他接受了,而且还接受得很自然──这点可以从他被林恒更狠狠shock到之後竟然可以舒适的窝在被窝里看a书里看出。

    「徒弟。」

    「去过一次地狱之後什麽都不一样了啊唔,你说什麽?」

    「我说──」

    「果然如果去过地狱的话」

    「听我说话啊笨蛋!」

    少年的哀号下略。

    阿强缩回角落,没敢再多自言自语一句话。眷尹看了他一眼,叹,几步走近,伸出手用力弄乱阿强的头发。「发质好差。」

    汗。「那真是对不起啊」老子发质差干你屁事!

    「你觉得这世界怎样。」

    「什麽怎样?」

    「就外面那个。」他抬抬下巴。阿强顺著看去,呆。问:「那不是假的麽。」

    「喔」

    「师父,那个怎麽看都是假的吧?」

    「你怎麽知道的?」他的语速缓下,像是一边问,一边回忆。

    阿强皱眉。「不真实的东西终究不真实,没什麽好不知道的。」

    伪装的真实,真实的伪装。

    他看著自己投在木板上的影子,沉思。阿强又说:「唔,这样说吧,虚伪的东西装成真实,本质还是虚伪,而真实的东西伪装成虚伪,本质还是真实。」干,他真是太有文学涵养了

    等等、这句话他该不会是从某本里面记忆下来的吧──

    「哦。」他应,视线漂移到某个点,陷入回忆。

    他小心地瞥眷尹一眼,见他没反应,才又放大胆继续说:「唔,如果其中一方一直伪装,看不过去的话,就去扯开就好了嘛。」

    眷尹又看向他,停留许久。

    被看得慌,他急忙道:「我什麽都没说──」

    「帮我做一件事吧。」他突然开口。

    「啊?」

    眷尹笑。「我现在进不了天界。」

    「然後?」

    「你可以,因为你曾经去过冥府,拥有那种体质。」

    阿强:「咳,所以?」眷尹:「我的意识会跟你上去,你幻化成我的样子,带著我的能力,变成部份的我。」

    阿强要嘴里有水,绝对一口喷了。「你说什麽啊──」

    「当然这部份我会帮你,这点小事对我来说不算什麽的。」

    他抚额,突然觉得自己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天界人士搞的头很晕。「呼,然後呢?」

    眷尹的声音低且缓,脸上带著淡淡的笑容,阿强不晓得是不是他理解错了──那抹笑有点勉强。他说:「嗯,我要拜托你──当然我会帮你,你只需要带著我的能力上去,你会变成我,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然後,」

    他顿了顿,喉咙有些乾涩,又道:「然後我要杀了诺靡亚。」

    真实伪装的虚伪。

    他一直都懂的,其实那个人始终没有变,是自己逃了,要是当初自己没有离开、没有背弃,现在不会走到这步田地。

    而命运行至此的代价是,他必须要去了结他。只有他可以,这他也懂,很久以前睿月长老就这麽跟他说过了。

    诺靡亚如果逆转了世界,就是在走险棋,会大败也会大胜,而关键点就在他下不下得了手。睿月长老曾这麽问他:「眷尹,你离开天界後,将对天界的一切不闻不问,是麽?」

    又问:「如果有一天,命运行至不可逆转的地步,你愿不愿意回来?」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杀了诺靡亚,你下不下得了手?」

    不停进行逃避的他沉默了几十年,而今天知道自己真正要面对了。因为他不愿见到这个世界沦落至此,虚伪纵使与真实相像,也依然是伪装,就如刚刚探得的阳光,冰冰凉凉,刺的皮肤有些疼,他缩回手,阳光重新撒回窗台,却是银白的亮。

    假的。

    就如那个人,将自己武装了几十年,硬是将真实披上虚假,面具裂了又补,补了又裂。这些他又怎麽会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不愿意去面对自己逃离的那些、不愿意去面对自己明白却即将发生的那些,也不愿意去面对那个人的悲哀。

    更不愿意,去面对那个其实看著、读著对方消息,会感到心痛的自己。

    ──「如果有一天必须杀了诺靡亚下不下得了手」、「行至不可逆转的地步愿不愿意回来」。还有,「眷尹,你还要逃避多久才会清醒。」

    了断一切。

    他沉了沉眼,习惯性地微笑──那是在几十年间不断看著报纸上的诺靡亚,不自觉学起的弧度。

    ──他会去杀了他,然後

    第十章之三.残缺的圆满

    「杀了诺靡亚」。

    马达尔捧著书的手微微不稳,必须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得以定下神来。知道主谋是谁是一回事,而确定要杀死主谋,又是另一回事了。诺靡亚大人对他来说,还是居於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位置,是他一直很崇敬的一位大人。

    花在破解书上封印魔法的时间并没有太久,许是有人刻意松懈了封印,让他能够很快取得最後的文字,又或者是他的焦急与真诚达到了某个能够破解魔法的点,总之,他几乎是在拿到书後几分便看到所有他所想要看见的文字──却也是他最不乐见的文字。

    文书上是这麽记载的:「使用一己之力逆转命运者,将被命运所吞噬。开启者在开启的过程中,能够运用术法使自己脱离痛苦,但也很可能因而导致开启的失败,这绝对是「试图操控世界的人」所不乐见的事情,於是蚕绳能在此发挥很好的效用。蚕绳可以完全缚住开启者使其无法动作,因此蚕绳可以说是大胜的关键点,但也同时是一步十足的险棋──这里是指对「试图操控世界者」的险棋,但对於世界来说,是比原本更快速抵达「重生世界」的捷径,只需一个步骤即可。

    即,杀了「试图操控世界者」。」

    诺靡亚。

    睿月转过手上的玉镯,道:「那麽,马达尔大人现在要怎麽做呢。」陷入震惊状态的马达尔像是因这句话而从混乱中惊醒,他慌乱地站起,厚重的书本不慎从他手上滑落,砸在地上。他赶忙拾起,匆匆道谢後就要走。

    「马达尔大人,」睿月没有回头,只音量稍抬高了些。「你是要去哪里呢。」

    他紧抿著唇,才终於勉强挤出几个字:「杀了他。」睿月笑:「你就是带一个军队去也灭不了他,你不了解麽?」马达尔:「不管如何都要一试,这是我对整个天界的交代,感谢长老这几天来的款待,我先走了。」

    「我奉劝你别去搅局,诺靡亚只会愿意死在一个人手下,而那人绝非你,有时间去杀人,不如带著总理和术师去支援禾杉麦尔家族的後裔。在这场末日中,主角非你也非我。」

    他踌躇片刻,然後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找总理。还有,长老,唯一能够了结的人是谁?」

    睿月淡笑,摇头。

    「这很难定义,所以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他是唯一能够的人,也是唯一不能够的人。对了,在离开东方神只殿之後,顺便打中央设下的,框设住整个天界的结界打开吧,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不管是以任何形式。

    马达尔又点头,这次没再说一句话,低著头往出口快速跑去,整个罗马竞技场独留睿月一人,黑暗死寂,如同落了幕、换了场景的戏。宁静,沈寂,静待不属於自己的下一幕。

    睿月靠在椅背上,闭眼,放松了这几天下来的紧绷。

    从以前他就老觉得这座历史堂很讽刺。不断地接收这个世界的故事,容纳、容纳,旧的故事沉入底,新的故事也终会被压至底端,无止无尽。「过去」活在每个人的记忆里,却也同时死在历史堂的历史之海中。没有人闻问,就这麽静静地躺著。

    会来观看过去的人,实在寥寥无几了。偶尔他会来,跟泗水要几个过去的胞囊,然後坐在这里看著,中央的圆环处亮起,只要他想有声音,就能让过去有声音,然後,这个胞囊的戏看完了,中央圆环处的灯熄灭。无声无息,没有掌声,没有喝采,没有人山人海的观众,没有人为了这能够不断重现却无法更改的历史哭泣欢笑或是其他。

    观众只有他一人。

    幕起幕落,尽是空虚。「过去」本不该怎麽记忆,但当过去实在太多,却只好这麽记忆。只是又有谁,会去回顾每一分每一秒呢?

    即使我们都是「过去」与「现在」的演员。

    历史堂,真的是一座讽刺。

    那个人曾经那麽问他,猩红的眼有几分醉意。他问,长老,为什麽诺靡亚会做那种事情呢?况且他也不可能不知道的吧,只要用了蚕绳,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那时他没有回答,再怎麽回答都是徒然。

    不愿听入的人,不管说了多少依然不愿听入。眷尹,你为什麽不愿用慈悲去看待呢?即使你明白他的难处他的原因,你依然不愿意去正式,你只想著要用厌恶来逃避,逃避自己对他的感情也逃避自己该付的责任,你凡事总是不愿两面都看。

    如果我那麽猜测呢?虽然那真的都是他无根据的猜测而已──

    「如果诺靡亚赌的,就是蚕绳的这点好处呢?没人去杀他的话,那麽他就会跟著这世界一起生,要是有人会去杀他,那麽,就能让这世界提早重生,就後者来说,世界顺利重生,简直是必然的。如果他赌的,就是这一点呢?」

    那可是,没有人敢去尝试的啊。或许这些想法,只是不现实的一面,根本不存在的、完全是自己的妄想而已,但你也因此宽恕了他人、连带宽恕了自己,这不是很好吗?

    眷尹,凡事单看你用什麽角度去理解而已。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啊

    「师父,你确定这样真的可以吗?」阿强不安地扯扯衣服,一边用他所谓的「远端遥控心灵感应」跟远在人间界的师父对话。耳边传来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而且是爆吼:「都说了没问题你别问了笨蛋──!」

    噢,又不是电话筒,还能拿远著听,他的耳朵痛死了。

    「唔,不过师父,你真的有跟我上来吗?」「我的意识体跟你上去了,你可以理解成我在人间也在你身边。」「啊、在我身边喔干,师父,这样好像鬼耶。」

    那边默。

    阿强:「师父?你还活──醒著吗?」

    「白痴!我揍死你他丫的小王八蛋!」「师父你真的很暴躁耶」「不要以为天高皇帝远我揍不到你,等你回来我就要你好看的。」「唔唔,前提也是我回不回的去吧?说不定你到时就只能去冥府找我了。」

    那边自负地轻哼两声。「你那是说什麽鬼话呢,有我在你死的了麽。别看我这样,当初延毕只是我不想毕业而已,否则要我跳级著念有什麽问题?」

    「师父你延毕过喔!」「不要只注意延毕两个字啊蠢货!」「连我妈都没有骂过我是蠢货──」「因为你蠢到连你妈都懒得骂!所以要交给师父骂!」

    靠杯,算了!

    「师父,我现在要怎麽去你说的那个地方啊?」「你的记忆里面有,我把记忆都丢给你了,想一下「去天界行政中心」就行。」「哦──哦哦,想到了。师父,这样我还可以回想你的糗事啊之类的耶。」

    眷尹嗤笑。「你回想啊,我就把你这里的身体脱光衣服然後丢到大街上去。」

    硍,好心帮人家还要被威胁,真不爽。

    几个钟头──其实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过了「几个钟头」这麽久,只是因为飞上天界,累的让他觉得已经过了「几个钟头」──之前,师父将他的灵魂导出来,然後赋予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假的的形体,看起来跟实体没什麽两样,他有问过师父,那干麽不要幻化他本身的肉体就好?师父只瞪了他一眼说:「那会被发现是假的,凡人就是这麽麻烦。」

    哦。

    总之,师父引出他的灵魂,赋予一个形体,幻化成一个跟实体几乎一模一样的「师父的身体」,然後还把自己的记忆全丢给他,包括师父的所有灵力。老实说,在看师父将灵力传输给他时那一整个面色苍白,嘴唇翻青紫,他都觉得师父好像会挂在自己面前一样,得到所谓的灵力後,师父要他试著施展几次,当然不可能控制得很好,但是师父说没有关系,反正到最後,几乎可以说是师父的意识体藉由他上去天界,怎麽运用灵力,师父自会有办法帮忙,他不用去担心。

    「到时候,对峙的时候,你只需要在一旁看,当个旁观者就好,我会在这里操控我的意识,进入你的体内,这是上去天界的唯一办法了。」师父当时这麽说,但他没解释得很清楚,大抵好像是说,有人给师父下了咒,让他回不去。

    唔,他想,估计就是师父要见的那个人下的吧,他可没神经粗成那样。

    顺著「记忆」来到天界行政中心,他又问:「师父,就这麽大大方方进去吗?」「废话,你没看到门前连个鬼影都没有吗!这要偷偷摸摸的进去才是不简单。」「我刚刚没注意看嘛!这里很黑的──不过话说回来怎麽一个行政中心没半个人?」「许是都到开启者那里帮忙去了。」「那你确定你说的那个人没过去?」

    眷尹真是怒了:「你当我不会感觉气息是不是!不然你以为我怎麽找到你的啊!」「师父你这话真是不对了,我只是个凡人而已啊!」「你们人间不是有一堆奇幻吗!」「干!」「你骂我脏话!」「不说了!」

    气死他了。

    那啥,现在就觉得所有他认识的天界人士里面,待他最好的就是林恒更了,还帮他弄了个贴心的大太阳挂在窗户外面,忒感人的。哪里像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当爷我背後没靠山就恣意欺负我呢,你们那行径简直是种族歧视!人间都提倡人人平等多少年了,你们还在阶级制度的封闭思想里呢!

    干干干──

    「骂脏话会阳痿。」眷尹说。

    「我心里想也不行?话说回来,为什麽你听得到我心里的话啊!」这是侵犯人权!当他没读书麽?就是不提那些启蒙运动思想解放的大家,现在宪法也明文保障人民的自由权,任何人不能干涉他人自由的,就是个孩子也知道这些,而现在师父你做的事情就是窃听窃听──

    「你当我喜欢听啊?现在你这种形体的,就是你想什麽我听得到。」阿强怒:「那你干麽不一开始跟我说?我还说话说的这麽辛苦。」眷尹:「啊,到了,就前面那间办公室。」阿强:「师父你不回答我是不是?」眷尹:「接下来换我了,你旁边看去。」

    喂──

    来不及抗议,就觉得有什麽东西猛然侵入自己脑袋,一下子撞来,让他有点不适。然後他感觉自己嘴动了,却不是他发出的声音:「抱歉,时间紧迫,所以我粗鲁了点。」

    师父?啊、我不能说话了。

    废话,主意识现在是我在操控。

    那我在哪里?我还可以看到东西呢,就是不能说话。

    你被挤到某个角落去了,哪是你的意识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不说了。

    喂,师父,师父──

    闭嘴,我会分神。接下来不管发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管,也不要出声,懂不?你这种凡人没办法将意识体停留在肉体外太久,所以我让你跟著我,也就是在这个肉体内,所以,你可别扯我後腿。

    哦。

    嗯。

    师父,这挺好玩的,我感觉到你很紧张呢,里面究竟是什麽人?

    跟你没关系。

    还有一点悲伤呢。

    说了你别讲话!

    我只是想而已,你自己听到的。

    想也不行。

    靠,师父,你太专制了!

    闭嘴。

    真讨厌这种感觉,所有感情被活生生地摊出来研究似的。不过,也是在阿强说出他紧张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确在紧张,也是在他说他悲伤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很悲伤。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想开了,没想到还是下意识地去避开所有他所厌恶的情绪,不愿去理解,不愿去解剖那些感受。

    突然有种白活了这些年的感觉。

    他没敲门,使了魔法轻易将锁打开,里头只开著小灯,文件散落四处,像是给人乱扫下的,而过大的办公桌上,伏著个清瘦的身影。诺靡亚没睡,半睁著眼,门被打开的同时,他瞬间看向眷尹,像是现在才发现门外一直有人似的。

    平常不会犯这种错误的,怎麽回事?眷尹一楞,随即在地上发现不少空了的酒瓶,又看向诺靡亚,在微弱灯光的照射下,还是能见他原本白皙的肌肤异常红,就是那种喝了久之後会呈现的晕红。

    他皱眉。「这不是你一直想著要的、世界的结局麽?结果在这种时候你竟然喝酒?」

    诺靡亚虚弱地坐起,身子晃了好几下。「你怎麽还会出现,我不是下了咒了?」一手按著额际两端,他拧著眉分别以顺时钟和逆时钟揉动。

    「我没你想的那麽弱,破解了。」

    他哼笑,眼还闭著,因喝酒而润红的面在额角冒出几颗汗珠。「当我傻子?我看不出来你是拿别人的肉体上来的?真是失算,我没想到人间界还有人醒著。」

    有点尴尬,他乾咳几声。「你还在这里做什麽?」

    「我才想问你又上来干什麽,」放下舒缓头疼的手,他直视眷尹。「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不是一刻都不想看到我?啊啊,我知道了。」

    他扶著桌缘站起,脚步一歪一斜地来到他面前。「你要杀了我是不是?来啊。」

    眷尹没动作,只是看著眼前又是笑又是痴傻似的诺靡亚,没作声。诺靡亚闭眼深吸口气,突然在睁眼的瞬间大喊:「你不是要杀我!你来啊!你下定决心了不是麽?都做个了断啊!」

    睿月长老告诉他,这辈子,唯一能杀了诺靡亚的只有他,但是,唯一下不了手的也是他。从前他以为自己下不了手,是因为不再想管天界的事、他的事,而现在他有点懂了,自己之所以下不了手,是因为舍不得。

    他怎麽舍得杀了他,他根本没有办法。

    这个家伙,这些年一个人过一个人熬,纵然有再多不是,难道他都不会不舍?明明是个空有聪明生活上却十足少爷的家伙,遇到麻烦就扯著他寻帮忙,这些年是怎麽过的?还有人像他那麽任劳任怨的,带著他四处跑吗?还有人像他那麽笨,替这个家伙打杂东打杂西的吗?

    真实伪装成虚伪,终究还是真实。而诺靡亚,不管伪装的再怎麽虚伪,还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他紧抿著唇,感觉难过的酸气不断从胸口涌出。

    他在做什麽,他不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他了麽?

    诺靡亚又开始轻笑,却笑得空虚,全然无一丝笑意,他後退几步,抚额,将脸别向一旁,坚决不看眷尹。「要杀就快点,还是眷尹氏大人舍不得杀了?还真好笑。」

    隐约觉得不对劲。

    「你怎麽这麽想要我杀你?」

    「要杀就杀,否则滚,我不想见到你。」

    注意到他唇色的不正常,他跨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诺靡亚的手腕。「你回答我的话。」诺靡亚:「你真的很烦,我就是见你杀不了我,挑衅你,你又能怎样?」

    「你怪怪的,你不只喝了酒,对不对?」

    「不关你的事。」别开脸,他满脸冷然。

    他粗鲁地拧过诺靡亚的下鄂,细眼。「你服毒了是不是?」诺靡亚:「不关你的事!」「谁要你服毒的!你竟然想自杀!」

    诺靡亚气愤地挥开他,步伐踉跄地後退。「还真好笑啊,当初恨不得我死、现在要来致我死的家伙,竟然关心我是不是要自杀了?眷尹大人,您真大爱啊!还是你喜欢激烈一点的、对方太柔顺的死让你不开心?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啊!」

    他想了很久。再活著,真的没意思,於是就拿出了自己准备很久的毒酒,一饮而尽,反正他已经让这世界变成这样、顺著他的意思走了,没什麽好遗憾的。他没有牵挂,也对这世界没有希望。

    本来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等毒发作、然後死,谁知道这家伙突然闯进来,真扫兴真扫兴哈,哈哈

    他跌坐到地上,长发纠结散乱,眷尹急忙上前一步,低垂著头,喉咙有些乾。他哑声道:「你猜对了,我杀不了你。而我的确是下过决心後才来的,现在我也必须要那麽做。」

    「那就快点动手,碍眼。」

    他沉默许久,才轻轻地问:「那你儿子呢?」

    「我儿子不爱我了──」完全就像是个喝醉的人,一下大吼一下大笑,最後卧倒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长发覆盖著他的身。但诺靡亚晓得自己没醉,反而是可恨的清醒。「反正他也不爱我了──」

    「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

    「那你怎麽就对你儿子这麽没信心?你不是很爱他麽?」眷尹。诺靡亚大叫:「就是因为我看过那个眼神!我不想再看一次、我想逃避行不行!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人要我留著了,你别再问了可不可以!你真的很烦!我讨厌死你了!要杀要剐随便,快点!」

    「你儿子绝对没有不爱你,只是他一时不懂得如何接受。」他声音不自觉放柔,很低,很沉。

    「这瓶毒药我准备很久了,我老早就不想活了,这样的答案你满不满意?现在我的目的达成了,我想死了,你又阻挠我。」

    「为什麽不想活?」

    「你问太多了。」

    「好,那我不问。」他呼出口气。

    阿强,在我下一个动作之前,你念我在人间教你的那个咒语,就能回去。

    咦?师父,你要干麽?

    你不要管,照著我说得做就好。

    咦!

    不想死的话就照的我的话做──还有,谢谢你陪我来到这里。

    咦──

    眷尹:「诺靡亚,你布了大半辈子的局,甘愿那麽就死了麽?上次见面,你不还很慓悍?」

    躺在地上的诺靡亚嗤笑,摇头。

    「我想通了,我很累了可不可以?啧,都要死了还跟你那麽多废话,毒性怎麽还没发作完全」

    阿强,我等等跨出一步,马上出去。

    啊──?

    他往前踏出。

    「出去!」

    轰──

    白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室内,阿强还没搞清楚状况,意识就给眷尹暴力弄出肉体,最後看见的,是燃尽一室的火光,猛烈的火四处窜升,血红之中,隐约可见两黑影在其中,其中一人紧紧抱住另一人。

    ──我会杀了你,然後,我也会伴随著你离去。

    对不起,迟了几十年,似乎真的太久

    卷著大地的水与火退了,裂痕合起,绿树重生,万灵苏醒,黑气渐渐退了,纵然有总理带来的术师团帮助依然不敢松懈的小披终於晕去,并在昏厥前的一刹那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分离悲伤。

    「爸?」

    他轻声唤,满是迟疑。泪水无由来的滑出,顺著脸颊,划下两道晶莹的线。黑暗之後是一个画面,父亲牵著还小的他的手,漫步在街道上。他问父亲所有他好奇的东西,父亲笑著一一回答。

    那是他记忆中的父亲,一直陪在他身旁的。父亲总是那麽问,小哈,你爱不爱爸爸?他总可以轻易地敷衍著说:「喜欢、喜欢喜欢。」

    画面又跳到几个钟头前与父亲争执的画面,然後父亲离去,进入到过去的他不可遏止的大哭,蹲在原地,不停地哭,因为他深深明白,这次父亲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过去画面一幕一幕闪,父亲抱他、教他写字,跌倒了,父亲会扶起他,拍拍他身上的泥沙,柔声说:「小哈乖,不要哭,爸爸不是在这里吗?等等擦药,好不好?」

    泪水酸进最底层,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哭到没力气呼吸。

    原本摸著过去的小哈,温柔安慰的父亲手突然一顿,接著看向原本应该试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方向──小披所在的位置,他收回手,缓缓站起,突然四周的事物皆不见了,就连年幼的小哈也消失,世界只剩下两盏灯光,照著他与父亲。父亲朝他走来,几步路之间,面容成熟至现在的样貌。

    他垂著眉毛,看著蹲在地上不停哭著的小披,然後缓缓道:

    「对不起。」

    小披摇头。

    「对不起,小哈,」诺靡亚跟著蹲下,白净的脸写著愧疚。「对不起。别哭了?」

    「对不起,爸爸做了那些事情。」

    「对不起,爸爸实在太胆小,所以爸爸不能陪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

    小披摇头,然後一把扑上,抱住父亲,呜咽地哭出声。诺靡亚神情放柔,一手轻拍著小披的背。「对不起,小哈,你可能很厌恶我这个父亲。」

    「我没有」

    「对不起」

    就算紧紧著唇,就算咬出血来,还是忍不了哭声,无法停止泪水地涌出。小披抽咽,乾脆放声真正哭喊出。

    「乖,不要哭了。」

    「爸」

    「小哈,就算你再怎麽讨厌我,真的请你记得,爸爸很爱你,爸爸真的很爱你。」又顿了顿,低笑。「爸爸知道,要你真心说出喜欢我这种事情,还是太难了一点」

    「没有!爸,没有敷衍、没有不真心,我、──」他抱的更紧了些,哭吼出来:「我真的很爱你,爸,我很爱你──」

    诺靡亚微笑,眼中泛著微微的泪光。

    「嗯。」

    梦境消失。失去父亲,他内心刻出残缺,却圆满了这个世界

    最终章.死神编号二五零四

    他想总理应该是知道了这整件事情吧,招开会议时,一反常态的面色铁青。本来马达尔大人是坚持要治已死的父亲罪的,总理难得十足威严地否决马达尔大人的决定,坚持给父亲冠上为天界殉职的光荣名号,而马达尔先生也出奇的没有坚持。

    於是,父亲的罪行没有被定下,那些都安安静静地放在他们心里,成了不愿被提起的一部分。虽然不愿意──但父亲的确用最後的生命替他成熟了感情,他明白,父亲已死,死在历史之中,却活在他心里。

    後来总理迎接他接任父亲的职位,以及接手父亲在天界的事物,但必须先训练几年,总理问他愿不愿意担当这项大责任,如果训练期间表现不佳,他也不会客气,会直接请退他。他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虽然那多少会被说是「靠父亲而得来的荣耀」,但他不管,那些是他父亲的,他就会接手,不管多困难,这次他会自己担。

    任何人都别想取代父亲。

    後来当世界又平静、上轨了,众人似乎都已经忘记多年前的那场浩劫时,他曾经去过一次东方神只殿,要求带回历史堂内有关於父亲不名誉的那一部分。睿月长老问他,他认为他有什麽资格这样做?

    他只回答:「我不愿意让它死在这里。」

    睿月长老没再说什麽,笑笑後,就将纪录给了他。那些有关於父亲曾经活过的证据,他在看过一遍之後,就全数销毁,灰飞烟灭。

    而这些将永远活在他的记忆中。

    後来,阿滚标跟衣飒似乎误会化解了,双双婉拒再当首席死神的邀请,跑到人间鬼混去了,阿强也顺利回到人间,似乎跟林恒更混在一起,那个老不死的,抛弃一切变成凡人,最终也会死。小精灵跟螃蟹一直被留在死神公会的办公室里渡过那段黑暗时光,据说最後相处久了还摩擦出感情来,正在人间进行一场异种族之恋。

    阿滚标跟伊斯札王子似乎处的不错,那天阿滚标跟他说,伊斯札王子似乎不要王位,果然几天後就传出伊斯札王子抛弃继承王位权力的消息。

    大家好像都不怎麽留在天界了,来来去去。到最後,一直留在天界的反而成了他。那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了,他也真正接掌父亲的事物许多年,天界反对他的声音渐渐平息,最後成了拥戴,他笑,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偶尔他会掏出从前刚下人界时,那个秃头死神给他的编码笑,二五零四,一点都不特别的号码,但却造就了他特别过头的人生。常常他想,要是当初不下人间的话,会发生什麽事情?

    父亲还会做那些动作吗?如果做了,或许他也没感觉吧?因为不曾遇见阿滚标、衣飒,还有很多人,所以,就算某天父亲跟他说:「儿子,我要为你杀一个人」,或许他除了瞬间的震惊外也不会有什麽情感产生。

    他不会认识他们,他们的故事与他无关。只要这样想,就会觉得怅然所失,觉得有一点不平。但是,现在的生活又是他喜欢的了吗?镜子中的自己抽高了,面容成熟了,褐色短发褪淡,渐渐留长,最後到及腰的长度。

    他们常说,他真的越来越像诺靡亚,听了之後他只是笑,没说什麽。或许他还是想留下一些父亲活过的证据,让别人别忘了他吧?而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而阿滚标曾沈重的对他说,小披,你真的与从前不同了。听了只是淡淡伤感。什麽也回不去,也什麽都不想回去。

    二五零四被他霸道地下禁,成了一个没有人能拥有的号码。然後最後,拥有这四个数字的,只剩下他总是随身携带的,当初下人界时的号码牌。

    不怎麽有质感的铁片上刻著歪歪斜斜的几个字:

    「死神编号.二五零四」。

    死神代表著死亡与重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种族。那天突然想起这句话,谁说得他忘了,但只要想著,就会感觉父亲在身边。

    他拥有这些,然後,他想就够了。

    当那些过去随风逝去,他还能够握有一块残缺而圆满的碎片,真的,就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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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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