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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警官,借个胆爱你 作者:香小陌

    第10节

    救火车开走了,救护车还在等待家属。

    天快黑下来,罗战才看到那位穿名牌风衣的男人开着车过来,戴着茶色墨镜,夹着手包。

    名牌男钻进屋里,默不作声地肃立,端详了一会儿,又出来了。

    名牌男跟白大褂说:“医生同志,您看,要不然麻烦您帮我把人拉医院去?”

    白大褂说:“拉医院去干嘛?你们家老爷子已经过世了,我们这是急救车,你现在应该联系太平间、殡仪馆什么的,办理后事吧……”

    名牌男:“我这,这七点钟还要见个客户嘛,我现在没时间联系这个嘛!”

    白大褂:“……这人是你父亲吧?”

    名牌男点头:“是啊!”

    白大褂:“成,那麻烦您先把急救车的出诊费治疗费付了吧,一共五百。”

    名牌男眼睛眨都不眨,唰唰唰唰抽出五张钞票,把白大褂打发走了。

    名牌男在小院儿当间儿开始哇啦哇啦地打手机,全院儿男女老少冷眼围观,众目睽睽。

    “媛媛啊?亲爱的我知道啦,我现在要处理点儿事儿我马上就过来嘛……你先做个深层海藻膜,再做个珍珠美白防晒手膜,捏个香薰脚,多坐一会儿嘛……好好好好我马上来我马上来!唉呀那好歹是我们家老爷子嘛……你可别小看这小平房,这片儿地将来还拆迁呢……

    “宋老板?宋老板您好您好,您老安康啊?……哎呦您已经到啦?我马上到我马上就到,我这已经在路上了,五分钟,您再缓我五分钟!”

    名牌男着急麻慌地挂掉手机,扭脸瞧见屋檐儿下站着抽烟的程宇,赶忙跑过去说:“程警官,程警官我跟您商量个事儿,我这手头有个客户我必须得去,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程警官帮个忙把我爸……”

    程宇双眼殷红,从嘴边儿拿掉烟,冰冷的目光像刀尖儿刻在对方脸上。

    名牌男陪笑道:“程警官,我这真忙得转不开磨,再说这不也是您管片儿的地方么,死了人也归您管的啊!老爷子搁在这儿是不太合适,你们院儿还得住人呢别坏了风水,能不能麻烦您找派出所里的同志帮忙先把我爸装车送殡仪馆去?……钱我付,这钱肯定是我负责,那没得说!”

    小院儿里的空气凝滞了足足有两分钟。

    程宇的嘴唇动了动,从牙缝儿里轻轻甩出一个字儿:“滚。”

    名牌男的讪笑僵持在油光精致的嘴角:“……”

    程宇说:“滚远点儿。”

    名牌男结结巴巴得:“嗳我说,程警官,你,你怎么能骂人呢?”

    程宇的声音不大,却冷硬得像三九天冻到脆硬的丝弦:“骂你怎么了?骂的就是你,你什么东西啊你?麻利儿地赶快给我滚!”

    程宇的脸像冰雕,眼睛里藏了两团小火苗,肩头一股子炽热的焰火腾得就烧起来。他本来心里就像刀绞磨碾似的难受,这个人好死不死地在他眼前晃悠,积郁了好多年的火气瞬间爆发!

    侯大爷的儿子其实比程宇还大两岁,从穿开裆裤玩儿泥巴的年纪,在这间大杂院儿里一起长大的。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见了面儿连话都懒得丢一句。

    程宇一直跟自己爹妈住在这三间小瓦房里,而侯大爷的儿子混成有房有车的金领,上班儿cbd,开车四个圈儿,购物只去燕莎赛特,洋房住得是国贸东方雅苑。可是如花似玉娇艳金贵的儿媳妇不待见老头子,嫌碍眼,于是侯大爷在那东方雅苑里住了没几天,就卷铺盖搬回来了,在这间他住了一辈子的大杂院儿里,每个晌晚孤独地看着夕阳……

    程宇抄起墙边儿立的一根拐杖——侯大爷平常出门沿着胡同墙根儿遛早的拐杖——朝着对方狠狠地拽过去,一双漆黑愤怒的眉斜入鬓角。

    拐杖在空中翻滚一千零八十度,带倒了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晾衣服竿儿。竹竿子连同几张带着婴儿生理分泌物气味儿的尿褯子,辟哩啪啦砸到名牌男身上,砸得那厮嗷嗷地跳脚。

    名牌男惊怒,比划着说:“程宇!程宇你敢打我?!”

    程宇的声音带着被烟火熏出的粗厉沙哑,大步迎上去:“有种儿你丫甭躲,我打得就是你!!!”

    大杂院儿里人声大乱,围观群众呼啦一下围拢过来。

    罗战刚才还在角落里安慰一直抹泪儿的程大妈,一看不好,赶忙冲上来。

    他从来没见过程宇如此暴怒,跟人动手。这要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罗战觉得特正常,但是看程宇发火动怒实在忒少见了。

    程宇平常遇事儿一贯冷静,不动声色,更何况毕竟需要顾忌身上穿得这一身皮。

    名牌男一看一伙人扑上来像是要围殴他,吓得抱头步步退却,嘴上还不服软:“你们,你们敢!程宇你个小警察你他妈的还敢打老百姓?!程宇你等着的,我找你们所长投诉你打人!!!!!”

    罗战一把拽住程宇的胳膊,劈手夺下那根拐杖。

    程宇挣吧着怒吼:“你甭管我!”

    罗战搂着腰把程宇抱回来,小声劝慰:“我不管你谁管你啊?”

    程宇被罗战从身后掐住了腰,挣了两下没挣开,罗战摞在他后背上,那姿势透着旁人没有过的亲近。

    程宇恼火地回头低喝:“你干嘛啊?放开……”

    罗战瞄了一眼那名牌男,冷笑一声,然后贴耳对程宇笑说:“小样儿的,你穿着制服呢,打架不方便……”

    26、文武斗

    罗战推开程宇,自己拎起拐杖,大摇大摆横着就上去了。

    他抬着下巴,指着名牌男:“小子,你可看清楚喽,不是程警官打你,是你罗大爷打得你!”

    罗战作势一拐杖狠狠抡过去,但是他特聪明,没真的抡在那人身上。

    沉重的拐杖带着呼呼的风声,足以吓得名牌男连声哀嚎,一脚踩进水龙头边儿的泥洼地,哧溜,噗通,四脚朝天,摔了个泥泞的屁股墩儿!

    罗战的拐杖在水洼上一扫,一串涎泥点子撩上对方的名牌风衣,泥水从裤裆到胸膛再到脑门儿,划出一道洒脱的弧线,像是把整个人劈成两半儿。

    打架闹事儿这个行当罗战最为擅长,真打,假打,文打,武打,他都内行,打得对方没脾气,还没法儿上法院告他去。

    围观众人齐声哄骂,嗷嗷喊打。

    莲花婶抄起窗台上的六必居酱菜坛子,目标精准地一泼,一缸子甜酱八宝菜和酱黄瓜条,兜头泼了那厮一脸一身,稀黄酱涂了个鸡屎色的面膜。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罗战没想到两天之后,他去派出所例行报道,小院儿门口堵得正是那辆四个圈儿的高档商务车。

    穿着貂皮小坎肩、戴俩大金耳环的一朵女子,正在小院儿里叉腰叫唤:“你们派出所里有没有管警察的?你们的警务督察呢?我要投诉!!!”

    值班儿的何督察从办公室出来了:“您哪位?出什么事儿了?”

    女子叫道:“你是督察?我要投诉你的下属打人!”

    何督察不温不火地问:“我们所里哪个警察打人了?打到谁了?”

    名牌男从车里钻出来,死命把他媳妇往回拽:“媛媛咱赶紧走吧,算啦!没多大点儿事儿,走吧……”

    女子不依不饶:“程宇是你这个派出所的吧?程宇把我老公打了!警察竟然还敢打人?我要投诉他暴力执法,侵犯人权!”

    罗战躲在后边儿,掏出手机,悄悄拨了个电话。

    何督察皱眉:“程宇打人?他为什么打你丈夫,什么情况?有人证物证吗?有伤情报告吗?”

    罗战这时候拨开人缝儿走出来了,大摇大摆地站在女人跟前儿:“你说程警官打你男人?”

    女子一愣:“你是谁啊?”

    罗战眯缝着眼,抬手一指车里驾驶位坐的人,喉咙里一声沉甸甸的低喝:“你,给我出来!你跟督察说说,谁打你了?!”

    名牌男被罗战一声吼,在车里缩着脖子,竟然不敢出来。他怕死罗战这种地痞流氓式的人物了。

    罗战喝道:“你出来啊!有人打过你吗?你给我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学利索喽,程宇打你了吗?!”

    女子指着罗战的鼻子骂:“你吼什么吼,你们打人还敢耍横,简直没王法了!”

    你撒什么泼?你泼老子能比你更泼!

    罗战最不惧怕这种热闹事儿。他横着挡在女子面前,两手环抱胸前:“王法怎么着?王法也管不了六亲不认丧尽天良的羔子,这种人应该天打雷劈你懂么!谁打得你啊?是天打你!天收了你!”

    女的:“你你你你还敢诅咒我?!”

    罗战:“我咒你你心虚了啊?你没做亏心事儿你害什么怕啊!

    “老子都替你俩人寒碜,装得人五人六儿的,名牌穿着,香水儿熏着,可惜你瓤子里变质了,再怎么熏你也不是香的啊,你干的就不是个人事儿!你自个儿回家照照镜子,瞧瞧你那德性,好嘛,整个儿一个嘎杂子玻璃球儿,当年你爹你妈是不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盘给养大了?!”

    罗战嘴皮子溜索,骂人不带一颗脏字儿,噎得对方快要背过气儿去。

    俩人正在哇啦哇啦斗嘴,外边儿一伙人气势汹汹地杀到,打头儿的就是莲花婶。

    罗战这厮唯恐天下不乱的,刚才那电话是打给李莲花的。

    派出所小院儿里,李莲花气冲丹田的一声怒吼。

    “哪个小王八蛋跑来找茬儿投诉?

    “你投诉谁?你还敢投诉程宇?!

    “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自己送上门儿来,找打!

    “你敢找程宇的麻烦,老娘让你有来无往,有去无回!老娘扎你小人儿泼你墨贴你大字报网上曝光了你让你臭名远扬让你好好学学怎么做人,你个孙子的!!!”

    小胡同好几间大杂院儿里涌出来好事儿的群众,把四个圈儿团团围住,这回想跑也跑不掉了。一大筐冻得青索索的烂白菜帮子,稀里哗啦扣到前挡风玻璃上!

    女子打着滚地撒泼:“你们合伙欺负人啦,没天理啦,警察怎么不管管啊!”

    华子和潘阳几个人叼着烟站成一排,双手抱胸,斜眼儿旁观。

    你丫叫,让你丫叫唤,我们就不管你!

    前两天程宇叫几个同事过去帮忙,侯大爷的身子还是程宇华子阳子几个人一起抬出屋,装警车里拉到殡仪馆的,大伙集体捐了半个月的烟钱,给侯大爷办白事。

    哗啦一个尿盆,黄澄澄的液体!

    哗啦啦又一堆褯子,骚烘烘地贴上挡风玻璃!

    莲花婶率领一群擅长文武斗的街坊群众,把那俩人斗得落荒而逃,驾着车一溜烟儿逃出小胡同。

    程宇从外边儿扫街回来了,摘下大檐儿帽,掸了掸土,冷冷地瞧着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

    他不喜欢扎堆儿,跟人吵架打架的。

    何督察拍拍程宇的后背:“小程,以后注意点儿啊,你也是二级警司了,不是新来的小科员,接到群众投诉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跟那些人犯不上的!”

    罗战跑上去,梗着脖子说:“我说督察同志,您这可就冤枉程警官了!刚才那一出,那不叫投诉,那根本就是龟儿子找茬儿,蹬鼻子上脸,搞出来嘎七马八的事儿!”

    华子插嘴道:“何督,程宇给殡仪馆垫了两千多块钱呢!那厮也好意思露面儿,我见着了都想打他!”

    何督察对有些事儿心知肚明,但是做领导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谐稳定最重要。

    何督察小声问程宇:“你真把那小子打了?”

    程宇眼皮儿都没抬,特倔地哼了一声:“丫就欠抽。”

    罗战一看程宇脸色那么难看,连忙将人攘到旁边儿去了,说:“督察同志,那小子其实是我教训的,您甭听程宇的,他瞎说八道呢!我有案底么,他怕我因为打架再给关到看守所里!”

    何督察摇头瞪了罗战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小子知道厉害了,还不老实点儿!你跟小程既然是朋友,还倒给他惹麻烦?!”

    罗战立刻老实了,低眉顺眼地给督察大爷递烟,赔不是:“不惹麻烦,绝对不敢给您添麻烦!”

    何督察临了又严肃地说了一句:“别忘了,你可还是咱西城区十佳青年呢,要给年轻人做好榜样带头作用!!!”

    罗战:“……”

    老子尼玛还是十佳青年呢……

    罗战同志臊眉搭眼儿地低下了一颗狂妄叫嚣着的头颅……

    罗战把程宇拽到墙角旮旯,悄悄儿地搂在怀里拍抚安慰:“还较劲呐?刚才干嘛跟督察那么说啊?回头你们领导还真以为你打人了呢,傻样儿的你……”

    他忍不住拿手指捏一把程宇的脸,没有调戏的意味,就是单纯的喜欢。

    他特爱看程宇受了委屈撅着嘴气哼哼的样儿,怎么看都看不够。

    程宇闷声说:“晚上有空么?……陪我待会儿。”

    罗战蓦然愣了,都忘了点头了。

    程宇竟然主动约他,翻他的绿头牌儿了,让他陪夜了!

    哎呦妈呀,今儿这是唱得哪一出《钗头凤》、《打金枝》?《野猪林》里一番《智斗》,老子眼瞅着这就要《智取威虎山》了哇呀呀呀!!!!!

    罗战把程宇带去他最近新装修的杨记砂锅居。

    程宇一抬头,惊着了:“呦,我几天没来,变样儿了,气派了?小平房儿都改二层别墅了!”

    罗战笑得特得意:“咱这生意做得还成吧?没丢人吧?”

    程宇:“怎么是杨记啊?你怎么不挂你这后台老板的大名儿啊?”

    罗战:“我低调,低调哈……”

    杨油饼亲自招呼两位,坐了二楼靠窗的雅座。深秋的后海上浮出一层淡淡的白气,酒吧街暖盈盈的灯光驱散了萧瑟的秋风。

    罗战连菜单都不用看,也没给程宇点菜的机会,上下嘴皮子巴巴地一碰,点了一桌菜。

    砂锅白肉,鱼香茄子卷,糖醋炸脆排,香菜蒸鲩鱼,翡翠丸子汤,甚至还有最家常的炒麻豆腐和醋溜大白菜。

    不是什么高档新鲜玩意儿,也不是最贵的。

    程宇仔细一看,偏偏都是自己最近爱吃的。

    程宇心里讶异,抬头招呼杨油饼:“老板,把你们家菜单儿给我瞧一眼?”

    红绒布透着喜庆气氛的菜单,最近新换的,还单列出一张创新菜谱。

    程宇一看就愣了,沉默了。

    创新的菜式都是他最喜欢吃的,是罗战在大杂院儿小厨房里做过的菜。

    罗战这人除了喜欢呼朋唤友和追求帅哥,平时就这么一大爱好,做菜!而且他这人在食材、火候和口味上,确实肯下功夫,钻研探索。

    他每每琢磨出个新菜式来,就先做出来给程宇和程大妈尝新,听取程大妈的意见,再瞅合不合程宇的口胃。程宇哪个菜吃得多,喜欢吃,哪个菜吃得少,不爱吃,罗战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砂锅里捞出来的白肉,蘸料的六色小碟儿都是依着程宇的爱好,酱豆腐,麻豆腐,韭菜花儿,脆辣椒,蒜泥,麻油,六样儿,缺一不可。

    茄子切得极薄,与腌制入味儿的瘦肉条卷成卷儿,裹鸡蛋面下锅炸出一层脆皮,出锅后再浇鱼香蒜浓汁儿,程宇就稀罕那个鱼香的重口儿。

    糖醋小排溜得焦焦脆脆的,骨头可以嚼碎了,咂吧出滋味儿,程宇喜欢干嚼骨头下酒。

    醋溜白菜的芡汁儿兑得浓浓的,程宇喜欢带酸甜味儿的勾芡。

    汤里鲜嫩的丸子里打了菠菜泥儿,像碧绿碧绿的翡翠球,程宇喜欢吃五花八门各式各样长得圆滚滚嫩乎乎像小丸子的东西……

    程宇闷声不响地嚼着小脆骨,咂着那调得醇厚鲜亮恰到好处的糖醋味儿,心里酸的,甜的,苦的,涩的,一团心事奔涌着泛滥……

    罗战慢条斯理儿地夹菜,品着眼前默默无言温存静好的人。

    俩人开了一瓶儿牛栏山二锅头,一盅一盅痛快地干。话说得很少,酒却越喝越多,酒液辣喉烧胃,俩人脑门子上都烧出密密织织的汗珠。

    程宇喝得耳朵和脸颊都发红了,问:“罗战,你们家饭馆儿菜单上,整那么多我爱吃的菜,我八百年都不来一回,你开饭馆到底做给谁吃啊?有你这样儿的么……”

    罗战说:“你反正来一回吃一回。”

    程宇问:“那我要是……永远都不来呢?”

    罗战眼角带勾儿,还是那般不正经的德性:“你不来的时候,我也当是你来了,吃到这一口儿了,品过是啥滋味儿了。”

    程宇的眼神儿黑幽幽的,深不见底:“罗战,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别不地道?我就是那天兴居的一碗炒肝儿——没心没肺,对吧?”

    罗战眯眼笑道:“说哪儿去了,你没心没肺?你是那南来顺的一锅爆肚,暖心暖胃!!!”

    27、狼爪出击

    几两白酒下胃,程宇把红通通的脸埋在手里,用力搓了搓,心里憋闷了一肚子的心事,不知道怎么说。

    他心里难受想找人陪的时候,头一个就想到罗战,不是华哥潘阳,更不是他的相亲对象叶老师。他想都没想过自己会拉着叶雨桐那样温柔漂亮一个姑娘家的,在酒馆儿里闷二锅头,喝得满脑袋汗,然后再对着人家姑娘胡言乱语,满嘴放炮,那感觉不像话,也不舒坦。

    可是罗战不一样,罗战是那种可以跟他在夏日凉爽的傍晚打着赤膊嘬着啤酒啃大西瓜的好哥们儿。人年纪越来越大,朋友反而一年又一年过滤得越来越少,能交个心、扛得住事儿的朋友,就更少了……

    有一个算一个,程宇掂量得清楚罗战在自个儿心里的份量。他不是情感无力,他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罗战揽着程宇的肩膀捏了捏:“程宇,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了,慢慢儿地就过去了,难受就跟哥絮叨絮叨?”

    程宇垂眼道:“也没什么,我没那么经不住事儿……我就是觉得,我能做得更好,对身边儿的人再好点儿,可是总是做不到。”

    罗战的手指捋着程宇后脑勺的头发:“你这人啊,甭对自己要求太高,你已经够好了!人家有血缘的为儿女的都未必能做到像你这样!”

    程宇说:“我就是觉得,好像……好像又死了一回爸爸,还没缓过味儿来呢,又没了,怎么就又没了呢……”

    程宇的鼻音浓浓的,声音像是从雾水氤氲的眼底蓦地流了出来,让人心疼。

    罗战眼睛黑黑的,身形一动不动,望着程宇,只想把这人紧紧抱在怀里揉一揉,哄一哄。他最见不得程宇偶尔无意间流露出的脆弱无助,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彷徨,都让他想把程宇捧在手心儿里,吹着气儿地呵护。

    罗战掏出钱包,拍了一沓子钞票:“程宇,你一个月挣那点儿钱也不容易,侯大爷的白事儿钱,我都掏了,甭让你花钱!”

    程宇:“不用。”

    罗战:“不为别的,我挣钱比你挣钱容易!你甭跟我瞎争辩!”

    “有你什么事儿啊?”程宇又一盅酒下胃,被辛辣的呛口儿逼出热汗和眼泪。

    罗战:“怎么叫没我的事儿啊?我不是你们院儿里住的人啊?!”

    程宇:“你才住几天?”

    罗战拍着桌子乱喷:“这跟时间长短没关系!我告诉你程宇,你爸爸就是我爸爸!”

    程宇醉眼朦胧地乐出来:“我爸怎么就成你爸爸了?”

    罗战红着眼睛耍二百五:“就是!我说是他就是!侯大爷他不是你爸爸,他也算是我爸爸!我给咱爸掏钱我乐意,我舒坦!!!”

    程宇嘟囔着说:“你说你这人,日子过得好好的,有车开,有洋房住,你没事儿偏要挤到那平房小院儿里,你不觉得埋汰你自个儿啊?”

    罗战一口闷掉一两酒,辣醺醺的口气喷到程宇脸上:“我不觉得埋汰!你能待的地方,我为什么就不能待?!”

    俩人互相吼着,喷着,发泄着,那晚全都喝高了。

    啤酒喝掉一箱可能都醉不倒,但是二锅头58度的,两瓶就顶一箱了。

    程宇和罗战若论酒量都还算能抗的,尤其平时跟一大群同事朋友喝酒的时候,都比较矜持,喝得慢,还要时时刻刻防备被人围殴猛灌,所以都特意留着量。

    今儿晚上不同,就两个人,肩挨着肩,眼望着眼。

    程宇把热烘烘的脸贴在罗战肩窝,罗战用手指轻轻抚摸程宇的头发,默默地喝酒,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那种感觉很奇妙,极致的伤感渲泄出来的同时却又特别舒坦,特别安稳。不用提防被身边儿这个人使坏灌醉,不怕说错话,更不用担心自己的眼泪鼻涕口水抹这人一身,喷这人一脸!

    程宇觉得,除了罗战和他老妈,身边儿没有第三个人会这么宠着他,迁就他。他需要有这么一个人陪他的时候,罗战就等在那里。

    就这么着,反而不知不觉全都喝多了。

    罗战扶着程宇起身。

    程宇一把推开罗战,一头撞进黑洞洞的小走廊,瞎摸俩眼地寻找洗手间。

    “程宇……”罗战想去扶他。

    程宇“哇”一声抱着马桶就吐了,吐得眼泪都蹦出来了。

    “哎呦喂我说祖宗,悠着点儿吐……”罗战没辙,从身后抱住程宇,慢慢地拍抚后背。程宇的腰变得很软却又很沉,坠在他的臂弯。

    程宇吐完了,一扭头,啪,趴在罗战肩膀上,挂住了,然后俩眼一闭,特乖,特安静,跟个堕入梦乡的小动物似的,眼瞅着就睡过去。

    罗战惊悚地歪着头,硬扛住了人,叫唤:“喂!喂我说,别睡啊?先擦擦嘴啊宝贝儿……”

    一个一百五十多斤的爷们儿,一旦四肢失去自主的能动性,死沉死沉的,沉得简直就像一麻袋和了热水较上劲儿的烫面,把罗战累出一身虚汗。他吼来杨油饼,一起把程宇弄进饭馆后边儿的小屋里,掷在钢丝床上。

    “先让他在这屋歇会儿,醒醒酒。这样子给弄回大杂院儿去,估计程大妈和莲花婶得合起来削了我!”罗战跟杨油饼说。

    杨油饼递给罗战一碗泡过紫皮蒜的上好米醋,罗战捏着鼻子闷了一大口,酸得眯着两汪泪眼憋了半天,才勉强给咽下去。

    “操,这醋窜鼻子,真够味儿!”

    罗战掰开程宇的嘴:“程宇,来一口,解解酒!”

    程宇迷糊着被灌进去,顿时呛了,“噗”一声全喷出来!

    罗战骂:“你丫喷了我一脸!”

    程宇骂:“什么玩意儿啊?妈的难喝死了!”

    程宇被这碗醋给酸醒了,伸出一只脚踹罗战,哼哼着说:“酸着呢,讨厌么……”

    “你还敢撂蹶子?!果然是属牲口的……”罗战上膝盖压住程宇的腿。

    他拿一条热毛巾胡乱地给程宇擦擦脸和嘴巴,自己也绷不住了,头似磨盘大,俩眼冒金星,一头栽倒在钢丝床上。

    一张狭窄的小床叠摞起俩人。俩人身形还都挺结实,瞬间就让那床凹陷下去一大块,钢丝嘎嘎嘎地幽响,摇摇晃晃像飘在云端,透着某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罗战挣扎着拽过一床棉被,给程宇盖住。

    深秋时节,露重霜寒,酒气随热汗一蒸发,浑身发冷。

    俩人穿着衣服再盖棉被,反而不暖和不舒服。罗战闭着眼睛把自己的夹克衫连同衬衫一起扒掉,再蹬掉牛仔裤,然后伸手摸向程宇:“程宇,哥帮你把衣服脱了……”

    程宇懒懒地趴着,没动弹,不想脱。

    跟罗战挤在一张床上,把衣服脱了太别扭了,这哪成啊?这叫什么啊?他从来没跟个大老爷们儿睡到一个被窝里。

    罗战这人是概儿不吝的,半醉半醒,嘴角得意洋洋地勾出笑模样儿,躺得四仰八叉,把程宇挤成个纸片人儿,酣热的胸膛冒着滚烫的气息。程宇用力拱他,俩人于是在被窝里固呦固呦地对着拱,无聊幼稚得像俩没长大的孩子。

    穿着衣服睡觉确实不舒服,粗糙的仔裤把程宇大腿根儿磨得有点儿疼。

    罗战帮程宇把套头运动衫从头顶扒下来。罗战劲儿太大了,窄窄的一圈儿领口卡在程宇脖子上,脑袋掏不出来,卡得程宇直哼哼,挣吧了半天才脱下来。

    程宇迷迷糊糊地犹豫了一会儿,把牛仔裤也解了,两条腿蹬来蹬去地把裤子踹到床底。

    蓦然剥掉一层累赘,皮肤跟暖烘烘的大棉被一接上头,金风玉露一相逢似的,这莫名销魂的温暖舒坦滋味儿,那就甭提了。

    程宇的睡意一下子上来,静静地侧趴着,一脑袋毛儿乱得像个鸟窝,脸色通红,半张脸埋进枕头。

    眼睫毛还轻飘飘地抖着,呼吸乱七八糟的。

    那样子太好看了。

    有些人横在床上,那简直天生就是个让人爱到痴狂、走火入魔的尤物!

    程宇脱爽利了,罗战发现他没法儿睡了。

    程宇就是他的心瘾,让他彻底着了魔,陷得心甘情愿,爱得如癫如醉!

    罗战入迷一样望着程宇的脸:“程宇……”

    程宇闭着眼,嘴角微扯:“嗯……”

    罗战舍不得睡,没话找话:“程宇,你爸,我是说你亲爸,什么时候没的……”

    程宇哼唧:“我初中的时候。”

    罗战转转眼珠:“你念初中,那就是我念高中的时候嘿嘿嘿……咳,然后不久,我爸就回老家了,跟我分开了……”

    程宇哼道:“你作孽吧,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珍惜,活该你……”

    罗战说:“我后来也知道后悔了……可惜我爸再不给我机会了……他走了,不要我了……”

    程宇:“你爸……人挺好的……”

    罗战嘿嘿笑道:“我爸好啊,他跟我们说他当初追我妈的时候,带我妈去饭馆,可是他没钱,就在饭馆门口看菜谱,让我妈点菜,我妈点了什么,我爸把我妈拽回家给她做了吃……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把我妈给骗到手了嘿嘿嘿……嗳?我爸好不好的,你咋知道啊?”

    程宇:“你还算有良心的,你这么狠命惦记着的人,那肯定是好人……”

    罗战:“……”

    罗战心里说,那我也这么狠命惦记着你呢!!!

    程宇,你也是个好人,特别好,特喜欢你……

    罗战目不转睛地望着程宇,近在咫尺,呼吸拂面,甚至触得到脸上的汗毛。他用力地看,用心地看,程宇的脸像是已经被他吃进眼里,化做一滩温润销魂的水,包裹着他的眼球,流淌进他的心田,再缓缓融进他的血管,美妙的感觉在指尖末梢疯狂叫嚣着颤抖!

    罗战猛然偏过头去,捉住程宇的嘴唇。

    压抑了多年的渴望化作一重又一重的力道翻滚激扬澎湃着深碾了下去!

    那滋味儿简直太美了。

    程宇的嘴唇被酒露浸润得透亮发软,罗战一吻上去,支撑不住纷乱陶醉的情绪,整个人的身子都瘫软在程宇身上。

    程宇嘴里还残留了一股醋味儿,牙齿像炸小排般酥硬,一条舌像砂锅里闷了三四个小时的白肉般细致滑腻,隐隐还溢出二锅头的浓郁芳香!

    罗战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满脑子都是程宇。

    怀里抱的人就是程宇,真的是他最爱最惦记的程宇啊!!!

    他用力吸吮勾舔程宇的舌头,四片嘴唇缠在一块儿,在混乱的意识中孜孜不倦地捕捉对方口中的热气!

    28、放纵的代价

    程宇酒酣困乏之际,已经呼呼地睡过去。

    嘴唇骤然被封,酒气唾面,呼吸不畅,程宇一激灵就睁眼了!

    俩人眼对着眼,彼此那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孔在对方瞳膜里倒映成最宽阔惊悚的一张大脸,红通通的,没处躲没处藏的。

    “嗯……干嘛啊你?!”

    程宇惊得下意识抬左肘横打,卡上罗战的脖颈,借着酒劲儿,这一下儿砸得罗战大脑短路呼吸停滞了足足有好几秒,哼唧着痛叫。

    “程宇,程宇,我……”

    罗战也醉了,酒精壮怂胆儿,脑袋轰得一下热了。先前埋藏在心里头对程宇的那些暗慕渴求犹豫矜持,甚至某种程度上的愧疚与卑微感,统统都抛到天外,他是真的压抑太久了,撒开欢儿了,控制不住了!

    狭窄的一张钢丝小床上,两条麦色的身影缠得像大麻花儿,翻滚起来。

    棉被掀到地上,身体的骤然裸露如同在火上浇一瓢油,让已经失控的人更加血脉贲张。

    钢丝吱嘎吱嘎疯狂颤抖,像一台带着鼓点节奏的激昂的狂响。

    罗战用胳膊肘强行抵着程宇的胸口,两手拧住对方的左腕。

    程宇在他身下用力地挣巴,嘴唇与粗糙的下巴交磨。近身肉搏,程宇的腿施展不开,罗战终究还是凭借多一条胳膊能使唤,无耻地占据了上风。

    罗战用重量狠狠压住程宇左半边肩膀,擒了手腕固定在头顶。程宇用右手推罗战,那只手完全使不上劲儿,推不开,急眼了:“你有病啊?干嘛啊你?!”

    罗战蛮霸地耍横:“我就是有病了!我一看见你就病了怎么办?!”

    程宇:“……你别闹!”

    罗战:“我没跟你闹!”

    程宇:“那你这算干嘛呢?!”

    罗战:“……好吧我就跟你闹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罗战知道自己这回龌龊了,来硬的,而且欺负程宇少一条胳膊,在床上拗不过他。

    他用坚硬的胯骨狠狠压住人,用力疯狂地碾吻。他唇上那一层极短的胡茬儿碾疼了程宇,也被程宇粗糙的下巴磨疼了嘴角,却仍然不依不饶地狂吻。

    程宇惊愕又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两眼被酒意和冲动刺激得神色一片混乱。

    这样的吻跟他以前所经历过或者所能想像出的吻完全都不一样!两个男人之间的吻激烈且强硬,淫靡而粗野,没有一丝含蓄和矜持,也没有任何迂回或者退缩的余地。罗战滑腻的舌头直截了当扫荡到他喉咙最深处从未被人碰触过的角落,撩起一层又一层愈加高涨的冲动,让程宇不知不觉地浑身剧烈颤抖……

    那感觉就像原本平静无波的一缸酒,突然被人投进一团火苗,火势瞬间腾了起来,橘红色的炽焰在波澜壮阔的热浪中跳跃……

    “程宇,程宇……”

    罗战吻得痴迷,疯狂,酒催情欲,近乎强迫式的粗暴。

    他把程宇的背心撸起来推到脖颈,吻程宇脖颈上的青筋,吻程宇的锁骨,一口含住程宇的乳尖,狠狠地吸吮,甚至咬牙啃了上去!

    程宇一开始还玩儿命挣吧,推了几下推不开这耍赖蛮干的人,手劲儿渐渐酥松。

    罗战这一口含上去,简直就是压倒克制力的最后一根儿稻草。他竟然听到程宇喉咙里溢出悠长难耐的声音。

    “嗯——”

    这一声呻吟好似给罗战颈动脉里打进一梭子鸡血。他抱住人疯狂地舔舐,从程宇胸前的肌肉吻至小腹,舌尖热烈忘情地描绘着一根一根微凸的肋骨,延伸到硬朗的胯骨边缘,最后一嘴扯下程宇的内裤!

    颜色红润漂亮的小程宇蹦出头来,活泼泼的,筋脉绽露!

    赤条条筋肉结实的身体卷裹在一起,没有丝毫的遮掩和隔挡,每一个回合磨蹭生出的强烈快感都让两个人惊悸地发抖。

    程宇和罗战一起硬了。

    “程宇,程宇,想要么?要么?我帮你弄……”

    罗战手忙脚乱,衣服都来不及脱光,背心撸到胸口,内裤挂在膝上。他紧紧抱住他喜欢的人,一只手掌毫不迟疑地把两个人胯下抖动的硬物握到一起。

    他感受着程宇的阳物在他掌心里猛然胀大。从根部攥住了,往茎身狠命撸动了几下,竟然让程宇舒服得扬起了脖颈,大口喘息。罗战那一刻兴奋得发抖。

    程宇眉间蹙出略微痛楚的神色,微闭着眼,也不知是醉了还是醒着。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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