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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古言种田:《叶剪秋》 作者:酱咸菜

    第3节

    “嗯哪!俺一定将脸洗的白白的,让大人欢喜!”叶小溪高兴地道。

    马友道笑了:“你这小子光想攀高枝儿,得好好干活才是,司徒大人眼光雪亮着呢,偷奸耍滑者一概逃不出他的眼皮子!”

    叶小溪吓的吐吐舌头:“俺今天第一天到嘛,又饿又累,等明天俺就好好干活!”

    到了晚上,三个人挤在厨房,点上一堆柴火,挤在柴草堆里睡觉,马友道倚着墙壁睡着了,叶小溪则头枕在马友道的腿上睡。他们身上都盖着自己的大皮袄,这皮袄很实用,不仅能当衣服,还能当被子盖。而叶剪秋听到马友道那千军万马之势的呼噜声睡不着,索性起身去井边冲洗了一下。

    他脱了衣服后,就光着身子站在井边举起水桶,紧紧闭上眼睛将井水兜头浇下。井水很凉,冷风一阵阵吹来,冻得他直打哆嗦,连打好几个喷嚏!他躲在那棵苦楝树下,咬着牙背着风一遍遍的搓洗着自己瘦小的身体。这个身体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洗澡了,身上厚厚的泥垢多的吓人,用手轻轻一搓就能将垢泥搓成卷儿来!当上肥料也能上两亩地!

    尤其是那一头长发,干涩的伸不进手指!他利用手上还能变幻出的一些皂角液汁,一口气从头到脚搓洗了很多遍,身上终于清爽干净了许多,头发也不再发痒了。叶剪秋又折了一根细树枝,将枝头往墙壁上用力搓了几下,枝头毛刺散开,就做成了一把简易的牙刷,他抹上些皂角汁开始漱口刷牙。他现在的牙床很脆弱,一刷就流血,一口口的血沫子!叶剪秋没有觉得意外,这是初刷牙者常有的毛病,时间长了,牙床就习惯了,就不会再出血。

    等他终于清理完自己后,觉得自己浑身轻巧了好几斤!

    叶剪秋披上厚厚的皮袄,用皮帕子将湿漉漉的头发一蒙,这才悄悄又溜回到厨房,坐在火堆一边慢慢烤着湿润的长发,一边修理脚指甲。

    这双黑瘦的脚看起来受了不少苦,脚掌不仅有旧伤,而且脚底有层厚厚的老茧,被水浸泡透后,用随手捡来的青石头一刮,就能去掉一层层白色的死皮……而且这双手也很粗糙,小小年纪的他,手掌心也起了茧子,用指头摩了摩,又粗又硬!真不知道原主这个叫叶大小的孩子,在家里做了多少活计!

    熊熊篝火边,一个长发古人低头烤着长发,静静的修着手脚,墙面上被火光映照着他长长的影子……叶剪秋无意看到自己在墙上晃动的身影,不禁轻声暗笑,如果此时他还在现世,定会用手机拍下照片,然后发个朋友圈:“我是谁?从哪里来?往何方去?”

    第二天一早,叶剪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府里的下人间挑了一间房子入住。这里空房子很多,就连下人间,也有空荡荡的几十间屋子任君挑选。

    叶剪秋找了一间干净又朝阳,面积小一点的屋子,他打扫干净后就拉了两个破桌子拼在一起当了床。而叶小溪也兴致勃勃的毫不犹豫地挑选了一间最大的下人房,他兴奋的流下眼泪道:“俺在青阳镇里终于也有房子了!”

    只有马友道无奈的摇摇头,别无选择的住在门房那间小屋子,老老实实的当他的传达室老大爷去了。

    他们三个人干了一天的活,马友道不停的修缮破损的门窗,打制简易的家俱。叶剪秋则跑到后院的菜园子,开始鼓捣那些菜地。叶小溪不停的从这间大屋子跑到那间大屋子,擦拭门窗,打扫灰尘。大宅子里终于有了人气儿,马友道叮叮当当敲打门窗的声音,叶小溪欢快的笑声,还有叶剪秋一遍遍不停的往菜地挑水“腾腾”的脚步声……

    到了晚上,精疲力尽的三个人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偌大的院子在夜晚分外冷清,月光下黑白交错的树荫花影,寂静无声高大的建筑,以及那阵阵钻心的冷风发出瘆人的呜呜声……听到远处的野猫野狗还有不知名的野兽的嗥叫,叶剪秋心里有些紧张。

    他走出了房门,迎面就遇到了门口紧紧抱着自己大皮袄的叶小溪。叶小溪从来没有自己住过,从小就是一大家子十几口挤在一张炕上,每天晚上睡觉都是一屋子人,翻个身都能压到兄弟们的手脚。当他终于挑到属于自己的青砖大瓦房时心里还特别兴奋,没想到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屋里空荡荡的。而且不时晃动的树影映在屋内,就像人的影子走来走去。

    “哥,俺自己住太害怕。”

    叶小溪眼泪汪汪。

    “没关系,我们去找老马挤一挤。”

    叶剪秋故作镇定,和叶小溪一起来到门房。

    马友道睡的正酐,呼噜声打的震天响,高大的门檐都随着他惊天动地的酐声都在在颤抖,方圆十米内都能听到老马的呼噜声,门洞上方的横梁上还不时往下抖落着灰尘。老马的呼噜声还会突然暂停,当叶剪秋以为老马要窒息出人命时,就准备冲进去救人,结果更大一波的呼噜声就像炸雷那般滚滚袭来!

    叶剪秋摇摇头,这酐声几乎可以上基尼斯世界纪录了!更可气的是,即使站在门外,叶剪秋还能闻到老马的阵阵脚臭味。

    看到马友道睡的正热闹,叶小溪只好道:“哥,俺和你挤挤吧。”

    “不成,我那间屋没有床,你要去只能睡地上。”

    听到叶剪秋这么一说,叶小溪想想自己那简易舒适的木板床,终是咬牙又抱着皮袄回去了。

    毕竟劳累了一天,身体乏的厉害,叶剪秋回到自己屋子,很快闭上眼睛睡着了。

    夜半时分,睡梦中的叶剪秋突然感到身上有重物落下,他迅速坐起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竟然是一条青花大蛇和一只老鼠从房梁上同时掉了下来,重重在摔在他的身上!

    那条粗如儿臂的大青蛇在他身上缓缓爬动,仰着三角头不紧不慢地追着一只个头硕大黑皮老鼠,大青蛇找准机会,上前用力一扑就将大老鼠一口吞掉了,晃着脖子上鼓鼓的大包从叶剪秋身上哧溜就滑了下来!

    叶剪秋吓得一动不敢动,停了大约几分钟后,他低下头大着胆子往床下看,却丝毫不见大蛇的踪影。

    叶剪秋立刻跳下床,不顾院外遮天弥漫的白雾一口气跑门房小屋,大力摇醒了马友道。

    睡眼惺忪的马友道看到叶剪秋一脸紧张,以为家里来了贼,也吓的坐起身披上了皮袄,抄起床头一根粗木棍就准备穿鞋下床。但是他听到事情原委后,不禁大笑着安慰叶剪秋,说这里的蛇和老鼠个头都很大,但是越大的蛇越没有毒,让他不要害怕。

    即使这样,叶剪秋也好几天不敢去自己那小屋去睡,而是偎在马友道的床榻边眯上一会儿,只是马友道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实在让他苦不堪言。

    马友道解释说这里的人家都不怕蛇,有了蛇也不驱赶。蛇是好东西,俗话又称小龙,家里有蛇证明是好事,有小龙看家怕啥?

    叶剪秋只好又壮着胆子跑回自己的小屋。还好,也许发现屋里有人气儿后,那条蛇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是叶小溪却运气很好,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并没有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十

    叶剪秋熟练地用火石打着火,倒一束麦秸点后倒提着让火苗旺起来,然后塞到灶膛里,趁着跳跃的火苗抓紧时间赶快放了一把细点的树枝,又捡起一根粗点的劈柴放在火苗上,火苗顿时被粗大的木柴压下不少。好在这司徒府还是有些资本的,木柴倒是大量供应,不用担心那炭石炸裂,也不会影响厨师的心情。

    伸手拿起一头已经焦黑的烧火棍伸进去轻轻挑起那根木柴,进入空气后火势又上升许多,那根木柴立刻发出噼啪的裂响,火焰顿时旺涨起来。他又往里面放了一根粗木柴就放心地站起来去面案上开始揉馒头。

    经过二个月零十天的熟悉环境,现在叶剪秋用一根木柴都能熬上一锅粥,只是蒸馒头要用两根粗木柴,而且必须是旺火。但是不可否认,这地锅灶蒸出来的馒头的确味道很好,发酵后的面团掺上一点碱面后有股纯正的麦香味儿,特别是贴着铁锅边上的一圈馒头,经常会起一层焦黄的硬皮,这样的馒头,府里的新任管家马婆子最爱吃,总是先揭起一层黄皮吃,然后再慢慢享用里面的白嫩喧软的馍心。

    他抬起手背撩起肩膀上搭的一条棉巾,侧着脸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低头将沉重的面盆倾斜在面案上,拨出里面发泡成蜂窝状的面团开始揉面,很快,已经揉好的面团整齐地放在一个用秸杆做成的圆形杆帘上慢慢醒。姑姑说真正的好面点师应该做到三光:盆光,面光,手光。而他总是除了面团揉的光溜溜外,手上不仅一层干硬的面皮,而且面盆上还沾着一层面皮。所以说,叶剪秋他这个面点师还不算合格,只做到了“一光”。

    过了一会儿,雪白的面团就膨胀起来,就像一个个待烤的面包。这时候水刚好开了,热腾腾的白烟从锅盖四围升起,他掀起锅盖,将揉好的面团一个个放入笼屉,一口气放了三层,伸出手指点兵点将的数了数,又是二十七个。

    这二十七个馒头只够府里的人吃上一天,还要再蒸上一锅杂粮饽饽才行,这样搭配着吃才够府里的人吃上两天。

    他又放下锅盖,又找到几条厚厚的发黄的粗笼布将锅盖周围盖严实,最后又搬来一块黑色的大石将锅盖牢牢压上后,才算松了一口气。蒸馒头的时候,千万不能漏气,也不能半路掀盖查看,否则一锅馒头就像黑硬的石头再也蒸不熟。姑姑总说,馒头也会害羞,半路看它会被气死。

    他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围裙,一股白色烟尘蓬开,虽然自己的头发被棉巾包裹着,但是脸上和手上仍沾着面粉。叶剪秋坐在灶边黑色的小板凳上看着红红的火苗发呆,闻着厨房里熟悉的柴火味和面香味仍觉得像一场梦。

    这样的活儿他小时候经常做,虽然初来此地很陌生,但是很快就习惯了。去井边挑水的时候,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担,前后两个木桶颤颤悠悠,他抓着麻绳如同挑夫那样很快就能将几大缸水桶挑满。水缸上还贴着春节的时候贴的红纸,上面上的字已经有些掉色,但是仍能看出“清水满缸”四个有力的大字。这几个字也许是前任府里的主子们写的,字体很工整有力,只可惜只见其字再也不能见其人了。这些前任的主子们已经远赴它乡另谋生路,只留下这些残留的字迹让人遐想。

    厨房面积很大,墙角一侧还有几个大木桶,分别装着面粉,豆类和谷物,有几个小木桶里面则是一些杂面,地面上的柳条大筐里放着大葱等瓜菜,墙上挂着一串串的大蒜辣椒,还有几串包着皮的玉米。宽大的案板边放着几个黑色的陶罐,里面有粗盐,碱面还有少许调料。这厨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叶剪秋一点点在这二个多月的时间里采集来的,每个月马婆子给他两吊钱的伙食费,他得精打细算,勤俭持家。

    厨房南侧格形木棂窗户半开着,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棵粗大槐树,四月中旬,此时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满树串串的白花稠密的几乎看不到绿色的叶片,随着微风而来,一股清甜的槐香和几片白色的花瓣从窗户里飘了进来……

    此时,有个丫头从门外探头探脑的进来,对他道:“剪秋哥,马婶子让你快点做饭,说是一会儿晋伯和朝歌两位大人也要来府里用饭。”

    “原来是采霜啊!我知道了,绝对误不了。”

    采霜闻着厨房里醇厚的馒头麦香味,不由的深吸了一下鼻子,笑着道:“剪秋哥,你手艺真好,我在陈典史家做过工,也没能吃到这样喧软好吃的馒头。”

    “呵,我用酵粉发的面,当然好吃。”

    这里的人只习惯将面粉做成汤饼,面饼,干饼,却不擅长蒸,所以,这蒸馒头的手艺倒是挺吃的开,就连常来磳饭的朝歌和晋伯也常常连吃带拿。

    “剪秋哥,你先忙着,马婶子让我去给府里的人纳鞋子,我得走了。”

    “去吧!”

    采霜又看了一眼冒着蒸气的大锅,恋恋不舍的走了。

    这些府里的下人,每顿只配一个白面馒头,但是杂粮饽饽和咸肉菜汤不限量,管够!所以,叶小溪每天捧着白面馒头就像过年一样高兴。

    这二个月内,晋伯和朝歌不仅带人抬进来了很多用具,还带进来一帮婆子丫头。

    七进七出的大宅子里终于又多了一些花枝招展的丫环,更是多了一些青春的气息,惹的马友道没事就背着手站在院子里,像个大领导似的看着那些丫头在马婆子的指挥下干活儿。

    她们在老夫人的屋里挂了水晶窗帘,轻纱隔幔,展开了八扇的花鸟屏风,抬进了紫檀宝阁,黄花梨木梳妆台,雕花牙床……婆子和丫环们还在阳光灿烂的院子里不停的缝制棉被和靠枕等物品,准备迎接尊贵的老夫人到来。

    看到众多丫环和婆子,以及焕然一新的司徒府后,叶剪秋这才真正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古代,尽管这是一个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朝代。

    叶剪秋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灶膛里的柴火也快烧尽了,他这才将大锅上的石头搬开,拿起了湿漉漉的笼布,一把掀开烫手的锅盖,热气腾腾中一大锅子白胖胖的馒头就成了。他用凉水浸了笼布,垫着手飞快地将一个个白馒头拈起来放到一边的帘板上。

    馒头蒸完后,又趁着余火,往锅里加了些底水,将握成拳头大小的杂粮饼子飞快地贴在锅沿上,然后又在笼屉里放上笼布,开始将杂粮饽饽边团边放。

    那些杂粮面团很散,没有白面团粘性强,叶剪秋一只手贴着另一个手掌心,边沾水边飞快地手心里旋转,很快,一个尖尖的内心有空窝窝的饽饽就团成了,他将饽饽放进笼布上,又整整放了三个笼屉才盖上锅盖,搬上大黑石压紧。

    叶剪秋蹲下来,又往灶里加了一根粗木柴就提个篮子往后院的菜园子去了,那里有他的满满一院子的蔬菜,他要摘一些中午做的食材。

    ☆、十一

    西人爱种花,国人善种菜。

    听说西方人很精通园艺,每家每户都打理的像个小花园似的精致,而叶剪秋这个典型的国人就非常擅长种菜。

    做为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对土地格外珍爱,这个菜园子边边角角都被叶剪秋种满瓜菜。“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个时候种瓜菜是最好的季节。

    叶剪秋很“贪心”,这个菜园子凡是有土地的每个角落他都没有放过。

    他将那些泡了几天,鼓鼓囔囔已经发芽的种子,学着姑姑的样子,用手指往地上按下一个个深深的小圆坑,然后将种子按在土层下。而有些种子外壳很坚硬,将它们用脚在地上搓了搓,将外壳微微搓裂,然后才撒种。

    菜园子按品种分隔开来,规划成一垄垄一畦畦,有搭了棚架的豆角黄瓜,也有爬在地上不时缠着腿绊着脚的菜瓜西葫芦,更有一些已经开了花结了果的,比如西红柿,黄瓜和茄子类。

    由于白天温度很高,叶剪秋在菜园子上面还搭了一个简易的用麻绳织成的遮阳棚,在中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可以将棚子拉起来,避免高温而让蔬菜打蔫。

    为了让蔬菜长的更好,有些品种他还采用了嫁接技术,比如西瓜,采用根部嫁接法,用手从砧木一侧剔除真叶和生长点,用竹签紧贴砧木任一子叶基部内侧,向另一子叶基部下面斜刺一个小孔,取来接穗后,在子叶下部用刀片斜切面,然后拨出竹签,迅速将嫁接的子穗插入砧木的刺孔中,这样就嫁接完毕。

    而黄瓜嫁接和西瓜一样,也是采用根部接穗法,将黄瓜苗子叶下方切斜面,第一刀稍平不切断,然后又从背后切一刀,半接穗削成契合形,拨出砧木上的竹子签,迅速将南瓜苗接到切口处,等苗木吻合后,黄瓜叶子和南瓜叶呈十字型,用布袋子仔细缠好。最后喷水将嫁接完的苗木放入府里恒温有光线的地下室窗口处,等过了四、五天后,就可以移植到菜园子里定植了。

    这种嫁接后的果实品相好,而且不易生病。

    他的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但是变化出成熟的果实却很费力,他每变化出一个成熟的水果,头就会有些眩晕。但是种子却是没有问题,闭眼默念后手心里就会出现一大把想要的植物种子。所以,他很少用异能直接变化出水果来吃,而是耐心的等待园子里的瓜菜成熟。

    可能是他异能的缘故,这些瓜菜生长速度非常快。看着园子里长势喜人的蔬菜,叶剪秋总能联想到当初那风靡一时的偷菜游戏,尽管没有游戏里成熟的那么夸张,但是每天用肉眼也可以看到这些蔬菜一天一个模样。而眼前这片看似平静的菜园子里偶尔也会有异军突起,让人惊叹不已。

    比如那棵油菜和油牡丹。

    油菜的根部从地面长出有半米高,又粗又壮,就像根巨形莴苣,而且枝干上面如同发了疯似的蓬开一大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当初花开时足足占了那畦菜地的一大半!引来了无数的蜜蜂在棵油菜花上采蜜。

    叶剪秋找了根绳子将这棵突兀的油菜拦腰系了起来,这棵粗壮的油菜花是就同类中的“战斗机”。等到它结果成熟时,那油菜子荚就像长豆角那样结实饱满,里面的油亮褐色的菜籽每颗都如黄豆般大!

    还有那棵油牡丹。

    很多人都知道牡丹是观赏的,却鲜有人知牡丹的种子也可以榨油,而且食用效果比橄榄油或是菜籽油营养价值都高。当初这棵牡丹的花朵并不夺目,花朵不鲜艳而且花型也并不大,但是它长出的果实更是吓人,收获的乌黑油亮的种子比花生米还大!这一棵油菜籽收了整整几十斤装了一皮袋,而那油牡丹则收了一大篮子的种子,这些种子就像上了太空培育完成的,不仅籽粒饱满,而且坚硬结实,叶剪秋非常期待菜园子会长出更奇特的物种。

    叶剪秋小心翼翼的收集了这些种子,除了一小部分榨了油外,大部分又立刻翻地重新种下,希望这种油料作物能够像母本那样长势喜人。尽管如此,他也并没有一口气种完,还留了一些,等待看看试验结果再下种。

    当初奄奄一息的菜园子,经过他的培土,灌溉,除草,修剪,打理后,现在也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模样,重新焕发着生命力。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府里基本不用买菜,后院的瓜菜就可以自给自足。

    晋伯和朝歌经常来府里用饭,直夸这自家种的菜果然味道非常好,朝歌每天都要来菜园子转上一转。

    朝歌不太喜欢笑,总是扳着一张脸,本来俏生生的脸上多了几分冷意,他一来到菜园后,就默不作声的蹲在菜地边。叶剪秋面对朝歌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所以,菜园子里总有个奇怪的场景,冷面的朝歌蹲在菜园边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瓜果,而沉默的叶剪秋弯腰低头干活,除虫,去余枝,疏瓜果……菜园子安静的只听到墙角那棵大树风吹过的声音。不管叶剪秋有多累,朝歌仍蹲在绿意盎然的菜地前稳如泰山,决不上前帮忙。

    这菜园子里面除了品种繁多的蔬菜外,还种了许多果树苗和甜瓜。但朝歌尤爱那些结了青果果红蛋蛋的西红柿,朝歌总是取下头上的毡帽,摘下一帽兜已经发红的果实,在身上胡乱擦了擦就填到嘴巴里。

    朝歌看起来还是很重视这个菜园子的,他不仅特意将菜园子外的月亮门上了一把大铜锁,而且钥匙只有朝歌和叶剪秋两个人带在身上。

    叶剪秋摘了一篮子蔬菜后就来到厨房,又专门为晋伯和朝歌两个人做了蔬菜汤和烙饼。

    叶剪秋用生面团和烫面掺在一起,烙了几张千层葱花油饼,油饼烙好后用笼布卷起来往案板上轻轻戳了戳,油饼立刻起了层层酥。油饼并没有加太多调料,只是洒了一层九分白一分绿的小葱花,抹了点盐巴就得,但是唯一让人食指大动的,就是那一小瓶清亮的油脂。

    这瓶里装的就是牡丹油,往锅底刷了一层油后,一股香酵纯正的味道就散发出来。

    烙完油饼后,叶剪秋又煎了几个千层肉饼。那肉质粗糙的皮狙肉被叶剪秋细细剁成肉泥,将剁碎的葱花姜末料粉拌进馅料后,均匀平摊在面皮上,左右上下将面饼叠起,将馅料包裹其中,然后将面饼擀的薄薄后,又照同样的方法叠起,擀成飞薄状才下锅去煎,直到煎出来的馅饼精美的如同鹰头山上赤红色的千页岩。

    金黄的肉饼煎好后,下刀去切成三角块,刀切在酥脆的肉饼上时,发出轻微脆裂的声响。

    还有那碗卖相普通的蔬菜汤。

    叶剪秋将少许面粉在油锅里迅速翻炒成绿豆大小金黄色的小球状后,再加高汤水煮开,倒入切成细丝的嫩黄白菜心,指肚大小的红色蕃茄丁,金黄的豆腐丁,火腿碎肉丁,泡好的黄豆和花生米,最后还加了一把通亮的粉条。

    蔬菜汤的做法其实很简单,等这些食材煮熟后加上勾好的水晶欠,使汤菜非常自然的溶合在一起,放少许盐,淋上几滴麻油就得。

    叶剪秋将特地做好的饭食放到一个大托盘后,对为首的马婆子道:“马婶子,你们慢用,我得陪晋伯他们。”

    “嗯,去吧。”

    马婆子坐在又宽又长的案桌首点头,对着手下十来个丫头小厮道:“别等剪秋了,他在饭厅陪两位大人用饭!”

    长条案桌上摆着几盏烛火,摇曳的烛光中,下人们围坐在一起,等马婆子下完吃饭令后就开始说说笑笑的用晚饭,烛光照耀着他们青春而阳光的笑脸,坐在案头的叶小溪捧着大白馒头笑的格外甜。

    叶剪秋其实很喜欢和他们坐在一起,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生活,在食堂里和同学们一起用饭的场景。

    但是这晋伯和朝歌一来,朝歌就命令叶剪秋陪着他们一起用饭,理由他坐在一起用饭使唤着方便。

    叶剪秋端着饭食来到饭厅前,晋伯和朝歌早就坐在一张檀木圆桌边坐等候多时,两人正在小声说着什么,看到门帘后的叶剪秋后,晋伯抬了抬下巴,朝歌起身走出去掀起了门帘。

    叶剪秋将饭菜布好桌,就坐在他们身边开始吃饭。

    晋伯和朝歌拥有一幅钢筋铁打的肠胃,他们吃饭的速度非常的快,就像身后有狼追着似的。这边叶剪秋碗里的热汤还滚烫着,那边两个人已经结束了战斗,又开始聊起了天。

    朝歌喜欢将脚蹬在叶剪秋坐的椅子上,一边和晋伯说话一边抖着腿,叶剪秋总是有节奏的跟着他的腿晃个不停,低头无奈的看一眼朝歌那双皮靴子。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非常有耐心的等叶剪秋慢慢吃饭,这让叶剪秋很不好意思。但是饭实在是太烫,他可没有那个本事三口两口将汤喝光!

    晋伯和朝歌的谈话内容他根本听不太明白,什么宝钞,什么盐引,什么火器……叶剪秋无话可说,均是从头闷到尾,也插不上嘴。

    等叶剪秋终于斯斯文文的用完饭,又将桌上的餐具收拢在托盘里离去后,晋伯看着叶剪秋远去的背影,轻轻的敲了敲了桌子,对朝歌道:“盯着他。”

    “明白。”

    朝歌点头。

    晋伯和朝歌已经对叶剪秋有了些许怀疑,这个买来的下人的确和其它人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

    他不仅人特别爱干净,而且说话口音也和他的同乡不一样。

    还有另一方面,尽管叶剪秋每次呈上来的都是普通的家常便饭,但是色香味俱全,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常年连面粉都吃不上几回的贫苦人家,却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

    晋伯对朝歌道:“你记得乡下有句俗话么?干饼省,蒸饼费,常吃油饼要卖地。”

    朝歌不解地摇摇头。

    晋伯又道:“这说明常吃油饼的人家家底比较丰厚,才能有一手烙油饼的好手艺,像他这个水平,决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刚才叶剪秋呈上来的油饼,外皮酥脆,内里筋软,味道十足。

    这个叶剪秋家里只有几口薄田,而且兄弟姐妹不少,都穷的要卖儿卖女的地步了,怎么可能有机会天天烙油饼吃?

    “也许他在外学了几年厨艺?”

    听到朝歌的话,晋伯摇了摇头:“我已经查过了,这个叶剪秋从来没有来过镇里,只是乡下一个普通的穷小子,所以,你要盯牢。”

    朝歌郑重的点点头。

    正在刷碗的叶剪秋打了个喷嚏,丝毫没有防备之心的他一点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他只不过是好心做了顿饭而已!虽然他是加了一些牡丹油,试试他们会不会拉肚子……

    ☆、十二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开满鲜花的后花园内,紧挨着低矮的花墙阴凉处,扫干净一地落花后,马婆子领着一群丫头在青石板地面上铺了几张细草凉席,开始给下人们缝制被褥。前些日子,马婆子给老夫人亲手做了不少针线活,现在终于轮到给叶剪秋他们做被子了,而且马婆子说了,每人做两床!替换着用!

    叶小溪和叶剪秋两个人都很兴奋,他们已经受够了晚上盖着大皮袄睡觉,大皮袄盖住头盖不住脚,睡了一夜半截身子都是凉的。

    马婆子就像个慈详的老妈妈,她坐在铺好厚厚的一层棉絮边上,手把手耐心地教导着丫头们怎么将被面掩角盖上,怎么开始下针,穿针,拉线。有的丫头用不好顶针,一针扎下去总是扎到手指。有的丫头则图省事儿,将棉线穿的长长的,结果一拉线总是缠成一团,解又解不开,反而又费了不少功夫。

    看着苦着脸的丫头们,马婆子笑道:“那些被针扎的丫头们听好了,你们还是扎的轻!等扎的多了,活就做得好!扎的少,学不精,将来看你们怎么嫁人!还有那被线缠住的丫头,真是贪多嚼不烂!笨婆娘图省事儿,反倒浪费棉线!回头嫁了人看你们的夫家不一天打三回!”

    几个丫头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吃吃笑,而叶小溪守在马婆子身边不停的叫道:“马奶奶,你给俺做的被子垫的棉花厚一些,俺晚上冷的厉害!”

    “你这个臭小子,叫马婶子!叫个奶奶生生把我给叫老了!再叫奶奶看我不扎你!”

    马婆子冷着脸,作势拿起长针冲着叶小溪眼前晃了晃,叶小溪吓的吐舌头:“马婶子,俺错了!俺要你做的被褥,采霜姐姐做的针脚太大,棉花都跑出来了!”

    采霜一脸愠色:“滚一边去!”

    叶小溪笑着跑了,边跑边大声道:“采霜姐姐,你的针线活太差,针脚歪的像喝醉酒的大汉,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众人哄堂大笑,恼羞成怒的采霜跳起来就追着叶小溪打,叶小溪身法灵活,躲了几下就跑没影了。

    马婆子笑着摇摇头道:“幸好主子用的被褥是我自己单独做的,光是那绸锦被面也搁不住你们这些丫头粗手大脚的糟蹋,你们一个月的工钱还不够赔被面的!现在这些给下人们用的粗棉布被褥,就让你们几个丫头练练手吧。”

    “好咧!”已经回来重新坐下的采霜得意洋洋的地道:“我做的就给那叶小溪盖!故意把针丢到被子里,谁也不准告诉他!”

    此时,躲在树后偷听叶小溪哭着叫道:“采霜,往后俺再也不叫你姐了!”

    正当大家乐成一团的时候,就听到门口一阵喧闹声,马友道慌忙跑了进来道:“都起来!都起来!府里来贵客了!”

    马婆子一听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她飞快从地上起了身,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带领着一群丫头走到门口迎候。

    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带着一队人马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双手负后阔步走向前,一直走到院中停了脚步,潇洒的一挥手,对身后的人道:“将东西抬到老夫人的暖阁。”

    “是!”

    只见这个黑衣男子身形匀称,腰细腿长,头上戴一个黑纱小帽,脚穿黑面白底的皂靴,腰佩一把乌金镶七颗蓝宝石的长剑。一袭黑衣更趁得他面如冠玉,菱形翘起的唇角微微上挑,一双桃花眼不语也含三分笑意。虽然他模样清秀,但言谈举止却透着一股阳刚之气。

    叶小溪眼睛发亮,小声问叶剪秋:“哥,这是不是司徒大人?”

    “应该不是,大人若是来的话,马友道就该提前通知了。”

    只见马婆子低头行礼道:“老身见过杨捕头。”

    “嗯!”

    杨捕头淡淡的应了一声,轻轻一挥手,他身后的一帮手下往屋里抬了几株红珊瑚白玉树,几对掐金丝的大花瓶,一匹匹绸缎绫罗等物。

    叶小溪等人眼睛都直了,就连不知何时悄悄跟在这帮人身后的马友道也惊叹:“这可是大宝贝啊,就这么放屋里啦?怎么地也得收到库房吧?打碎了可怎么整?这可怎么整?”

    马友道担心的直搓手。

    等东西放完后,杨捕头对垂手低头的马婆子道:“马婆子,回头给你们主子回禀,就说杨捕头来过了。”

    “是。”

    马婆子恭送了杨捕头出门,回头又训马友道:“老马!若再不守着门房,就等着挨板子吧!”

    吓得马友道一溜烟又跑回了门房。

    杨捕头带人离去时,叶剪秋等人还在发愣,有些丫头好奇地想进屋去摸,马婆子上前板着脸大喝:“我看谁的手贱!碰一下用打二十棍!”

    这才吓得众人停住了脚步,这马婆子立刻指挥着叶剪秋等几个小厮将这些东西又小心翼翼的抬到了库房,并且牢牢将库房的门锁好。

    等一切做完后,马婆子才带着丫头们又继续回到院子里开始做针线活,看着一脸严肃的马婆子,有丫头忍不住想打听刚才那好看又威风的男子,却被马婆子狠狠瞪了一眼道:“做下人的,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主子的事,少知道为好!”

    吓的丫头们立刻闭了嘴,心里觉得委屈。怎么这马婆婆刚才还和风细雨,怎么一轮到主子的事,就换了脸?

    叶剪秋却暗暗点头,这做领导就得这样,恩威并施,有张有驰,才能服众,太和善的管家是镇不住下人的。而且主家的事,下人们的确不能太多嘴。

    到了晚上,晋伯和朝歌来府里,马友道立刻上前禀报了白天发生的事,听到杨捕头来过,并送了重礼后,晋伯和朝歌不禁相视一眼。

    朝歌挑起嘴角道:“杨小迷倒挺识趣儿,打个巴掌又给个甜枣。”

    “呵,关键他那巴掌拍到刺儿头上了!曹县令开始采用怀柔策略了,就看钧之吃不吃这一套。”

    巡检司刚到青阳镇的时候,杨小迷就上门求见司徒瑾,言语中透露的意思是想让他主动上门结交曹县令,方便日后一起共事。结果话不投机,司徒瑾冷着脸就送客了。此后,巡检司的军团和杨捕头的手下衙役捕快,曹县令的皂兵,私养的民团大大小小也交过几次手,结果被训练有素的巡检司的军队打的落花流水的才算老实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朝歌和晋伯也大呼过瘾,就连邻国的蛮族巡检司的人都不怕,还怕他们这帮地头蛇!

    “晋伯,你说大哥会不会将这些值钱的玩艺儿给扔了?”

    “不会!咱俩打赌如何?赌注就是你那头黑鹰怎么样?”

    朝歌不禁笑了:“还想打我猎犬的主意,劝你早早死了心!它可是认主的,你忘了它上次咬你了么?就算我答应,我那黑鹰也决不会跟随与你。”

    晋伯也笑,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普通人是驾驭不了黑鹰的。那朝歌的黑鹰并不是一般的猎犬,凡是朝歌出现的地方,那黑鹰就神出鬼没的在他周围活动,并不像其它的狗时刻跟在主人身边。黑鹰不仅通人性,而且非常有灵气。但凡朝歌想让它出现,只需长啸一声,那黑鹰就如闪电一般出现,能拥有这样的神犬,实在让晋伯羡慕不已。

    两个人抚掌而笑,他们都明白,这司徒瑾绝对是以属于驴脾气型的,但只有一样——他爱惜东西,绝不允许浪费!现在巡检司是最困难的时候,所以朝歌和晋伯都猜到司徒瑾不会扔东西,也不会退掉,肯定会坦然的收下,然后装糊涂。

    算算日子,这司徒瑾和老太太也快来了。现在府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老夫人驾临。

    晋伯和朝歌前后巡视了一遍,点点头表示满意。晋伯和朝歌巡视完,又照老规矩在府里蹭了叶剪秋准备的晚饭。

    叶剪秋这次呈上来的是一碟摞成小山状的大白馒头,一陶盆大锅烩菜加上咸疙瘩汤,虽然是粗茶淡饭,但仍挡不住晋伯和朝歌每人三碗烩菜,五个馒头如猛虎下山般的攻势。等晋伯和朝歌心满意足的用完晚饭走时,他们又交待马婆子一番,要她晚上小心火烛,小心偷盗才离开。

    叶小溪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失望地道:“这司徒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看着叶小溪望眼欲穿的模样,马友道好笑的摇摇头。

    ☆、十三

    这天早上,叶剪秋起了个大早,穿上厚皮袄,戴上皮帽子,将一个个大藤筐费力地装在一辆小独车上,蒙上厚厚的单子就准备出发了。

    这里的蔬菜并不便宜,他那菜园子出产的蔬菜只供府里人吃,想多卖些钱的话几乎没有剩余。

    而且他现在种地很浪费体力,这三百多平方的菜园,光是撒满种子和种上果树苗,他就累的躺在屋里歇了好几天,人也更瘦了。

    现在他的独轮车上装的几乎全是口蘑,要问他的口蘑从哪里来的,只有叶剪秋自己偷着乐了。

    他在府里发现了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地下室原来可能是个贮存酒的地方,不仅留有通风口,而且温度也适宜,他第一个念头不是往这里存放什么,而是想在这里种些什么。

    他想了半天,最后决定种蘑菇。

    他让马友道帮忙买来一些皮狙兽的粪,然后打碎一些草料掺上石灰等,经过晾晒消毒后就放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搭好的棚架上铺满晒好的底肥,浇透水后他就撒下了许多菌类孢子,等这些白花花的蘑菇长出来后,叶剪秋发现长势最好的就是内蒙口蘑,圆圆白白的,就像一个个小精灵。其它的鸡腿菇,双孢菇,杏孢菇等也长得不错,但是都没有口蘑产量大。经过一次次淘汰,叶剪秋最后只单一种了口蘑,这些东西可是他来钱的路子!

    马友道对这些粪便上长出来的蘑菇叹为观止,搓着手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但是马友道打死也不吃这粪便上长出的蘑菇,他摇头道:“还是卖给别人吧……”看来他还是没有过自己心理的那道关。

    姑姑说过,在饥荒的年代,人们都饿的抱着肚子都站不起来,连树皮观音土都吃,哪会挑三捡四的!所以叶剪秋只能说,这马友道还是饿的轻!怪不得他哪怕将自己卖掉,也不愿去受苦。

    叶剪秋装备完毕,就推着车子来到门房吆喝马友道:“马友道,起床开门!”

    马友道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终于停了下来,他起床披了件大袄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揉着眼睛给他开门,嘴里还没忘了他最关心的事:“小秋,卖了钱回来给我打二两酒。”

    “好的。”

    马友道打着呵欠又回去睡了,叶剪秋趁着天没亮就推着小车晃晃悠悠的往市场上走。

    此时,一轮圆月亮高挂天空,为数不多的几颗星子看起来也有些寒意。路面上,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推着吱吱扭扭的独轮车前行,这车把上叶剪秋也学着当地的百姓挂了一个气死风灯,不仅点亮了夜路,还给他壮了胆儿。

    他边走边抬头看天气,月朗星稀,冷风阵阵,暗自庆幸今天没有浓雾。在这个地方,并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浓雾,一个月也有那么三四天,是月明云淡的好天气,但是这也预示着,没有雾气的一整天更加干燥炎热。

    路面沙土很多,小独轮车不时地歪陷在沙土里,叶剪秋现在已经习惯这样的路面,不时的晃动着车把,左摇右晃的将小车从沙土里挪出来,很快他就出了一脑门的汗。

    府里离市场并不太远,走路大概四十多分钟就到了,很快,他就来到那个熙熙攘攘熟悉的集市。

    在青阳镇所有的人正在酣睡的时候,这个市场却是青阳镇最热闹的地方,勤劳的人们早早赶着板车来做买卖。他身边不时的经过像他这样推着独轮车的生意人,有人和他打招呼:“小秋,来卖菜呀,又是蘑菇吗?”

    “是啊,还是蘑菇。”

    “你这手艺好哇,独一份儿,早早卖完就能收摊!我这天天卖兔子肉也比不上你赚钱,小秋,你收徒弟不?白打五年工,换你种蘑菇的手艺咋样?”

    “呵呵,大哥,不行啊,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啊……”叶剪秋很为难,这市场上的人都很眼馋他种蘑菇的手艺,甚至有人直接出钱想买他的技术。

    “和你开玩笑的,别当真啊!俺知道这是秘方,轻易不传外人,等小秋有了娃儿,咱们做个亲家咋样?”

    “大哥,你真会开玩笑,我还小……”

    叶剪秋脸红了,那大哥看他不自在,只好自打哈哈道:“不说不笑不热闹嘛,那大哥先走啦!”

    卖兔子的大哥是个庄稼汉子,推着满满一车子剥好皮赤红色的兔子,笑呵呵的很快就越过他去集市摆摊了。

    这里卖兔子肉和皮狙肉的商贩很多,兔子皮和皮狙皮也是市场最常见的货物,新鲜便宜而且量足,叶剪秋初来府里,天天吃肉,一开始还稀罕,后来就吃的犯恶心。

    连马婆子也不满意了,交待他十日内最少得吃一次蔬菜改善一下伙食,知道他为主子省钱,但也不是这个省法!

    叶剪秋暗笑,他终于明白叶小溪为什么一看到皮狙肉就眼泪汪汪的样子了,在这个地方,吃一次蔬菜才是改善生活,尤其是瓜果,更为珍贵。

    就连朝歌,也郑重的下令,整个菜园子里的瓜果都是他的,谁也不能偷摘!惹得一帮年纪不大的下人们,眼巴巴的看着满园果实累累的菜园子,却不敢伸手。

    叶剪秋也没有办法,这朝歌脑子灵着呢,每棵树上结了多少果,哪颗水果已经成熟了,他心里一本清帐!

    就连马婆子也苦笑着摇头,真是典型的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所以,现在全府的人都眼巴巴的等着正主司徒瑾回来告状,为她们做主呢!

    叶剪秋这具身体的原主和朝歌同岁,都是十五岁,但是由于他严重的营养不良,体型瘦弱,怎么看来都像十一、二岁,可怜的像根小绿豆芽!

    而朝歌整天舞枪弄棒的,而且营养又好,早早就长成了大人了,身高腿长,体健貌端。但是他的脸有些稚嫩,说话还处在变声期,嘴巴上还有嫩嫩的胡须。上辈子像朝歌这样的年纪的孩子,估计能在迎接紧张的中考,而朝歌已经开始骑着马抓贼惩奸了,光是看他那把锋利的长马刀,估计也不少沾血!

    看着意气风发,身体健硕的朝歌,害得叶剪秋自卑了好久,看着自己伸出来的那两只黑瘦的小手,他就知道,一叶知秋啊!估计这全身包括这张脸也好看不到哪去!!尤其是……尤其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长什么样子,更不敢看他在水里的倒影!

    叶剪秋心情非常郁闷的推着车来到市场卖瓜菜的地方,扭头看了一眼人牙子的市场。杨树下那个熟悉的女人系着绿色的大方头巾热情的招呼买主,她身后又站了一群战战兢兢的孩子,果然这红嫂子的生意还是最好的!

    叶剪秋不禁暗叹,这穷人家孩子可真不少!

    听叶小溪说,他家兄妹六个,他是家里的老四,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而叶大山家牛氏原本也生了四个孩子,但是夭折了一个最小的儿子。

    叶剪秋心事重重,这些穷苦人家没有钱去买避子汤,也不懂什么避孕知识,孩子生的多,夭折的也不少。百姓们饭都吃不饱,哪有钱瞧病看大夫?基本上都是听天由命,听叶小溪说,他们兄妹几个生了病后,就去喝坑水!村头有一个土坑,里面渗出的浅浅一层黄水,说是救命的神水,村里哪个人生了病,家人都去打那种坑水让病人喝,不仅混浊,而且有股怪味儿。即使如此,还真有人喝了水就康复了。

    叶剪秋心里想,也许那坑水里含有某些矿物质,对身体有那么一点点的作用,身体恢复的病人只是碰巧了,也许有人也喝了坑水后会更糟糕……如果不是叶剪秋魂穿的话,这原主估计也要夭折了吧?

    此时,迎面走过来一个老太太,挎着一个蓝子,见到叶剪秋上前打招呼:“小秋,来卖菜呀?”

    叶剪秋将车停下,对李氏行了礼:“婶子,早上好。”

    李氏笑着提起篮子晃了晃道:“婶子就知道你今天还会来,早早就等着了。婶子做好了你要的东西,看看怎么样。”

    说完,李氏菜篮子里掏出一个大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套衣服和两双鞋子。

    自从静石先生去外县教书后,家里就剩下李氏一个人,老年人晚年寂寞,连陪她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李氏不喜欢呆在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人来人往热闹的集市上了。她每天早早起床来集市上逛悠,买个菜都能和摊主聊上半天……总是逛到又累又饿,才会回家休息。

    李氏和叶剪秋常常在集市上相遇,一老一小相处并没有隔阂,一见面就相聊甚欢,但是谁也没有再提起当初收养一事。

    那天在集市上,叶剪秋买了几张皮子,扯了一些布料,一直跟随在他身旁的李氏心里好奇,就开口询问。叶剪秋想做一套宽松的运动服,几件t恤衫,皮面钻小洞的皮靴子。他连说带比划,说出自己想要做的衣服和皮凉鞋的款式。

    这些新奇的样式李氏非常感兴趣,主动揽下了针线活。叶剪秋当时就和她商量好,做完后付五十个铜板的加工费。李氏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接受了。

    “小秋,婶子照你画的样子做的,不知道是不是走了样……”

    叶剪秋拿起那双皮靴子,满意地点点头。李氏的针线活不比马婆子差,但是马婆子的活太多,而且马婆子毕竟是他的直接“上司”,叶剪秋不好意思开口。而李氏做的这双鞋,不仅鞋底纳的厚实,而且底面还纳成菱形的图案,棉线均匀的缠成线纽,这些线纽就像有鞋钉的跑鞋,非常防滑。长靴子的表皮被均匀的钻了小洞,这样既透气,又不捂脚,防脚臭。

    “婶子,你做的真好!”

    叶剪秋由衷夸奖,李氏笑道:“你说要在鞋面上打眼,婶子就找根铁钉子,没事就坐在那里敲,好好的皮子都被婶子敲成了筛子……看看是不是你说的那种皮凉鞋?”

    “没错,就是这样子的。”

    劳动人民真有智慧,这种鞋子和衣服都是李氏第一次做,做工不仅好,而且样式也几乎没有偏差。叶剪秋感激地将东西收下,付给李氏五十个铜板:“婶子,这是加工费。”

    李氏坦然的收下钱,她知道自己越是推辞,叶剪秋内心会越不安,下次这种活就不会轻易再交给她。而李氏,也并不仅仅因为钱,她只是想和这个孩子多些相处的机会而已。

    她又开口道:“小秋,若是没有衣服穿,再来找婶子,婶子在家无事,做些针线好打发时间。”

    “行!回头有麻烦婶子的时候。”

    集市里那卖皮子的地方,还有堆成小山的动物的毛卖。有光滑的兔子毛,也有粗糙的皮狙兽毛,扎手的牛毛和羊毛,尖硬的猪鬃……这些动物毛当地百姓习惯做成毡子,但是叶剪秋暗自打算让李氏将它们纺成线,织成毛衣穿,肯定比皮袄子穿上舒服!

    李氏笑道:“小秋啊,这双皮凉鞋不是你穿的吧,这鞋底子可不小,和你静石伯伯差不多!“

    叶剪秋笑了笑,这双鞋是给朝歌做的,他的脚估计有四十二码左右。每天吃饭的时候他就将脚蹬在叶剪秋的椅子上,丝毫不介意自己那双破损的快要露出脚趾的皮靴子!

    叶剪秋往李氏的菜篮子里倒了一些蘑菇,李氏笑道:“婶子总是沾小秋的光,不仅有钱赚,还有菜吃。”

    “婶子不用客气,自己种的,回去尝个鲜。”

    “那婶子就收下了,我得赶快去买些碎布头抿鞋底子,晚了怕买不着了。”

    叶剪秋和李氏告别后,就推着车子来到市场。

    他只身来到杨树林深处,一个汉子见到叶剪秋就将旱烟锅子放在鞋底敲了敲,皱着眉头迎上来:“叶老弟,大哥等你半天了,你再晚来会儿,就耽搁俺去县城送货了!”

    “顾大哥,对不住啊,我走路来的,脚程慢。”

    “叶兄弟,赚了钱买匹马吧,比你走路快上许多。”

    “是啊,我正有这个打算呢!可是现在银子不够。”

    “那就买头皮狙,哥知道哪里有卖的,便宜!或者买匹军团退下来的老马,一匹最多二两银子!”

    叶剪秋想了想,无奈道:“买马也得有板车拉,可是这板车也贵,不比老马差钱,回头再说吧!”

    顾树林点点头:“也是,一辆新板车要费不少木料……回头遇到机会,哥给你找个旧板车!”

    拥有一辆马车的人家,就好比现世那些拥有私家车的人,他新车买不起,只好想办法买辆二手车。

    两个人将一筐筐的蘑菇搬到顾树林的大板车上后,顾树林给他一个大钱袋子:“老规矩,一筐二百个钱,你数数,这一共是六筐,一两银子,二百个铜板。”

    叶剪秋数了数,高兴的合不拢嘴:“都对着呢!”

    顾树林刚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就回过头来道:“叶兄弟,你还卖花儿不?县里几个酒楼可相中我上次捎卖的花草了,那盆凤尾竹和龟背竹可卖了好价钱!人家说了,有好的只管让我拉过去呢!”

    叶剪秋虽然不擅长种花,但是他也试着种了几盆,看起来长势不错。他托顾树林去县城里卖,没想到很快就出手了。于是他又种了几盆观赏的绿植,这些盆栽他只养在自己住的小屋里,连朝歌也不知道。

    “当然卖花,只是还没长成呢,长成了再说吧!”

    “成!花草长好了可别卖给外人,咱兄弟俩合作不是一两天了,顾大哥我为人咋样你心里有数对不?”

    “对,顾大哥很实在。”

    他和顾树林合作过几次,每次合作均是货银两讫,从不拖欠,而且他性子直爽,没有其它生意人那样油头滑脑,善于算计,是个坦荡荡的爷们儿。

    叶剪秋觉得顾树林非常靠谱,所以他“叶氏公司”产出的货物,都让顾树林包销了。

    听到叶剪秋夸奖,顾树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的笑着道:“这夸的自个儿都不好意思了,得了,我得快点走了,一会儿曹五来了,我还得少赚二十个铜板,一只大肥兔子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喝坑水的事儿是真的,听我婆婆说的,她小时候喝过……

    ☆、十四

    顾树林说完就赶着马车匆匆离开了,果然没一会儿,曹五一伙人又大摇大摆的过来,市场里又一阵鸡飞狗跳。

    叶剪秋迅速拉着独轮车躲在杨树林里最深处,树林里已经躲了几个贩子,也和叶剪秋挤在一起,踮着脚远远的张望,一直看着那曹五一伙人离开后,他们才从树林左看右看,非常警惕着慢慢走了出来。

    叶剪秋对几个贩子开口问道:“大哥,还有盐么?”

    “你哪家的?”贩子们很警惕。

    “静石先生家的,我买过一次盐了。”

    因为司徒瑾是查走私的,他不敢报司徒瑾的名号,若是让盐贩子知道了他是司徒府的人,不一起围殴他才怪!

    贩子们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子果然他还有些印象,这才算放了心。

    盐贩子从身后的草堆里扒出一包盐并提拎出一杆小秤:“老规矩,三个铜板一两。”

    “我要五十个铜板的,要的多算便宜点,十八两怎么样?”

    那些贩子犯了傻:“别人都是几个铜板的买,你为啥要买五十个铜板的,这是多少来着?”

    贩子问旁边的同伙:“这怎么算?”

    “你自个儿算呗!静石先生家的人,还会坑你不成?”那贩子也犯傻。

    盐贩子挠头,他们接货的私盐,每次只进半石的货,然后来这个市场里零打细碎的卖,很少有客人一次买几十个铜板的。而大宗要盐的大户和商家,都有自己进盐的门路,会有人主动上门送盐,并不需要来市场买盐。所以,这两个做小本生意的盐贩子一时蒙圈了。

    一个小贩扳着手指算了起来,算了半天最后他脸红道:“小兄弟,人家最多买九个铜板的,这五十个俺不会算!俺不卖了!”

    “唉呀老板,怎么买的越多越不卖了?”

    古代的秤是一斤十六两,所以叶剪秋并没有杀狠价。

    “咋不卖!九个铜板三两,你不会多称几次?”

    卖盐的小贩理直气壮。

    “大哥,如果有人要买一斤你怎么算?”

    “一斤是十六两,一斤四十八个钱。”看来,这贩子算数也不错。

    “那我五十个钱是多少?”

    “不就多了两个钱嘛,还不到一两盐。”

    盐贩子终于迷回来了,心里松了口气。

    叶剪秋道:“按你平时的算法,我五十个钱买你十六两七钱的盐,四舍五入算我十七两,而且我要的多,最后只搭给我一两盐,五十个钱十八两盐,你也不亏啊。”

    商贩挠头道:“啥是四舍五入……算了算了,看在静石先生面子,仅此一次,下次按我们的规矩来。”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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