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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第24节

    略沉吟了片刻,付东楼蹙眉道:“汉中大败之后令狐纯下落不明,他现在即便是还好好活着也如丧家之犬一般,史朝义定是想方设法想找到令狐纯和他算账。眼下令狐纯逃命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收购物资,他又是给谁收购?难道他是养着军队想造史朝义的反?”

    令狐纯败退的时候毕竟是带了不少亲兵走的,付东楼思来想去便推断出了这个可能。

    “如果说收购物资的真是令狐纯,这事确实透着蹊跷。可江南传来的消息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令狐纯做的手脚。”柏钧和走回到桌案后面坐了,亦是凝神细思。

    “那些收购物资的商人大多是汉人,在我大楚与北燕两地做买卖的商人里有不少是汉人,别的不说,舅舅家中就有些生意是做到北边去了的,是以起初之时地方上并没有起疑心。”

    “可后来巡官码头的官吏发现这些骤增的商队里有不少是有胡人组成的,且不少商队行事雷厉风行,对商队成员的管制也极是严格,全然不似其他唯利是图管束松散的商人,颇有些军队的作风。”

    “你想,令狐纯这个狼王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化装成商人南来北往,看到江南那边提供的线索,我怎能不联想到令狐纯。”柏钧和停顿了一下,忖度着说道,“许是因为这次机会难得时间又紧迫,令狐纯的商队加紧作业,这才露了马脚惹人怀疑。至于他到底是替谁干活,这可就说不好了。”

    “难道他还能替史朝义卖命?”付东楼不信。

    柏钧和淡淡一笑:“世人皆以为我父王不在人世了,可他老人家不是活得好好的。有时候人们看到的只是表象,是那些幕后操纵者想让人们看到的那一面。令狐纯是北燕大将又是史朝义的女婿,史朝义也许并不是真心怀疑令狐纯且非要他死不可,不排除是他们君臣演戏想迷惑我们这个可能。”

    “如果北燕没有了令狐纯,我们对北燕的警惕就会放松许多。如果北燕内乱,我就有可能趁北边无险情的时候谋求皇位。这样一来,史朝义便可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长出一口气,柏钧和的表情骤然严肃,“说到这里,我最近还真是疏忽北线的防务了。”

    付东楼揉揉太阳穴,摆摆手道:“罢了,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我听着头疼,一时半会也理不顺,就不给你乱出主意了。近日我在汉中找了些绣娘和染布师傅正琢磨迷彩服的事呢,我去作坊看看,你忙你的,晚点我回来咱们一起吃饭。”

    拉过付东楼的手握了一下,柏钧和点了点头:“你去忙吧,我也有公文要批复。”

    出了营帐,一直守在帐外的霜衣便跟上来服侍付东楼。

    “霜衣,你说卓成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被付东楼冷不丁一问,霜衣有些发懵:“主子,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王爷身边有别人了?”

    在霜衣脑门上弹了一下,付东楼有些羞恼:“胡说什么呢,卓成的为人我能信不过吗?再说了,我们俩朝夕相处,他身边有人我能不知道?”

    “那您指的是……?”霜衣揉揉脑门,委屈地小声嘀咕,“您不是又把王爷气着了吧?”

    “啧,你到底是谁的小厮啊,怎么就不向着你主子我说话呢,就不能是王爷气我……呸!”付东楼甩甩头,“让你带跑了,这都哪跟哪啊,我是觉得……”

    看看左右近身无人,付东楼俯身在霜衣耳边小声道:“刚才卓成和我说起江南世家低价倾销的事,我总觉得他有话没说,可又想不到他瞒了我什么。我知道他就算瞒着我也是为我好,八成是不想我担心,我就是好奇……”

    “主子是想小的去打探打探?”霜衣也压低了声音,不知情的人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会以为这主仆俩鬼鬼祟祟地在憋坏水。

    犹豫片刻,付东楼挥挥袖子:“算了,如果该是我知道卓成一定跟我说了。你去打探让他知道了反而不好,算了算了。”

    言罢付东楼大步流星扬长而去,霜衣又是愣了片刻,撇了撇嘴小跑跟了上去。

    营帐里,柏钧和靠在凭几上,眉眼之间平白染上了一丝厉色。

    “木炎……神算鬼谋,果然厉害!”

    同样是得到了江南的消息,顾贤心中的担忧远过柏钧和,其表现就是顾贤早朝都没上径直去后宫找太后去了。

    “贤哥的意思是,那些世家大族低价出手棉花薪炭,很可能并不是为了和朝廷怄气示威,而是用这种方法将大批物资明目张胆地送给了李家!”饶是久经历练的萧彤锦此刻也不禁心中一凉,常年保持微笑的面容上出现了可以用“夸张”二字形容的惊愕。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世族囤居积奇牟取暴利很可能只是吸引我们视线的靶子,用以掩盖木炎真实的企图。可以说从一开始,我们就是木炎手中的傀儡,一步一步走到了他安置好的陷阱中。”顾贤冷冷一笑,“久疏战阵,我真是都快忘了,木炎可是鬼谋啊!他此计若是得逞,得了世家大族的鼎力相助,大楚亡国之灾就在眼前。”

    定了定神,萧彤锦略一思忖道:“令狐纯有如今的下场其中少不了风易的‘功劳’,按理说令狐纯应是与木炎有仇才对,即便他现在落魄了四处逃命,也未见得会与仇家合作。”

    “再者风易之死虽然透着蹊跷,但终究与令狐纯有牵连,木炎怎么肯与害死他大弟子的人合作,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这确实只是我的推断。但你想,史朝义与各大世家有毁盗祖坟之仇,太上不辱先,若真是史朝义捡便宜买走了那些物资,那些门阀大佬现在哪还有功夫和朝廷较劲,非急吼吼地请战北燕找回颜面不可。”

    顾贤说着话中带了几分自嘲:“你我都是世族出身,自家人什么脾性岂能不清楚。纵然家大业大总有一二不知柴米油盐的纨绔,可当家之人一个个心中明镜一般,哪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人做生意。怕就怕木炎对各大世家的掌控远超我们的估计,这些年,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昊儿身上,当真是对木炎大意了。”

    “还有,风易之死疑点颇多,我到现在都不认为风易真的死了。”

    慈颐宫正殿中只有顾贤萧彤锦以及太后的心腹女官莲华三人,其余侍从奴婢早早就被打发了出去,顾贤一番话毕,整个大殿顿时陷入沉默之中,炭火燃烧的“哔啵”之声格外刺耳。

    “是啊……真是鬼谋……这些年来他处处示弱,我们都要忘记他当年的风姿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这一招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我们却都瞧不破,都被他设计其中,便可知他的本事怕是尤胜当年开国之时。”萧彤锦长叹一声,“那时他助先帝开国又是存了什么心思有几分真意呢……”

    “贤哥,如今江南那边你打算怎么办?你的猜测总要找人去查证,那些已经到了北燕的物资定是要不回来了,其余的还要劫下才是,你可还能调拨出得力的人手去办?”

    “彤锦……”破天荒的,顾贤在萧彤锦白嫩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熠哥他还活着,他当年是诈死。”

    看不出岁月痕迹的美艳面庞上,表情瞬间凝滞了。萧彤锦瞪大了眼睛,这个一向坚毅的女人眼中忽然间多了一分柔软的湿润。

    良久,萧彤锦低下头,连连赞叹:“好啊,真是好。我们订婚合八字的时候算命先生就说过你命里福厚,如今看来此言果然不需。”

    “我原以为德敏去了,德敬也不在了,我们虽不能相守却也是彼此的依靠……不过我真是替你高兴,德敬还活着,你便不用那么累了。你真的是……有福气……”

    德敏是先帝柏焱的字,德敬则是柏熠的字,天下间能知道大楚太祖与先瑞王的字的人本就不多,敢直接叫的怕也只有顾贤与萧彤锦了。顾贤从不称柏熠的字是觉得不亲厚,而萧彤锦则正相反,她是觉得这样太过亲厚。柏焱活着的时候很希望萧彤锦能称呼他的字,可终他一生也没等到这样的呼唤。

    此时听到萧彤锦如此称呼柏焱,顾贤只觉得悲凉。一国太后,一个被奉在神坛上的高贵女人,终究也只是个渴求温暖的小女人而已。她的美或许永远不会凋零,可心却在慢慢枯萎……

    “我们是彼此的依靠,这与熠哥和皇兄无关。”瞟了一眼一直跪在萧彤锦身边低头不语的莲华,顾贤道,“你是吾儿之母,这一点谁都无法改变。我顾贤从不认为自己有负于你,你的情意我无法回应,却不会丢下男人该有的担当。”

    微微扬起颈子,萧彤锦优雅一笑,宫廷女子的从容高贵自然流出:“瞧我,一把岁数了还和小女孩似的,只顾着这些春花秋月的都忘了正事了。贤哥的意思是,江南之事便由太上王去办了吧?”

    “正是。”见萧彤锦这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顾贤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熠哥诈死便是当年皇兄留下牵制木炎的一招棋。”

    “皇兄高瞻远瞩,早就察觉木炎有异心却抓不到任何把柄,为了大楚长治久安,这才叫熠哥诈死在暗中监视木炎。若木炎没有异动,熠哥便会协助新帝取北燕。总而言之,熠哥是先帝留下的大楚屏障。”

    “真是难为太上王了。”萧彤锦垂眸,“对于这些世族,贤哥可有打算?”

    “诛心为上,诛人为下,不求收为己用但求袖手旁观,若是能进一步让他们忌惮李家,那就更好了。”顾贤眉梢微挑,“我来找你,正为此事。”

    “你想用萧家?”萧彤锦虽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顾家如今能与王谢齐名是因了我的缘故,而萧家即便没有你这个太后亦可与王谢比肩。萧家出手自然再好不过。”

    “朝臣皆以为我与萧家不睦,呵呵,到底还是眼皮子浅的人多啊。”萧彤锦倚在凭几上一手托腮,明丽的笑容中带着玩味,“萧家,定不负所托。”

    ☆、第一百零六章

    究竟怎么用萧家粉碎木炎的阴谋还需从长计议。顾贤虽是有主意,但具体实施起来颇有难度。木炎是极聪明的人,对付他必须一击中的,否则就再难找机会了。是以哪怕情势危急,顾贤也没立刻动手。可就在瑞王府出招之前,大楚朝廷便出了一件大事——付泽凯遇刺了,虽是没死可也丢了半条命。

    自从柏钧昊夺了付泽凯的实权让付泽凯做了大司徒付泽凯就托病在家不去上朝了。有些人说付泽凯是怨怼君上和皇上置气,有些人则说付泽凯是急流勇退谓之知机。外人的说法付泽凯没放在心上,他的眼睛从未有一刻真正从大楚朝堂上移开过,世族在江南的动作自然也没逃开他的眼睛。

    历经唐末大乱再到建立大楚,付泽凯的政治敏感远超常人。再加上与木炎共事多年如今又从柏熠那里知道了木炎的真实身份,付泽凯立时判定江南之事与李家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其中还可能有令狐纯参与罢了。

    若是没有李家牵涉其中,付泽凯还是很愿意看世家大族倒霉的,谁让他出身寒门天生和门阀不对付呢。可一想到世族们也许已经与李家有了密约,付泽凯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整日里沉着脸,连新纳的小妾都不能逗他一笑。

    这日,烦闷了几天的定国公只带了一个长随上街散心,走出相府没多远就被一个持剑而来的蒙面人在胸口上开了个洞。当时那场面,周围路过的百姓都吓傻了,要不是付泽凯那个长随是个有功夫的、闹市之地又不利于刺客缠斗,付泽凯的脑袋怕是都要被削了。

    等到承天府的人赶到的时候,付泽凯已经被抬回相府医治,刺客也已逃之夭夭没了踪影,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大楚朝廷震惊了,锦官城里更是人心惶惶。柏钧昊派了御医去给付泽凯看病,自己亦是惊魂不定。

    付泽凯遇刺是个无头案,完全想不到凶手会是谁。首先,付泽凯是开国元勋,位高权重不说更是门生故旧遍天下。虽有一二政敌,可付泽凯极会做人,政敌虽然与他不和但也没恨他到非要杀他不可的地步。哪怕是瑞王府与相府最不对付的时候,顾贤和柏钧和都没动过干掉付泽凯的念头,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再者,付泽凯出身低微却位极人臣,虽是碍了世家大族的眼,可世族也不会干出青天白日当街杀人的事来。如果付泽凯是在家里被人下毒了,柏钧昊可能还会疑心世族,如此一来世族门阀便也被排除了。

    三者,付泽凯现在已经不是中书令了,一个挂着大司徒的虚职和定国公的爵位在家吃皇粮的半老头而已。即便他儿子付东楼做了瑞襄王卿,瑞王府的权势与他也无甚干系,谁都知道付东楼和付泽凯不亲。

    可以说,现在的付泽凯没可能会碍了谁的路,为什么有人想要他的命呢?

    柏钧昊与锦官城里的权贵一样,思来想去越想越糊涂也越想越害怕。成都城里大白天刺杀国公的事都能有,会不会再出事可不一定,保不齐哪天就杀到他的皇宫里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整个大楚的朝局变得面目全非。柏钧和出征付泽凯退隐之后,柏钧昊如今看上去是将朝政大权握在了自己手里,可发生的事情没一件是他能掌控的。一时间柏钧昊觉得自己就像后宫妃子养的猫狗,看似过着衣食无忧众星捧月的日子,但不知哪天碰坏了主人的衣裳就会被打死,只是不知这个豢养他的人到底是谁罢了。

    当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可悲”二字都不足以来形容自己了……柏钧昊惨然一笑,突然想弟弟柏钧和了……

    顾贤一听到付泽凯遇刺的事就觉得假。

    就因为付泽凯出身寒门总被高门大户的看不起,所以在付泽凯有了爵位当了高官之后特别讲排场,走到哪都是摆足了国公相爷的谱,一个人微服出门的时候实在是少之又少,怎的突然就想起一人儿出门溜达了呢?

    还有那个长随。那个长随是常年跟在付泽凯身边的没错,会点功夫也没错,可那人的功夫并没多好,也就是一般人家护院大汉的水平,全仗着身子魁梧有力气罢了。刺客能当街行凶又逃得无影无踪,可见功夫还是不错的,至少解决那个长随不是问题。如果刺客真心想要付泽凯的命,那个长随敢出来碍事肯定会被一起杀掉,怎么会被长随一挡就跑了呢?

    出事地点也耐人寻味。顾贤不是常年在王府里待着不出门的人,相府所在的地段又是锦官城里的繁华地段,相府周围的街市顾贤是逛过的,还挺熟。据他所知,付泽凯出事的地方据相府的戍卫范围走路不过是半刻钟。若是刺客想杀了付泽凯,大可选个远离相府的地方,那样的话付泽凯可是被送回府抢救的机会都没有,死定了。

    因着以上种种,顾贤认为付泽凯遇刺是一出戏,就是不知道这出戏到底是想给谁看。

    “本来孤不信你是真的遇刺了,但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却是不得不信了。”

    相府下人搬来一把紫檀木椅子在付泽凯床榻前,顾贤坐了,待下人们都退出去顾贤才缓缓开口。

    付泽凯靠在迎枕上面色惨白,眼神虽然清亮可气力衰弱,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真的受了重伤。缓了一阵子,付泽凯才开口道:“能让殿下信以为真,我这一剑也就没白挨。”

    “当胸一剑,虽没对穿,可换了旁人也是要没命的。定国公现下还能与孤交谈实在是侥天之幸,为何不好好将养,非要见孤不可呢?”顾贤伸手探了下付泽凯的脉象,眉梢一挑,嘴上却说着不相干的事,“孤可不觉得你是想嘱咐孤好好替你照顾楼儿。”

    不意顾贤会提付东楼,付泽凯有些尴尬:“东楼这孩子,我看不透他。但即便是我现在真的要活不成了,也不会为他向殿下开口,因为殿下比我更像是他的生父。”

    “你若是都不亏心,孤多说也无益。”顾贤哂笑,“还是说正经的吧,到底是谁想杀你?”

    “没人想杀我,是我自己杀自己。”付泽凯面露笑意,“当初大楚将立之时,对于怎么处理李唐皇族,我曾给先皇提过两条建议——要么将李唐皇族赶尽杀绝不留后患,要么优待他们显示我大楚的博大胸襟。先皇最后是将这两条意见取中,既没有封李唐皇族一个闲散爵位将他们看管起来,也没大行杀戮,而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只是暗中不给他们入仕的机会。”

    “先皇的做法无可厚非,但我杀光李家人的提议却天下皆知被人诟病了很长一段时间。李唐皇族自唐朝灭亡便销声匿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与先帝的谋划都未用上。可试想他们若是还在,对我这‘仇人’岂能不恨之入骨?”

    “这么说来,你遇刺,是想影射蛰伏已久的李家人想借着大楚和北燕两处生乱的时机复国,所有与李家有过节的人都要被报复?”顾贤垂眸思忖,而后感叹,“你真是舍得出去。”

    “那个刺客是我找来的,我告诉他我是左心之人,常人在这位置挨上一剑会要命,而我不过重伤……”付泽凯说着停顿了下,歇了一会才喃喃道,“我也是惜命的人……”

    顾贤肃然。他虽与付泽凯不对付,但此情此景他也不得不赞付泽凯一句“国士无双”。能为大楚尽心至此,当真是对得起先帝的知遇之恩了。

    “你这么做是为了江南的事?那也不必如此假戏真做。孤是习武之人,知晓刀剑无眼,你觉着你这一剑是提前嘱咐好的,殊不知刀剑无眼,出手之时毫厘偏差你就完了。你不惜以命相搏,可是为了骗过木炎?”

    “我不信殿下不知江南之事的轻重。”付泽凯的手突然抓紧了身下的被褥,“殿下……咳咳……世族低价抛售棉碳,背后之人一定是木炎。建宁王李倓‘活着’的时候就有聪慧之名,木炎更是‘神算鬼谋’,说不得世家大族已然……咳咳……”

    从袖口里掏出帕子递给付泽凯,顾贤接了他的话道:“你不必激动,震裂了伤口于你极为不利,孤知道你想说什么。”

    “有唐一世,唐皇虽然用着世族却也在打压世族,是以唐末之时天下大乱,世族不思救国反而处处挖唐朝的墙角。开元盛世余韵犹存李唐却轰然崩塌,这与世家大族在乱世时推波助澜有很大关系,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一半江山便宜了胡人,更没想到隋朝皇裔突然崛起,否则这天下姓王姓谢还是姓萧姓袁,犹未可知。”

    顾贤说着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你不过是说了一句斩草除根便让李家人记恨多年等着杀你,那世族们趁乱打劫亡李唐江山更会被李家人报复。你是想让世族们兔死狐悲是不是?”

    “正是……”付泽凯靠着迎枕长出一口气,说了这么久他已经感觉到累了。

    “那个刺客是真正的李家人?”

    “他是……唐玄宗的废太子李瑛的孙子……是我昔年遇到的流民……”

    付泽凯脸色很是难看,却还是一笑,嘲讽道:“他们这一支李家人恨透了李唐皇族……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李隆基听信武惠妃谗言杀了李瑛,李唐又没亡国,你捡到的这个皇孙没准现在会是李唐的皇储甚至皇帝,是不是?”顾贤也笑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当初你没遇到这位皇孙,今日这戏还不知如何唱呢。他如今逍遥法外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与殿下说话真是痛快……不用多费唇舌……”

    “似乎孤与国公以往的交谈并不痛快啊。”

    “殿下说笑……”付泽凯沉了沉,道,“殿下,现在凶手的身份未曝光,世族之人虽担心成都不安全却也不会想到李家人身上……木炎见我真的伤重定是摸不着头脑,更无法防备,只销那个凶手再对世族的人动一次手,流言蜚语略点拨两句,他们可能存在的联盟就会……荡然无存……”

    “哪怕世族与李唐眼下真没什么联系,经此一事日后断不会生出与李家勾结的心思。北燕与世族有刻骨之仇,李家若是也不能扶持,那世族只能被迫跟大楚一路。毕竟他们现在没有自立的能力。”

    顾贤话音方落,忽而对付泽凯作揖一礼:“这次孤必须谢定国公。对付李家之事孤与太后有商议在先,万事俱备只欠这行凶之人非是李家亲眷不可。真正的李唐皇族何其难寻,如今又有定国公打下铺垫,日后行事定是事半功倍。”

    付泽凯被顾贤惊到,几乎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半晌才道:“殿下……其实我想要的,也不过是过得安稳罢了……经历过乱世的人,怕了那种……惶恐不安的日子……我不想再回去了……”

    房内一阵沉默,良久,顾贤说了句看似完全没关联的话:“比起昊儿,和儿才更合适,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你只是怕了更替动荡,明知是错却处处逃避……

    付泽凯一怔:“殿下眼光毒辣……”

    “你好好养着吧,剩下的就交给孤了。”

    “愿殿下一切顺利,我大楚国运昌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付泽凯是个很复杂的人,他很难让人喜欢起来,但也没那么讨厌╮(╯▽╰)╭

    ☆、第一百零七章

    萧家现任家主,太后萧彤锦的嫡亲兄长萧彤炜,遇刺的消息传到汉中大营的时候,付东楼正靠在柏钧和身上懒床呢。

    “你再往这边来点,对对,就这边……”

    付东楼指使着柏钧和将他健硕的胸肌垫到自己颈子下面,自己的头刚好枕在柏钧和的肩膀上,背后暖烘烘的,付东楼蹭了蹭:“嗯……舒服……”

    “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本王当垫子使。”柏钧和笑骂一句,在付东楼挺翘的臀侧轻拍一记,“该打。”

    “为了迷彩服,我都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难得今日略清闲些懒一次床,你还这么不情愿的。”勾着眼梢向上瞟了柏钧和一眼,付东楼很是拿乔,“用得着我的时候甜言蜜语说个没完,用不着我的时候给枕一下都摆王爷谱,你要是不愿意伺候就换个人来。我看军营里比你身段好的小伙子有的是,我不挑,你随便给我找一个就成。”

    低头含住付东楼饱满莹白的耳垂略用力一咬,柏钧和愤愤:“愈发无法无天了,当着你男人我的面爬墙,真是宠的你!”

    大手在付东楼腰侧极有威胁性地游移着,柏钧和到底没舍得掐下去,只将人抱紧了牢牢固定在怀里:“如今李家和世族的事没弄妥当,回成都的计划也要暂缓,冬至大婚怕是又赶不上了,你是不是挺高兴啊?我看你在作坊里看着人家打铁师父的胳膊都能两眼放光,你巴不得不成婚呢吧。”

    “你这男人也太小肚鸡肠了吧!”付东楼动了下,却没挣开柏钧和的臂膀。

    “我不过是玩笑一句,瞧你这醋吃的。”气嘟嘟地照着柏钧和大腿锤了两下,付东楼发现不但打不疼柏钧和反而让他笑出声来,愈发愤懑。

    “还我不想成婚,我巴不得我们立刻拜堂!”放弃了挣扎,付东楼往柏钧和身上报复似的狠靠了两下,“父王不在军中你也留我在大帐住,你是不知道江涵他们几个每天看我时促狭的眼神!还有杨峰,那个老流氓居然问我‘王爷怎么没碰殿下’,他还真好意思问啊!他是怎么看出来我们俩是盖着棉被纯睡觉的!”

    柏钧和付东楼刚住在一起的时候,全军上下只当是汉中一战之后王爷怕了媳妇有危险带来的恐慌,所以才把付东楼接到自己的营帐里居住。付东楼已经有了正式册封,虽然三书六礼还差拜堂但也算是和柏钧和成婚了,是以大家并未觉得付东楼被轻贱了。杨峰几个满以为以后能看到柏钧和日日神清气爽付东楼满面桃花的样子,谁承想俩人一切照旧,多少有些热闹没看成的郁闷……

    “这群人,最近真是闲的他们了……”柏钧和闻言哭笑不得,“当兵的长年累月在军营里,少有能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时候,一群色中饿鬼在一起还能少的了荤段子?”

    “再说你每天精力充沛活蹦乱跳的,他们自然能知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做。”柏钧和在媳妇耳边呵了一口气,使坏道,“你说盼着和我拜堂是假,盼着圆房才是真吧。”

    “柏钧和!你再这样没脸没皮的老子这婚不结了!”恼羞成怒的付学霸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把推开柏钧和的胳膊坐起身来,狠狠蹬了柏钧和大腿一下。

    “嘶……”柏钧和倒吸一口冷气,“你踹人也太狠了吧,还专门用指甲去膈我,怕是破皮了,等下穿马靴可要受罪了。”

    见柏钧和眉毛皱在一起,付东楼有些慌了。破了油皮最是难受,尤其是马靴紧紧裹着小腿,衣服都会贴在伤口上,若是训练中出了汗流到伤口上,那可真是比挨了一刀还磨人。

    “我不是诚心要踹你,谁让你嘴没把门的胡说八道的……”付东楼边说边去扯被子,“快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破了……你!”

    猛地被柏钧和扑住,关心的话全被噎了回去。

    “我的曦瑜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就是体格差了点。就凭你那点力气还想踹伤我?想多了。”一边笑着一边扯过被子裹在付东楼身上,柏钧和凑上来在付东楼脸颊上轻吻一记,“入冬了,即便有炭盆也还是凉,当心冻着。”

    “你这人……简直是……”付东楼算是拿柏钧和没辙了,人前冷面王人后赖皮鬼,瑞王爷简直是精神分裂!

    “主子,成都有信件传来,是否要给您送进来?”

    外帐传来墨竹的声音,柏钧和与付东楼对视一眼,收敛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扬声道:“送进来吧。”

    墨竹掀帘子进来,低着头一路只看脚下,来到床塌边跪了,将信件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下去吧。”拿了信柏钧和并未急着拆,而是待墨竹低着头退出去了才捻开了蜡封。

    付东楼见墨竹走了,赞了句:“你的人真是有规矩,瞧这一路进来头都不敢抬。我真怕我身边那几个进了王府要遭罪,他们都被我纵坏了。”

    “我身边的人有一部分是当初从宫里带来的,也有后来父王父卿给安排的,无论哪种来路都是管束极严的。一是防着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往上爬……”柏钧和一笑,“放心,王府里不会有给你添堵的那种人。”

    “我信得过你。”付东楼唇角微扬,轻轻拍了拍柏钧和紧实的脊背。

    柏钧和点点头,神色说不出的柔软,继续说道:“二来是不让他们知道不该知道的事。说来我身边的人来路都是干净的,断不会出奸细之类的人。可有时候不让他们知道是为他们好,免得他们遭无妄之灾。”

    “至于你身边那几个,只要不出大错,谁会难为他们啊。就冲着你宠信他们,多少人都要上赶着巴结那几个鬼精灵。你就放心吧,这宅门里的道道,他们比你清楚。”

    “也是,我就是爱瞎操心。”

    指了指信件,付东楼问道:“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付泽凯遇刺已经过去五天了,其中的来龙去脉顾贤已经来信说明过了。付东楼不得不佩服他这个便宜爹,为了大楚鞠躬尽瘁什么的还在其次,收留李唐皇族后裔为己用实在是高妙。先不说付泽凯运气好能恰巧遇到对李唐心怀怨恨的李瑛之后,单是凭这些年悉心栽培下的这番心思就能看出付泽凯是个城府极深又有远虑的人,也难怪付泽凯寒门出身单打独斗与瑞王府抗衡多年能不落下风了。

    柏钧和把信细细看完,脸上的神情十分的……诡异……

    “成都城这些日子可真热闹……”

    “卓成你要是想笑就笑……没必要忍着……”

    “如果不是看到父卿坠马受伤的消息,我肯定笑出来了。”话音未落就见付东楼面露急色,柏钧和赶忙道:“是父卿自己设计的,没有真伤到。而且父卿功夫极好,即便是真的被马甩下来也不会受太严重的伤。”

    付东楼松了口气,反过来安慰柏钧和道:“你既然知道父卿没事就别再悬心了。”

    “到底还是看一眼才能安心,可惜现在回不去。”柏钧和叹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这几日里王家家主,谢家的三老爷,袁家的嫡长孙接连遇到歹人,伤胳膊伤腿的,不卧床个把月是好不了了。”

    “最惨的还是萧家家主萧彤炜,我的嫡亲大舅,被刺客捅了一个对穿,现在命悬一线眼看就不行了。母后亲自去了承恩公府,皇兄大发雷霆。”

    付东楼惊得合不拢嘴,傻了半天才道:“刺客不是咱们这边安排好的吗?怎么真下手杀人?我听父王说太后与娘家关系很僵,但也不至于借刀杀人弄死亲哥吧?”

    柏钧和摇摇头:“这当中必有内情,父卿没在信中细说,怕是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母后虽与母家不和,但也绝对不会谋害兄长。说起来母后与大舅关系还是不错的,母后的怨恨都是冲着我外公去的,与大舅无关。”

    “此间事毕,刺客也该落网了吧?”付东楼忽而有些怅然,“我还是想不通那个刺客,他这样帮着外人坑害自己的族人,到头来自己也保不住命,真的值得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那样恨过谁……”握住付东楼的手,柏钧和的心情也并不畅快,却比付东楼多了一份决然刚毅。

    “如果李瑛没有被赐死,当初被论罪的是武惠妃,可能寿王李瑁就会被牵连,后面就不会有寿王妃杨玉环,更不会有贵妃杨玉环,也许整个李唐王朝的命运都会被改变……”柏钧和忽然笑了下,既是嘲讽又觉得那刺客可悲,“仇恨和怨望会扭曲人心,我们永远不会懂他们的心思,却可以利用。”

    回握住柏钧和的手,付东楼劝道:“不提他们了,我们做好自己就是了。刺客既是已经按计划落网了,那身份也该曝光了吧?那些世族怎么说?”

    “怎么说?呵呵。”柏钧和拿了个迎枕垫在身后靠着,一手揽着付东楼一手搭在屈起的腿上,“那些个清高的世族老爷公子们犹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一直在朝上嚷嚷着要皇兄大肆搜捕李唐余孽,非斩尽杀绝不可。”

    “这口风变得也太快了吧。他们当初怕是没和李家订盟,要不怎么能这么快翻脸。”

    “这可说不准,还要看父王那边的结果。”摩挲着付东楼的长发,柏钧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道,“李倓虽是建宁王正牌的凤子龙孙不假,可他未必管得住李家所有人。世族就算与他合作也必然不交心,他们许是不会怀疑李倓,但他们怕李家多几个像李瑛这种一心只想复仇的人。”

    “若是他们一边与李家合作一边被李家捅刀,那可就不好玩了。他们心里清楚得很,李家的人用他们却也恨他们,世族始终是被当权者忌讳的。”

    “啧啧,活得真累。”付东楼推了柏钧和一下,“你今儿个不处理公务了吗?咱们起吧,否则江涵杨峰又要调笑我了。”

    “王卿殿下要求本王勤政,本王焉敢不从,这就干活去。”

    ☆、第一百零八章

    同样是被人捅了一剑,付泽凯的伤势已然稳定,身体状况一日好过一日,而萧彤炜就没那么幸运了。在萧彤炜遇刺的十天后,萧家家主一命呜呼,连带着老家主,就是太后和萧彤炜的亲爹,也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太大撒手归西。一时间承恩公府愁云惨雾,雪白的纸钱都飘到三里外去了。

    木炎这段时间一直待在一元居没下山。因着木炎是国师地位尊崇,朝廷专门有人给他送各种生活用品新鲜食材,要不然大雪封山他待在山上一准没法活。

    茶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木炎专心摆弄着手中的茶具。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木炎挑了下眉毛,略有些不悦地说道:“不是叫你赶紧动身吗?怎么还没走。”

    “这话听了这叫人寒心,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风易不是真生气,面上还挂着浅笑,径自走到木炎对面坐下,舔着脸拿了个茶杯伸到木炎身前,“不会真的不给茶喝吧。”

    与风易对视了片刻,木炎到底是给风易斟了一杯。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没正形。令狐纯在江南动作太大了,否则顾贤柏钧和的动作也不会这么快。如今各世族独善其身对我们远不如以前亲热,若是再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我们就真的找个深山归隐吧。”

    “归隐也没什么不好……”话没说完就见木炎面有愠色,风易赶紧收住了话头,“你何必动气,最近你愈发沉不住气了。明明一切都还在你的计划中,你为什么还会如此不安。”

    “可付泽凯萧彤炜一伤一死,这事不如计划中好办了。还有,你知道去江南查令狐纯的人是谁吗?”木炎放下手中的茶杯,少有的露出颓丧的神情。

    风易一怔:“不知。”

    “这就是了。”修长洁白的手指描摹着茶壶上的花纹,木炎道,“不怕对手出招高妙,就怕你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斗。”

    “左不过是王府的人手,许就是以前藏得深没被拿出来用过罢了。”覆上木炎的手掌,冰凉的温度传到风易手上令风易眉头微蹙。

    “没这么简单。这股势力行事的风格不像是顾贤的风格。”木炎摇摇头,“顾贤是智将,向来是谋定而后动,少有冒险的时候。而江南的人,和之前不断干扰我们计划的人应该是一伙,也就是剑奴背后的人。”

    “这伙人行动迅速神出鬼没,不出手的时候完全摸不到踪迹……”木炎沉吟片刻,“这种奇袭伏击的手段,倒像是柏熠当年的风格。”

    听到这风易笑了:“你真是自己吓唬自己,柏熠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是他。若不是他死了,柏焱也不会伤心过度死得那么早。”

    “但凡有一分可能就要做十二分的防备,付东楼的事已经让我吃了大亏了。”

    “我以为你会把阿夕也说上。”

    “当初收养翟夕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木炎轻哼一声,“能用一时用一时,他本就不是个听话的。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即便天阔地广,也一样会让他无处容身。”

    风易叹了一声,却没说话。

    喝尽杯中的茶,风易起身道:“我走了,你自己保重,我会尽快来接你的。”

    “嗯,走吧,万事小心。”

    “真没想到,你没死。”顾翊将面前一个盘子推到柏熠面前,“尝尝你儿媳妇想出来的好菜,这叫黑蒜子牛肉粒。”

    “牛肉?”柏熠玩味的看了一眼,夹了一块尝了尝,“味道是真不错,可大楚命令禁止食用牛肉,你胆子倒大。”

    “不是耕牛,自家庄子上偷着养的,吃个新鲜罢了。”顾翊对柏熠装出来的横眉冷目不以为意,“难得我也当一回无法无天的皇亲国戚,你可是我的靠山,别拆台啊。”

    顾翊与顾贤生的很像,都是玉面星目样貌俊美。顾翊年轻的时候亦是不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只是比起弟弟要逊色些罢了。

    柏熠与顾翊是很投脾气的,倒不是因为顾贤的关系爱屋及乌,而是顾翊做事大气有见识,进退极有分寸,为人也爽快,柏熠喜欢与他打交道。再加上俩人是姻亲关系,这私交就又厚了几分。

    “湛露居可没这菜,你怎么说是我儿媳妇想出来的?”

    “东楼的湛露居菜式新颖我是早就听说了的,想参股份在江南开个分店,就给奉瑾写信让他给搭桥。许是奉瑾跟东楼说有什么食谱尽管给我不用忌讳,我收到的菜谱里便多了不少用牛肉做主料的。”

    顾翊猜的并不对。当初顾贤是跟付东楼提过一句餐馆可以开到江南去让顾翊帮忙打理的事,付东楼想着多赚银子自然是同意了,便给顾贤写了一堆菜谱,许多是湛露居都没用到的。但后来事忙,就把开分店的事忘到脑后去了。这事儿顾贤付东楼都没想起来和柏钧和提,柏钧和都不知道。

    “那也没见你这湛露居分店开起来啊。”柏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虽是说着顾翊的不是,可牛肉却没少吃。

    顾翊给自己斟酒小酌了一杯:“念头刚起,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的来,我哪里顾得上。”

    “说起来这次能截住令狐纯的大部分货物,你帮了大忙,否则我的身份怕是要暴露了。”

    “兄弟之间不说这个,但有一处蹊跷我不得不提。”顾翊忽而神情严肃,连带着柏熠心里也紧了一下。

    “怎么了?”

    “你不是买卖人看不出其中门道。令狐纯买的那些货物,从在扬州城里进货开始到运河码头装船,一天足够了。若是出得起钱让伙计们勤快点,大半天也能成。可他足足用了两天还多才准备起航。狼王也是做生意的行家里手,他这么做倒像是故意让你扣下似的。”

    “你果然看出来了,这正是我现在悬心的事,我摸不清令狐纯的意图。”柏熠放下筷子双手交叉在一起,“我原来只是猜测收购棉花薪炭的胡人是他,但并无证据,他这次不惜犯险露脸给我看,到底是在图什么?”

    说着柏熠叹了一句:“也是我胆子小了,时刻想着不到最后不暴露身份,不然将令狐纯一起拿下就好办多了。”

    “他是狼王令狐纯不是别人。”顾翊给柏熠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他敢露脸给你看,定是做了万全准备,说不准他就是为了替木炎引出你来。到现在木炎都不知道你还活着,我想木炎因为你的存在定然寝食难安。”

    “希望如此。”柏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话说回来,你怎么认定令狐纯背后是木炎而不是别的什么人?比如说他和史朝义也许只是演戏给你看的。”顾翊说起这事儿颇有些好奇者打听小道消息的样子,谈话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大楚埋在北燕的细作虽大多数是在风易手中的,可皇兄疑心木炎又怎会不留后手,这些年我也在北燕安插了不少人。史朝义先是拿了假玉玺贻笑天下,又丢了长安伤筋动骨,他本就忌讳手下带兵之人强势,令狐纯大败于汉中无疑是让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了。即便他是史朝义的女婿,史朝义也不会放过他。”

    柏熠哂笑:“遇上史朝义算令狐纯倒霉。”

    “那怎么就不可能是令狐纯自立门户呢?他经商多年攒下不少钱,手下的兵士皆是北燕精兵,他有自立的能力。”顾翊说着凑近柏熠,压低声音道,“自从令狐纯大败失踪,扬州城里就有人开盘赌令狐纯下落何方。就眼下的盘口来看,觉得令狐纯自立的可是最多的。”

    见顾翊说完话要做回去,柏熠学着他的样子勾勾手指:“你下注了没?”

    “没有,我向来不凑这种热闹。我若是下注了,大家少不得以为是王府漏出来的消息,没的给奉瑾找麻烦。”

    “这次你不妨下一注,就赌令狐纯投奔了李唐皇族,赚了钱记得分我一份就是了。”

    “你什么时候缺钱了?”顾翊白了太上王殿下一眼。

    “贤儿最近喜欢上了我儿媳妇研制的青瓷,我想偷着给他烧一套茶具做元日的礼物。这事儿要是经了楼儿的手,那孩子定然不会叫我掏钱的,那还能叫我送的吗?”

    “别打着我弟弟的幌子蒙我。”如此不给柏熠脸的人还真没几个,所以说顾家兄弟都是人才了得。

    柏熠无赖一笑:“哪能啊,你和贤儿一告状,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想拿我当刀用,也要让我死个明白不是,怎的令狐纯就跟了李家了呢?”

    “令狐纯是大楚之敌,他虽兵败,但深恨和儿与楼儿,投奔大楚是断然不可能的。”柏熠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边喝着酒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

    “令狐纯想自立总要先找个地方落脚吧?大楚和北燕都容不下令狐纯,西域和回纥都是被他打过的地方,天大地大他能去哪?他可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几万精兵呢。说到这,你说全天下最会藏人的是谁?”

    “你的意思是……李唐皇族销声匿迹那么多年,这次也一样能藏起令狐纯?”

    “正是。”柏熠往凭几上一靠,冷笑一声,“李唐既恨北燕又恨我柏家,令狐纯与李家合作岂不是一拍即合。而且令狐纯若是自立,断不会犯险露脸给我看,有个万一他就全毁了。”

    顾翊仍是不解:“你不是说木炎是李倓吗?风易给令狐纯添堵多年,令狐纯能与他轻易化干戈为玉帛?”

    “风易是给令狐纯添堵,但风易那么做的目的是对北燕不利而不是针对令狐纯。木炎口才多好你是知道的,把这事儿黑的说成白的还不容易?令狐纯当初听信的也不过是雷霆的一面之词罢了。”

    柏熠揉揉太阳穴:“待木炎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之后,恐怕楼儿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师父,到时候他怕是进退维谷。”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又不是你媳妇。”顾翊倒了杯酒对柏熠举杯,“你要相信我们的瑞王和瑞襄王卿。”

    拿起酒杯自己倒满,柏熠与顾翊一碰杯:“说得对,那我就等着分钱了。”

    ☆、第一百零九章

    顾翊是大楚商界魁首,自身有个镇南侯的爵位亲弟弟又是嘉德瑞王太卿,他的身份之尊贵影响力之大,不仅是扬州城,江南的几个州之内都罕有匹敌者。即便是王谢之家,也不得不给顾翊几分面子。

    凭着这个背景,顾翊说出来的话放出来的消息,任谁都要多思量几番,众人也希望顾翊时不时地多透出点内幕来,可顾翊平时太低调,露面的时候太少了。

    此番顾翊公开下注,赌令狐纯与李家勾结在了一起,朝野上下一片哗然,连柏钧昊听到消息都是几宿没睡好觉,连忙召见了顾贤问个究竟。倒是各大世族齐齐保持沉默,显然是被人坑了吃亏也说不出。

    也不知顾贤进宫之后与柏钧昊说了什么,本来惶恐不安的皇帝突然平静了下来,就连上朝的时候话都少了不少,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相比起成都城与江南的波云诡谲,柏钧和付东楼在汉中的日子轻快不少。尽管柏钧和一样是为了这些糟心事夙兴夜寐,但有了媳妇在身边陪着还时不时能享受到媳妇的最新科研成果,瑞王爷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几件迷彩服虽是还有很多地方不尽如人意,可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了。”

    中军大帐中聚集了江涵、杨峰、范书意以及翟夕、公输哲等人,付东楼拿起一件林地专用的偏绿色四色迷彩服,一边展示着一边讲解道:“我们的眼睛能看到东西是因为周围的物体反射了光线到我们眼睛中的缘故。因此,白天或是灯火明亮的地方我们看东西很清楚,晚上或是阴暗的地方我们往往看不清楚东西。”

    “迷彩服的原理很简单,就是让衣服反射光线的光谱与士兵所处的环境中的景物反射的光谱相似。这种条件下,面对敌方的侦查,士兵就能很容易地隐蔽起来迷惑对方。”

    “比如这个绿黄相间的,在森林之类植被茂密的环境下就会很好用。这件灰白相间的就比较适合水面作战或者是雪地作战。”

    “因为考虑到这个衣服主要是为执行特殊任务的士兵设计的,所以做出来的样品都是紧身的,设计成了软甲,你们可以上来摸摸看。”

    有些话付东楼没有当众说,只和柏钧和私下讲过。付东楼不是专业研究这东西的,而且真正的迷彩服做起来也很讲究,他弄出来的这几件纯属照猫画虎。能做的与现代迷彩服有七八成像全靠染布师傅高超的技艺,还专门请了汉中周围擅长隐匿捕猎的老猎户过来帮忙。否则的话,迷彩服也只能是个空想。

    “能不能帮着藏人先另说着,这料子倒是稀奇,摸上去特别密实,以前没见过这样的软甲。”杨峰分管军械,过手的兵器甲胄不计其数,自然是行家里手。虽然他自己做不出上佳的装备,可眼力绝对不一般。

    杨峰一说好,范书意也跟着点头:“是比平时穿着的结实,就是分量略重了些。”

    见两人一下就说到了重点,付东楼也有种遇知音的爽快感,兴冲冲地解释道:“这是我改良的纺纱机织布机做出来的新料子。本来新机器做出来的料子就比以往的细密,这次我又让织匠们特意织得密了一倍。这可是从新机器投产就在研究的,这几个月过去也没织出多少成品来,好在现在织法已经成形了,以后量产不成问题。”

    柏钧和拿着迷彩服研究了一阵,忖度着问道:“你是不是想把软甲做得刀枪不入?”

    “正是!”付东楼一击掌,随即却耷拉了脑袋,“可惜迷彩服不能做到真正的刀枪不入,这方面还需要改进。”

    拿过迷彩服使劲抻了两下,付东楼道:“这种料子比普通的布料细密,韧性更好布料的强度也大,当箭矢射来的时候,强度大的料子可以有效地分散箭矢上的力道,这样人受伤的可能性就会降低。藤甲你们知道吧,刀砍枪刺都不怕,就是怕火,但原理和这个迷彩服是一样的。”

    江涵点点头附和:“藤甲属下是知道的,羽林军原是考虑过装备藤甲,但江上作战很多时候是用火攻的,藤甲固然结实,可遇到火就不行了。权衡再三,羽林军还是用了传统的兵甲。”

    “眼下做出来的迷彩服不能完全防止兵刃带来的伤害,但可以降低伤害。比如穿了这个衣服,箭矢射在身上不太可能造成穿透伤,只会浅浅地扎进皮肉里。”

    “如此已是难得,毕竟这是软甲。”柏钧和拍拍付东楼的背,笑道,“准备配备迷彩服的都是斥候密探刺客之类的,他们各个身手好,本就不易受伤,与人硬碰硬的时候甚少,如此足矣。”

    “这衣服还有一点不好,就是透气性差穿着不舒服。你们看到的成品迷彩服并不是用一层布料做出来的,而是细密的布料叠了五六层织在一起的。这样一来夏天穿着可就不舒服了,怕是会捂一身痱子。”

    现代的迷彩服是透气性很好的,可付东楼不是研究材料学的,对于现代化学合成纤维的制作基本不懂,便只能根据现有的科学技术水平和纺织业发展水平尽力而为了。

    “上战场打仗是拼命的事,又不是内院的夫人小姐,还那么多穷讲究干啥,保命才是第一的。”范书意抖着迷彩服夸道,“殿下做的这个迷彩服,我瞧着比黑乎乎的夜行衣好用的多。晚上出任务也就罢了,大白天穿着黑衣服出去多招眼,以前都不知道白天出任务穿什么合适,现在好了,这东西顶用!”

    翟夕见大家对迷彩服的功用研究的差不多了,才问道:“迷彩服做一件要多少银钱?”翟夕是工部侍郎出身,替大楚当家的,自然注重东西的成本。

    “师兄说的正是另一个让我头疼的地方。”要说都是行家呢,一开口就问到关键问题了,付东楼伸出食指比了一下,“要这个价。”

    “一贯钱?”翟夕猜得很小心。一贯钱已经不算少了,但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付东楼摇摇头:“要是一贯钱我还至于头疼?一两银子一件。”

    “我的妈呀!”范书意直接连娘都喊出来了。

    不说大楚了,前面唐朝的鼎盛时期一年全国产银也就不到两万两,市面上买卖多用铜钱或者绢,大笔的交易直接用金子,银子是寻常难见的。一两银子一件软甲,算是天价了。

    江涵皱着眉头反复看了看迷彩服:“不就是点布料吗,怎的这么贵?”

    “我前面说过了,做这衣服的布料是特殊纺织出来的,又要五六层叠加在一起,本身用料就废。再者这料子不好织,废品率高的惊人,染色的时候更容易出错。只要有一种颜色没染好,整匹布都废了。而且这衣服裁剪还好说,从织布到染色却都要用经验丰富的老匠人,是以做起来很费时间的。”

    “还有就是这上面的拉链。我想着刺客需要换装的时候定是越快越好的,就在所有需要扣子的地方都换成了拉链。这样穿着迷彩服的人就可以在迷彩服里套上一身普通的衣服,关键时刻只需拉开拉链便能把迷彩服脱下来。但拉链都是铁打的,费用也不低。”

    付东楼一摊手:“我已经尽可能地降低成本了。”

    “报!缇骑卫有急报!”

    帐外突然传来通报声,打断了众人的交谈。

    柏钧和听说是缇骑卫,忽然笑看了付东楼一眼:“定是好消息。”

    “难道是……”付东楼亦是喜上眉梢,看得众人一头雾水,不知这两口子在打什么哑谜。

    “叫人进来。”

    “是!”

    缇骑卫向来是柏钧和亲自管的,卫长进来对着柏钧和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上将军,昨日王卿殿下曾令一名缇骑穿了新式软甲进山隐蔽,属下等无能,搜山一日竟未将那名缇骑擒获。”

    缇骑卫的卫长自然是众缇骑中身手最好的,可谓是兵王中的兵王,看那汉子一脸颓丧的样子,付东楼心中很不地道地暗爽起来,细细询问道:“是那人功夫太好吗?怎的一天都没找到?现下那人可归营了?”

    “回殿下,那人已然归营。并非他功夫出挑,实在是殿下所做的新式软甲让人迷眼。属下等几次接近了那人所在,都因软甲颜色迷眼才让目标逃掉了。若是目标穿上那衣服藏在一处不动,属下等怕是根本找不出他来。”

    汉中周围的山林积雪未化,付东楼让那名缇骑穿的是灰白相间的那一套迷彩服,想不到效果如此之好。

    “就冲这个,一两银子一件也值了,只需给缇骑卫、斥候营和暗部配备了就是,这三处加起来也没多少人。”杨峰说着一拍胸脯,对柏钧和道,“上将军,属下这些年随着先王和您征战沙场,立功封赏也没少攒钱。可胡虏未灭,属下有金山银山也没处花,不如就先捐给大军做迷彩服,等咱们打下北燕夺了史朝义的府库,您再赏我就是了。”

    “属下等也愿意。”江涵范书意亦是附议。

    杨峰话中说的是等灭了北燕再让柏钧和还钱,可谁不知道府库的钱都是要收归国库的,否则就是贪赃,所以他们这钱说到底是捐了。

    “曦瑜想要这迷彩服防刀枪,我倒有个建议。”沉默了许久的公输哲突然插话,“你既说这衣服是五六层布料叠加在一起织出来的,不妨在中间加上薄铁片一起织进去。昔年我曾研制过一种铁片,很是软韧轻薄,原是想用来给阿夕打一把软剑藏于腰间,现在想来放到这衣服里刚好。”

    “我怎么没想到呢。”付东楼眼睛一亮,“有阿哲襄助,事半功倍!”

    “至于铁片安置在什么位置才不影响行动,待我再行斟酌。”公输哲谦虚一笑,“至于这打铁的钱,我出就好。王爷可一定要打胜仗啊,不然我和阿夕想归隐山林都没钱吃饭了。”

    “诸位不必如此,保家卫国守土安民乃本王职责所在,王府经营诸多产业本就是为了军用。诸位略有家财都是浴血奋战所得,诸位卫国常年不能归家,本王已然愧对诸位的家人,怎能再夺诸位家财。此事休要再提。”

    杨峰刚一提议柏钧和就想驳回的,还没开口就被公输哲插了一句。羽林军上下团结一心是好事,但他怎能让这些年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属下们掏腰包。

    “此乃属下等一片心意,上将军莫要推辞。”江涵等人再次行礼,大有要柏钧和非收下不可的架势。

    “我说你们实在不必如此。”付东楼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说。

    “殿下也莫要再劝了。”范书意以为付东楼也不同意。

    “我们身在前线,这衣服打仗等着用,等你们筹钱再做岂不是晚了三秋了。我早就让军中的作坊和汉中城里的布行去量产了,前几日调动军队进城也是为了确保生产安全顺利。虽然这衣服的效用如何我们才刚知道结果,可做衣服的布料我已经让人开始生产了,只看染色和版型需不需要调整了。”说着付东楼一指缇骑卫卫长,“差点把你忘了,快起来吧。”

    卫长来的这一会已然听懵了,只知道那种颇为好用的迷彩服似乎要缇骑卫人手一件了。缇骑卫虽然也是战场上正面拼杀的部队,可也有很多时候执行特殊任务,若是能有这等上佳软甲,战损会低很多。缇骑卫各个都是精兵,少些战损怎能不让人兴奋。

    “眼下看来染色是没问题的,衣服的样式你们若是也没意见我回去知会一声就可以开工量产了。斥候营和暗部人少,每种迷彩服一人一件,缇骑卫人多,可能一时还配不齐全。”

    “殿下厚恩,属下代表缇骑卫叩谢。”卫长才站起来又跪下了。

    “不必如此,我不会打仗,能做的也就是这些,都是分内之事。”付东楼赶忙扶卫长起身,“早晚羽林军上下都要配备的,只是眼下只能紧着人少和紧要的部队先装备了。”

    “曦瑜你跟商家那边赊账了还是……?”若是羽林军的作坊自然谈不上赊账,可付东楼找的织布之人乃是汉中的大布商,自然不能不给钱。虽是为了安全起见将人都管制在了羽林军附近,但也不能打劫不是。柏钧和琢磨着是不是要赶紧通知成都城送钱过来。

    “哪能啊。承办迷彩服制作的那个布商在成都有分号,我已经写信给花院月桥,让他们直接在成都给钱。你忘了,我们大婚木炎给了我三千两黄金,虽然花用了一部分,可大头还在。我算了下,只应付眼下是够用的。以后若要给羽林军全军配备,自然要朝廷给钱,我们又不是王府的私兵,为什么要自掏腰包。”

    大帐中忽然安静了,付东楼见大家都看着自己,顿时不自在起来:“那个……你们这是怎么了?”

    “爱卿无愧于‘襄’字封号,本王代羽林军将士谢过殿下。”柏钧和说着站起身对付东楼躬身郑重一礼。

    “谢殿下。”众将齐齐单膝跪地。

    “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付东楼羞窘已极,索性白了柏钧和一眼,“再这么生分以后有事别找我。”

    “哪能啊,以后仰仗殿下的地方多着呢。”柏钧和恨不得将付东楼搂进怀里好好亲香一番,碍着在场人太多不好意思罢了。

    “少来。”

    “不过你此番用了木炎给的黄金,只怕来日被人饶舌的地方就更多了。”想起之前收到的密报,柏钧和顿生忧虑。

    付东楼先是一愣,随即明了,眉头一皱。

    江涵等人并不知木炎身份,此时亦是面面相觑。

    “也是时候告诉诸位了。”柏钧和神情严肃起来,“木炎,我大楚名义上的国师,实际是前唐建宁王李倓。他在我朝潜伏多年,可没安好心思!”

    ☆、第一百一十章

    初冬的几场大雪之后,长江以南晴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一进腊月,大雪纷飞绵绵不止,南国水乡银装素裹倒有了些北国的味道。

    自从柏钧和将木炎的身份图谋给众将分析过一遍之后,羽林军众将震惊之余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木炎不是别人,到现在他都是大楚的国师,谁知道羽林军里有没有他安插进来的奸细?虽是为了安全稳妥起见,江涵等人并未将木炎的身份公之于众,可依旧是嘱咐了下属多多留心军营里的可疑之人,连带着营内的口令都从一日一变换做了一日两变。

    让柏钧和心里不安的还并不止木炎,北燕的动向同样诡异。

    长安落入大楚手中,北燕可谓是西边的门户大开。即便没了令狐纯,史朝义找不出一人能有把握胜柏钧和夺回长安,也不该让长安消消停停地不制造一点乱子。长安现在越是稳妥柏钧和就越悬心,他到宁可长安城下多来点敌军骚扰。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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