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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节

    论王爷爱上学霸的可能性/锦官冬 作者:卿雅

    第23节

    先帝啊,你真是比你儿子还悲剧。付东楼揉揉太阳穴,事已至此他大体也明白了,在上一代的四角恋中,柏熠和顾贤算是最完美结局,太后萧彤锦虽然不能嫁给顾贤,可有一个与心上人所生的优秀儿子也足以告慰平生,唯独柏焱,真是承载了悲剧和惨剧的碗橱……

    “你父卿对昊儿的猜忌打压隐忍多年,在我当年诈死之后还替柏家守卫河山征战沙场,也全是看着与先帝与我的情分罢了。否则以你父卿的性子,昊儿岂能将皇位坐到现在。”

    “卓成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并不是先帝亲子的?”柏钧和对顾贤的孝顺付东楼看在眼里,如果柏钧和一直都知道顾贤是亲爹,那这份孝顺也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和儿一直不知道自己不是先帝的亲子,直到你父卿前几天传信给他。本来我们希望这个秘密永远只是秘密,可不知道木炎从哪探听到了这个消息。与其让和儿从别人处知晓身世被敌人攻击,不如让他早作准备。”

    “起初连太后都不知道和儿究竟是谁的孩子,直到和儿十二岁那年随你父卿出去狩猎,露营的时候你父卿看到了和儿大腿内侧有一处暗红的似竹叶般的胎记才认出来。那种胎记是顾家人特有的,一般到十八九岁便会消退。”

    “皇兄属意和儿做太子是我们心知肚明的事,皇家血统不容混淆,你父卿与我商量过之后又和太后通了气,决定把真相告诉皇兄。”柏熠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对我们来说都很痛苦……”

    原本可以一直瞒下去,但柏熠三个还是把真相说了出来,这种勇气和真诚付东楼不能不钦佩。尽管如此做还是带来了伤害,也比让先帝做个糊涂鬼强。

    “恕我直言……”付东楼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想如果不是太后父卿和父王您地位太过特殊,先帝也许真的会一怒之下杀掉所有人。可要同时处死统领后宫的贵妃、手握重兵的王爷、开国有功的王卿,不给朝堂一个理由是不可能的。真正的理由无法宣之于口,其他的理由又不能服众,这才使先帝不得不让步吧。”

    柏熠点点头:“皇兄刚知道这个消息时,反应和你所说的一样。但人心是肉长的,且不说我们三人与他的关系,只看和儿,他是真心拿和儿当自己的儿子看待,又怎么下得去手杀了他。”

    “皇兄提出立昊儿做太子时,你父卿就预见到了今日的情状,虽然皇兄找了付泽凯做帝师,也没能让昊儿学出个皇帝该有的样子,终究是太小家子气了。”

    “你父卿虽然一直做着让和儿篡位的准备,但他从未更改过让和儿娶一个男子做王卿做皇后的想法,柏家的江山终究还是要交还到柏家人手里,你父卿也希望昊儿或是皇兄别的儿子能有优秀的后嗣,待到和儿百年之后,大楚依旧姓柏。”

    付东楼丝毫不怀疑柏熠这番话的真实性,只看顾贤对柏熠的感情就知道顾贤不可能真的篡夺了柏家的江山。

    “原本你父卿还担心和儿一旦登基会忍不住留下后嗣,可和儿的身世一直都是秘密,你父卿也不好一口说死不让和儿娶别的女人,直到你的出现。现在我们都可以放心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和儿与他亲生父母是一般的性子,这辈子认准了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心了。”

    付东楼被柏熠说的脸上发烧,更是不敢与柏熠促狭的目光交汇,赶忙别开脸岔开话题:“卓成非要我离开汉中,是不是觉得他的身世被人知晓,篡位之举风险倍增,怕事败连累到我?”

    “正是如此。”

    “卓成身上的胎记现在褪了没有?”

    柏熠怪异地瞪了付东楼一眼:“你不知道?”

    我他妈怎么可能知道!付东楼顿时恼羞成怒。

    “看不出和儿还挺纯情,和你在军营这么久都没动你。按说已经正式册封了,也就算是成婚了。”柏熠见付东楼一副要炸了的样子,终于不再挤兑他了,“逗你的,别和个大姑娘似的不好意思。和儿身上已经没有那个胎记了。”

    如果可以,付东楼真想暴打眼前人一顿,可惜他没这个实力更不能打他男人的爹,只好轻咳了两声将话题扯回到正事儿上:“也就是说,现在没人有铁证证明卓成是父卿的亲子?”

    想证明柏钧和不是皇子,可不是上最皮下嘴皮一碰就行的。就像说木炎就是李倓,哪怕有雷霆作证也不行,因为这不是铁证。只要没了胎记,就没人能说柏钧和是顾贤的儿子。至于所谓的滴血验亲,这种不科学的方法付东楼自然能证明它是无效的。

    “父王,我现在就回汉中,我想卓成这时候肯定需要人陪他。而且,我觉得我能够帮上卓成,有些事情也只有我能帮他。”

    “我来此处找你正有此意。”付东楼的坚定让柏熠很是欣赏,如此决断也不枉柏熠辛苦这一遭。

    “当年之事,外人听来只是故事,其间的悲欢离合与不得已并非外人能够体会。你如果因此对我对你父卿对太后有什么成见,我们也不会怪你,只是你如果还愿意和卓成在一起,就不得不接受我们会是一家人的事实。我希望你不要与我们有嫌隙让卓成左右为难。”

    付东楼一怔,而后笑道:“父王,说实在的,除了先帝对您有想法让我很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毕竟你们没成不是么。剩下的,在我看来真的不是事儿。太后与父卿的事儿是在太后与先帝大婚、您与父卿相遇之前。父卿与太后之间先帝才是横插一手的人,至于卓成,真的是意外……只能说是天意了。”

    “您们四人最后都能有一个相对完满的结局,真的很不容易,皇室之中无风还三尺浪呢,我很佩服先帝的胸襟度量,真的。如果不是真的心怀天下处处为江山社稷着想又重视家人,大楚只怕不是今天的样子了。您们生于乱世,又哪来那么多如意,即便是天潢贵胄命运怕是也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吧。”

    柏钧和为什么能处处容忍自己的与众不同,付东楼算是找到根源了。自己这么一个异类能遇到这么一户人家,应该算是福气。

    柏熠怔在原地一时无言,末了笑道:“真难为你有这番见解,真是个好孩子。”

    被人夸“好孩子”付东楼有点别扭,柏熠揽了他的肩膀推门而出:“看看他们饭食准备好了没,今天咱们爷俩好好休整一天,明日父王护送你回汉中。能与和儿重新父子相见,父王我很是期待啊。”

    ☆、第一百章

    这段时间以来柏钧和很少和人说话,除了日常的军务时江涵等人能见柏钧和一面,其余时候都找不见他们上将军人在哪。结合着付东楼被提前送走的事儿,江涵范书意杨峰几个凑在一起一合计,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上将军到大婚的当口怕了。

    三人都是过来人,当初娶媳妇的时候都是毛头小子多少都有点紧张,也不是没听说过有的人越到成亲前越害怕的,他们又想不出皇室上一代纠结的感情关系,自然就把柏钧和归类为现代人说的婚前恐惧症了。

    三人达成共识之后打算约柏钧和溜出军营去喝酒,军营里禁酒他们身为将领不好带头坏规矩,但可以溜到汉中城里去嘛。可还没等三人的计划实施,付东楼就回来了。

    “曦瑜,你怎么回来了。”听说付东楼回来了,柏钧和直接迎到了辕门之外。

    当着众人的面,付东楼罕见地主动上前抱住了柏钧和,贴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因为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我。”

    心里暖暖的,柏钧和长出一口气回抱住付东楼将脸颊贴在付东楼的鬓边,“还没大婚呢你就不听话了,看来我是把你宠坏了。”

    “小爷我就这脾气。”眉梢一挑,付东楼轻哼一声,“嫌弃的话你再去找一个啊。”

    “呵呵,没有别人,有你就好了。”以极微小的动作侧了下头,柏钧和的唇在付东楼的耳垂儿上轻点了一下,随即松开了付东楼。

    “对了,跟我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付东楼侧身指了指身后的柏熠,促狭地对柏钧和眨眨眼,“我的大管家房伯。”

    柏钧和身子一僵,但也只有紧贴着他站的付东楼能觉察到。尽管付东楼已经把柏熠的身份告诉了自己随行的亲兵,可羽林军中的其他人包括江涵几个都还不知道柏熠的身份。柏钧和训练出的亲兵嘴巴很严不会把柏熠的身份泄露出去,其他人就未必了,是以柏钧和付东楼都没有在羽林军公布柏熠身份的打算。

    “你一路辛苦,和我回大帐休息吧。”无法多做表示,柏钧和只是对他父王点了点头,牵了付东楼的手往中军大帐去。

    一行人安顿妥当,柏钧和又重新布置了中军大帐的防务,直到大帐中只剩下瑞王府自家的三个人,柏钧和才将柏熠请到上座,自己规规矩矩地跪下叩首请安道:“儿子给父王请安。”

    柏钧和跪了付东楼也不好站着,也跪下叩首对柏熠道:“给父王请安。”

    还没叫过自己夫君怎么父王就先出口了?柏钧和心里忍不住犯了下酸,可这念头也不过闪了一下就过了。

    “都起来吧。”柏熠说着去掉了自己的易容对柏钧和招了招手道,“和儿,让父王好好看看你。这些年你孝顺你父卿又带领羽林军抗击北燕,父王甚是欣慰。”

    柏熠顾贤虽对柏钧和管束严格,但也都不是疾言厉色只会喊打喊杀的长辈,柏钧和对两人都有一份很自然的亲近之意。虽然自己的身世给自己心理上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可见到柏熠和蔼的微笑时仍是父子天性占了上风,站起身走到柏熠的坐榻边跪下道:“都是儿子分内之事,当不得父王夸奖。”

    “和儿,你的身世……其实我和你父卿是想一直瞒着你的,这个秘密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到现在我们也没查出来,是父王对不住你。”

    顾贤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柏钧和在感情上没那么难接受,只是对柏焱,柏钧和很是有一份内疚。如果自己篡夺了皇兄的皇位,百年之后到地下见了父皇该如何交代?也许只有发奋努力为大楚开辟一番空前绝后的盛世才能略为弥补一二。

    当然,从兄弟们的子嗣里挑一个出来为大楚培养一位出色的继承人也是必不可少的。只要尽自己所能给大楚一片锦绣江山,想来父皇也能原谅自己吧……

    至于对父王……

    “父王千万不要这么说,父王一直知道儿子并非父皇的亲子却依旧对儿子关爱有加,父王又怎么会对不住儿子。知道父王健在,儿子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今后定会和曦瑜一起好生孝顺父王和父卿。”

    真说报答养育之恩反倒是生分了,在柏钧和看来,孝顺父母本就是天性而不是为了还恩。

    见到这一幕付东楼也松了一口气,柏钧和的三观看来还是很正的,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怨恨将自己抚养成人助自己成王霸业的父母。只是不知道柏钧和对他父皇和父王之间的关系怎么看……

    “我和你父卿有你这样的好儿子,这辈子足够了。”拍拍儿子的肩膀,柏熠感慨万千。套感情的话不想再多说,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要柏钧和没有心结便好,柏熠将话题扯回到了正事上:“木炎的身份我听你父卿说你们已经猜到了。我出发来寻楼儿之前刚刚接到密报,能证明木炎身份的物证找到了。”

    这可是个重大的突破,只要能证明木炎是李倓,那他说的话在大楚便没有公信力了。即便他拿出证据来说柏钧和是顾贤的儿子,柏钧和也可以辩驳说一切都是木炎为了复国刻意捏造栽赃陷害的,到时候局面反转也未可知。

    自己的父王潜伏多年,在木炎身边没少安插钉子,最后也只有雷霆一人拿到了比较有用的线索,由此可见木炎身边防守之严密。雷霆身份暴露之后,木炎定然把有关自己身份的物件人证藏得更加隐秘,然而父王能将证据握在手里,其手下之人能力强悍可见一斑。

    看来父王手中的力量并不只有自己已经知道的这些。

    柏钧和极有分寸地没有去打探柏熠到底实力如何,只是就事论事道:“父王已经将物证拿在手里了?”

    “已经知道藏在哪了,但并未取出来。”柏熠拉了柏钧和起来示意他和付东楼去下首坐了,继续道:“一来物证在我们手里少了说服力,不如等到时候派禁军去搜;二来现在取了那东西会打草惊蛇,我们既然已有准备就不怕他出招,我们太主动也不是好事。”

    “父王言之有理。”

    瑞王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盘算着怎么回京收拾木炎,付东楼插不进去话,听得也不是很明白,毕竟他对大楚朝堂的权力结构了解得少,索性也不插话,就在一旁喝茶。

    付东楼现在想的是要不要把柏熠的身份告诉翟夕,翟夕以前是帮着木炎做事的,虽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可柏熠在木炎身边安插了那么多人手,翟夕很容易不经意间得罪了谁或者是坏了谁的事儿从而得罪了柏熠。作为自己在这个时空里最好的朋友,付东楼可不希望翟夕什么时候犯在柏熠手里。

    还有雷霆,付东楼临走的时候强制雷霆带着传国玉玺留了下来专门负责翟夕和公输哲的安全。现在自己回来了,怎么也没见雷霆过来回个话?

    正走神呢,就见柏熠已经起身重新戴上了易容面具恢复了佝偻的身形往外走了。

    “我的身份暂时不用公之于众,楼儿身边那几个亲兵你看牢了,若是有谁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让他永远闭嘴。”柏熠冷厉的表情再看向付东楼时变得十分可亲,“楼儿,你在中军大帐安心住着,你之前那个营帐就给我和你的几个小厮住着就好了。”

    不等付东楼应一声柏熠就走了。

    还未转身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付东楼放任自己靠在柏钧和身上,轻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又做错事情了,要是没那么嘴快跟那群亲兵说了父王的身份,他们也不至于……”

    “父王若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大可偷偷去见你。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你面前就说明他并不在意让那些人知道。威胁的话也不过是提醒他们守规矩。”吻了付东楼白皙细嫩的脸颊一下,柏钧和的醋劲儿上来了,“没听你叫我一声夫君,父王倒是叫顺口了。”

    感觉缠在身上的臂膀加重了力道,付东楼真想回过身去给柏钧和一个白眼:“父王逼着我改的,他瞪人一眼有多吓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话说我住在中军大帐真的好吗?”

    “你不住这里,我也不好给父王另外安排营帐。虽然父王不在意住的简陋些,可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你毕竟已经正式接受册封了,我们住一起按理说也没什么,等下我叫人在营帐里多加一张床榻就是了。若是谁敢胡乱嚼舌头,本王自会让他后悔长了嘴。”

    似是想到了什么,柏钧和在付东楼耳边呵着气,存了坏心故意调笑道,“我可是记着楼儿的话呢,不得了你的令绝不碰你。”

    “我可没那个脸皮求着你碰我,有本事你就憋一辈子。”非要揪着当初的话不放,分明就是个小心眼儿的男人,什么胸襟宽广都是装出来骗人的吧!

    “没本事,我没这个本事还不行吗?我在长安的时候就想你了,恨不得立刻回来与你成婚。楼儿,你会陪我一辈子不离开对不对?”

    轻轻挣开柏钧和的桎梏,付东楼转身望着柏钧和的眼睛:“父卿他们那一辈的事情,父王都和我说清楚了,我也很意外,但我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也不必太伤心,更不必觉得……”

    柏钧和浅浅一笑摇摇头打断了付东楼的话:“我当然不会觉得父卿对我好是因为我是父卿的亲子。其实在我还是三皇子的时候,父卿就很喜欢我。小四小五年纪小,二皇兄又没得早,皇兄不得父卿眼缘,父卿一直只拿我当亲子看待,要不也不会只带了我出去狩猎。”

    “上一辈人的事儿,我们做儿子的不好多评价。再说了,情之一字,不身在其中又怎知其中三味。”

    “可不是么。”付东楼一笑,蓝色的眸子好像一汪清澈的深潭,引得柏钧和忍不住吻上了他的睫羽。

    感受着情人间特有的安静与亲昵,付东楼抱紧了柏钧和的腰:“卓成,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你值得那个位置,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好了的,你要给我一个大显身手的舞台,我可是有好多好多想要做的事情还没做呢。”

    “好。待到那一日,我会与你携手,睥睨天下!”

    ☆、第一百零一章

    付东楼要住到中军大帐来,帐内的铺陈自然是要重新布置。柏钧和原说叫人多搬一张床榻来,付东楼没同意。倒不是付东楼开放起来了,而是这么做实在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且不说柏钧和想付东楼想得挠心挠肺的,就说付东楼自己便是个外貌协会资深会员,守着柏钧和这么个帅哥还和自己情投意合,睡在一个屋子里难保不会睡着睡着睡到人家床上去。若是两张床里总空着一张,传出去定要被人说是装腔作势假正经,还不如光明正大地睡一起呢。

    柏钧和当然是一万个愿意。付东楼有了正式册封,二人同居又是他们父王亲口提的,谁敢说嘴就让他找父王说去,反正父王的身份早晚有一天会公示天下。

    虽然二人的东西都不多,可收拾起来也需要些时间。柏钧和趁着这个当口去巡营,付东楼则是去了翟夕公输哲那里。

    还没走到公输哲的营帐,付东楼就见雷霆迎面走了过来。雷霆生性严谨,平日里表情也不甚丰富,什么都是淡淡的。可今天却是顶着一双熊猫眼,还离着十多米付东楼就感受到了雷霆身上的怨气。

    “你这是怎么了……”思及自己把雷霆派到了翟夕公输哲身边,付东楼飞快地对雷霆的现状进行了一番脑补,把雷霆的遭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雷霆一听付东楼问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主子……我其实就是……”

    付东楼摆了摆手:“我懂……羽林军大营里尽是精锐,他们能有什么事,你以后还是回自己的营帐好好休息吧。”被迫在人家帐子附近听窗根,尤其是还是人家俩正热情如火的时候……能睡得着才怪。

    雷霆默默低头,默默回了自己营帐补觉。

    刚到翟夕的营帐门口就见公输哲挑帘子出来。

    “东楼,你回来了,正好我最近新做了些东西想和你探讨呢。”

    付东楼学习军务的这段时间公输哲也没闲着,他将付东楼设计的球状轴承和其他一些金属零件运用到了更多的军用民用器械上,效果好得没话说。神臂弩在攻取长安的时候大显神威,虽然当时柏钧和军中的神臂弩并不多,但也足以让敌人闻风丧胆。试想一箭从城墙下射上来连着穿了几个人仍是力道不减是何等恐怖。公输哲见状在量产神臂弩的同时又做了进一步改良,如今的神臂弩威力更上一层楼。

    “阿哲你最近身体怎么样,看你面色红润,师兄帮你调养得不错。”

    十月末已是仲秋初冬天气转寒,公输哲身体不好便早早换上了带毛领子的衣服,加之最近保养得宜,整个人都显出一种闲适富贵的样子,比初来时的苍白瘦弱强出许多去。

    “阿夕对我的身体没少费心思,自己翻医书学了不少,要是没他我哪能活到今天。”公输哲说着将付东楼引进帐子,“其实前几天你离开汉中的时候我就想劝你留下的,我和阿夕是过来人,太知道分离之苦了。更何况王爷这边所图甚大,冒的险自然也大。说句不太吉利的话你别介意,真要是有个什么,你就不后悔当时没随王爷左右?”

    “东楼,阿夕告诉过我,木炎和王府之间的平衡之所以那么快被打破,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你身上,在我们看来,你就是王爷的福星。王爷现在有大事要做,我们都觉得你留在他身边比较好。”

    哪怕瑞王爷娶男人再名正言顺,付东楼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一样是异类。这种偏见和歧视并不是能用权势消弭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顾贤一样。所以从在成都的时候与柏钧和深谈过后,付东楼便刻意回避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虽然这种做法有些自欺欺人,却着实给自己减轻了不少压力。

    付东楼没想到的是,在公输哲这个和自己认识不久的人眼中,自己竟然是柏钧和的福星。

    公输哲见付东楼有点发愣,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拉了付东楼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道:“江大将军、范右将军、杨左将军都是这么看你的,尤其是在汉中之役过后。这里是军营,能真正让他们心悦诚服的,只有靠你的实力,而你已经做到了。”

    有太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付东楼第一次觉得自己语汇贫乏,到最后真正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谢谢。”

    公输哲一笑,没有推辞。

    “我这个人只对自己喜欢的事情费心思,人情往来之类的实在不擅长。原以为搞研究的都是我这样,没想到阿哲你倒是心思通透。”付东楼微微一笑,“师兄真是好福气。”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这些,都是被逼的。如果可以,我宁愿糊涂一世,越通透就越累。”公输哲说着拍了拍付东楼的肩,“你说阿夕好福气倒是真的,他那样不着四六的德行,不看着怎么行。”

    说到翟夕,付东楼往公输哲身后看了一眼:“怎么不见师兄,他人呢?”

    “你师兄近几日身子不爽。”公输哲眼梢一挑目光瞟向后帐,“他正睡着呢,你有事找他吗?”

    “也没什么事儿,我刚回来,过来看看你们。”身子不爽?付东楼腹诽一句:是腰直不起来了吧……

    “你放心,有我照顾他他不会有事的。”

    公输哲在付东楼面前总是很有大师国手的风度,又很是平易近人,似眼前这般偷腥狐狸样儿的付东楼还真没见过。

    “呵呵,是啊。”有你在师兄身边他好得了才怪……

    翟夕卧床,公输哲这里实在不适合待客,付东楼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思来想去,柏熠身份的事情付东楼还是没提。柏熠怎么也不像是小家子气的人,再说翟夕的所作所为对瑞王府来说足可以称得上是鞠躬尽瘁,哪怕当初公输哲被木炎捏在手心儿里都没叛变,柏熠应当不会和翟夕计较吧。

    付东楼一边想着一边往工坊那边溜达,直到将工坊新做的改良神臂弩、云梯以及冲车之类的器械视察过一遍之后才回中军大帐。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晚饭时辰了。

    一进帐子一股喷香的烤肉味勾住了付东楼的鼻子,柏钧和不知从哪弄了山野鸡兔子之类的东西,正架着火烤呢。

    “你回来了,听说你去了工坊那边,我还琢磨着你再不回来就去叫你呢,怕你一头扎进去又废寝忘食了。”柏钧和说着一指墨竹,“还不伺候王卿净手。”

    墨竹早就端了温水候着呢,早就在帐子里等付东楼回来的风泱极有眼色地上去帮付东楼解披风卷袖子,都收拾好了刚好柏钧和手中的兔子腿也烤好了,他递了一个给付东楼,又对墨竹风泱道:“你们也下去吃饭吧,记得烧了热水晚些时候过来伺候本王和王卿沐浴。”

    二人应诺,躬身退了出去。

    “真好吃,卓成,你这烤肉的手艺和谁学的?”兔子腿烤的外酥里嫩咸淡刚好,带着一股真正的野味才有的新鲜香浓。付东楼咬了一口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当真是一点斯文样儿都没有。

    柏钧和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付东楼:“瞧你,慢点吃又没人抢,流了一手的油。”

    “我巡营完顺路去旁边的小山上打了两只兔子,野鸡是江涵他们弄回来的。行军打仗经常风餐露宿,别的不会弄,烤个肉还是要会的。”

    “你别光看着我你也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你教教我怎么掌握火候,等下我烤给你吃啊。”被柏钧和宠溺的目光打量得面红耳赤,付东楼赶忙岔开话题,“我虽然只会写菜谱不会做菜,但我可以学嘛……”

    “你学这些做什么,想吃的话我给你做就是了。堂堂瑞王卿,想吃什么难道还要自己下厨不成?若是想给我做,心意我领了,我可舍不得你下厨房烟熏火燎的。你还是研究点琴棋书画绘制些图纸花样更相宜。”

    “好话真是不要钱,都让你一个人说尽了,你让我说什么?”对比着眼前的柏钧和,付东楼恍惚觉得当初和自己吵得气急败坏脸色青黑的那个人根本就是另一个人,谁能想到两人现在会好得蜜里调油呢。

    拗不过付东楼,柏钧和还是手把手教了付东楼烤肉,一顿饭虽吃的时间长了点倒也欢快,付东楼总算学了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吃食。

    因着是刚刚回来,柏钧和并没急着和付东楼说关于成都的各种计划安排,两人被各自的小厮内侍伺候着洗了澡,早早准备就寝了。

    站到床榻前,付东楼愣住了。柏钧和一边揉捏着自己的肩膀放松肌肉一边走过来,见付东楼皱着眉头站着,以为他是不知道该睡里面还是外面,便说道:“你睡里面吧,我需要早起巡视军士操练,你没这个必要可以多睡会。再者夜间端茶倒水自有外帐守夜的人,难道我还会叫你起来伺候不成?”

    一般人家都是妻子睡外面,夜间丈夫要喝水什么的妻子好起身。早上也是妻子先起床去准备早餐以及丈夫上朝出门要穿的衣物,所以很少有妻子睡内侧的。柏钧和向来不是多事儿的人,在王府里更是连内室都不准守夜的下人进,现在又怎么会使唤付东楼。

    “不是……里外我是无所谓的……关键是……”关键是老子习惯裸睡!

    虽然有和柏钧和发生关系的心理准备,但付东楼不想回来第一天就被柏钧和扑倒。加之翟夕那样的前车之鉴……付东楼生怕自己的小腰被一直禁欲的柏钧和折腾断了,哪敢脱了衣服睡,就算床榻上是两床被子也不行!

    柏钧和见付东楼支支吾吾的,便把目光投向了风泱。风泱自是知道自家主子愁什么,二话不说就把主子给卖了:“回王爷,主子睡觉时候不喜欢着寝衣,现在怕是不好意思当着王爷的面宽衣。”

    尼玛蛋!风泱你到底是哪边的!卖主子不要卖的这么利索好么!

    顾不上和风泱发火,付东楼赶紧和柏钧和解释:“卓成,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习惯,我改还不行么……”

    怕付东楼更加尴尬,柏钧和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板着脸让墨竹和风泱都退下,揽了付东楼入怀道:“哪能因为和我睡一起就让你睡不舒服,就算能凑活一两日也不能天天如此,否则以后成婚了你还真就不让我上床了?”

    柏钧和的身体似乎格外热,付东楼像是被烫到了,浑身火烧一样。

    褪掉自己的寝衣袍子,柏钧和只着一条宽松低矮的寝裤,露出小麦色的精壮上身,烛火映衬下,肌理分明比例完美的身体好似镀了金边儿的雕塑,散发着无穷的阳刚魅力。

    “我睡觉也只穿一条裤子罢了。”说着话,柏钧和的手探到了付东楼的衣襟儿上,趁着付东楼看呆了的功夫把他剥了个干净。屋子里放着炭盆水盆,既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干燥,可付东楼的肌肤一触碰到空气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卓成你……”发现自己完全没法推开柏钧和,付东楼只好拿出了慷慨赴死般的勇气长出了一口气,“我是第一次你轻点……”

    “呵呵,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正式大婚之前我不会碰你的。外人怎么想怎么猜我不管,我该做的我一定做到。”柏钧和说着在付东楼肩颈相交的地方吻了一下,“睡吧,一路旅途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下。”

    被子被柏钧和掀开,付东楼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进去的,直到柏钧和在自己身边躺下熄灭了帐中的烛火,他才真正塌下心来。

    只是初冬的季节,按理说川蜀之地是不会下雪的,可今年似乎天象有异,一场大雪从这一夜开始席卷了从锦官城到汉中的几乎所有城镇。

    付东楼听到帐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并未意识到是雪落的声音,但那声响给静谧的夜增添了一种特殊的味道。

    “卓成。”

    “嗯?”

    黑暗中,柏钧和享受着爱人在侧的美好,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我……我爱你……”

    对方许久没有回应,付东楼忍不住想翻身去看,却又有些难为情。正犹豫呢,就听一抹低沉浑厚的嗓音轻柔地响起:“我也是。”紧接着,付东楼的手被一只温热的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十指交缠,两个人都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青城山一元居

    “风易,下雪了呢。”木炎伸出手指接住零星细碎的雪花,“锦官城也会在这么早的时候下雪,莫非这是上天在预示着什么?”

    将披风搭在木炎肩上,世人眼中死在了长安的南酆将军,木炎的大徒弟风易,从背后抱住了木炎。

    “天意?天意从来不遂人。对我来说,只有你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靠进风易怀里,木炎流露出浓浓的倦意:“风易,我真的好累,可我真正能歇下来的时候,怕也只有归于黄土的那天了……”

    ☆、第一百零二章

    承天七年的冬天非比寻常,且不说大楚北燕的朝局各自发生的一系列动荡,这一年的冬天都比往年冷得早。

    柏钧和一觉醒来还没睁眼皮肤上就传来温热细腻的触感,原来是后半夜下了雪付东楼觉得冷睡到自己被子里来了正紧贴着自己呢,柏钧和从小到大第一次真心认为早起练武巡营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儿。怕自己离开之后付东楼冷着,柏钧和特意把自己那床被子也给付东楼裹上了才披了寝衣轻手轻脚地去外面换衣服。

    羽林军的冬装向来是提前一个季度发,因此骤然而来的降温没有给羽林军带来多大的麻烦。付东楼在汉中整顿军务的时候曾让专供军用的布庄和工坊一起按照他画的图纸做了拉锁,虽然来不及将所有冬装都改成带拉锁的衣服,但样品还是做出来了的,如今柏钧和江涵几个就围着带拉锁的军装看新鲜呢。付东楼洗漱好了来到前帐正好看到这一幕。

    “卓成,你们看什么呢?”

    “看你的大作。”柏钧和抖了抖手中的一件薄棉衣,“这东西真是好用。比起系扣子,拿这锁链一拉更省时间,军士们整装快了省出时间来对作战是非常有利的。”

    拉锁曾经被评为二十世纪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付东楼不仅想把拉锁应用到服装上,还想做些行军背包之类的,以后还可以推广给老百姓用。只不过拉锁上要用金属,对于这个时空来说做工也复杂了些,恐怕一时间价格不会很便宜。

    “这东西能用在很多地方,就是造价有点高,我还在想法子降低制作的耗用呢。放在咱们羽林军里倒也有一处妙宗,兵器坊那边打兵器剩下的下脚料做这玩意刚好,也省得浪费。”

    “就你会想。”拉了付东楼的手稍用力握了一下,如果不是有江涵这些碍眼的人在,柏钧和定要搂着媳妇好好亲几下。

    “等回了成都我给你找上好的绣娘和染布师傅来,你说的那个迷彩服能做出便更好了。”

    “不急,哪能一口吃成胖子。”付东楼自得地打了个响指,“我会的东西多呢,哪能一下都做出来,总归不会便宜外人就是了。”

    柏钧和赶着和换防军队交接完回汉中来是要做什么,羽林军的将领们都是清楚的。看上去太平无事的羽林军营里没有一处松懈,各营都在加紧练兵。可有些话柏钧和不说,没人能开口,江涵等人不见柏钧和发话便站出来道:“末将等也期待殿下的大作,这就不打扰上将军与殿下了,末将等告退。”

    说着,江涵就带着诸将退出了营帐。

    “昨晚睡得好吗?”碍眼的人都走了,柏钧和揽着付东楼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是不是觉得冷了,都钻到我被子里来了。”

    起来的时候见自己身上裹着两床被子,再看自己睡的位置,付东楼便猜到一二了。此时被柏钧和捅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也少不得脸红一番,却没有过分扭捏,实话实说道:“风泱告诉我外面下雪了,想是后半夜冷了才会靠过去,没影响你休息吧。”

    “怎么会。”柏钧和唇角高扬,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我求之不得呢。”

    付东楼毫不客气地瞪了柏钧和一眼:“瞧你这样儿!”

    到底还是有正事要做,两人也没继续打情骂俏,柏钧和正想跟媳妇说说关于成都那边的计划,就听亲兵禀报说王卿的大管家求见。

    柏熠在羽林军,柏钧和原是想每日晨昏定省去请安的。可柏熠身份没亮明,柏钧和总去看一个“下人”算怎么回事,只好作罢。

    让亲兵放了柏熠进来,柏钧和把柏熠请到上座和付东楼给父王请了安,三人才说起正事来。

    “和儿,为父之所以要来羽林军中,就是为了方便调动人手。木炎虽然不知道为父还活着,可也起了疑心在追查为父暗中的势力。比起成都,你这羽林军是最安全不过的了,但你还是要给为父打个掩护,不要让人注意到我那帐子的动静。”

    柏钧和躬身应了:“是,儿子等下就去安排。”

    “另外还有一事,为父刚刚收到成都传来的消息,木炎最近与各大世家之间的走动十分频繁。表面上打的旗号是为皇上遴选大家闺秀充盈后宫,同时也要从世家子弟里挑一些人进宫陪皇上读书作画之类的,可实际上木炎存了什么心思你我心知肚明。”

    “对付各大世家的事儿之前是父卿母后一直在管的,父王的意思是要儿子插手此事吗?”

    “是叫你有个防范,那些世家大族的根基不在成都,而是在江南。虽然离着都城有些距离,可江南膏腴之地是朝廷粮饷赋税最主要的来源,江南一乱大楚必定元气大伤。王府在江南的产业可不光是挣银子的,好生看住那些人。”

    柏熠的后半段话是说给付东楼听的。因着还没回成都,王府的账册并没有全都交过来,付东楼对王府的产业心里没数,此刻有些跟不上柏熠父子的思路。

    柏钧和见他父王笑看着付东楼,立时会意,对付东楼解释道:“王府的产业很多,绝不只是你想的那样赚些零花的银子。不光是你接触过的瓷器,粮油米面、茶叶丝绸、古玩字画,甚至盐铁专营权王府都有,其中大部分都是不用给朝廷缴纳赋税的。以前和你提到过的朝廷有出海经商的船队,里面有一半的股是王府的,王府每岁的收入,别的不说,训出一支羽林军还是不差钱的。”

    付东楼差点没一口茶呛死:艾玛王爷您也太低调了,富成这个样子以前也没见您露相啊。养一只军队要花多少钱啊!难怪朝廷变着法儿地克扣羽林军军饷羽林军依旧战斗力十足,合着有王府这棵摇钱树给撑场子呢。

    “父皇原是怕给父王过多赏赐惹朝臣非议,就把柏家原来的私产全都给了父王,后来又从内府拨了一部分皇产给王府经营,皇产自然就不用缴纳赋税了。”

    付东楼顺顺气,先帝对柏熠也真是够意思了,虽然不能长相厮守但能做的都做了。柏熠明显是对亲哥没有那个想头,但也并未因为哥哥的情愫生了厌恶,一辈子鞠躬尽瘁还来了一招诈死被迫跟爱人养子分离十年,也算得上是中国好弟弟了。

    “你也不用担心不好上手管不起来,这些事儿都有精干的管事看着呢,将来你接手还会有父卿从旁教导的。”柏钧和见付东楼半天没说话,以为他是压力太大,忙着宽慰他,“王府的产业最初的时候有顾翊舅舅帮着打理,商路都是铺排好的,又不是为了与民争利,实在不必太耗心血。”

    顾翊舅舅……王太卿到底是你爹还是你妈?付东楼默默吐槽了一句,瞧见柏熠坐在上头顿觉自己走神走的太不是时候,立刻甩开了这个念头说起正事来。

    “卓成,我想的不是那些事,接手产业毕竟要等我们安定下来再说,我想的是那些世族会怎么动。”话说完付东楼又托着下巴沉思起来,过了半晌才继续道,“许是我想多了,我说说你们听听一起参详下。”

    “刚才在后帐,风泱一直和我说外面下雪了如何冷。前段时间我在汉中的时候看朝廷的邸报,说今年江南等地冷得也早,不少农民没收完的粮食都被冻了,江南赋税因此还少了些。由此可见,今年这个冬天不会好过。”

    “天气陡然变冷,先不说百姓家里的粮食会不会因减产而不够吃,最紧要的就是棉衣和薪炭。若是棉花和薪炭不涨价,老百姓的日子还能好一些,要是长得多了难免就要有人过不下去了。”

    “纵观史书,但凡气候异常的年份或者灾荒年,总有些不法的商贩囤积居奇发国难财。王府显贵已极尚且有自己经营的产业,那些世族更是会有商铺做买卖,只不过为了清高大多托了下人的名头罢了。无论是江南的世族还是北方逃过来的关陇贵族,在大楚境内的产业定然不会少。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将米面棉花薪炭坐地涨价,便又是一场乱子。”

    “哈哈,楼儿此言甚得为父心意,这正是为父过来想跟你们说的。远处的消息可能还要过几天才到,但川地的很多商铺都在囤货了,那些可都是王家谢家那般大家族的铺子。”柏熠不住地对付东楼点头,“楼儿果然灵慧,也不枉你父卿不停口地夸你。”

    柏钧和见自家父王大悦,忍不住想给付东楼个机会继续表现。他琢磨着付东楼能清楚地点出问题所在,定是有了一二对策,于是道:“曦瑜,你可有什么对策?不妨说来听听。”

    柏钧和早就想着世族们会在这方面有所动作,自是心中有成算,他也不怕付东楼答不出,圆场的话都想好了,可还是对付东楼的方略颇有期待。

    “我不清楚王府在这些民生行当上有多强的实力,最好是能把这些物资大量平价出售给百姓,强行拉低物价,这样那些世族屯得越多亏得越多,到最后定然伤筋动骨。但这样做的前提是王府的物力足够雄厚。”

    不管柏钧昊知不知道木炎在联合世族闹事,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放纵下进行的,柏钧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要是他没授权木炎去联合世族,木炎怎敢在台面上有这么大的动作。既然如此,付东楼也没想把爱护百姓的好名声留给柏钧昊。

    “可如果王府做不到,那就只能让朝廷开仓放赈了。这其中如何做手脚把好名声落在王府身上,我可就不懂行了,还要卓成你自己想。只不过不管怎么做,王府都会损失不少银钱。”

    “黄白之物堂堂瑞王府岂会看在眼里,曦瑜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心有灵犀的默契感让柏钧和四肢百骸无一处不舒坦,起身对柏熠躬身一礼道,“父王,儿子的想法和曦瑜如出一辙,只不过儿子认为,这次的好名声要落在曦瑜身上。”

    “诶?不用如此吧,现在正是你最需要树威信的时候,为什么要把好名声给我。”蓝眼睛睁得圆圆的,付东楼没想到柏熠也点头同意。

    “你的好名声自然就是瑞王府的好名声,和儿是瑞王,他又岂会吃亏了。楼儿,比起和儿登基,你立后才是更有难度的事儿,早作打算是必须的。”柏熠说着又对柏钧和道,“我看你这大婚又要改辙了,冬至就算能赶上也不会是迎娶王卿了,皇帝大婚可是我大楚开国以来头一遭啊,一定要大办,哈哈!”

    ☆、第一百零三章

    只是冷得早了些下雪早了些倒还不至于引起人们的议论,可锦官城连着下了七天的雪,不少百姓的房子被大雪压塌出了人命,这就使今年的天气成了朝野不得不谈的话题。

    正如付东楼预料的,以太原王氏陈郡谢氏为首的世家大族,利用自家的商铺和在商界的影响,聚拢了一大批商贾囤积居奇,从江南到川蜀,棉花和薪炭的价格一日贵过一日,早就不是一般百姓消费得起的了。

    柏钧昊人在深宫,虽知连日大雪却不知雪已成灾。几大世族不管是不是与木炎勾结存了更大的心思,借此渔利总是不错的,又怎么会让柏钧昊救济灾民。朝堂上但凡有寒门出身的官员不和他们一条心揭露实情,他们便抱团攻讦指着人家蒙蔽圣听,两方人马在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让柏钧昊不胜其烦。

    说起来真正让柏钧昊心烦的不是大臣党争,也不是世族与寒门角力,而是该怎么处理传国玉玺和瑞王府。

    从付东楼把玉玺亮出来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他还是毫无头绪。原本他想依仗木炎,但现在他觉得木炎似乎也不可靠。从小到大,他很少有机会真正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决断,不是和这方妥协就是被另一方利用,他原来总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皇位,可现在他才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柏钧昊躺在软榻上闭着眼,本想小憩片刻养养神,却被杂乱的思绪搅得心乱如麻,一时间虽很疲倦却毫无睡意,着实难受。

    “陛下,王太卿殿下求见。”

    本能地想让来人滚,在听到是顾贤的时候柏钧昊愣了一下,紧接着抄起靠枕朝前来通禀的李全砸了过去:“不见,滚!”

    李全挨了一枕头差点没哭出来,倒不是被枕头砸疼了,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直接跟王太卿说“皇上叫你滚”,打死李全也不敢啊。谁不知道王太卿殿下虽极少在战场上与人近身作战,但一出手便血流成河,是有名的杀神,殿下两根手指就能捏断自己的脖子啊。

    “陛下……”李全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皇上好得罪一点,大着胆子劝了一句,“王太卿殿下说是有要事要见陛下,陛下看在殿下是长辈的份上,不如……”

    “朕说滚你听不到吗!”有什么要事!帮他养子要皇位吗!朕是皇上,朕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怎的连个太监都敢不把朕的话当回事!

    不知道自家主子今天发的是哪门子邪火,李全只好退出去回话。

    顾贤今日来见柏钧昊,用付东楼的话说,是觉得柏钧昊还能抢救一下。或者说,顾贤也不觉得柏钧昊还有救,但好歹他叫柏焱一声皇兄,君臣多年柏焱对他有恩,他却对柏焱有愧,如今对柏焱的亲生子不教而诛顾贤心里过意不去,这才想来见柏钧昊和柏钧昊商议下平抑物价的事儿。

    来柏钧昊寝宫之前,顾贤还特意去了趟太庙给柏焱上香,现在衣袖上还带着檀香的味道呢。

    李全没敢让顾贤在殿外候着,而是请到了前殿奉茶。此时见顾贤玉手捧茶斜斜靠在坐榻的凭几上,那玉山将倾的绝代风华只让李全压力倍增,满心盘算着怎么跟顾贤回话。

    “李公公,可是皇上不愿意见孤。”顾贤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李全从他背后来,脚步踟蹰走走停停,一应响动都落在了顾贤耳中,顾贤怎会猜不到缘由。

    “殿下,最近天寒地冻的,奴才们伺候不仔细让陛下着了点凉。陛□上不舒服不愿意见人也怕过了病气给您,您要是有奏章不如交给奴才,奴才转呈给陛下。”

    顾贤放下茶杯站起身淡淡一笑:“天意高难问,半点不由人啊。罢了李公公,孤也不是非见陛下不可,这就回了。皇上既是身子不爽,该传太医就传太医,别什么都由着皇上性子来。你也不用送孤了,回去好生伺候着吧。”

    顾贤说完扬长而去,留下李全反复咂摸着顾贤的话。李全总觉得顾贤话里有话,奈何他一个奴才弄不懂主子们之间的哑谜,叹了口气便转回后殿去了。

    瑞王府的计划和付东楼想的还是有些不同的,瑞王府并没有踩着朝廷搏出位。

    顾贤先是把大量的米面送到了庆丰粮店和湛露居,两处同时在城内舍粥。考虑到雪天出门不容易,更多的穷人可能没办法进城,顾贤还特意调拨了人手去锦官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外搭了棚子舍粥舍馒头。

    博古苑在《浮世录》的事之后被封了,即便后来三法司没能查出博古苑有问题,顾贤碍着皇帝的脸面也没提解封的事情,如今是不用顾忌这些了,顾贤命人将博古苑重新清理了出来,收容那些在京过冬准备春闱的寒门学子。

    花院月桥两人守在东府没什么事儿做,一个去庆丰粮店帮着管理每日粮食的支出,一个在博古苑开了义诊专门给看不起病的老百姓问诊。因着各处救济都是无偿的,又都是打着付东楼的旗号做的,付东楼在民间的声望一时无两。

    有了顾贤授意,成都的茶楼酒肆但凡有说书人的地方谁都要讲一段瑞襄王卿兵不血刃大败令狐纯的故事,付东楼俨然已是大楚百姓心中顾贤的接班人了。

    付泽凯既然铁了心跟着王府走了,此时也乐得为儿子的好名声添砖加瓦。付泽凯从自家经营的药房里拨出大量药材来配合王府的义诊,着实解决了老百姓看得起病吃不起药的问题。

    可付泽凯却很低调,只每日让人运了药材去博古苑给花院帮忙,从未打出过定国公府的旗号,许多人得了好处都不知道其中有定国公的一份恩情,此举让顾贤都不得不高看付泽凯一眼,赞一句此人实在聪明,让人不念他的好都不行。

    当然了,付泽凯这么干曲氏有多憋闷就不提了,手绢的撕碎多少条了。可她再生气都没用,因着苛待付东楼,付泽凯冷了她好些时日了,更别说付泽凯内宠颇多,现在哪还顾的上她啊。

    瑞王府处处高调虽是存了私心,可大楚的利益还是被摆在第一位的。从柏熠顾贤到柏钧和付东楼,大家都知道那些著姓大族要对付的不是瑞王府而是整个大楚。木炎要的并不是操纵大楚的皇帝,而是想改朝换代。若是此刻只顾着王府,那真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了。所以,让朝廷开仓放赈救济百姓是必须的,这与王府出不出得起钱没关系。

    顾贤自谢才人流产之后便不怎么上朝了,王府出钱出力在普通百姓和读书人中博足了好名声之后,顾贤便带着先帝御赐的镶金嵌玉的仪刀上朝来了。

    “启奏陛下,今年天象有异,锦官城内先是连着下了七日大雪,后这雪又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自川蜀至江南,天气冷愈往年,许多百姓并无充足的准备过冬,加之作物歉收,眼见着已有灾荒之象。恳请陛下早日开仓放赈,严惩借机哄抬物价的商家,以安民心。”

    这番话是顾贤那日来找柏钧昊的时候想说的。近日柏钧昊未在频繁召见木炎,对木炎的信任也不如往昔,顾贤觉得柏钧昊兴许还有救,便想提点他一番。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何种境地,柏钧昊始终把王府当做是眼中钉肉中刺,骨鲠在喉不除不快,那便没有什么回还的余地了。

    今日顾贤把此事在朝上提出来,柏钧昊应了,好处便全算在王府头上了;柏钧昊不应,消息放出去老百姓怎么议论皇帝可想而知。柏钧昊是怎么选都不上算,里外都要吃亏。

    柏钧昊直勾勾盯着顾贤一个劲儿的运气,还没等他开口,就停下面有人出班把顾贤的提议驳了回去。

    “王太卿殿下此言差矣。今年冬天是略微早了些,但也没有早到秋收未完冷了起来。凡是家中没储备好粮食的百姓,多是好吃懒做之人,一直拖着不肯收割才有今日下场。这些人不但耽误了自家的饭碗,更是延误了朝廷收缴赋税,朝廷无律法惩治他们已是他们侥幸,又怎可开仓救济,难道是要鼓励百姓惫懒么。”

    “再者川蜀之地本就交通不便,一场大雪堵死了许多进出的道路。商家手里货源紧缺,东西自然就卖得贵了些,这是人之常情,又怎可因此说商家哄抬物价。王太卿要严惩这些顶风冒雪贩卖货物的商家,就不怕吓得所有商户都不敢开门做买卖?到时候又不知有多少百姓要买不到炭火冻死冻伤了。”

    顾贤站在御阶之上,只略微侧了侧身子,凤眸一条斜睨了禀奏之人一眼,冷笑一声:“原来是户部侍郎王振王大人。王大人不愧是在户部分管国库出纳的,真是把国库当你王家的私库了,看得这般严实,从你这里弄点米面钱粮出来就像是要你命一般。”

    王振被顾贤挤兑得面红耳赤,刚要反驳就听顾贤继续道:“孤听说王家人挺会做生意的,原也不觉得,今次川蜀大雪才见识了一番。这市面上的薪炭原本是十个铜板一斤,如今王家的运亨商行里已然涨到五百铜板一斤了。这就是王大人口中的贵了‘些’?孤倒不知道普通老百姓用的黑炭竟是比皇上用的银丝炭还贵上十倍!”

    著姓大族一向自命清高看不起经商的行当,可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做买卖都是托了家里下人的名字,是以谁家有什么产业相对私密,一般来说外人是很难探知的。王振不曾想到顾贤已经将自家家底摸得一清二楚,顿时心里有些发慌。

    “孤还听说江南早冬,许多大户人家在江南的田庄都受损颇多。昨日孤进宫给太后请安还听太后提起,说王家太夫人进宫时还抱怨过今冬不好过,庄子上的田产冻了好些少收了不少。原来王大人家里的庄户都是惫懒之人。也难为王家能将这等懒货一用十多年,当真是苦了自己也不叫他们出去祸害别的人家,高风亮节啊。”

    江南鱼米之乡,大户人家在那里的庄子都是家里主要的进项,通常都是派了得力的长工看管,一般不知根底的新晋奴仆是去不得的。

    顾贤话音儿一落朝堂上响起轻微的哄笑声,便是柏钧昊也忍不住乐了下。他是讨厌瑞王府不错,可这些不拿老百姓当人看的所谓世族更招他恶心。柏钧昊想利用他们,却也看不起他们,更是不满他们不把皇帝当回事,对于顾贤奚落王振,他还多少有些看热闹的心思。

    看着王振胀红的脸,柏钧昊脑中念头一闪对顾贤道:“王叔所言甚是。朕听闻锦官城中以王府领头,许多勋贵人家都已经出来行善了,朝廷放赈亦是势在必行,此事就交由户部去做吧,着御史台好生督着户部放赈,谁敢贪墨立即交三法司议罪。”

    “至于惩治奸商之事,不如偏劳王叔出马。王叔是沙场宿将,想来定能威慑那些不法商贩,不知王叔意下如何?”

    想挑动王府去和世族正面冲突吗?顾贤轻蔑一笑,柏钧昊你别忘了,瑞王府也是姓柏的。世家大族的目标也不是瑞王府,他们想要对抗的是大楚皇室。顾贤愈发认为不给柏钧昊透消息告知木炎的身份是对的,哪怕没有李唐遗党在,就凭柏钧昊这种拎不清的脑子,也只能搅局。

    顾贤长袖一振,躬身一礼:“臣领旨,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第一百零四章

    世族之所以能绵延百年,经历改朝换代仍然兴旺,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们会见风使舵。如果世族之内没有培养出领袖似的人物,他们便会依附于强者。简单来说,能屹立不倒的大世族,都是非常识时务的,在明知不如对手的情况下绝对不会硬碰硬。比如现在。

    顾贤得了圣旨第一件事就是去太仓开仓放赈。户部将受灾民众登记造册,每一户都发予一定的口粮。因着是在天子脚下又有顾贤盯着,还真就没人敢向赈灾粮伸手,这粮食发得也还顺利。

    过冬所需的棉花薪炭就不那么好解决了。成都城里的棉碳价格一日比一日高,顾贤虽不想在外有北燕内有木炎的情况下和世族正面冲突,可成都城内难民日多,这个问题不能妥善处理的话不等北燕或者木炎动手,民变顷刻便生。如此一来,顾贤只得让王府名下经营这些生意的店铺按正常市价平价销售,但出售的对象只能是难民。这么做,可是把那些囤积居奇的大家族坑惨了。

    原以为为了求安稳,顾贤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世族出手,可谁承想人家就真干了。有王府的缇骑卫压着,赔了本的世家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他们没军队呢。

    如果世家们就此认栽,这事儿也就算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些囤积下来的物资大多存在江南并未入蜀,以王家袁家为代表的几家将存货就地低价倾销,还美其名曰“救济灾民”。

    顾家虽是书香世家,可自顾翊做买卖开始便成了江南巨贾。顾家根基在江南,世族倾销固然自己损失惨重,可规规矩矩做买卖的顾家损失也不小。相比起平价销售的顾家,百姓自然会选择价格更低的,顾家的店铺前便门可罗雀了。倒是顾翊很沉得住气,没跟着盲目降价,和往常一样开门做买卖,大有跟世族们比比“谁更赔得起”的架势。

    上面阎王打架,下面小鬼遭殃,种棉花的农民和靠打柴烧炭为生的平民真是没法过日子了。因着倾销,棉花和薪炭的价格连连下跌,许多人辛勤劳作一天烧的碳换不回一天的口粮。如此一来,糟了早冬雪灾的灾民还没救济完,这又多了一批新的灾民。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长江以南处处生乱。

    “无耻之尤!”付东楼摔了从江南送来的邸报,在帐子里跳脚直骂。

    原本柏钧和一行打算尽快回京的,可顾贤被派了救灾的差事之后他们就没着急动身而是在汉中静观态势。倒是柏钧昊来了两次圣旨宣柏钧和与付东楼回朝留羽林军驻守汉中防备北燕,却被柏钧和找借口顶了回去,自讨了个没趣。

    “这些世家大族树大根深,彼此之间关系复杂盘根错节。天下无事,他们便勾结在一起妄图把持朝政垄断仕途;天下生变,他们就借机渔利投机卖国!当真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付东楼都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发泄怒火了,背着手在帐子里一圈一圈转。

    “曦瑜,来坐下消消气。”柏钧和也生气,可还是劝付东楼道,“你这就生气了,若是知道他们还做了什么,你还不气死?”

    “我朝虽是隋皇后裔,可先帝起兵前已然有些落魄。比起这些门阀,皇室对寒门更亲近些。世族们想封王做宰把持朝政不成便把心思都放到了裙带关系上。”

    “母后虽是兰陵萧氏出身却与母家关系冷硬,世族们是指望不上太后的。皇兄至今未立后,本来谢才人快上位了,却没了孩子,如今也是不成了。再者就是王府,瑞王卿是有实权的,可楼儿你却出身卑微。你在世家眼里就好像是占了他们窝的斑鸠,他们背后诋毁你做的那些事若是说出来你还不带了羽林军跟他们拼命去?”

    “哼,真是让他们舍一个儿子出来他们还未必肯呢。”双手抱在胸前,付东楼冷笑一声,“既然是从世家里选便无需避讳皇上的猜忌了,凭父卿对你的关爱,不是嫡子的父卿肯定瞧不上。是嫡子又要才貌双全,那些世家如何舍得?这就是看我俩现在关系好了他们才在一旁咸的淡的议论个没完!”

    从背后抱住付东楼,柏钧和在付东楼颈子上浅吻一下,笑道:“是是是,像曦瑜这般才貌双全品行出众的男子肯下嫁本王,本王真是三生有幸。”

    “算你明白。”下巴一挑,付孔雀的尾巴翘得那叫一个高。

    “说正经的,我刚刚接到江南传回来的密报,你猜那些低价的棉花薪炭都被谁买走了?”

    付东楼靠在柏钧和宽阔温暖的胸膛上正舒服着,冷不丁听他这么一问有点犯懵:“不是被那些受灾的民众买走了吗?难道不是?”

    “今年冬天来得早,江南受灾的民众是不少,可也没多到能把王家袁家等几大家族囤积的那么多东西都买光的地步。”松开付东楼,柏钧和走到桌案前弯腰拿起一张纸递给付东楼,“今日来长江沿岸的码头多有商船过江北上,大运河向北运输货物的船只比往年多了四成不止。”

    “你的意思是,咱们这边和世家对着干,倒让北燕捡了便宜?”付东楼仔细看着纸上的一项项数据,心里有些发慌。

    “都怪我当初乱出主意,说什么用王府的财力去平抑物价,这可倒好,直接刺激了那些门阀让他们红了眼,到最后坑了咱们大楚的百姓不说还让北燕得了实惠……”

    “胡说。”柏钧和脸一板,打断了付东楼自我埋怨的话。

    “这些事情与你有何关系。他们心中并无国家百姓才会做出如此卖国之事。但凡有一分心思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当初又怎会囤积居奇谋求暴利。如今的所作所为,哼,说直白些就是对抗朝廷。这是他们手里没兵,若是手中有兵权怕是要直接造反了!”

    扳正付东楼的肩膀,柏钧和注视着那双湛蓝的眸子认真说道:“曦瑜,我说过我最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怎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自怨自艾呢?更何况这事与你本就没关系。”

    “我只是……”付东楼叹了一口气,“军国大事毕竟不是我擅长的,我虽出了主意可自己心里也没底……”

    “父王与父卿,还有我,难道是昏聩之人?明知道你说的是错的还会去做吗?有奸商哄抬物价,朝廷插手整顿是必然之事。再说了,将这个差事推给父卿还是出自皇兄的圣意,又不是咱们自己抢着去的。”

    “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付东楼拍拍自己的脸颊醒了醒神,“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由着他们继续倾销吧。”

    “本来他们低价倾销朝廷并不好管,毕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许他们低价卖东西。”柏钧和说着唇角一挑,面容上多了几分邪气,“现在低价卖出去的东西流向了北燕,棉花薪炭又是军队也需求的物资,那些商家就有通敌的嫌疑了,就连他们背后的世家都逃不掉。”

    “父王已然前往江南了,父卿也下令调动长江沿线驻军缉拿商船,一明一暗,那些高高在上的世族大爷们这次要栽大跟头了。”

    “什么时候走的,我竟不知道。”

    “就在你来中军大帐之前。父王知会了我一声就急急动身了,可见那边闹腾得厉害。”

    “可别把他们真的逼急了让他们反而去帮北燕了。”有了倾销的前车之鉴,付东楼也不得不多想一步。

    柏钧和倒是很自信地摇摇头:“除非大楚这边要杀光他们九族,否则他们是不会向着史朝义的。你可知道,当初因着世家南渡,史朝义恼羞成怒将那些世家留在北边搬不走的祖坟全扒了,墓中随葬的金银珠宝更是洗劫一空,此仇就是扎在世家大族心口上的一把刀,怎么会有化解的可能。”

    付东楼嘴角抽抽,真是不知说什么好。历史上的造反派偷坟掘墓的还真不是少数,比如董卓盗挖汉朝皇陵,温韬黄巢盗挖唐陵等等。但不管盗墓的是谁他的地位有多高,盗墓的行为都是被上至贵族下至平民唾弃的。史朝义都当了皇上了,还撸胳膊卷袖子亲自操持这码子事……付东楼心道,陛下您也是蛮拼的!

    “我看等有了空闲要和专门负责修订律例的官员商量下制定经济法的事,什么反垄断反倾销的法律都要做出来才行。否则那些巨贾大族们哪天一不开心就折腾这么一回,国家哪受得了,老百姓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等天下太平了这些事便都交由你去做。”将付东楼搂过来,柏钧和摩挲着爱人黑亮的发丝面露微笑。

    被柏钧和蹭得舒泰,付东楼声音有些懒懒的:“最近可有令狐纯的消息?”

    柏钧和动作一滞,随即笑出声了:“哈哈,曦瑜,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我正要和你说呢。我怀疑,销往北燕的棉花薪炭背后,有令狐纯的影子。”

    “怎么会!”付东楼大惊,“就算那些物件卖的便宜,可量若是大了也要不少银钱。令狐纯一个亡命之人,哪来的财力收购物资!”

    “若只是那些世族闹腾,父王何须亲自前去。父王此次江南之行的目标便是查找令狐纯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开始就是大修之后的新情节咯~感谢各位的等待

    ☆、第一百零五章

    许是因为在汉中城下大败了令狐纯,付东楼现在已不怕令狐纯了,只是提起来多少还是觉得膈应。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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