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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林钝不迟钝 作者:刀叨叨

    第3节

    说起来,原本何在风想要在一个更好的情况下来和林钝讨论这一主题的,眼下,他还没能很好地整理自己的思绪,就更不用说恰当地表述清楚自己。可他也有些等不及了。

    “林钝,你还记得吗?上次你问我,为什么要重新定一年之约,然后,一年结束之后我的计划又是什么?”

    闻言林钝愣了下。

    下意识觉得这个人说得出“我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之类的话来,何在风抢在这之前继续说下去:“重新定一年之约是因为,我想要和你复合,想要和你复合因为,你是这世上我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希望能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一年后,十年后,几十年后,我希望那时候我们依然可以在一起。”

    林钝反应不过来地消化了一会儿,神情莫测地抬头看何在风:“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来的?”

    “恰恰相反,这不是结论,这是依据,为此我得出的结论是,”何在风从来不相信语言的作用,所以,那句话对于他来说别扭又矫情,然而,为了能够让林钝准确无误地理解,他还是道出口来,“我喜欢你,林钝。”

    这句明明应该搁在小女孩爱看的爱情里的台词,在现实中没有起到一点作用。说起来,何在风对于这样的状况已经有所准备,可是,这阻止不了他难以言喻的某种类似失落的情绪。“我并不指望你会因此很感动,可为什么看起来你像在牙疼?”

    林钝终于回过神来,他的表情是微微迷茫的惆怅:“以前我喜欢摄影的时候,很想要某台单反,结果,后来我开始喜欢钓鱼了,却收到那台单反的礼物。你觉得我会很开心吗?”

    从来没有一句话,能如眼下这句那么尖锐,刺痛何在风身体里毫无防备的地方。

    “那个杨恩就是你的钓鱼竿吗?”他一直不深究,不是自信杨恩不成问题,而是不肯承认林钝已经从他这里毕业。

    突如其来提到的名字让林钝本能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杨恩顶多是名牌包或者是名贵珠宝,他是被女人喜欢的直男。”

    “那么你为什么忽然喜欢钓鱼?”何在风知道自己的计较很幼稚,就好像以为自己有权责怪林钝移情别恋似的,他不该那么做,却没有办法忍住不追问。

    对于这个问题,林钝张了好半天的嘴:“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举个例子。”

    何在风慢慢冷静下来。论演戏骗人,林钝绝对是个演技派,但他却从来不屑在恶作剧之外说谎,所以,他一定没有和杨恩或者任何人有实质性的交往。

    “林钝,今天你已经拒绝了我复合的请求,你能别再拒绝一次小小的邮轮游吗?”

    林钝哑口无言地端详何在风好一会儿:“刚才你说那么多,不会就为了在这儿等着我吧?”

    何在风近乎无奈地注视向眼前的对方。

    过去一年,何在风之所以可以满不在乎用冷淡和各种无情的方式来对待林钝就是因为他知道林钝根本不会被伤害。有时何在风简直怀疑林钝是否真的喜欢过自己,因为林钝才是真正做到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那个人。所以他才永远不会被伤害,也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伤害到别人。

    例如,林钝大概无法理解,自己这随意的揣测对何在风来说,是多冤屈的控诉。

    良久,何在风叹了一口气:“我的想法没有那么复杂。刚才我说那些话,是因为想要让你知道。林钝,我希望,你至少能给我一个机会。”

    林钝深吸一口气:“何在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我一直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可你愿意给了,我却不肯要了?”

    “我不觉得。我只觉得自己很愚蠢,你愿意给的时候,我没有要。”

    “……关于这一点,我们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至少答应去邮轮游吧。”何在风回到主题,“如果你还气我,就故意假装给我机会,然后让我希望破灭。”

    闻言林钝皱眉瞥过来:“我没有生气。”

    “那你就更没有理由拒绝一次免费的招待。”

    ☆、第 9 章

    “……总之我就那么答应了考虑看看何在风的邮轮游。”林钝讲述完整个故事,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你说我是不是上了何在风的当了?”

    大半夜被林钝手机吵醒,硬是被要求视频通话的杨恩没好气地回答:“你说,这世上还能有比觉得自己上当了还坚持上当的人更傻的吗?”

    林钝叹息:“我以为我很傻这件事我们已经都很清楚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没认清这个现实,看来,真的有比我更傻的人了。”

    “林钝,你知道,我可以现在就合上笔记本,然后关掉手机睡觉。”

    “我错了,大哥。”林钝装模作样地讨饶。

    杨恩稍稍认真了些,他透过屏幕仔细观察林钝的脸孔:“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何在风是真的想复合,你也算得偿所愿,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这个问题可真是说中了林钝的心思。大半夜他怎么也睡不着觉,就是为了琢磨这件事——

    “所以,你一定也那么觉得吧?!我自己就是那么想的,我怀疑何在风也认为,我这个人太矫情!其实我自己也告诉自己,何在风并不算真的出轨过,即便他意图出轨,那也是在并不真心认可我们交往关系的条件下。他其实人品没什么问题,如果认真想要和我在一起,即便未来也有变心的可能性,但至少还是会很有责任感地来对待一段交往关系。我觉得我应该答应看看的——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做到。在这之前我给过他机会了,那时他没有回答我,我都下定决心放手了,这就好像,”林钝觉得自己这个例子不太恰当,但也想不到更好的,“就好像考场上,有个考生迟到了30分钟,即便我知道他学习很好,也还是没有办法让他参加考试……总之,我真的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我就是没有办法说,一切重新开始。”

    杨恩沉默了片刻,最终,他缓缓摇头,“这不是小气,”他平静指出,“这说明你是真的喜欢他。因为被他伤了心,所以没有办法尽释前嫌。”

    林钝愣愣打量了杨恩好半天。虽然“伤了心”这种说辞夸张戏剧得好像他是悲情女主角似的,不过更让他糊涂的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假的喜欢何在风了?”

    “我是说现在,现在你还喜欢何在风吗?”

    “当然不喜欢。”林钝本能否认,他对此很明确,他正在尽最大努力淡忘这个人,不管自己做没做到,他就当自己做到了。

    然而,杨恩不假思索揭穿他:“有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想要和你在一起,你会大半夜睡不着觉来打扰我吗?”

    “我会,因为你总得罪我,我就爱打扰你睡觉。”林钝嘴硬着说,内心不得不认同对方的说辞,何在风对他的影响绝对不是一个他认为的路人所能达成的。

    “我觉得何在风说得偶尔也有点道理。你别想着一定要明确和他的关系。就像他说的,你就吊着他,不用负责,反正这是他欠你的。”

    “可我怎么觉得这其实是吊着我自己?本来这会儿我都可以抱着新男朋友睡了。”

    杨恩毫不犹豫:“你以为你能很容易找到新男朋友?”

    被瞧不上的人愤愤瞪对方:“你一直男,看男人的眼光太差了。”

    “你以为你眼光好?那你怎么看上何在风的?”

    这回林钝真能肯定杨恩眼光不好了:“何在风在圈子里绝对是抢手货。”

    杨恩稍稍停顿了片刻,他让自己流露出一丝认真的神色:“林钝,如果你的确这么认为,那就再试试吧。”

    “那好,我就听你的了。万一到时候出什么事,想着这都是你的错,我一定能原谅自己的。”

    林钝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答案,无论如何,他还是先放杨恩回去睡觉了。

    合上笔记本后,林钝静静躺回自己的床上。此刻,何在风就在他房门外客厅的沙发上,这个曾经林钝努力想要接近的男人,然而此刻,在林钝的心里,这个人依旧如此遥远……

    大概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睡得很好的林钝在察觉的时候,他又睡了个大天亮。

    其实原本林钝是个夜猫子,他特别喜欢赖床。这主要是因为,过去一年他给自己的任务是每天早上都要为何在风准备早餐,导致现在一到点他就自动醒过来。

    不过,现在真的是风水轮流转了。这个早晨,林钝起床走出客厅,就发现再次准备好早餐的何在风。

    “昨天发现你不喜欢油条,所以今天我买了生煎。”餐桌边用餐的人说。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着生煎,好像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

    林钝懒得解释油条和生煎对自己来说都太油腻,他暗自叹了口气,首先往浴室走去。

    以前,他不会对何在风说自己有什么不满是因为何在风根本不会听,而现在,他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

    简单洗漱之后,林钝重新回到客厅。何在风刚好吃完,正悠闲地在一边看电视。

    林钝琢磨地看对方,他今天起来得稍微晚了一些:“你是不是已经迟到了?”

    何在风转头望向他的表情里隐约的好笑:“今天是周末。”

    意识到自己糊涂了的林钝想辩解说,对自己来讲天天都是周末,还没开口,何在风已经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对你来说天天都是周末,所以你才没留意。”

    这个人,不仅帮他准备早餐,还帮他代劳说话。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能做的林钝默默来到餐桌边。事实上,在甜食方面,林钝是个完全的奴隶,他知道这不是健康的饮食方式,仍轻易缴械了。但话说回来,油腻的东西林钝倒一直很注意,尤其是煎炸类的。出于将就,他勉强吃了两个生煎,剩下的决定待会儿拿去喂猫。算是打发了早餐后,没办法厚着脸皮等何在风动手的房间主人收拾起餐具。

    何在风在这时走过来,他眼神深不见底地看着满满的咖啡杯。“今天和昨天你都没有碰咖啡,是因为我以前拒绝过为你煮咖啡吗?”

    林钝愣了一下。何在风的逻辑无可挑剔,但又说不出的诡谲。不认为自己个性如此计较别扭的林钝耸肩,“我只是喝不惯咖啡。”为了证明不是抵制何在风,他拿起杯子表示不介意地喝了一口。

    这真是让他后悔:“你看,咖啡就是太难喝了。”

    何在风高深莫测的表情终于稍稍松动,他若无其事微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没加糖没加奶。”

    “那我还不如直接喝加了糖的牛奶。”

    “我知道了,明天给你换牛奶。”

    “难不成你真准备住这儿了?”林钝下意识脱口。这次还真不是故意表示嫌弃,尽管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何在风相当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瞥了林钝一眼:“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回去住两天。”

    “……算不上特别介意吧……”林钝觉得何在风是奇人,他愣是把做事爽快惯了的自己给弄得不上不下的,“只是觉得,你回家睡比较好,毕竟这沙发睡得全身不舒服。”

    “但我心里舒服。以前你也睡过沙发。”

    林钝没法接口。他总不能说,他没何在风高,而何在风的沙发又比他家的长,这导致其实他睡沙发的时候还挺容易凑活的。

    “说到牛奶,”何在风又把话题带了回来,“我看冰箱里没了,正好周末,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超市买吧。”

    林钝没多想:“买牛奶多大点事啊,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们可以顺便买些其他的东西。我看家里油快没了,酱油也需要补充。”

    何在风说得天经地义,轻描淡写,林钝则听得目瞪口呆,快要神志不清。

    “……你一个不会烧菜的,关心我家食用油是想干嘛?”

    “我最近在自学烹饪。待会儿我们买油的时候,最好买橄榄油,既健康,而且也适合我正在学习的菜谱。”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里,林钝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何在风是个做事认真负责的人,林钝一直知道。当初,就是何在风在酷暑的室外耐心等了林钝半小时,才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如今,的确想要和林钝复合的何在风愿意做的、有耐心做的,就更多了。林钝不是没察觉,事实上,他能真切体会到何在风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的努力和讨好。如果说之前林钝是一腔热情追何在风,那么现在何在风则是勤勤恳恳追林钝。

    这根本不该是得天独厚,总高高在上的何在风的处事风格。

    在重新开口时,林钝按捺下隐约的心酸:“何在风,你这样,不觉得累吗?”

    何在风很快摇头,“我不累。”他微微顿了下,在思考后,坦诚地补充,“我也以为这会很辛苦,但实际却不累。”他想了想,看上去那么诚实,“事实上,我挺自得其乐。”

    林钝差点没笑出声来。同样是语文老师没卖力,何在风使用成语的方式就比杨恩的听起来要可爱无数倍。

    “你一定要那么说的话,好吧,我们现在就去超市。”心情稍稍愉快的林钝想到如果不去超市,自己就得去洗碗,这让他毅然决然把票投给了超市。

    结果,何在风没放过他:“你不是正要洗碗?”

    林钝没好气地回答:“先去超市。没准回来的路上发生地震,这些碗都被震碎了,到时候洗了也是白洗。”

    何在风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了看他:“万一到时候没发生地震,回头我来洗。”

    “……不用了。”林钝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就几个碗,我有手有脚。”

    “但你很怕洗碗吧?”何在风自问自答,“你肯定怕。以前你总是给我做饭,但每回都找借口提前走,就是为了避免洗碗?”

    林钝硬着头皮顶回去,“我胆子那么大,能怕洗碗吗?”接着,他含糊纠正,“那叫做不喜欢洗碗。”

    “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喜欢。”何在风慢慢道来。

    林钝觉得自己被撩了。他抚慰莫名些许加快的心跳,决定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总之,我们先去超市。”

    何在风点头,付诸行动:“你稍稍晚两分钟下楼,我去取车。”

    “不用了。”林钝佩服地看有钱人家少爷,“去超市顶多十几分钟的路,我们走着去就行。”

    何在风没有再说什么,他配合地穿上外套,首先往门口走去。因为林钝一时站在原地没动,他转回头来用征询的语气:“走吧?”

    闻声,林钝从这曾经他所能设想的最美好的想象画面中回过神,“走吧。”他振作起精神,往门口走去。

    何在风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然后重新往旁边的衣帽架走过去,替林钝取来外套。“你怎么出门不穿衣服?”边把外套递给林钝,边随口数落了一句。

    林钝张嘴结舌。“什么叫不穿衣服,难不成我这是光着身体出门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乖乖接过了外套披上。

    接着,一切就绪,两人走出房间。

    在遇到何在风之前,林钝其实就已经知道自己想要这样的生活。他希望自己有一个伴侣,组成一个家庭。他不需要有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只想要实实在在过日子,过最简单的日子。他们会在无所事事的晚上窝在沙发上争抢遥控器的控制权,猜拳决定谁洗碗……他们会一起去超市买米买油买巧克力……

    ……而现在,林钝与何在风一起往超市而去。

    ☆、第 10 章

    当这天林钝问何在风,那么讨好自己累不累的时候,何在风才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这两天过得,与其说辛苦,不如说乐而忘返。

    的确,他是在想方设法讨好林钝,可能商场上谈数千万的生意都不会让他如此费心,但同样道理,谈成一笔数千万的生意,也不能让他比看到林钝下意识露出的一个轻浅笑容要来得让何在风更高兴。甚至有时候,即便没有任何回报,仅仅是讨好林钝这件事本身,它似乎也同样取悦着何在风自己。

    例如此刻他们推着手推车逛超市。何在风通常对柴米油盐之类的很没有耐心,可现在,他几乎享受其中。

    “别看到什么就往车里扔,你得先看一下保质期。”从来没逛过超市的大少爷没想到自己居然是更具有生活经验的那个人,他一边对林钝说教,一边检查对方扔进手推车里的牛奶。他注意到这次林钝拿的,和家里冰箱看到的不是同一个品牌,“你换牌子了?”

    林钝一脸不在同一频道的模样:“换什么牌子?”

    “你的牛奶和上次买的不一样,你没有自己的特定口味吗?”

    林钝斜睨何在风就像斜睨外星人:“牛奶不就是牛奶的味道,难道还有咸的口味的?”

    “虽然说没有咸的牛奶,但是牛奶的类型还是很多,例如说全脂的、低脂的或者是脱脂的,它们的口感都不一样,其次,牛奶高温处理的过程也有区别,另外,奶源不同差别也会很大。”

    林钝茫然地不停眨着眼睛,直等何在风的讲授告一段落:“你干嘛对牛奶研究那么多?牛奶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研究的。”

    “这不叫研究,这叫了解生活常识。”

    何在风忘了自己在讨好林钝——准确地说,在实际讨好林钝的时候他其实都没想起这是自己的计划,而当他忍不住出言调侃的时候,同样也忘了当前的宗旨。

    意识到自己被笑话的人很快站定,他扭过头脱口就来:“地球的直径是12756千米,与月球的距离是384万千米,而你知道地球与太阳之间的距离吗?”

    与其说好胜,不如说时不时孩子气发作的林钝让何在风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实际不喜欢幼稚的行为,他忍着笑认输,“我才是生活常识方面的白痴。”假装地球的直径是生活常识似的。

    林钝对何在风的演技不怎么买张,他惯常地往迷宫里琢磨着何在风的发言,不过,还没来得及解开谜题,意外的声音介入了他们的对话。

    “林先生?你真的是林钝林先生吧?”一个年轻女人神情颇为激动地从饮品货架后走向林钝。

    何在风注意到对方长得也算漂亮,他不确定林钝是纯种的同性恋还是双性恋,这让他对女人高兴中不自觉透露的隐约亲昵而感到一丝不快。

    让何在风庆幸——但也疑惑不解的是,林钝似乎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

    “请问你是?”林钝狐疑地含糊开口。

    何在风知道林钝拥有照相机的记忆力,但凡经历过的事,他都能在回忆里清晰还原所有的细节。像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记得曾经见过的人?

    “我就是那个孕妇。”年轻女人努力提醒着林钝,“就是三年前,因为堵车,你和杨先生用摩托送到医院的那个孕妇。”

    林钝还是一头雾水:“你说的杨先生是杨恩?”

    “不是,”年轻女人不假思索摇头,“我记得你叫他杨应。”

    何在风忍不住想问杨应是什么人,不过从林钝的表情看来,他自己大概也很想知道杨应是谁。

    “当时到医院之后我就忙着生孩子,原来想向你们道谢的,等我忙完,就再也没找到你们。”年轻女人兀自诉说着。

    林钝按捺下疑惑,若无其事笑了笑:“当时你忙着生孩子这种正事,我们就不打扰了。”

    “想不到我们三年后竟然还能遇到,林先生,让我找机会好好谢谢你和杨先生吧!对了,说起来杨先生现在还好吧?”

    “他挺好的,最近正找人给他生孩子呢。”

    年轻女人对巧遇喜悦的表情在这时顿了顿,她似乎才注意到林钝身边的何在风,包括两人一同在超市购物的情况,林钝的说辞大概给了她一些启发,让她忽然醒悟过来般又重新打量了林钝和何在风一眼。“虽然那时我很羡慕你们两人,不过,你们现在看来也应该也都很不错。”她轻缓下语气,有不自觉透露的一丝同情。

    这意味不明的台词,就何在风的推理能力来说,能准确无误理解出“虽然当时你和杨应是一对,但杨应去结婚了,你也有新的同伴,请节哀”的意思来。

    ——所以,这女人是觉得林钝有多喜欢那个叫杨应的人,以至于以为他们分手后,觉得一定是杨应甩了林钝?

    内心百转千折着的何在风密切关注身边之人脸上的表情,就他观察所得,林钝根本就不知道杨应是谁,只是为了避免尴尬,才顺口接话。

    “你的孩子现在三岁了吧?”

    “是啊,特别健康!他是早产儿中的战斗鸡。”当母亲的人也不觉得把自家孩子说成鸡有什么不妥。

    林钝配合地高兴笑了笑:“看他急不可耐要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一定是个特别好动的孩子。”

    “当初如果不是你们,”年轻女人感激地说,“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种小事,如果再盯着说,我就真的要不好意思了。”

    何在风一直保持沉默,他看着林钝打着哈哈最终打发掉过于热情的年轻女人。明知道林钝一定也不认识杨应,但当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还是没能忍住问出口:“那个杨应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钝耸肩:“我也正想找人问问呢。”

    何在风尽量若无其事地追问:“你以前交过的男朋友,都叫什么名字?”

    林钝立即警觉,他瞥了何在风一眼,“反正在你之前我不是处男,我是身经百战的人。”这么说显然是觉得“身经百战”比较有面子,而会有这种想法,可见实际他的经验极其不丰富。

    何在风下意识感到愉快,并不擅长说笑的人难得主动揶揄:“嗯,你一定身经百战,情人数不清,所以连交往过的人都不记得了。”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这是在笑话我。”

    被警告的眼神瞪了的何在风不以为意:“你以前说过,你最不怕清单的第二位就是被笑话,最怕清单的第一位是没甜食。走,我们去买你最喜欢的巧克力。”

    推着手推车准备去食品货架的林在风走了两步后才发现林钝依旧站在原地发愣。林钝这个人就是这样,脑子快起来的时候,你跟不上他的云霄飞车,搞不好还会被撞飞,但慢起来的时候,常常是让人不觉同情他智商的可怜模样。

    “你在担心没钱结账吗?没关系,我来付钱也可以。”何在风拉着手推车重新退回来。

    林钝回过神,他无意捧场何在风的说笑,只率先往另外的方向而去:“我不是担心钱,我担心的是我的牙齿,还是别买巧克力算了。”

    何在风望向对方的背影,他想说“你曾经说你最不怕的就是牙医”,最终,他没开口。等到回想的时候,何在风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清晰记住了和林钝相处的各种小细节,他也直到这时才发现,他们曾经的相处连回想起都觉得美好。

    为什么当初就没有察觉呢?为什么就那么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何在风知道,如今的林钝其实很排斥复合的念头,林钝是那种只会一往直前的人,他讨厌回头路,也讨厌自己的计划被别人改变。而何在风正在做着林钝讨厌的事。现在的何在风,带给林钝的只是烦恼和无奈。何在风知道这不是林钝应得的,但他希望,等事过境迁,等他们携手白头,林钝能在回头看这段往事的时候庆幸何在风的坚持不放手。

    何在风很快追上往食用油货架方向而去的林钝。

    ……这大概是何在风第一次意识到这件对他来说不可思议的事——

    “橄榄油要比其他类型的食用油贵很多?”

    闻言林钝抬眼瞥他,眼睛里是浅浅嘲弄的笑意:“你看,你说你在生活常识方面是白痴——你还真说对了!”

    难得林钝心情不错,何在风也不计较地配合笑了笑:“我猜事情一向挺准。”

    “不,”林钝一本正经摇头,“我在一份调查报告中看到过,说一个人认为自己不是白痴的时候,通常都搞错了。所以,你答对了也正常。”

    何在风忍不住追问:“那你觉得自己是不是白痴?”

    林钝立即识破这个陷阱问题,他不动声色瞥回答:“我不是通常,我是林钝。”

    何在风不得不同意:“你的确不是白痴,你是林钝。”

    林钝不确定地瞟了何在风一眼,“等我再琢磨琢磨你这句话什么意思。”说着,他首先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采购任务上。

    何在风注意到对方站停在各类橄榄油的货架前,这很愚蠢,但他的确为此而有些高兴。至少,林钝听进了他的话……或者即便林钝纯粹出于看好戏的心情想看看他怎么煮菜,对何在风来说也好过对方毫不犹豫拿起其他的食用油。

    不过,在挑选橄榄油的过程中,林钝遇到了麻烦:“橄榄油只有这种小瓶装的,又都是玻璃的,拿起来麻烦,还得频繁买。”

    “那就一次多买几瓶,不就行了?”

    林钝很不赞同:“没有人知道明天的事,万一我被撞死了,前一天还受累拎那么重的橄榄油回家,那多吃亏?”

    “……你就不能想些好事吗?”

    林钝改口:“没有人知道明天的事,万一我被外星人带走了,前一天还受累拎那么重的橄榄油回家,那多吃亏?”

    何在风已经对林钝的思路做不出任何正确的人生指教了。“总之,待会儿我来拎橄榄油。”

    林钝闻言挑眉看了何在风一眼,随即,果断拿了五瓶橄榄油放手推车里。

    何在风没说什么,只是忍不住暗自叹气,他真该把车开来的。

    没想到,一旁的林钝也挺沮丧,他重新又往货架上放回三瓶橄榄油:“你都不会讨价还价,害得我欺负起人来也没什么乐趣。”

    于是,何在风配合地讨价还价:“两瓶太少了,我可以拿三瓶。”

    林钝忍不住笑了,稀奇扭头睨何在风:“我怎么一直没发现,其实你还蛮有幽默感的?”

    何在风无法回答,因为他无法回答说,是由于他的狭隘和偏见,关闭了两人相互了解的通道,这让他们都失去了了解对方的机会。

    于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也根本不了解林钝。

    例如说,他一直以为林钝是个毫无心机,简单直接的人,但其实,林钝对所有人都是有所保留的。林钝展现给何在风的,是他判断何在风所乐意看到的那些,相反,他的困惑或难题,他全留给了自己。过去两年,何在风没有一次听林钝提及过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当时何在风只以为,一个人庸庸碌碌的生活的确没有什么需要求助的必要,但其实,这世上的哪个凡人会不存在什么近忧?最好的例子,就是眼下显然困扰着林钝的疑问。

    不记得杨应,显然也不记得送过孕妇去医院这件事的林钝实际满腹疑惑,但他轻描淡写略过这一话题,只和何在风聊着无关紧要的天,继续他的采购行为。或许之后他会忍不住想要调查看看那个杨应,那个年轻女人,可他对何在风就是绝口不提自己的想法。

    何在风不能确定的是,究竟是林钝个性使然,还是一开始自己的疏远,导致了林钝再也不会向他倾诉困惑?

    ☆、第 11 章

    林钝必须要调查杨应这个人。

    这可能和林钝从小好奇心太强有关系,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个在林钝记忆中并不存在的名字被道出时,林钝明显感受到本能的心悸。说起来,拥有照相机记忆的林钝,因为两年多前出过车祸,所以在车祸前发生的事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记忆模糊的。当时的医生建议林钝不要特地去追寻那些记忆,而在林钝看来,其实他还是能记得所有事的,区别大概也就在于像素高不高。如果是车祸后,随便抽出一个日期,林钝连当日出门看到的第一辆汽车的车牌都能回忆出来。而车祸前的记忆,林钝可能如同翻阅一部大事记,他大致能知道这些年自己经历了一些什么——关键是他实际什么也没经历——每天不是在无所事事就是在混口饭吃。林钝不认为自己记忆缺失的问题严重到,会将一次勇救孕妇的英雄事迹给忘记,就更不用说忘记一个朋友。尤其听起来还是和他关系匪浅的朋友。

    杨应一定是存在于他过去的人。这个人很重要,以至于他的心脏会因为对方的名字而条件反射的疼痛。

    当着何在风的面,林钝不方便多试探那个热情道谢的年轻女人,他只借机问了孩子的名字。三年前出生的,在这城市叫这个名字的孩子不会太多,林钝为自己留下了足够的线索,以便之后还能找到对方。之后,他告别了年轻妈妈,继续与何在风完成采购任务。

    说实话,当意料之外的人物给出意料之外的剧情时,除了迷惑,林钝还挺欢迎这一状况。他从来是个好事之人,而眼下何在风莫名的复合意愿却是他最不想招惹的事情,他认为有一件事能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出来,那是再好不过。

    ……但他还是低估了何在风的影响。他不知道为什么何在风突如其来提及去买巧克力。如果他是女人,他会说,当他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个会和他一起逛超市,然后往手推车里放很多巧克力的伴侣。可惜他从来没有当过小女孩,这让他很难解释自己这种娘兮兮的想法是怎么回事,莫名把一起在超市买巧克力当做很重要的事情。

    为了提醒自己,林钝忍痛放弃了巧克力。

    ——然而,这没起到很好的效果。何在风随便的一个举动,一句话,一个微笑,都让林钝无法抗拒地更加渴求那仿佛拥有一个家的感觉。

    原本只是明确要买什么的采购活动,最终还是变成了随性的,看到什么就往手推车里扔,顺便与同伴插科打诨的娱乐活动。林钝在结账的时候对着自己的信用卡发誓下回他一定会清醒头脑。

    何在风这个平时颐指气使的大少爷倒是颇为乐在其中,他主动承包了更重的袋子,回程的路上还不停指出他们漏了买什么挺需要的东西,以及根据超市活动宣传,他们下次该哪天去超市。说着说着,他忽然停顿下来,就好像在用心思考,然后得出结论,最终,由感慨的语气如同自喃地低声道来:“为什么以前我没发现呢?这样的生活真的很不错。”

    林钝是早就想要这种生活的人,在决定放下何在风的时候,他算是琢磨出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他找一个自己看得上的人有什么用?关键是,他得找一个和他有相同目标的人……当然,咳咳,更关键是,对方能看得上他……

    林钝已经决定投入新的战斗——结果,何在风忽然似乎能看得上他了,与此同时,何在风忽然说,他挺喜欢这种家庭生活。

    何在风忽然给了他一个最好的选项,但偏偏,这个选项是他已经放弃的。这和数学题不一样,没有公理来告诉林钝判断依据。他思前想后,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出决定。原则上,他认为自己应该试着同意与何在风恢复外交关系。主要,尽管当初看到那个年轻男孩的时候,他真的很生气,但之后何在风道歉了,而且林钝也相信,何在风并没有犯什么不可原谅的错。毕竟,他们一年的交往期可以说是过去了,何在风的行为也算不上不忠,而如今,何在风这台at机终于吐钱了,对于当初存钱的林钝来说,他应该收下这笔钱的,这也是为了防止他自己吃亏。然而,无论林钝怎么把这个结论琢磨得头头是道,推敲得滴水不漏,他都没有办法重新回头。

    从超市采购回来后,何在风丝毫没有告辞的打算,林钝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决定躲卧室上网查查全国有几个叫杨应的——但他不知道具体是“杨映”,还是“杨应”,还是比较奇葩的“杨硬”,这让调查相当麻烦。当然,因为对方姓杨,林钝先从杨恩的身上着手。作为奉公守法的好市民,他低调潜入了身份证系统,在确认杨恩没有叫类似名字的亲兄弟和唐表兄弟之后,开始翻查数以万计的身份证件。

    林钝首先希望自己能被某张照片触发什么记忆,实在不行,就找找里面有哪几个比较帅的——林钝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挺有信心,如果他真有过情人,对方肯定算得上是个帅哥。

    过滤的工作可以说颇为顺利。为了不错过可能性,林钝将检查的年龄范围定在了21岁到53岁——鉴于三年前对方的年龄——在筛选掉大半候选人后,剩下的大多都不怎么好看。林钝仿佛在交友网站找相亲对象,看看这个人的样子觉得不行,看看那个人的样子觉得可以先备着以便后面没更好的相亲对象。他在看到特别帅的人之后简直一个激动,心想搞不好这人以前是自己情人,觉得自己的人生特别精彩丰富。

    不过,看多了人脸后,多少还是有些审美疲劳,工作告一段落之际,林钝伸着懒腰准备去上个厕所。他来到客厅,就看到厨房飘出来的袅绕烟雾。

    ——这何在风不会因为他的拒绝就恼羞成怒想烧死他吧?

    林钝知道这绝不可能,但架不住他怀疑自家厨房着火了。随手从旁边抓过一个花瓶,他快步往厨房走过去。

    来到厨房门口,林钝就看到正在烧菜的何在风。整个厨房弄得跟仙境似的,林钝神智都跟着恍惚了。

    听到动静的何在风回头,他讶异对这林钝手里举着的花瓶挑了下眉:“你拿着花瓶做什么?”

    林钝下意识回答:“我以为着火了。”

    何在风古怪瞥他:“别说你的花瓶里没水,有水你以为够扑灭火?”

    意识到自己被恶意揣度了智商的人没好气地瞪回去:“我准备拿花瓶砸敢在我家放火的人。”

    何在风丝毫没介意林钝的态度,他心平气和解释:“我没放火,我在烹饪。”

    林钝立即察觉到了巨大危机,“我们待会儿不会就是吃这,”他看了眼炒锅里的不明物质,语文没好到能准确形容,“吃这坨黑色的东西?”

    何在风摇头:“中午我们吃外卖。我只是在练习。虽然你对我不好,但我不忍心让你食物中毒的。”

    林钝忍了好半天。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不该那么问的,这问题听起来简直像调情,但问题是,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冤屈,这让他没有办法不为伸冤——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他已经让步到不能让步,任对方介入他根本不希望对方存在的生活。

    对此问题,何在风回答:“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早就看到我手背上的烫伤,并且让我停下,给我上药。”

    林钝目瞪口呆看着神情不变平铺直述的人。他想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做到从那么一张正经严肃的脸孔表达出委屈求关爱的无赖意图的。

    ……但话又说回来了,何在风的指责说得也没错。如果是以前的林钝,早就把这当做献殷勤的机会。他会第一时间拉过何在风的手,假装这伤很严重,自己很关心,尽管内心他会觉得这种小伤不值得小题大做。

    想了好半天,最终林钝硬着头皮为自己找借口:“现在这厨房的可视条件比桑拿室还差,我看不清你的手背。”

    何在风用微微探究的目光审视林钝:“现在你看到了,你会怎么做?”

    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伤,实在没什么可做的。他现在可不想演电视剧似的来个疗伤谈情桥段。林钝赶紧用盖子去盖烧起来的炒锅,岔开话题,“你真想把我厨房给烧了吗?”顺便就桌上切好的黄瓜形状指摘对方的外行手艺,“我见过把黄瓜切成片的,切成丁的,还第一次看到切成块的。”

    何在风的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失落,很快,他神情自若地拿起装着黄瓜块的碗:“你不喜欢黄瓜块的话,我把它再切小一点?”

    “千万别,不小心切到手指的话,还不得把工伤责任算我头上?”

    何在风想了下:“我倒挺希望让你就此负责一辈子的。”

    林钝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一方面,他忍不住被何在风这种奇妙的,按兵不动般境界的深情所感动,另一方面,他又极其痛恨对方这明显与自己意志为敌的行为方式。

    为了明确自己立场,林钝申明:“我能力有限,没法对你负责一辈子。”

    何在风神情不变地流利接口:“剩下的那些时间,就由我来对你负责。”

    “……何在风,你以前也那么能说会道的吗?”

    林钝觉得自己简直看走眼了,他从来不认为何在风具有一颗追求正直的心,只是,对方高傲到不屑使用任何小手段,于是,自然成了一个正直的人。但没想到,一个正直的人撩起人来也可以那么……怎么说好呢?差不多就是,比“寡廉鲜耻”低那么一点点,比“甜言蜜语”高那么一点点。

    明显的焦味在这时传来。何在风回身先去关煤气灶。林钝终于想起放下手中的花瓶,他走到窗边把半掩的窗户完全打开,顺便开启抽油烟机:“我猜你的菜谱没教你,在炒菜的时候,首先不是打开煤气,而是打开抽油烟机。”

    “事实上,我知道应该打开抽油烟机。”何在风说。

    林钝看不出这个人居然还挺嘴硬,他斜睨过去:“那你怎么不开?”

    何在风面不改色地回答:“因为我不会开抽油烟机。”

    林钝严重怀疑何在风故意卖了个萌,但还是忍不住乐了,“这你都不会?按个开关的事啊!”

    何在风目光深邃地默默凝视片刻林钝,最终他说:“是啊,我这都不会,没有你怎么行。”

    林钝慢慢收敛笑容。

    他觉得自己比自以为的要软弱,但似乎又比自以为的要坚定,因为,无论何在风怎么说,他都没有办法想象自己的未来里有何在风的存在。

    “但你知道吗?”林钝努力放缓语气,这不是在放狠话,他只是想要坦诚面对对方,“何在风,没有你我能行。”

    何在风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仅仅是静静注视林钝。“我知道。”他平静地回答,随即转身,继续投入到他的烹饪练习中。首先,他拿起了一根黄瓜。他切得很仔细,也可能是学习能力强,他的进步很大,所以,这一次差不多真切成了丁状。

    林钝告诉自己离开厨房,他另有鉴赏帅哥的工作要继续,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离开前还是选择了开了口。

    “你知道吗?我五六岁的时候就挺擅长在厨房打下手了,因为我总是很乖地帮妈妈的忙。通常我妈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只有一次,我遇到了难题。那天妈妈拿着一根胡萝卜告诉我去切成肉丁。”

    何在风抬头看了林钝一眼:“胡萝卜没法切成肉丁。”

    这一笑点被那么说出来都变得不好笑了,林钝郁闷地想了好半天。

    “……我没法和没有幽默感的人一同愉快地玩耍。”

    亏他还特地想出一个笑话来,想要稍稍安慰一下对方。林钝决定回自己的卧室去。不过,他注意到自己饿了。填饱肚子的时候,人总是比较容易愉快。林钝回头:“我准备叫外卖了,你想要什么?”

    “我都可以。”何在风说。

    林钝毫不买账地揭穿:“你在开玩笑,你最挑剔不过了。”

    闻言,何在风从砧板上抬起头来望向林钝:“是啊,我太盲目挑剔,现在不正因为这追悔莫及?”

    ☆、第 12 章

    何在风真的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追悔莫及。

    他来不及了。没有赶在林钝作出决定之前,他已无力回天。

    林钝这个人,似乎看起来很心软,好说话,但他把底线藏在内心最深的地方,什么人都看不到,什么人都跨不过去。之所以林钝没有明确摆脱何在风的纠缠,其实是因为他拥有最敏锐的本能判断,知道何在风不会对自己的决定作出影响。

    而对于何在风来说,大概是在意识到自己希望渺茫的时候,反而更认清了林钝的重要性。在商场上,何在风不是一个爱冒险的人,他不会对那些风险很高的高收益项目轻易动心,他的判断总是理性而带着些许保守。同样,在情场上,何在风也认为自己不该为了一个自己得不到的人付出太多——你看,连林钝这种对一切斗志满满,并显得势在必得的人都知道给自己一年的期限,以此作为付出上限——可何在风却发现,自己宁愿到头来一无所获,在付出一切后一无所获,也不愿意错过林钝。

    从来没有在厨房干过活,也从来没有如此打算的人,整个上午卖力尝试着。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猜是外卖送来了。林钝显然和他英雄所见略同,从来重视民生问题的林钝很快从卧室出来,原本何在风因为自己近而准备去开门的,但林钝的动作更快,他期待而愉快地打开房门。接着,他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

    “我猜你不是来送外卖的?”最终,林钝说。

    由于角度关系,何在风没能看到门外的人,原本他已经准备返回厨房,但林钝的反应让他心中升起不好的直觉。又向前走两步,何在风往门外看过去。

    所能预想到的糟糕可能性中,这是最糟糕的局面。何在风几乎没有遇到过如此懊悔的时刻,为自己曾经与andy有过纠缠不清。

    “andy,你来这里做什么?”何在风跨步来到门口,语气冷淡。

    始终迟疑不语的andy在望见何在风后,神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望。“我来这里找你,在风。”他说,飞快瞥了林钝一眼,“你总是不在家,我猜你在这里。”

    在何在风找到台词前,林钝忍不住皱眉插口:“你是怎么猜到的?另外,你怎么会有我家地址?”

    “我很早之前就很了解你的情况了。”andy吞吞吐吐着回答。

    这回,连何在风也不觉皱起眉头。何在风知道林钝这个人在很多方面显得大大咧咧,但实际,涉及个人隐私或是相关情报特别敏感。何在风能想象自己住址被并不该知晓的人知晓的状况会令林钝在意……他没想象到的是,自己是林钝第一个怀疑的对象。

    猝不及防,何在风接受到林钝责问着瞥向自己的目光。

    他一直讨厌被人冤枉,这一刻,却如此害怕。以及如此委屈。

    下意识上前一步,何在风盯视向andy,“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的。”他要向林钝证明绝对不是自己无意透露林钝的信息。

    然而,andy如此语焉不详:“我调查的。”

    “你怎么调查的?”林钝逼供般步步紧盯着追问。

    andy想了一下:“我跟踪过你。”

    “这不可能。”林钝第一时间驳斥。

    见识过林钝观察力和记性的何在风料想对方一定更加认为是自己在andy好奇打听的时候松了口,急躁和隐约不安不觉化为对andy的不满。“如果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说谎的话,请你立即离开。”

    之前被林钝气势压制的andy在面对何在风时,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不是被审讯的犯人,他挺了挺背,提出异议:“我到这里是为了和你谈话,不是为了被林钝审问。”

    “你想要和我谈话,就先回答林钝的问题。”

    何在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不客气,可是,andy的出现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状况,尤其他已和对方说清楚以后再无瓜葛,这让他没有办法乐意看见对方的脸。

    他前后反差很大的态度让andy难以适应地抬眼打量向他:“何在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说过林钝什么都不算,现在却为了他那么对我?”

    如果可以,何在风想在这一刻用力甩上门。可是,他怎么能责怪看起来刻意挑拨的andy呢?毕竟,那样的话的确是他曾经说过的。瞥向林钝因为这一说辞而似笑非笑地脸孔,何在风深吸一口气:“那时我说错了,搞错了,现在,我不想和你讨论以前我犯的错,你先说清楚这个地址你从哪里得到的,不然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andy微微泄气,终于坦白:“你的朋友告诉我的,他让我别透露,免得得罪你。”

    但这不可能。何在风的朋友里,没有人知道林钝。那时,何在风就好像觉得林钝有多见不得人似的,面对朋友的时候,连自己正处于一段交往关系中的情况都彻底予以隐瞒。然而,何在风没法揭穿andy,人终究是自私的,他不想暴露自己曾经的行为惹得林钝更加不满失望,只能接受andy的说辞。

    “我没有透漏过你的地址。”他转头对林钝说。

    林钝不动声色的脸上些微流露出一丝抱歉的意味,不过很快,他后退开,“你们要聊就聊吧,别打起来,打坏家具是要赔钱的。”说着准备重新回卧室。

    何在风想着要不要叫住对方,他不想让林钝对他和andy有任何误解。还没来得及开口,andy倒反而阻止了林钝的离开。

    “林钝,我是想和在风,以及你两个人谈话。”

    林钝停下脚步转回身来,他显然并不喜欢andy,也毫无打算掩饰,斜睨向andy的眼神是漫不经心的疏离和拒绝:“事实上,我没有义务或者责任陪你谈话。”

    andy没有被林钝的态度挑衅,他神情郑重地凝视向林钝:“林钝,我请你给我几分钟的时间。”

    吃软不吃硬的人不觉缴械了,但他硬着头皮端住架子,“我留下仅仅是因为好奇你要说什么。”说着,率先盘着一条腿在沙发里坐下。

    andy没有落座,他只是走到林钝面前,大概居高临下是更好的方式,他倒没先对何在风说什么,而是认真盯着林钝:“林钝,我并不认为自己是第三者。”

    林钝下意识张嘴,显然,他和何在风一样,对于这个突如其来地话题感到莫名。

    andy径直说下去:“那个时候你们并没有真的在一起,我不知道约定是怎么算的,但在风那时候根本没有把你当作男朋友,所以,我做的不过是争取一个单身的自由男人。”

    何在风没法让andy住嘴,他只能自食恶果,为自己根本无法否认对方的说辞。

    林钝倒是对“根本没有把你当作男朋友”这一说辞无动于衷的那个。他只是疑惑挑眉:“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明这个?”

    “不,”andy说,“我今天来,是为了接下来要说的——我不是一个第三者,也并不打算那么做。可是我知道,你们现在依旧没有在一起,所以,我依旧能够争取在风。”

    何在风不假思索:“你没有机会。”

    andy不为所动:“你以前也说过林钝没有机会。”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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