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节
穿越之准提洪荒奋斗史 作者:银土高桂冲土银桂
第31节
“你们这帮雷部的废物，数十年前担心我身上的朝廷气运、众生愿力护体，不敢出手。一直等到我假死远遁二十年，武安君气运消磨干净、庙祠无人祭祀，方才敢来出头，真是可笑！”
半空中有一道人影，羽衣星冠，长剑斜挂腰间，向天嘲讽道。
“果然与我掐算的一样，天庭雷部众神在追杀白起。”菩提不想被他们发现，便站在那里深入寂灭定境，整个人如同消失在世间一样，旁人再难感知他的存在。
南华真人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挑了挑眉，牵起施惠的手，也不做多余动作，两人在那一瞬间仿佛与天地合为一体，难分彼此，亦是无法再被发现。
“佛道两家皆是求超脱通玄之路，同归却殊途，从小小藏匿之法便可见一斑。”菩提看着南华真人所为，心想道。
“堂堂天庭雷部正神，何必遮掩真容，做那缩头乌龟？！”白起忽然暴起发难，一剑斩出，顿时杀气腾腾、寒光涌动，将漫天浓云斩开一道裂缝，隐约看见其中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哼，白起，你这是要攻击天庭敕封正神吗？”那声音又说了一句。随后闷雷一响，如砸心头，青灰色云层散去，露出众神阵容：三十六员雷将鸟首人身，分持一面雷鼓，用力敲响，雷声隆隆；又有彩云仙、菡芝仙、二十四天君、九天雷公将军、八方云雷将军、五方蛮雷使者、三界蛮雷使者、九社蛮雷使者、雷部总兵使者、雷霆都司元命真君、雷霆杀伐大将各持法器，怒目而视。后面还有数万天兵天将，衣甲鲜明，如壁林立，观之不明。
众神簇拥当中，有一位大将端坐于神兽墨麒麟上，金盔披挂，额生三目，肃容苍髯，手执风雷蛟龙双鞭，威严凛然，正是雷部之首，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大神爹地，妈咪不好追“好大的阵仗，未曾想我白起一介凡夫，竟要劳动天庭雷部众神倾巢而出吗？”白起见此情状，毫无惧色，反倒语含讥讽地嘲笑起来。
“白起，你莫要巧舌狡辩，一介凡夫难道能在半空中与我们对峙？一介凡夫难道能以剑光斩开雷云？你若是凡人，自然死后有地府收你，玉皇大天尊又怎会命我等前来？你又如何能假死隐遁二十年不显衰老？”闻仲在半空中厉喝道，声若雷吼。
菩提听他声音，知道他就是刚刚在云中说话的那个人。
白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多说无益，看剑吧！”他一剑挥出，寒光暴涨而起，汹涌如潮，浩浩汤汤，煞气弥漫，有如金戈铁马化出的洪流般，欲将雷部众神吞没。
闻仲身体不动，只是睁开眉心竖目，一道精光放出，直直没入剑芒浪潮之中，激得光岚微微涌动荡漾，转瞬即逝。
“竟然这般厉害，真是奇怪……他身上明明没有丝毫法力波动。”施惠在旁边小声地说。他现在与南华真人同处于天人合一之境，只要南华真人恪守无为心境，他们便不会被发现。
闻仲见天目无功，急忙将手中双鞭祭起。这风雷双鞭乃是其师金灵圣母仿照金蛟剪炼制，闻仲拜师时赠与他，颇有神妙，后闻仲入主雷部，又在双鞭上加了三十六重雷法禁制，使其威力更增。如今祭起，就见两条双鞭乌沉沉腾起，化作两条蛟龙，青鳞黑甲，相互交叉，挟着滚滚雷火向白起剑光扑去。
这一回便与前番不同，两条蛟龙冲入剑光，砉然一声，如撕布帛，将剑光撞得支离破碎，不成形状。
“布十绝阵！”闻仲没有继续追击，而是传令十天君布阵。他也知道面前这人修为深不可测，需要谨慎对待。
十天君分立白起十方，各自布下天绝、地烈、风吼、寒冰、金光、化血、烈焰、落魂、红水、红沙十阵，光华翻腾，雷云绞结，显示出无穷威力。
闻仲又发令旗，众雷神纷纷发雷，将十绝阵以雷锁电链循环相接，按天干之数合为一阵，重重黑云将众神并白起一道包裹进去，看不清楚，只是时不时还有剑光闪动，似是要挣扎而出。
“老师，那白起身无法力，怎地这般厉害？”施惠双眼紧盯着云层，口中问道。
“唔，我猜那是武道修为，纯粹以精血气力、武学意境攻击，所以没有法力波动。”南华真人思忖着说，“只是昔年赵文王喜剑，养剑客三千余人，其中高手如云，却无一人如这白起般悍勇，仅凭血气锤炼之法，竟能至如此境界吗？”董事长在码字gl“仅凭凡间武道修行之法，当然不可能了。”菩提也插了进来，“关键还在于白起本人身上。”
“本人……他的血气旺盛的确远胜常人，还有点说不清的东西在里面，不过……是什么呢？”南华真人脸上竟也浮现出几分迷茫之色。
“他不知道吗？”菩提心里有些疑惑，随即释然，“是啦，他虽然天资卓绝、惊才艳艳，毕竟只是近百年来出生的，对于一些洪荒上古的存在没有亲眼见过，自然不明就里。我也不需要点破，如果没料错的话，很快就……”
不过片刻，剑光彻底被黑云吞没，眼看白起的性命就要陷在十绝阵中。
忽地有清啸声起，穿云裂空，由远及近，随后虚空为之破碎，乱流涌动，如狼牙刀刃，冲入黑云之中。
只听轰然一声，雷云再度散开，闻仲依旧坐于墨麒麟上，面色铁青，盔甲略显凌乱，其余雷部众神也都衣冠不整，有的还身上带伤，脚下乌云夹杂血光，数万天兵天将更是少了近一半。白起也颇为凄惨，身上伤口无数，鲜血淋漓，宝剑断折，摇摇欲坠。
“帝江的九天十地纵横虚空大法，不想有朝一日我还能再见到它。”菩提心生感慨，知道了来者是谁。
“谁人竟敢出手阻扰我天庭办事？！”闻仲提起十二分精神喝问道。他仅从刚刚那一下交手中就能感觉到，来人的实力还在白起之上。
“朕乃秦王政，还请普化天尊看着朕的薄面上，权且放过白起这一回。”一个声音在空中回荡，嬴政并没有亲自露面，只是远程传音，“天尊放心，事后朕自当向玄穹高上帝祭祀，禀告一应事宜，定不让天尊承担干系。”
同时，有一尊玉玺从咸阳城方向飞快冲来，色绿如蓝，温润而泽，毫无瑕疵，停在白起头顶上方数寸出，放出条条莹白玉光，如帘幕垂落下来，将他包在其中，明显是袒护之意。这方玉玺上帝气氤氲升腾，九龙咆哮盘绕，自然是嬴政之物。
“老师，那是什么？！”
地面上，施惠讶然出声，小手指着咸阳城方向。就见有九道光华闪动，在嬴政帝气推动下，隐隐形成一座凡人难见的巨大阵势，与整座城池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第98章 不见当年巫人裳
“九鼎大阵，以人皇气运发动，有镇压天地山川之妙用。当初大禹治水、划分九州，收集天下之铜铸造九鼎，定山河万物之序，使水患不再。这九鼎也成了帝王象征，代代相传至今。前番秦王克洛邑、灭成周，便将其夺了过来……看来天庭要撤了。”
南华真人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回答了施惠的问题。
“不错，九鼎象征人皇气运，如今秦国帝气正处升腾之势，天庭不敢轻易干涉。否则九鼎大阵发动起来，他们难以应付。而嬴政如果硬是要维护白起的话，天庭也无可奈何。”菩提道人点头道，“施惠小道友，你可明白什么了？”
施惠苦恼地瞪大双眼，摇了摇头。
倒是一旁的南华真人，面上若有所思：“这白起与秦王修行法门同出一脉，却各自不同，白起身无半点法力，秦王则至少是大罗修为，跟寻常修士又不一样……我在楚地时倒是见过几个巫师，气息与他有相似之处。莫非……”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闻仲那边也做出了抉择——“罢了，人间天子，你好自为之。”他面色忽青忽白，最后生硬地挤出了一句话，“收兵。”
指令一下，天庭众人化作流光一道，挟着电闪雷鸣、乌云滚滚，向上飞腾，消失在视线尽头。
“多谢天尊海涵大量、高抬贵手。”嬴政留下这句话，那尊玉玺裹着白起向咸阳城中而去。
“昔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脑颅化为逍遥天尊、精血化为十二祖巫，他们一同创生巫族，掌管洪荒大地。”菩提解释道，“其后巫族屡遭劫难，几近绝迹，不过人族中还有些人在习练巫族流传下来的秘法，其中一支主修神魂，以神魂操控天地之力、洞悉因果奥妙，也就是巫师；另一支专修肉身、淬炼精血骨肉、凝聚血魄阳刚，就是现在的武道修行。”
“原来如此！”施惠恍然大悟，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灼灼发光，兴奋地说，“白起的武道修行与秦王的巫术是同源而出，难怪会觉得气息相似。可是……”他眼中又浮现出几分困惑，“这也解释不通秦王一意维护白起的原因啊，还有白起假死的原因。”
“秦王不仅是修习巫术这么简单。”菩提道人说，“大罗境界的巫被称为大巫。即便是当年洪荒未破之时，大巫也是万中无一的。他在短短数十年间能修炼至如此地步，定然有甚蹊跷，我此来便是要探察因由。”机甲军服少年他说的是实情，因为准提前世对于封神之后、西游之前的事情知晓得着实不多——不是忘记，而是没看。因为前世对这段时间的描述或语焉不详、或粗制滥造，他一般都是直接跳过不看。所以这一世准提与他的菩提道人化身都对这段时间的事情没有印象，只依稀记得在那本最经典的流派开山之作里，秦国跟巫族有些联系而已。
况且穿越以来，无数次的经历都在告诉准提：如今的阎浮提根本世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不是什么虚构的情节——甚至准提都不能肯定这是不是所谓的平行时空，自然不能抱着游戏娱乐的心态随意处之，或是根据前世记忆妄下判断。
“今番算是开了眼界，道友博闻强识，佩服佩服。”南华真人点了点头，拉着施惠的手就要走，“徒儿，莫要掺合他人之事，我们走吧。”
“老师，我也想知道秦王怎么这般厉害的。”施惠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南华真人。
南华真人眉头微蹙：“我早就有言教你，生有涯而知无涯，你总是什么都想知道，世间万事万物难以穷尽，如何能学得完呢？”
“所以我才跟着老师学习长生久视之道啊，寿命无限，方可穷尽万物之理。”施惠不假思索地回答。
南华真人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前世的臭脾气还没改过来，学富五车又如何？能比得上我这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吗？”
“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惫懒，我以后跟老师在一起，可不要学老师的脾气！”施惠反唇相讥，两手叉腰，全然没有一点身为弟子的自觉性。
两人大眼瞪小眼，陷入了僵局。菩提道人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暗道这两人真是宿世纠缠的深重孽缘。
“咳咳，两位不妨听我一言。”他清了清嗓子，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方才继续道，“南华道友的大作我也拜读过，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此乃道友之逍遥也。道友立论高妙、境界深远，于太清道兄《道德经》外别加阐释，另开一脉，在下颇为敬佩。”霸爱左少，太性急南华真人，不，应该说是庄周眉毛一挑，打量了菩提数眼，面上起了三分笑意：“道友竟能一口叫破我的身份，眼力的确高明。我早已超脱大罗、臻至逍遥之境、与天地合一，却看不透道友修为，不知菩提道友是哪位圣人大能？”
“哈哈哈，”菩提道人笑道，“道友不妨猜上一猜。”
“大觉金仙，无垢之姿。西方妙相，教祖菩提。不生不灭，三乘得行。精气神全，一心惟慈。” 庄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吟出四句诗来侧面点明菩提身份。
“不错，我就是他。”菩提道人点头，“但他又不全是我。道祖法旨，圣人不得亲身入洪荒。恰好本尊有愿心化身之法，便将我斩出，下界行愿——你便将我当做菩提道人便是。”
“那太清道兄……”庄周问。
“老子亦是他斩出的愿心化身。”菩提承认道。
“言归正传，道友逍遥之境令人敬佩。然而若是勉强他人行己道，只怕与道友无为自在、物我两忘之意不符。我深知道友挂念旧友，特将其轮回转世之身度入修行道途，但……”
他没有说完，不过庄周心领神会：“我明白道兄的意思……是我为情所困、险些失了本心。”他轻叹一声，低下头看了一眼施惠，也就是他的前世好友惠施，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徒儿，你既然想要一探究竟，为师便随你。”
施惠刚要高兴地说些什么，却被庄周打断：“但是，进咸阳城后，你不许乱问乱说，凡事都要听为师的话。”
庄周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施惠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道友莫要见笑，”庄周不忘对菩提解释一句，“这孩子上辈子就死在口舌上，我好容易才从饿狼口中将这一世的他救回来。唉，刚出生就没了双亲，由我一手照料打，真是可怜的孩子。”
菩提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这还是那个妻子死了后“鼓盆而歌”的庄子吗？怎么感觉对惠子比对自己妻子都上心？他暗暗腹诽了一句。未来之从中尉到太子‘妃’
三人达成共识，一同向咸阳城方向走去。当天黄昏时分，三人凭着法力幻化的凭证在咸阳城中的一家客栈住下。白日里的咸阳城倒是无甚异常，只是有一点，就是城内的武者阳刚血气格外浓烈，就好像有上万的武道高手济济一堂似的，压迫得施惠颇为不适。
“这种程度的血气，别说阴魂鬼魅了，哪怕是未成仙位的修士，出手时实力也会大打折扣。”菩提跪坐在席上，皱眉说。
“施惠徒儿，你怎么样？”庄周虽然已经以法力画出一道符咒给施惠贴上，但是对方表情还是怏怏的，像是患了风寒一样。
“感觉闷闷的，神魂上压抑得很。”施惠无精打采地说。
“魂属阴，魄属阳，二者同源互补、异源相克，如今外面的血气与你不属同源，你有这种感觉也是正常。”庄周解释道，“若是凡人还好，无知无觉、懵懵懂懂，又或者成就天仙以上、神魂化为纯阳，亦不惧这种血气威压。你现在处于二者中间，才是麻烦。”
“算了，谁叫是我自己想要来的呢？”施惠说。
入夜后，三人翻窗离开客栈，来到街上。
秦国实行宵禁制度，到了夜里路上已经是静悄悄的，只有打更人和官差在巡逻。
此时虽然夜幕低垂，在三人眼中却能看到城中血气冲霄而起，赤红灼热，如日中天，比白昼时更加显眼。
菩提以天眼通遍观全城，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尽收眼底，血气阳刚丝毫不能阻其无上神通。观察片刻后，他发现有几道血气是从太尉府之类的地方发出，自然是王翦、辛胜、内史腾等秦国大将。他们都是武学大成之人，有此异象不足为奇。
然而，还有一道最粗壮的血气却来自王宫方向，那道血气如烽火狼烟般笔直升起，凝而不散，将紫微帝气包容其中，还带着丝丝煞气。远远望去，整个王宫好似处在火海中一般。
“我想，我们得去宫城一探了。”菩提道人指着那边说。
第99章 魂兮归来哀江南
咸阳宫坐落于城北，濒临渭水，宫殿巍峨，楼阁重重，占地颇广。
菩提道人走在宫中，暗自感慨：这秦国王宫里玄机颇多，阴阳五行、周天星相、九宫八卦，尽在其中，大风水阵套小风水阵，环环相扣。按照人间水平来说，宫室的设计者绝对是个阵道宗师、易学大家了。
在他身旁，庄周更是趁机对施惠讲解风水阵法之道，有时还旁征博引，将连山、归藏、周易一一拿来论证，甚至还指出了可改进之处。佛门不讲究周天易数，准提对这方面的认识还比不上庄周，如今听来，也算是对自己修行的另一种印证。
菩提与庄周的隐身术自然不会被发现，施惠有庄周照拂，也没有问题。三人就这样闲庭信步，一路来到了嬴政寝宫。
“嬴政至少是大巫境界，你我若要避开他的感知，非得多加谨慎不可。”菩提道，“他之前破开天庭围攻，使用的是祖巫帝江的九天十地纵横虚空大法，想来修习的是空间速度一脉巫术，对于虚空波动最是敏锐，务必当心。”
庄周点了点头，挽着施惠的手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他又如何能找到我？”此言一出，他周身气息就变了，恍兮惚兮，若存若亡。
他身旁的菩提感觉很别扭，因为他明明能在眼中看见庄周、施惠二人的形体，却无法在灵台之中感觉到二人、神识过处，二人立足所在位置空空如也，却又不是真空，就好似是两团人形的空气，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难分彼此，真可谓玄之又玄。
“这番无为意境，之前只有本尊在太上道友那里感受过，不想今日却开了眼界。”菩提称赞了一句，双手合什，“人牛不见杳无踪明月光含万象空。若问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丛丛。”
言毕，他也进入寂灭之境，不染因果，不入色空，就如同不在此方世界一样，其中奥妙，无法言喻。
“惜哉中土九州未有西方道统，只在修行同侪的道听途说中耳闻。今日一见，果真别有玄机，亦是直指大道。”庄周眼前一亮，若有所思。
三人进入嬴政寝宫，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地道！”菩提凭着天眼通指着卧榻，“这下面不仅有机关，还有法术禁制，五行遁术都被巫法封住，不能在这里使用。以法力硬破的话，会自动示警。”
“这又怎能拦得住我们？”庄周略带不屑地轻笑一声，“我等真人，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区区禁法算得什么？”他身上忽地升起清光如水，将自己与施惠包裹住，直直没入地下，丝毫未触动禁法巫咒。
菩提点了点头，自己运起神境通，一步走出，来到地下。
寝宫地道颇为宽广，路面平整，只是没有火烛照明，想来行走在这里的人也不需要灯光。
虽然没有光，地道里却有呜呜的风声。奇怪的是，刮向尽头的气流竟然暖烘烘的，丝毫没有寻常地穴内阴寒潮湿的感觉。他们也不细究原因，发足按风向朝深处走去。
“老师，你看这是什么？”施惠压低声音问庄周，白嫩的小手指着石壁，石壁上刻画着无数细密符号，远看去黑压压一大片。神级系统“这是……巫咒符文。”庄周仔细看了一下说，“我于此道不甚精通，菩提道友呢？”
“我可以试试。”菩提不太确定地说，“巫族的东西本尊了解不多，只是些大众基础而已。”
“道友但试无妨。”
他走上前去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其它墙面，捻着三绺细髯沉吟道：“这三面墙壁上刻画着同样的咒文，似乎是引导之意，将秦宫的血气阳刚导入，想来地道内的暖风便是如此而来了。”
“这倒奇了，秦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庄周有些诧异，“我还以为这些符咒只是取暖祛湿，亦或是加固甬道之用呢。引导血气阳刚过来作甚，想想也知道这种无形之气颇难聚敛，这些符咒怕是不好画。”
“呵，岂止是不好画，代价怕是不小呢！”菩提以宿命通观符文，推算出了其墨水的来源——“这是用猛虎鲜血混合朱砂、鸡血制成的墨水，啧啧，这么强的阳气，难怪能承载住血气阳刚呢。”
“我们再往前走，兴许还能看见什么不得了的呢！”他如是说。
三人继续前行，不知走了多少里的地道，终于在前方隐约看到了光亮。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榦，何为乎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有歌声从地道尽头传来，哀婉凄切，又透着森森阴寒之意。三人识得这是招魂之歌，向来由各国巫师代代传诵，具体内容因国而异。
菩提与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他们便仗着隐匿之法神妙，不退反进，凑上前去。
甬道尽头陡然开阔，是一处宽广的石室，足有地上咸阳宫正殿那么大，顶上挖空露天，星月光辉淡淡洒下。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石室中央，十二名巫师头戴青铜狰狞面具，身着祭服，载歌载舞，中间火盆熊熊燃烧，烈焰卷动升腾，映得十二巫师的影子在石壁上扭曲变形，分外可怖。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武装骑师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
在石壁上，以鲜艳的颜色绘满了奇形怪状的壁画，夹杂以血红色的巫咒符文。菩提细细观之，发觉这符文是收束封印之用，浓烈至极的血气阳刚自地穴隧道导入，在壁画符咒上涌动着，在石室内壁上围成一圈。
香气袅袅，自木炭上生出，随着燃烧的火焰，化作乳白色的云烟升起——“引魂香？！果真是招魂用的！”菩提道人一闻便知，心中疑窦丛生。
他又去看周围墙面，总共有十三幅壁画环绕着石室。当中那幅画上巨神双臂箕张，立地撑天，苍凉蛮荒气息似欲破壁而出，即便是菩提本人寂灭心境，也多少被其意蕴所震撼。
定了定神，他再转头往周围看去，只见其余十二面石壁上，分别是十二尊相貌各异的魔神巨像：或六足四翼，面目模糊；或鸟身人面，足乘两龙；或人面虎身，身披金鳞；或人头蟒身，赤发獠牙；或八首人面，虎身十尾；或全身骨刺，双眼猩红；或兽首人身，面容僵硬；或是蛇身人脸，全身赤红……如此种种共十二像，狰狞凶厉，煞气袭人，可不就是当年叱咤洪荒、搅动风云的十二祖巫！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麋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
赤蚁若象，玄蜂若壸些。
五榖不生，藂菅是食些。
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
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
归来归来！恐自遗贼些。”
墙上血色符文忽然动了起来，悉悉索索如蚂蚁爬行，迅速沿墙壁向上蔓延攀升，相互交织成罗网状，留出石室顶上穹窿。
白烟弥漫，歌声舒卷。似是受其感召，自穹窿顶上，有滚滚黑煞倒涌而入，裹挟在其中的是难以计数的士兵冤魂，暴戾凶横的意念瞬间传布至整个石室，战阵厮杀之景在烟雾中浮现，令人心惊胆寒不已。
满壁血色巫咒符文陡然亮起，储存在其中的浓郁血气阳刚立刻被释放出来，赤红色的血气大网将士兵冤魂束缚其中，怨戾之气不得半点外泄。
然而士兵无穷无尽地从穹窿涌下，整个石室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而自咸阳而来的血气阳刚却供应不上了。菩提道人看到那血气大网已经渐渐支持不住，即将被撕扯冲破。
“武安君速速出手！”嬴政的声音如惊雷炸响，菩提道人这才意识到，他就站在当中巨神撑天壁画下面，只是自己被壁画气势所摄，没有发觉。
突然，一道浓厚血气阳刚如狼烟般升起，就如同烈日高悬，炽热感扑面而来，驱散了怨气带来的阴寒。这道血气汇入之前的罗网中，顿时维持住了大网的稳定，使其不至于支离破碎。医妃为君殇与之相伴的是无穷无尽的杀气，滔天肆虐，菩提道人除了本尊经历的巫妖量劫与封神时的诛仙剑阵外，还从来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杀气。就连那些士兵冤魂，也被这杀气压制，一时间安分了很多，不再四处乱冲。
“这便是常年战阵杀伐，又一举坑杀四十万人成就的杀气吗？杀神白起，果真名不虚传。”他暗想道，“怪不得嬴政即便跟天庭翻脸，也要保下白起，原来是在这里用到了他。也是，当今世上，除了他白起还有谁能做到这样？”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熽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娭，投之深渊些。
致命於帝，然后得瞑些。”
石室之中，十二巫师歌声渐高渐急，身形剧烈摇晃，脚步轻灵，左腾右挪，就见火盆旁十二个身影往来跳跃，长袍舞动，令人眼花缭乱。
“归来归来！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第31节
恋耽美
第31节
“你们这帮雷部的废物，数十年前担心我身上的朝廷气运、众生愿力护体，不敢出手。一直等到我假死远遁二十年，武安君气运消磨干净、庙祠无人祭祀，方才敢来出头，真是可笑！”
半空中有一道人影，羽衣星冠，长剑斜挂腰间，向天嘲讽道。
“果然与我掐算的一样，天庭雷部众神在追杀白起。”菩提不想被他们发现，便站在那里深入寂灭定境，整个人如同消失在世间一样，旁人再难感知他的存在。
南华真人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挑了挑眉，牵起施惠的手，也不做多余动作，两人在那一瞬间仿佛与天地合为一体，难分彼此，亦是无法再被发现。
“佛道两家皆是求超脱通玄之路，同归却殊途，从小小藏匿之法便可见一斑。”菩提看着南华真人所为，心想道。
“堂堂天庭雷部正神，何必遮掩真容，做那缩头乌龟？！”白起忽然暴起发难，一剑斩出，顿时杀气腾腾、寒光涌动，将漫天浓云斩开一道裂缝，隐约看见其中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哼，白起，你这是要攻击天庭敕封正神吗？”那声音又说了一句。随后闷雷一响，如砸心头，青灰色云层散去，露出众神阵容：三十六员雷将鸟首人身，分持一面雷鼓，用力敲响，雷声隆隆；又有彩云仙、菡芝仙、二十四天君、九天雷公将军、八方云雷将军、五方蛮雷使者、三界蛮雷使者、九社蛮雷使者、雷部总兵使者、雷霆都司元命真君、雷霆杀伐大将各持法器，怒目而视。后面还有数万天兵天将，衣甲鲜明，如壁林立，观之不明。
众神簇拥当中，有一位大将端坐于神兽墨麒麟上，金盔披挂，额生三目，肃容苍髯，手执风雷蛟龙双鞭，威严凛然，正是雷部之首，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大神爹地，妈咪不好追“好大的阵仗，未曾想我白起一介凡夫，竟要劳动天庭雷部众神倾巢而出吗？”白起见此情状，毫无惧色，反倒语含讥讽地嘲笑起来。
“白起，你莫要巧舌狡辩，一介凡夫难道能在半空中与我们对峙？一介凡夫难道能以剑光斩开雷云？你若是凡人，自然死后有地府收你，玉皇大天尊又怎会命我等前来？你又如何能假死隐遁二十年不显衰老？”闻仲在半空中厉喝道，声若雷吼。
菩提听他声音，知道他就是刚刚在云中说话的那个人。
白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多说无益，看剑吧！”他一剑挥出，寒光暴涨而起，汹涌如潮，浩浩汤汤，煞气弥漫，有如金戈铁马化出的洪流般，欲将雷部众神吞没。
闻仲身体不动，只是睁开眉心竖目，一道精光放出，直直没入剑芒浪潮之中，激得光岚微微涌动荡漾，转瞬即逝。
“竟然这般厉害，真是奇怪……他身上明明没有丝毫法力波动。”施惠在旁边小声地说。他现在与南华真人同处于天人合一之境，只要南华真人恪守无为心境，他们便不会被发现。
闻仲见天目无功，急忙将手中双鞭祭起。这风雷双鞭乃是其师金灵圣母仿照金蛟剪炼制，闻仲拜师时赠与他，颇有神妙，后闻仲入主雷部，又在双鞭上加了三十六重雷法禁制，使其威力更增。如今祭起，就见两条双鞭乌沉沉腾起，化作两条蛟龙，青鳞黑甲，相互交叉，挟着滚滚雷火向白起剑光扑去。
这一回便与前番不同，两条蛟龙冲入剑光，砉然一声，如撕布帛，将剑光撞得支离破碎，不成形状。
“布十绝阵！”闻仲没有继续追击，而是传令十天君布阵。他也知道面前这人修为深不可测，需要谨慎对待。
十天君分立白起十方，各自布下天绝、地烈、风吼、寒冰、金光、化血、烈焰、落魂、红水、红沙十阵，光华翻腾，雷云绞结，显示出无穷威力。
闻仲又发令旗，众雷神纷纷发雷，将十绝阵以雷锁电链循环相接，按天干之数合为一阵，重重黑云将众神并白起一道包裹进去，看不清楚，只是时不时还有剑光闪动，似是要挣扎而出。
“老师，那白起身无法力，怎地这般厉害？”施惠双眼紧盯着云层，口中问道。
“唔，我猜那是武道修为，纯粹以精血气力、武学意境攻击，所以没有法力波动。”南华真人思忖着说，“只是昔年赵文王喜剑，养剑客三千余人，其中高手如云，却无一人如这白起般悍勇，仅凭血气锤炼之法，竟能至如此境界吗？”董事长在码字gl“仅凭凡间武道修行之法，当然不可能了。”菩提也插了进来，“关键还在于白起本人身上。”
“本人……他的血气旺盛的确远胜常人，还有点说不清的东西在里面，不过……是什么呢？”南华真人脸上竟也浮现出几分迷茫之色。
“他不知道吗？”菩提心里有些疑惑，随即释然，“是啦，他虽然天资卓绝、惊才艳艳，毕竟只是近百年来出生的，对于一些洪荒上古的存在没有亲眼见过，自然不明就里。我也不需要点破，如果没料错的话，很快就……”
不过片刻，剑光彻底被黑云吞没，眼看白起的性命就要陷在十绝阵中。
忽地有清啸声起，穿云裂空，由远及近，随后虚空为之破碎，乱流涌动，如狼牙刀刃，冲入黑云之中。
只听轰然一声，雷云再度散开，闻仲依旧坐于墨麒麟上，面色铁青，盔甲略显凌乱，其余雷部众神也都衣冠不整，有的还身上带伤，脚下乌云夹杂血光，数万天兵天将更是少了近一半。白起也颇为凄惨，身上伤口无数，鲜血淋漓，宝剑断折，摇摇欲坠。
“帝江的九天十地纵横虚空大法，不想有朝一日我还能再见到它。”菩提心生感慨，知道了来者是谁。
“谁人竟敢出手阻扰我天庭办事？！”闻仲提起十二分精神喝问道。他仅从刚刚那一下交手中就能感觉到，来人的实力还在白起之上。
“朕乃秦王政，还请普化天尊看着朕的薄面上，权且放过白起这一回。”一个声音在空中回荡，嬴政并没有亲自露面，只是远程传音，“天尊放心，事后朕自当向玄穹高上帝祭祀，禀告一应事宜，定不让天尊承担干系。”
同时，有一尊玉玺从咸阳城方向飞快冲来，色绿如蓝，温润而泽，毫无瑕疵，停在白起头顶上方数寸出，放出条条莹白玉光，如帘幕垂落下来，将他包在其中，明显是袒护之意。这方玉玺上帝气氤氲升腾，九龙咆哮盘绕，自然是嬴政之物。
“老师，那是什么？！”
地面上，施惠讶然出声，小手指着咸阳城方向。就见有九道光华闪动，在嬴政帝气推动下，隐隐形成一座凡人难见的巨大阵势，与整座城池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第98章 不见当年巫人裳
“九鼎大阵，以人皇气运发动，有镇压天地山川之妙用。当初大禹治水、划分九州，收集天下之铜铸造九鼎，定山河万物之序，使水患不再。这九鼎也成了帝王象征，代代相传至今。前番秦王克洛邑、灭成周，便将其夺了过来……看来天庭要撤了。”
南华真人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回答了施惠的问题。
“不错，九鼎象征人皇气运，如今秦国帝气正处升腾之势，天庭不敢轻易干涉。否则九鼎大阵发动起来，他们难以应付。而嬴政如果硬是要维护白起的话，天庭也无可奈何。”菩提道人点头道，“施惠小道友，你可明白什么了？”
施惠苦恼地瞪大双眼，摇了摇头。
倒是一旁的南华真人，面上若有所思：“这白起与秦王修行法门同出一脉，却各自不同，白起身无半点法力，秦王则至少是大罗修为，跟寻常修士又不一样……我在楚地时倒是见过几个巫师，气息与他有相似之处。莫非……”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闻仲那边也做出了抉择——“罢了，人间天子，你好自为之。”他面色忽青忽白，最后生硬地挤出了一句话，“收兵。”
指令一下，天庭众人化作流光一道，挟着电闪雷鸣、乌云滚滚，向上飞腾，消失在视线尽头。
“多谢天尊海涵大量、高抬贵手。”嬴政留下这句话，那尊玉玺裹着白起向咸阳城中而去。
“昔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脑颅化为逍遥天尊、精血化为十二祖巫，他们一同创生巫族，掌管洪荒大地。”菩提解释道，“其后巫族屡遭劫难，几近绝迹，不过人族中还有些人在习练巫族流传下来的秘法，其中一支主修神魂，以神魂操控天地之力、洞悉因果奥妙，也就是巫师；另一支专修肉身、淬炼精血骨肉、凝聚血魄阳刚，就是现在的武道修行。”
“原来如此！”施惠恍然大悟，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灼灼发光，兴奋地说，“白起的武道修行与秦王的巫术是同源而出，难怪会觉得气息相似。可是……”他眼中又浮现出几分困惑，“这也解释不通秦王一意维护白起的原因啊，还有白起假死的原因。”
“秦王不仅是修习巫术这么简单。”菩提道人说，“大罗境界的巫被称为大巫。即便是当年洪荒未破之时，大巫也是万中无一的。他在短短数十年间能修炼至如此地步，定然有甚蹊跷，我此来便是要探察因由。”机甲军服少年他说的是实情，因为准提前世对于封神之后、西游之前的事情知晓得着实不多——不是忘记，而是没看。因为前世对这段时间的描述或语焉不详、或粗制滥造，他一般都是直接跳过不看。所以这一世准提与他的菩提道人化身都对这段时间的事情没有印象，只依稀记得在那本最经典的流派开山之作里，秦国跟巫族有些联系而已。
况且穿越以来，无数次的经历都在告诉准提：如今的阎浮提根本世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不是什么虚构的情节——甚至准提都不能肯定这是不是所谓的平行时空，自然不能抱着游戏娱乐的心态随意处之，或是根据前世记忆妄下判断。
“今番算是开了眼界，道友博闻强识，佩服佩服。”南华真人点了点头，拉着施惠的手就要走，“徒儿，莫要掺合他人之事，我们走吧。”
“老师，我也想知道秦王怎么这般厉害的。”施惠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南华真人。
南华真人眉头微蹙：“我早就有言教你，生有涯而知无涯，你总是什么都想知道，世间万事万物难以穷尽，如何能学得完呢？”
“所以我才跟着老师学习长生久视之道啊，寿命无限，方可穷尽万物之理。”施惠不假思索地回答。
南华真人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前世的臭脾气还没改过来，学富五车又如何？能比得上我这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吗？”
“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惫懒，我以后跟老师在一起，可不要学老师的脾气！”施惠反唇相讥，两手叉腰，全然没有一点身为弟子的自觉性。
两人大眼瞪小眼，陷入了僵局。菩提道人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暗道这两人真是宿世纠缠的深重孽缘。
“咳咳，两位不妨听我一言。”他清了清嗓子，见两人都看向自己，方才继续道，“南华道友的大作我也拜读过，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此乃道友之逍遥也。道友立论高妙、境界深远，于太清道兄《道德经》外别加阐释，另开一脉，在下颇为敬佩。”霸爱左少，太性急南华真人，不，应该说是庄周眉毛一挑，打量了菩提数眼，面上起了三分笑意：“道友竟能一口叫破我的身份，眼力的确高明。我早已超脱大罗、臻至逍遥之境、与天地合一，却看不透道友修为，不知菩提道友是哪位圣人大能？”
“哈哈哈，”菩提道人笑道，“道友不妨猜上一猜。”
“大觉金仙，无垢之姿。西方妙相，教祖菩提。不生不灭，三乘得行。精气神全，一心惟慈。” 庄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吟出四句诗来侧面点明菩提身份。
“不错，我就是他。”菩提道人点头，“但他又不全是我。道祖法旨，圣人不得亲身入洪荒。恰好本尊有愿心化身之法，便将我斩出，下界行愿——你便将我当做菩提道人便是。”
“那太清道兄……”庄周问。
“老子亦是他斩出的愿心化身。”菩提承认道。
“言归正传，道友逍遥之境令人敬佩。然而若是勉强他人行己道，只怕与道友无为自在、物我两忘之意不符。我深知道友挂念旧友，特将其轮回转世之身度入修行道途，但……”
他没有说完，不过庄周心领神会：“我明白道兄的意思……是我为情所困、险些失了本心。”他轻叹一声，低下头看了一眼施惠，也就是他的前世好友惠施，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徒儿，你既然想要一探究竟，为师便随你。”
施惠刚要高兴地说些什么，却被庄周打断：“但是，进咸阳城后，你不许乱问乱说，凡事都要听为师的话。”
庄周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施惠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道友莫要见笑，”庄周不忘对菩提解释一句，“这孩子上辈子就死在口舌上，我好容易才从饿狼口中将这一世的他救回来。唉，刚出生就没了双亲，由我一手照料打，真是可怜的孩子。”
菩提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这还是那个妻子死了后“鼓盆而歌”的庄子吗？怎么感觉对惠子比对自己妻子都上心？他暗暗腹诽了一句。未来之从中尉到太子‘妃’
三人达成共识，一同向咸阳城方向走去。当天黄昏时分，三人凭着法力幻化的凭证在咸阳城中的一家客栈住下。白日里的咸阳城倒是无甚异常，只是有一点，就是城内的武者阳刚血气格外浓烈，就好像有上万的武道高手济济一堂似的，压迫得施惠颇为不适。
“这种程度的血气，别说阴魂鬼魅了，哪怕是未成仙位的修士，出手时实力也会大打折扣。”菩提跪坐在席上，皱眉说。
“施惠徒儿，你怎么样？”庄周虽然已经以法力画出一道符咒给施惠贴上，但是对方表情还是怏怏的，像是患了风寒一样。
“感觉闷闷的，神魂上压抑得很。”施惠无精打采地说。
“魂属阴，魄属阳，二者同源互补、异源相克，如今外面的血气与你不属同源，你有这种感觉也是正常。”庄周解释道，“若是凡人还好，无知无觉、懵懵懂懂，又或者成就天仙以上、神魂化为纯阳，亦不惧这种血气威压。你现在处于二者中间，才是麻烦。”
“算了，谁叫是我自己想要来的呢？”施惠说。
入夜后，三人翻窗离开客栈，来到街上。
秦国实行宵禁制度，到了夜里路上已经是静悄悄的，只有打更人和官差在巡逻。
此时虽然夜幕低垂，在三人眼中却能看到城中血气冲霄而起，赤红灼热，如日中天，比白昼时更加显眼。
菩提以天眼通遍观全城，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尽收眼底，血气阳刚丝毫不能阻其无上神通。观察片刻后，他发现有几道血气是从太尉府之类的地方发出，自然是王翦、辛胜、内史腾等秦国大将。他们都是武学大成之人，有此异象不足为奇。
然而，还有一道最粗壮的血气却来自王宫方向，那道血气如烽火狼烟般笔直升起，凝而不散，将紫微帝气包容其中，还带着丝丝煞气。远远望去，整个王宫好似处在火海中一般。
“我想，我们得去宫城一探了。”菩提道人指着那边说。
第99章 魂兮归来哀江南
咸阳宫坐落于城北，濒临渭水，宫殿巍峨，楼阁重重，占地颇广。
菩提道人走在宫中，暗自感慨：这秦国王宫里玄机颇多，阴阳五行、周天星相、九宫八卦，尽在其中，大风水阵套小风水阵，环环相扣。按照人间水平来说，宫室的设计者绝对是个阵道宗师、易学大家了。
在他身旁，庄周更是趁机对施惠讲解风水阵法之道，有时还旁征博引，将连山、归藏、周易一一拿来论证，甚至还指出了可改进之处。佛门不讲究周天易数，准提对这方面的认识还比不上庄周，如今听来，也算是对自己修行的另一种印证。
菩提与庄周的隐身术自然不会被发现，施惠有庄周照拂，也没有问题。三人就这样闲庭信步，一路来到了嬴政寝宫。
“嬴政至少是大巫境界，你我若要避开他的感知，非得多加谨慎不可。”菩提道，“他之前破开天庭围攻，使用的是祖巫帝江的九天十地纵横虚空大法，想来修习的是空间速度一脉巫术，对于虚空波动最是敏锐，务必当心。”
庄周点了点头，挽着施惠的手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他又如何能找到我？”此言一出，他周身气息就变了，恍兮惚兮，若存若亡。
他身旁的菩提感觉很别扭，因为他明明能在眼中看见庄周、施惠二人的形体，却无法在灵台之中感觉到二人、神识过处，二人立足所在位置空空如也，却又不是真空，就好似是两团人形的空气，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难分彼此，真可谓玄之又玄。
“这番无为意境，之前只有本尊在太上道友那里感受过，不想今日却开了眼界。”菩提称赞了一句，双手合什，“人牛不见杳无踪明月光含万象空。若问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丛丛。”
言毕，他也进入寂灭之境，不染因果，不入色空，就如同不在此方世界一样，其中奥妙，无法言喻。
“惜哉中土九州未有西方道统，只在修行同侪的道听途说中耳闻。今日一见，果真别有玄机，亦是直指大道。”庄周眼前一亮，若有所思。
三人进入嬴政寝宫，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地道！”菩提凭着天眼通指着卧榻，“这下面不仅有机关，还有法术禁制，五行遁术都被巫法封住，不能在这里使用。以法力硬破的话，会自动示警。”
“这又怎能拦得住我们？”庄周略带不屑地轻笑一声，“我等真人，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区区禁法算得什么？”他身上忽地升起清光如水，将自己与施惠包裹住，直直没入地下，丝毫未触动禁法巫咒。
菩提点了点头，自己运起神境通，一步走出，来到地下。
寝宫地道颇为宽广，路面平整，只是没有火烛照明，想来行走在这里的人也不需要灯光。
虽然没有光，地道里却有呜呜的风声。奇怪的是，刮向尽头的气流竟然暖烘烘的，丝毫没有寻常地穴内阴寒潮湿的感觉。他们也不细究原因，发足按风向朝深处走去。
“老师，你看这是什么？”施惠压低声音问庄周，白嫩的小手指着石壁，石壁上刻画着无数细密符号，远看去黑压压一大片。神级系统“这是……巫咒符文。”庄周仔细看了一下说，“我于此道不甚精通，菩提道友呢？”
“我可以试试。”菩提不太确定地说，“巫族的东西本尊了解不多，只是些大众基础而已。”
“道友但试无妨。”
他走上前去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其它墙面，捻着三绺细髯沉吟道：“这三面墙壁上刻画着同样的咒文，似乎是引导之意，将秦宫的血气阳刚导入，想来地道内的暖风便是如此而来了。”
“这倒奇了，秦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庄周有些诧异，“我还以为这些符咒只是取暖祛湿，亦或是加固甬道之用呢。引导血气阳刚过来作甚，想想也知道这种无形之气颇难聚敛，这些符咒怕是不好画。”
“呵，岂止是不好画，代价怕是不小呢！”菩提以宿命通观符文，推算出了其墨水的来源——“这是用猛虎鲜血混合朱砂、鸡血制成的墨水，啧啧，这么强的阳气，难怪能承载住血气阳刚呢。”
“我们再往前走，兴许还能看见什么不得了的呢！”他如是说。
三人继续前行，不知走了多少里的地道，终于在前方隐约看到了光亮。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榦，何为乎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有歌声从地道尽头传来，哀婉凄切，又透着森森阴寒之意。三人识得这是招魂之歌，向来由各国巫师代代传诵，具体内容因国而异。
菩提与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他们便仗着隐匿之法神妙，不退反进，凑上前去。
甬道尽头陡然开阔，是一处宽广的石室，足有地上咸阳宫正殿那么大，顶上挖空露天，星月光辉淡淡洒下。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
石室中央，十二名巫师头戴青铜狰狞面具，身着祭服，载歌载舞，中间火盆熊熊燃烧，烈焰卷动升腾，映得十二巫师的影子在石壁上扭曲变形，分外可怖。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武装骑师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久淫些。”
在石壁上，以鲜艳的颜色绘满了奇形怪状的壁画，夹杂以血红色的巫咒符文。菩提细细观之，发觉这符文是收束封印之用，浓烈至极的血气阳刚自地穴隧道导入，在壁画符咒上涌动着，在石室内壁上围成一圈。
香气袅袅，自木炭上生出，随着燃烧的火焰，化作乳白色的云烟升起——“引魂香？！果真是招魂用的！”菩提道人一闻便知，心中疑窦丛生。
他又去看周围墙面，总共有十三幅壁画环绕着石室。当中那幅画上巨神双臂箕张，立地撑天，苍凉蛮荒气息似欲破壁而出，即便是菩提本人寂灭心境，也多少被其意蕴所震撼。
定了定神，他再转头往周围看去，只见其余十二面石壁上，分别是十二尊相貌各异的魔神巨像：或六足四翼，面目模糊；或鸟身人面，足乘两龙；或人面虎身，身披金鳞；或人头蟒身，赤发獠牙；或八首人面，虎身十尾；或全身骨刺，双眼猩红；或兽首人身，面容僵硬；或是蛇身人脸，全身赤红……如此种种共十二像，狰狞凶厉，煞气袭人，可不就是当年叱咤洪荒、搅动风云的十二祖巫！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麋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
赤蚁若象，玄蜂若壸些。
五榖不生，藂菅是食些。
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
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
归来归来！恐自遗贼些。”
墙上血色符文忽然动了起来，悉悉索索如蚂蚁爬行，迅速沿墙壁向上蔓延攀升，相互交织成罗网状，留出石室顶上穹窿。
白烟弥漫，歌声舒卷。似是受其感召，自穹窿顶上，有滚滚黑煞倒涌而入，裹挟在其中的是难以计数的士兵冤魂，暴戾凶横的意念瞬间传布至整个石室，战阵厮杀之景在烟雾中浮现，令人心惊胆寒不已。
满壁血色巫咒符文陡然亮起，储存在其中的浓郁血气阳刚立刻被释放出来，赤红色的血气大网将士兵冤魂束缚其中，怨戾之气不得半点外泄。
然而士兵无穷无尽地从穹窿涌下，整个石室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而自咸阳而来的血气阳刚却供应不上了。菩提道人看到那血气大网已经渐渐支持不住，即将被撕扯冲破。
“武安君速速出手！”嬴政的声音如惊雷炸响，菩提道人这才意识到，他就站在当中巨神撑天壁画下面，只是自己被壁画气势所摄，没有发觉。
突然，一道浓厚血气阳刚如狼烟般升起，就如同烈日高悬，炽热感扑面而来，驱散了怨气带来的阴寒。这道血气汇入之前的罗网中，顿时维持住了大网的稳定，使其不至于支离破碎。医妃为君殇与之相伴的是无穷无尽的杀气，滔天肆虐，菩提道人除了本尊经历的巫妖量劫与封神时的诛仙剑阵外，还从来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杀气。就连那些士兵冤魂，也被这杀气压制，一时间安分了很多，不再四处乱冲。
“这便是常年战阵杀伐，又一举坑杀四十万人成就的杀气吗？杀神白起，果真名不虚传。”他暗想道，“怪不得嬴政即便跟天庭翻脸，也要保下白起，原来是在这里用到了他。也是，当今世上，除了他白起还有谁能做到这样？”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归来！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熽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娭，投之深渊些。
致命於帝，然后得瞑些。”
石室之中，十二巫师歌声渐高渐急，身形剧烈摇晃，脚步轻灵，左腾右挪，就见火盆旁十二个身影往来跳跃，长袍舞动，令人眼花缭乱。
“归来归来！往恐危身些。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
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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