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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65 章

    范进的平凡生活 作者:普祥真人

    第 165 章

    “你还记得天花庄?这倒是不容易,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天花庄呢?”

    这声音很好听,也很熟悉,于魏永年而言,或可称做刻骨铭心。他呆了一下,向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可是脚步已经站不稳当。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想要仔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索性挥着手臂大叫道:

    “我不去,我才不要去那种鬼地方。我堂堂书生,为什么要到那种地方去?休想,我肯定不会去的!”

    “天花这种病,人力无从干预,得了这病已经是不幸,你却在外面花天酒地,任性妄为,你就不怕你的娘子伤心难过?听你话里的意思,难道你嫌弃你的娘子?”

    “废话……让你娶一个满脸麻子的女人,你不会嫌弃么?我娶她,就算是救了她,否则她就算好了,也没人要。这种事大家心里有数的,到这种地方来的男人,谁不是对家里的娘子不满意,又不容易纳妾?不过我跟你讲,我和你们不一样。魏国公夫人答应我,只要我对她女儿好,就可以纳妾讨小……”

    “你这个样子,叫对你的娘子好?”

    “怎么不好了?我既没有打过她,也没有骂过她,谁能说我对她不好么?还要怎么样才叫好,难道写在神牌上贡起来啊?我讨小,都讨一个麻子回家,就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思,这还不叫好?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因为我穷,就认为我必须娶一个满脸麻子的女人,否则就是不知好歹。至于我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对吧?没关系,你们这种想法的人我见的多了,等我有了钱,你们就都会围上来,说我的好话,恭维我讨好我。等到有了钱,我想找多少女人,找多漂亮的女人都可以,是不是这个道理?我跟你们说,这样想……就对了。人生在世,一定要有钱,才可以站的稳。你看我现在有钱,你们就不敢对我怎么样,反倒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这些衣服、鞋子,我想脱就脱,想脱谁的就脱谁的。什么女人的脚不能碰,我有了钱想摸就摸想碰就碰,这就是银子的好处。你们坐下,我再让她们预备酒席,我们再喝。你不知道,我的岳父家很有钱的,他们要想女儿不受委屈,就得给我银子……”

    “魏永年!”来人的声音大了一些,语气中有了一种莫名的威严。“我姓张,六妹是我的好姐妹,她在家里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本来她可以嫁入高门大户,过衣来伸手,茶来张口的好日子。可是就因为看中你,不惜与家人决裂也要下嫁,乃至于不惜以性命相搏。她还想让我和你见一面,抬举你个前程,给你个功名。没想到……她爱上的竟是这么一个人,你真是太让我和六妹失望了!魏永年,你这个样子,到底想没想过六妹,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啊!”

    女子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魏永年耳边炸响,埋藏于其脑海深处的某段记忆,随着这番话而喷涌而出,乃至于连酒精的作用,都减弱了不少。他后退几步,仔细端详着那书生,忽然道:“你是……是……张小姐?你穿了男装?”

    “没错。我就是六妹的好姐妹,当今首辅正是家严!从你那天的表现看,虽然有些偏激,但品性还不错。脑筋不灵光,读书倒也算用心,以六妹与我的交情,赏你个监生功名不过指顾间事。只要肯用心向学,他日进京赶考,得个一官半职并不为难,虽配不上六妹,但也不至于让她受委屈。可是今天你的样子,却让我不得不重新考量,你这样的人做官,会是什么样子!”

    少女冷冷说道:“宁毁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不会随便就让徐家和你退亲的,但是你也别以为六妹出了天花,就非嫁你不可。以魏国公府的身份地位,说一声招女婿,能招来几千书生,你这点才学又算的了什么。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你自己也要好自为之,你和魏国公府之间并无婚约,如果再敢放肆,这桩婚事你就连想都不要想。六妹绝不会嫁给一个酒鬼,更不会嫁给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滚出这间房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魏永年红着眼睛瞪着张氏,后者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范进在旁边抱着肩膀,随时准备出手打人。过了片刻,魏永年那本以为酒精涨红的脸变的更红,头上的青筋跳的也更高。“我……张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滚!”

    张氏第二次喝出声来,“滚出这间房子,想想该怎么对待六妹。还有我警告你,我和六妹亲如姐妹,如果让我知道你将来对她有丝毫不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马上滚,今后不准再来这!”

    范进这时已经走过来,看似搀扶实际是推搡着,把魏永年掼出门去。

    他没有仆人,酒喝的又多,头重脚轻走路已经很困难。幽兰馆的人不喜欢他,又都顾着奉承张氏,更没人搭理他。魏永年只能摸着墙,一点点向前挪动。本来不远的距离,于他而言,却像是走了几天几夜那么久。

    在迈出门槛时,脚下一滑,小腿正绊在门槛上,人便滚出了门口,从台阶上直摔到大街上。门口的伙计并没有来扶的意思,反倒指着他哈哈大笑着。

    嘲笑……他们还在嘲笑我!

    魏永年想着,挣扎着站起身,随即只觉得酒意上涌,在大街上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吃下去的酒肉珍馐,在胃部的翻腾中,伴随着令人做呕的酸腐味道倾泻而出。吐了好一阵,才勉强站起身,刚走到墙脚,又忍不住吐起来。

    这次吐的菜肴很少,大多是液体。缓了好一阵,人才站起身,刚刚转身间,一条绣花帕子就递到了面前,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魏公子,你好好擦一擦吧,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喝的那么醉。”

    魏永年端详了好一阵,但这里没有灯光,看不清女子五官。那女子道:“别看了,看了你也不认识,我记得你,你却不会记得我。不过在这种天气,只能在外面吃风的,都是苦命人,互相帮一把也是应该的。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这样的天气若是醉倒在路上,会死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武状元(上)

    杂碎的餐具被清扫出去,歪斜的桌椅重新摆好,酒菜很快排摆开来。清楼这种地方说起来,只要是够档次的,大多少不了文人墨客捧场,背后又都有黑白两道靠山,不大怕人闹事。可是做这种营生,打架斗殴争风吃醋的事都不会少,像这种喝多了打砸的事经历多了,其从业者的情绪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受多大影响。

    比起魏永年,范进和张氏显然才是受欢迎的客人。酒菜刚一摆好,马湘兰就带着薛五走进来,向两人道谢。

    解了幽兰馆之围的少女,并没有急着离去,大马金刀的坐下,招呼着两人过来坐下。为了出门,她与三弟张懋修对换了衣服,他们一家人长的本来就极相像,现在穿上男装,也就是个浊世佳公子,论起仪表风度,比范进更招女孩子喜欢。

    她的气色并不算太好,即使擦了胭脂,依旧面色有些苍白,但兴致却很高。又是点曲子,又是叫姑娘,又指着范进道:“不要让退思兄被冷落么,也请为退思兄叫几个姑娘,我们今天好好喝几杯。”

    范进看看她,“贤妹,你身体没好,不宜多饮,至于叫姑娘陪就更不必……”

    张氏的脸却一沉,“叫我贤弟,不是贤妹。怎么,只许你们男人来这里花天酒地找乐子,不许我们女子来这里开心么?魏永年那等人都能来这里喝酒,我为什么不能?四娘,你说是不是?”

    马湘兰笑道:“大小姐说的对,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在世,不管男女,都是要找乐子的。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二位满意,也不至于闹的太不成话就是。今天多亏大小姐与范公子出面,才免去我们这里一场祸事,这顿酒就当我答谢二位仗义出手,也是与二位交个朋友。”

    张氏点头道:“还是四娘会说话,我喜欢听。四娘,听说你在江宁花界之中,是义侠一流的人物。不少女子都卖你的帐,惟你马首是瞻。我有件事要你帮忙,你愿意帮我么?”

    “这话可不敢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无非是姐妹们捧我的场,认我这个大姐,愿意为我出点力气罢了。大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四娘敢不尽力?”

    “有你这话就好了。你与珠市楼的银珠,就是那个三声慢,认识不认识?我想把她叫来,与她说些话。你安排个房间给我,要安静,不要人打扰,这个忙能帮么?”

    马湘兰道:“三声慢啊……我们倒是没交情,上次在秦淮河还闹了些口角。不过都吃这碗饭,彼此之间总少不了有用着的时候,既是大小姐请,我想她不会不来。可是这个人……俗气的很,请她来怕是没什么话可聊。”

    “不,你别提我,只说你请她。我跟她有些话要说。”

    马湘兰点点头,“我明白了,大小姐放心,这事我会安排得力的人去办,她最近听说认识一位有钱的公子,要为她赎身来着。已经不大见客,不过我四娘相请,她总得给个面子。”

    几个幽兰居里极当红的女子被马湘兰招呼来,在这桌陪酒。那几个女子的五官比起薛五略差一些,可是脸上并没有麻子,公平比较也不好说谁一定美过谁。其实文武状元这种事,很多时候是形容她们身上最出色的那个点,不是说这两人就真的在江宁花界称王,把其他人都给压了下去。

    这些女人应酬场面的功夫都不弱,又知道张氏身份尊贵,不敢胡乱开玩笑,在维持风度的同时,也把气氛烘托起来。薛五摘去了脸上面纱,时而给张氏敬酒,时而与范进说笑,倒是显得落落大方,与那天在船上的模样大不相同。

    马湘兰解释道:“五儿那天那样子也是没办法,两位别见怪。她虽然吃这碗饭,出身却是官宦人家,她爹是武官出身,有一笔公帑交待不清楚,被勒逼退赔,没办法才把五儿卖到这行院里。人又生了花,若是在别人手里,就算是毁了,我把她接过来,就是当亲女儿看。这几年虽然做迎送生意,但只舞剑弹曲,不曾接过客人。小公爷那人啊,若是看上了谁,缠起人来,比这魏永年难对付多了。这两年小五既要出名,又要周旋在这帮人之间,其间的辛苦一言难尽,只好不给徐小公爷好脸,绝不是对二位有什么不恭敬处,还望二位别见怪。”

    薛五这时给两人各倒了杯酒赔罪,又道:“今天在这里开了席,我听说是商量着要挪花庄?”

    张氏点点头,“怎么?薛姑娘也对花庄的事也有兴趣?”

    “这不是兴趣,而是感同身受吧。毕竟奴家也得过这个病,知道得了这病的人,是何等艰难。当日听说花庄在那等偏僻之地,就想着人们可该怎么活。现在挪的近些,总是件好事。其实那花庄的弊端,大家也不是看不到,只是没人愿意牵头提出来。毕竟说出毛病之后,官府要么就把人拉去打板子,好一点的也要人负责解决,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又哪来的这份本事。也就把话闷在心里,不敢多说。只有大小姐你这样的贵人,才有本事救那全庄的百姓,给大家一条活路。只为这事,我就要敬大小姐一杯,就是不知道,奴家有没有这个资格。”

    少女看看她,“来这里都为了高兴,就别提什么身份之类败兴的事了,你敬的酒,我肯定会喝的。不过光敬我是不对的。整个移庄之事,范兄出力都是最多的,若是只敬我不敬范兄,这酒我就不碰了。”

    薛五笑了笑,“大小姐说笑了,自然都要敬。范公子,这杯我敬你。”

    张氏出现在这种地方,按说是不大合适的,如果传出去,于名声大有些关碍。可是她今天表现得格外放松,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来这里就为了找乐子。连喝了几杯酒,脸上就有了些红晕,又要让薛五与范进合奏。

    两人一人拿琵琶,一人吹箫合作演奏,马湘兰也来了兴头,换了件水袖,亲自下场翩翩起舞。要知她现在既然从伎女变了鸨娘,固然遇到些客人得应酬,但是自己下场表演的时候则很少,这也算是破例。

    她成名秦淮,乃至到了明末时期,一把年纪已经不能迎来送往,依旧可以与李香君、董小宛等正当其时的美人其名,手段自然是高明。琴棋书画歌舞等项,都有不凡造诣。

    舞姿不似薛五那般有力,但是极有柔媚之美,周身柔若无骨,仿佛一株风中弱草,随风向变化。时而舞蹈,时而跌伏。长长的水袖挥舞,如同天宫的仙女,将那彩绸制成的袖带,在空中织出无数图案。

    从舞蹈及肢体之美这些方面看,马湘兰的演出都称的上赏心悦目。其年龄在当下的标准中,略有些大,年轻人都喜欢豆蔻年华的少女,加上薛五等人在,马湘兰不认为有人会看上自己。是以演出的时候胆子大一些,一些动作做的更有媚惑味道。可是就范进看来,马湘兰的岁数是女性的黄金年华,并不影响其吸引力,反倒是被她这些动作而吸引了目光,曲子和旋律也开始配合着马湘兰的舞蹈。

    由于已经当了鸨母,马湘兰就不需要刻意节食维持自己那种纤弱体型,但是也不至于把自己吃成个腰粗如水桶的妇人。眼下她的营养比大多数女性要好,是以养得其腰细腿长,身上无处不散发着女人味,再加上这舞,就足以当的起尤物两字。

    清楼里的舞,或多或少,都有些吸引男性的成分在里面,马湘兰这曲子也不例外。加上有意识的施为,这方面的因素更重一些。范进自从离开广东就不知肉味,看了这舞,心里也莫名有些发痒。

    第 1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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