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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原配重生后(30)

    哪怕是芮湘曾经悲悲切切的哀叹,说什么她的太后之位并未她所求,她更希望做个寻常妇人。但程锦知道,芮湘那么说,不过是说给顾珏听,让顾珏来怜惜她的。
    若是芮湘当真做寻常人家的妇人,从此天下的供奉不再由她拿了头一份儿,她没了太后的尊荣,芮家也不再得享富贵,芮湘必然不愿的。
    程锦想着,手慢慢暖了起来,她还是紧握着彦桓的手,轻声道:别怕,那些血很快就冲干净了。
    彦桓低垂了下眼睛,看向程锦,乖巧地笑了笑。
    彦桓虽然没有与程锦说话,但这一刻却与程锦想的一样。他已经从旁人的议论中,知道了正在行刑的竟是瑞王妃的族人。他这位二叔,太过没用了,已成了唯一的皇子,占尽天时地利,竟还没成为太子,还让他的王妃阖府被杀。这样的人,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他无法再犹豫,他不能继续留在程锦身边,不止是要去争那个位置,也是对程锦的保护。
    若是他继续留在程家,由着他的身份被别人察觉,他以及程家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为了遮掩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不杀了程家所有人灭口呢?
    如今成帝杀了瑞王妃一家,能气得成帝下此命令,想必瑞王背后必有大不敬的地方。起因如何也无关紧要了,如今对于瑞王,成帝就是薄情寡恩的父亲。对于成帝,瑞王就是大胆犯上的逆子。此时成帝与瑞王已成僵局,再难回转,瑞王又未成气候。他此时若是恢复身份,倒能有些胜算。
    只是,哪怕下定了决心,却还是不舍。
    彦桓坐回车里,往程锦身边靠了靠,轻声道:姑娘,先前我怕听到炮竹声,你都直接来捂耳朵。现在担心我怕血,怎么不来遮我的眼睛?
    程锦便伸手遮住了彦桓的眼睛,轻声道:别怕。
    因为先前一场大雪耽搁了行程,彦桓与程锦这个年是在客栈里过的。程锦虽然先前对这个状况有所准备,但当天真的下起了大雪,她还是忍不住难受。不止是为了在客栈过年,还因为这么一耽搁,回燕州也要晚上几天了,正月十五是绝不能回去跟珍珠在一起过了。
    程锦因要尽力让彦桓他们都能吃上顿像样的年夜饭,一直强撑着笑意。等长顺等人吃过了饭,各自回屋去,她自己一个人才忍不住掉了眼泪。但等炮竹一响,彦桓就抱着枕头进到程锦的屋内,来到她的身边,只轻轻说了一句:姑娘,我害怕。
    程锦就忙捂住了他的耳朵,轻声道:别怕。
    程锦这个时候的眼泪都没来得及擦,眼圈鼻头都是红的。但只听得彦桓说一声害怕,她还是先顾着他。
    彦桓从来都不怕爆竹声,他也从来不怕血。
    他只喜欢程锦用温热的手捂着他的耳朵,眼睛,轻声对他说:别怕。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世上当真可以让他怕的。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追来
    因为在法场上堵得太久, 程锦她们的马车上午进的京城,一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程锦一行人才到了程家在京城里的小院子。
    因为提前收到了信, 给程家守院子的齐妈妈知道程锦他们要来京城, 早就将屋子收拾了一番。
    这三间小屋子,齐妈妈因为睡觉轻,受不得跟旁人一起住,程锦便让她自己住一间屋子。长顺和车夫住一间屋子,余下就剩下一间屋子给程锦和彦桓住。
    等程锦他们将行李陆续搬到屋子里,原本就很小的屋子, 就更显得狭小。
    还好是冬天来,若是夏天过来, 这屋子住着就更显得憋闷了。今天实在太晚了, 就吃顿面条凑合着吧, 明天再给你做些好的。程锦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笑着说道。
    彦桓将包袱放下后,忙道:我去帮姑娘烧火。
    程锦笑着点了下头,就跟彦桓一去出了厨房。这里的厨房自然也是小的, 而且平时齐妈妈都是凑活吃, 配料也是不齐的。
    好在程锦东西带的齐全, 看着程锦在厨房忙, 齐妈妈本想帮忙。但程锦将面和好, 把面放在一边醒着, 就洗了手把齐妈妈扶出去了。
    程锦笑道:我们既然来了, 哪里用得着您老人家伸手呢?趁着醒面的功夫, 妈妈去试试我带来衣服吧, 若是不合身, 我也好尽快找人改了。不然等我们走了,妈妈又好凑合穿了。
    齐妈妈的命很苦,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房子也被人霸去了。若不是得个给程家看房子的活儿,如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程锦这一两年因看齐妈妈年纪越发大了,本想接到燕州去的,房子可另外找人看着。可因为齐妈妈儿子埋在京城旁边的魏州,她只做一天车,就能去给儿子坟上拔拔草,舍不得离开京城。程锦没法子,便只得由着齐妈妈继续留在京城。
    齐妈妈听了程锦的话,就抹起了眼泪:年前姑娘派人送过来的衣服还没上身的,哪里还能在穿新衣服,这是要折福的。
    虽然齐妈妈对程家也没什么恩,也程锦也不常见,也没什么情分。但若是没遇到就罢了,既有缘遇到了,程锦也不忍心眼看着齐妈妈过得凄惨可怜。许多东西,许多事,其实与她程锦不过是多想置办一份,多想一分的事,又不费力。但对于旁人,或许就能依着这点照顾,好好的多活上几年。
    程锦给齐妈妈擦起了眼泪,轻声劝道:妈妈可别哭了,刚才我们进家里的时候,走到你跟前儿,你才认出了我们。我虽不常来京城,可长顺叔去年才过来的,想必是妈妈的眼睛越发不好了。妈妈这样,让我们心中都难安。
    齐妈妈抹去眼泪,点了点头,哽咽着说:我不哭了,不哭了。姑娘来了,我还哭什么呢?姑娘虽然不总来,可我一看着姑娘,就很亲近的。
    随后程锦就扶着齐妈妈去了她所在的小屋子,程锦将一年四季的衣服都给齐妈妈带了一套过来。除了衣服,另外还有一床夏天盖的丝衾,一床春秋盖的薄被,一床冬天盖的厚被子。
    程锦见齐妈妈试过衣服后,发觉她的身子比去年更瘦了,对齐妈妈却笑着说:是我糊涂了,将衣服的尺码记错了,给妈妈的衣服做大了。明天我得去趟侯府,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后天吧,我去街上把衣服改了。我这针脚确实不中用,若是让我动手,妈妈怕是能等到明年才能穿上呢。
    齐妈妈叹道:是我不中用,这些年白吃着饭,身子骨却一天不如一天了。
    程锦笑道:都说千金难买老来瘦,不见得就是不好的事。我只指着妈妈帮多看顾几年屋子呢,放了别人,我可不放心。
    程锦随后又给齐妈妈把了脉,程锦心中一叹,却又笑道:妈妈的身子很不错的,明天我再去给妈妈抓些药,调养调养。等我们走了,妈妈也要好生吃饭,不要总哭。这次来,我想在京郊再买下两块墓地,一块留着妈妈你身后用,一块想把您儿子的墓给迁过来。只要我们程家有人来了京里,都会顾及着你们的。妈妈就别再惦记着了,既来了我家,你的身前身后都是有靠的,就安下心好好将养几年吧。
    齐妈妈是京城本地人,原本也有个屋子。后来她丈夫死了,族人来占了她的屋子,就把她和儿子赶了出去。她好不容易将儿子抚养大,但因为她的儿子有次挡了某个贵人的路,就那位驾马给踩死了。齐妈妈的儿子没了,本应该进齐家祖坟的。但齐家的族人记恨她当初不肯痛快的将屋子交出来,不肯她儿子进祖坟。齐妈妈只能另外买了块地,把儿子葬了。京郊的地她是买不起的,只能往旁边魏州买。
    齐妈妈听了这话,眼泪就又落了下来,双手合十哭道:若是这样,真是了却我的心病了,我就是怕死了跟我家那小子埋不到一起去。我们一家三口是注定不得团圆了,我家老头子没法子了,总不能让我跟家里那小子也不在一处吧。这事若真的成了,我往后天天给姑娘念佛祈福
    程锦笑道:妈妈若是高兴,不用天天念佛,只好好的给我家里看个七八年屋子,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齐妈妈无奈笑道:乖乖,我哪里还有七八年好活呦。
    程锦随后又笑着问旁边的邻居日常可有照看齐妈妈,因为不放心齐妈妈一个人,程锦逢年过节给京里送礼时也都给周围邻居带了些。听得邻居都有照顾到齐妈妈,程锦略微安心下来。
    待程锦将齐妈妈的衣服要改的地方记下来,再重新给齐妈妈梳过头发。程锦才又洗了手,去厨房将醒好的面扯成半寸宽的面条,将面条下锅煮好。
    然后程锦就炒了些肉酱,又捞了几块咸肉切成厚片、凉拌了白菜丝,再配些从燕州带过来的小菜。虽然简单,但程锦他们竟然吃光了一大盆的面。
    程锦吃过了饭,就陆续有邻居听到程锦来京城了,来看望程锦。虽然程锦不常来京城,但是逢年过节的礼却没断过。
    程锦与他们客套了一阵,将他们带了的礼收下,又将早就备好的礼送出去,很是忙了一阵子。
    待程锦能睡下的时候,彦桓已经困得打瞌睡了。程锦轻声将彦桓唤醒,让他最起码得漱了口再睡。她自己则匆匆洗漱过之后,撑着灯,给燕州家里写起了信。
    等彦桓洗漱过后,一回到屋里,就见程锦穿着里衣披着大袄,正在写信,一边写还一边笑。
    彦桓便靠到程锦笑着问:姑娘笑什么?
    程锦笑道:我笑啊,我竟是个傻的。只是想着手里有多少份额,添置多少土地,竟没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彦桓道:什么法子?是租地用么?姑娘先前不是说那样盈利太薄了,而且钱给了那些把地白圈去的人,心里不甘心么?
    程锦摇头,笑道:我若是想租地,我早就租了。我也是路上听了人家说借钱买地的事,我才想到的。我们燕州城里去年一年又进了不少人,想必各个县进的人更多。他们多是在别处失了土地农户,来到了燕州也未必买得起地。我就想,不如我出银子给他们把地买下来,然后签个契,让他们把地让给我们种五年的地。这五年里,他们也不是没有营生,我们可以让他们帮着种地,给工钱。五年之后,他们得了地,我们这五年里也能多得些地来种。待五年后,我们再给他们租子。若是五年后,他们不给我们种了,那也没有妨碍。反正我们都是一年一种的东西,大不了明年不用了就是。
    彦桓皱眉道:那我们得的利就更薄了,而且五年也太短了,怎么也得十年才行的。
    程锦点头笑道:是赚得少了,但对于我们还是有的赚。而且这钱也不是让更富的人得了,是让利给那些吃不起饭,置不起地的人家,我倒是舍得。我们将来的酒楼需要粮食,胭脂铺需要胭脂花,药材铺需要药材。自己地里种的,既比买的放心,又能节省一些,我们是有赚头的。五年是短些,但也不能比五年再久了,得让他们看得到指望。人能有几个十年,那些穷人家里许多都撑不到三四十岁,十年太久了。
    彦桓抬眼细细地看了程锦,轻声夸道:姑娘心真善。
    程锦受不住这夸,忙取笑起了自己:我哪里心善?这是为了赚更多银子做盘算。若是更多人能得他们应有的土地,他们手里自然会有更多银子,自然能买得起胭脂,买得起药材,更能吃得起酒了,那不还是花费在我们手里么?
    彦桓笑着继续夸:那姑娘当真聪明,这样姑娘有地种,还能惠利别人的法子,别人却没想出。
    程锦笑道:那是他们有更方便的法子,都知道去圈地占地更方便更省银子,谁用这样的法子?他们若是知道了,是要笑话我这是当官的去给农户家里做工呢,蠢笨得厉害呢。
    程锦说着,笑容微滞:唉,就怕圈地之风不止,我种地这五年里是无碍的。但等他们得了地后,却又要被别人占去了。想来五年后,他们多数还是要我们继续种地的,不然他们护不住土地啊。也不知是什么道理,农户自己置办的地,都要这么费心护着。
    程锦说罢,就又笑着看向彦桓:不过那也不是我能烦心的事了,我信写好了,咱们也快睡吧。你也别再夸我了,免得我傲起来,一个晚上都睡不好,眼睛再肿了。明天我还得早起去侯府,可不能肿着眼睛去。侯府里的无风都能起三层浪,看了人家多换了一身衣裳,都能兴起许多闲言碎语来。更何况是眼睛肿了,还不知道编排出多少话呢。
    彦桓看着程锦躺在了被子,他也缩进了被子里,笑着问:只是眼睛肿了,能编排出什么话?
    程锦笑道:头一个就要说我必然是哭哭啼啼追着他们小侯爷过来,其次就要说我想必去见郡主娘娘不大乐意,才把眼睛都给哭肿了。
    程锦上辈子确实哭哭啼啼,极没出息地追着顾珏来到了京城,被人笑倒也罢了。但这一世,程锦可没哭哭啼啼追在顾珏身后,就不想枉担了罪名。
    第50章 定国侯府
    程锦忙了一天, 明天又要起早去侯府,合了眼睛就很快睡了。
    彦桓却因为心里装着即将要离开的事,迟迟无法入睡。他怕吵到了程锦, 也不敢翻身。无法入睡, 彦桓自己闷了一会儿,便在黑暗中看向程锦。
    因为夜里太黑,彦桓只能模糊看到程锦一个轮廓。待他靠近些,却只模模糊糊地勉强看出来些程锦的眉眼。
    彦桓就只看着,就忍不住翘起嘴角笑了起来。彦桓知道,在旁人眼里程锦算不得个美人。可在彦桓看来, 程锦却生得刚刚好,比那些明媚娇艳的美人都生得刚刚好。
    彦桓轻数着程锦的呼吸, 心里渐渐安定下来。这时程锦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面对了彦桓。程锦的头发散落在她的脸颊上, 让她有些痒。程锦便闭着眼,胡乱拨弄开让她发痒的头发。但她正睡着,一时也拨弄不干净。
    程锦虽然被痒得有些烦,却因为贪睡, 竟不再动手去理头发。一会儿, 程锦微微蹙着眉, 竟又睡了过去。
    彦桓虽看着有趣, 却不忍心程锦继续这么难受, 便强忍着笑, 伸手将程锦脸上那几缕头发撩开。
    但在这黑夜里, 有些连彦桓都不敢去想的心思, 竟自己任性而又放肆地滋长出来。
    等彦桓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的指尖已经撩过程锦润泽的头发, 抚过她白皙光滑的脸颊,落在她的嘴唇上。
    微微的痒麻自指尖柔软的触感而起,一直窜在彦桓的心头上。
    彦桓的心慌乱的跳着,他知道该把手自程锦的唇上会回来,这是对程锦的冒犯。若是程锦这时醒过来,他又该怎么对程锦解释。但不止他的手仿佛不受控般贪婪地依旧落在程锦唇上,他的整个身体都靠了过去。
    彦桓心头痒麻,呼吸气促而又颤抖,久违的饥饿感强横地占据了他的所有感官。
    彦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又该怎么做。或许他该像对待程锦给他那些草蚂蚱一样,把程锦也装进匣子里,好好的收藏起来。或许他该像对待那些他喜欢吃的糕点一样,在程锦的嘴唇上、肩膀上、胳膊上,狠狠地啃咬上几口。
    但这又不好,程锦被关在匣子里会闷,被咬了,她会疼。
    彦桓舍不得的。
    就在彦桓茫然彷徨,举步维艰的时候。程锦闭着眼睛佛开彦桓的手,一边嘟囔着:珍珠,别闹。,一边转过身去,背对着彦桓继续睡了过去。
    彦桓仿若大梦初醒,忙捂着胸口慌忙向后退去。但屋子狭小,他退不了多远,而且他也不舍得离开程锦太远。
    彦桓忙低下头,眼睛不敢再看程锦,逼着自己去想些和程锦无关的事。
    比如他在皇宫里惴惴不安的日子,比如他在皇陵行宫那些饥寒交迫的日子,比如他自皇陵中逃出后时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以及他那个晦暗不明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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