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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102)

    容舒闻言便坐直了身子,我会烧火的,这几日都是我同宝山道长一同给你煎药熬粥。
    顾长晋目光下落,定在她的削葱似的手,见上头没甚灼伤的痕迹,方应承下来,道:小心些,莫要烫到手。一会把门开着,厨房的门窗也别关。
    从茅舍的门能瞧见厨房那砖屋,门开着,他便能一直看着,万一她伤着哪儿了,他还能即刻过去。
    容舒想说她哪有这么娇气,连生个火都要他盯着。
    话到嘴边,又想起了一事。
    曾经她在松思院的小厨房给他炒松子糖时,就烫伤过手,手腕也被溅起的糖浆给灼出了一个水泡。
    那两下当真是极疼的。
    下晌她将松子糖送到书房给他时,他脸色很不好看。
    那一罐松子糖也不碰,就搁在书案上放了许多天,直到里头的松子都潮了也不吃。
    容舒问他是不是不爱吃。
    他倒也答得干脆,说是,还叫她日后莫要再做了,他不爱吃。
    那糖罐两日后容舒再去看时,已经空空如也了。
    她还当是他叫人把里头的松子糖扔了。
    毕竟,炒得脆甜的松子糖他不吃,潮掉坏掉的松子糖他就更不可能吃了。谁会那么傻呀,好东西不吃,非要吃坏了的。
    自此容舒就再不给他做松子糖了。
    只容舒这会哪还能想不明白呢?
    这世间就是有这么傻的人,好好的松子糖不吃,非要偷偷吃坏的。
    他可是连猪下水都能面不改色吃完的人,容舒不信他真会扔了她亲手做的松子糖。
    说到底,他不过是不想她再烫伤手,偏又不能表现出对她的关心,这才用这样的方式叫她打消念头。
    从前我给你做的那一罐松子糖,你是不是偷偷吃了?
    顾长晋不妨她会提起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陈年旧事,微顿过后,便嗯了声。
    容舒以为他扔了那罐松子糖时,的确是难受极了,吃了酒后忍不住指责他暴殄天物。
    顾长晋那会说甚了?
    哦,他说:容昭昭,你吃松子糖的样子就像一只扫尾子。
    扫尾子
    他给她做的小冰雕里就有一只扫尾子。
    容舒懒得同他说话了。
    转身出了屋,但怕他担心,还是将门敞着。
    小半个时辰后,她与顾长晋坐在榻上面对面吃起了绵软香糯的肉糜粥。
    二人用膳从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屋子里除了轻微的声响,便再无旁的声音。
    这样冷的夜,一碗热乎乎的肉糜粥落了肚,叫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容舒吃得慢,细嚼慢咽的。
    吃完后才发现对面那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木匙,正靠着枕子,静静地看着她吃,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顾长晋见她吃好了,摸出一张帕子递过去,道:擦擦唇角。
    容舒接过,问他:吃好了?
    他嗯了声。
    其实他有些疲惫了,只他有些舍不得睡。
    这样透骨奇寒的夜,一间小小的茅舍,两个灰扑扑的小瓦罐,三五个炭盆,还有一个不管做什么都叫你舍不得挪开眼的人,谁还舍得睡呢?
    只他不想睡也得睡。
    容舒收拾好竹榻,便催着他睡了。
    之后几日,容舒怕他半夜会饿醒,夜里安置前总要在厨房里温两盅汤羹或者米粥。
    就连常吉与横平来了的这日也不例外。
    顾长晋已经能下榻了,半夜容舒去小厨房取汤羹,就是他陪着去的。
    茅舍与小厨房也没多远,但他非要一起去,容舒便也随他。
    这一次吊的汤羹用的是常吉在山里打回来的野山猪。
    冬天里的野山猪养了一身膘,常吉与横平将肉都剔下来,用骨头吊汤,撒了一大把从山里采来的野山菌。
    汤汁熬得跟牛乳似的,香浓鲜甜。
    这样的汤,要搁从前,容舒不到一炷香便能喝完一碗。可今儿她却吃得极慢,木匙在碗里搅了几下便不动了。
    明儿他们便要离开这里前往大同了。
    顾长晋见她垂头搅着汤,却一口都不吃,蹙眉道:可是吃不下了?
    这是她惯来爱喝的汤,今儿她早膳、午膳皆用得少,顾长晋便让常吉他们去猎些吊汤的野猪、雪兔,不想她依旧是没甚胃口。
    容舒摇摇头,慢慢抿了一口,道:吃得下,这汤熬了三个时辰,可不能浪费。
    一盅汤羹喝完,她捏着木匙,问顾长晋:你的伤当真无碍了?要不要在青岩观多养些时日?
    顾长晋正在给她递帕子,闻言便是一怔,旋即掀眸看她一眼。
    阿娘若是到了大同,让常吉或者横平递个信便成。容舒依旧垂着眼,声音很轻,等你的伤彻底好了,我再去大同与阿娘汇合。
    昭昭,我要尽快赶回上京去。顾长晋回道:如此,你才能过你想过的日子。
    他顿了顿,又道:贵忠此时定然还在找你。
    是以,他必须要回上京,给她将所有后患都解决了。
    容舒不说话了。
    好半晌才抬起眼,望着他道:好。
    顾长晋动了动唇,想问她要不要同他一起回去上京,话到嘴边,却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能这样问。
    一旦他问了,便她再不愿,也会陪他回去上京。
    夜里两人都不曾阖眼。
    第二日一早,众人用过早膳,容舒一行人便同清邈道长与宝山告辞,往山下去了。
    横平与常吉提前下去张罗马车,到山脚时,盈月、盈雀早就在马车旁等着了。
    二人一见到自家姑娘,眼泪啪嗒直掉,将容舒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确定她没受伤方止住泪。
    看得容舒又心酸又好笑。
    婢子早就说了,摔下山崖的那具尸体定然不是姑娘!盈雀愤愤地抹着眼角: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故意将那女尸乔装成姑娘的模样!
    盈月一听,忙啐她:莫再提那女尸了,不吉利!姑娘平安回来便好!
    盈雀仍旧不解气,又骂了几句方解恨。
    却不知,她们这马车才刚出龙阴山,她嘴里那位杀千刀的便拦下了他们一行人。
    贵忠身着绯袍,领着一队亲兵,在顾长晋的马车前跪下,道:殿下,皇上特地派奴才来请您回宫一叙。
    顾长晋挑开车帘,沉默地望着恭恭敬敬跪在雪地里的贵忠。
    嘉佑帝会派人来他并不意外。
    得知他抛下一切,从辽东赶来龙阴山找容舒,以嘉佑帝的性子,定会派人前来,传他回宫问话。
    他离开辽东之前,将椎云留在了辽东都司,代他处理辽东的一应军务。之后便让横平将嘉佑帝给他的那道赐婚圣旨送回上京。
    原是想稳住嘉佑帝,向他保证他担心的一切不会发生的。
    现如今,他却有了更好的方法。
    顾长晋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一封信递出去,道:孤要先去趟大同,这封信,你替孤送回宫里,顺道同皇上道,至多半月,孤便会回去。
    容舒的马车就在顾长晋身后,她这会正抱着个铜手炉听他们说话呢。
    听罢这话,不由垂下了眼,须臾,她腾出右手轻掀开帘子,望着已经到了贵忠手里的信。
    这封信,他是何时写的?
    是他来青岩观之前便写好了,还是他醒来后悄悄写的?
    贵忠捏着信,心中却沉甸甸的,他深知惯来好脾气的皇上这次是真的动了怒。太子殿下若是再不回去,皇上那头
    贵忠咬了咬牙,还想再说什么,却听顾长晋道:你安心地回去上京,皇上看完信后不会动怒。竟是将贵忠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贵忠只好道是。
    顾长晋又道:龙阴山的雪崩,可是你们动手的?
    贵忠忙摇头:奴才怎敢酿造此等灾害?那场雪崩乃是意外。
    顾长晋颔首,放下车帘,道:你有救命之功,此番便是功过相抵了,回去罢。
    贵忠明白,太子殿下这是不问责他用一具假尸伪造容舒落难的事儿了。
    他重重磕头:奴才谢过殿下开恩。
    贵忠的出现只是一小段插曲,改变不了任何事。
    半个时辰后,马车继续动了起来。
    容舒放下车帘。
    顾长晋与贵忠的那一番对话倒是叫盈月、盈雀听得一头雾水,心知自家姑娘聪慧,盈雀正想开口问问容舒呢,抬眼瞥见她的神色,声音却生生卡住。
    姑娘不开心了。
    盈雀这般粗枝大叶的人都能察觉到容舒情绪的不对劲儿,盈月更不用说了。
    姑娘可是头还疼着?她问道。
    容舒摇头,她头上的伤在青岩观时便已经好了。
    我无事,就是有些闷。
    她轻声应着,再次掀开车帘,望着外头那苍茫空旷的雪景,静默不语。
    因着有顾长晋在,他们前往大同的这一路可谓是顺畅无比。
    二月廿一,马车抵达大同府的城门。
    东宫太子亲临边关,穆融与大同府的一众官员早就在城门侯着了。除了官员,百姓们也来了不少,将城门直挤了个水泄不通。
    顾长晋从马车下来时,人群里传来了好大一阵骚动。
    大同地处边关,民风开放,便是未出阁的姑娘都能抛头露面,跟着丹朱县主上阵杀敌的。是以这里的姑娘,性子热烈得很。
    这一阵骚动便是姑娘们发出的惊叹声。
    都知太子久有贤名,还不曾被皇后寻回时,便因着他不畏权贵、奉公不阿的品质而得了百姓们的传颂。
    只她们不知这位太子爷竟生得如此俊俏呢,穆将军在大同已经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这会他站在太子身边,竟生生被比了下去。
    容舒也望着被官员们簇拥着的男人。
    他今日穿了身玄色绣金线五爪蟠龙的常服,头戴墨玉冠,沈腰潘鬓,身量高大颀长,眉眼俊美如画,端的是世无其二的矜贵公子。
    他这一身皮囊惯来招女儿家喜欢。
    只他吸引人的不仅仅是这身好皮相,还有他沉在内心的那股力量,以及如名剑敛锋般的天子威仪。
    容舒只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眼,恰在这时,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昭昭!
    容舒循声望去,见到来人时,眸光不由得一怔,旋即露出了笑靥,提起裙子便往沈一珍与穆霓旌跑去。
    阿娘!霓旌!
    昨儿在驿站歇息时,顾长晋还道阿娘还未到大同的,不想这会竟然就见着了,如何不叫她喜出望外?
    沈一珍只比容舒早两个时辰到大同,她在路上就听说了龙阴山崩了一场雪的事,这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及时赶来了。
    将容舒毫发无损的,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稳稳落下。
    城门下那正在被人簇拥着的男人听见那两声昭昭时,便已经侧头看了过去。看见容舒满面欣喜之色,唇角不自觉也勾出一枚浅浅的笑。
    一个时辰前他便知晓沈娘子到大同了,一直忍着不与她说,便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她也当真是欢喜极了。
    一边的穆融自也听见了自家妹妹唤容舒的声音,他望了望不远处那笑靥如花的小娘子,又望了望眉眼温柔的顾长晋,面色一时有些复杂。
    去岁二人便在百戏楼里打过一次照面,也心知肚明彼此对容舒的心思。
    穆融原是想着待得容舒来了大同府后,便向她表明心迹,好娶她为妻的。
    主意打得好好的,却不想几个月后,京里忽然传来顾长晋被立为东宫太子的消息。
    这消息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若顾长晋只是都察院的顾大人,对求娶容舒这事,他自是不怕会有甚后顾之忧。
    可现如今这位顾御史却不再是顾御史,而是太子,是日后的皇帝,是他誓死要效忠的人。
    明知这位未来的皇帝心悦容舒,如此,他还要不管不顾地求娶容舒吗?
    思忖间,眼前的男人已然回首,与他定定地对视了一眼。
    穆融心神微凛,听见那人道:穆将军。
    穆融垂首应道:下官在。
    鞑靼皇庭起了内乱,是以今岁停战比往年都要早。顾长晋道:自然,鞑靼军会退兵,也是因着穆将军治下有度。只鞑靼皇庭的内乱结束后,恐怕兵力会更胜于从前。孤猜测,至迟明年,鞑靼的这场内乱便会结束。
    穆家驻扎在大同多年,对鞑靼皇庭之事也是了然的。
    鞑靼的大炎可汗这几年重病缠身,底下十几个儿子为了那皇座可谓是手段百出,几乎是杀红了眼。
    鞑靼皇庭内斗,对大胤来说自然是好事。当初穆融便是因着这场内乱,方能带领穆家军杀出一条路来。
    然而若真叫大炎可汗的儿子们争出个高下,新上任的可汗一旦收归他那些兄弟们的兵力,那鞑靼军的实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穆家的儿郎,穆融的祖父、父亲还有诸位叔伯便是死在了大炎可汗的鼎盛时期。
    穆融正了正脸色,拱手作了揖:是!下官定不会掉以轻心!
    顾长晋颔首:孤三日后便会启程回京,离去前,孤有事要与你商榷。
    明年大同的那一场马瘟,非是天灾,而是人祸,是鞑靼潜藏在大同多年的细作奉新可汗之命故意酿造的人祸。
    这些细作能坏事,自然也能成事。
    顾长晋不仅要避开明年的那场马瘟,还要借助这些细作,给鞑靼的新可汗一个致命之击。
    为防鞑靼军偷袭,大同府的军营常年不撤。
    顾长晋并未下榻在官员们给他精心准备的别院,而是挑了个简陋的营帐住了下来。
    容舒与沈一珍就住在穆霓旌给她安排的屋子里。
    那是一套三进的宅院,就在穆府对街,这位置在大同可谓是得天独厚的好了。
    容舒望着院子里那一丛丛蓬勃的绿意,与挂在老槐树下的秋千,不由得笑道:辛苦你了,这院子甚得我心。
    穆霓旌却不敢居功,这是兄长给你找的屋子,也是他特地找人修葺的,我做事没他细致,索性便叫他来负责了,他也心甘情愿做这些事。
    她说着便顿了顿,望着容舒道:难得这几日放晴,地上积雪消融,过几日我与兄长带你跑马去如何?
    容舒来了兴致,脆声应好。
    她还想着挑个日子去看看她的牧马场的,也不知她挑的马苗如今长得如何了。
    说话间,穆家的一名老仆忽然敲了敲门,对穆霓旌躬身道:县主,将军今夜要留在营帐与太子殿下商量军务,说是不回来用膳了。
    穆霓旌挑眉,那位太子殿下怎地这般急切,连口气都不曾喘过呢。
    她忖了忖,道:去打听一下太子殿下的喜好,叫厨娘做好晚膳,送过去营帐。
    不必打听了。容舒接过话茬:我知他的喜好,给他备个全羊席罢,再吊些补汤,殿下身上带了伤。
    想到穆霓旌一穷二白的身家,又道:一会我让人送去两根老参,这两日就给殿下吊些老参汤罢。
    三言两语,竟是细致地安排好了顾长晋的吃食。
    穆霓旌一愣,望了容舒好半晌,方应道:按沈姑娘说的去安排罢。
    太子殿下来大同府视察军务,军营的将领兵丁们个个都激动着呢。
    战鼓咚咚响了半宿。
    顾长晋的营帐连着亮了两日两夜的灯,这两日他拢共就歇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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