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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62)

    母后当真想知舅舅同儿臣说了甚?萧誉扯了扯唇角,道:幼时母后总是不喜儿臣去戚家,儿臣原先还以为母后是怕父皇不喜,却原来不是。
    戚甄冷着脸, 一语不发。
    萧誉望着戚甄, 道:母后姓戚,戚家一旦倒了,刑家与长信宫的人下一瞬便会将我们撕成碎片,儿臣和母后的命与戚家朝夕相关, 母后便是再气舅舅, 也不该不顾全大局。
    大局?什么叫大局?只为了戚家好,那便是大局吗?戚甄目露失望, 摇了摇头,誉儿,这不是大局。
    曾经她也犯过这样的错, 以为为了戚家好, 为了自己好才是大局。
    那什么样是大局呢?萧誉嗤笑, 似父皇那样, 哪一家都不杀, 心慈手软,养虎为患,将自己熬死了也不能随心所欲。
    他这话刚说完,戚甄抬手,一个耳光重重打了下去。
    萧誉被打偏了头,诧异捂脸,怔怔地看着戚皇后。
    这是戚皇后头一回打他。
    他咬紧了牙关,舅舅说的果然是对的,母后只顾儿女情长,早就将戚家的一切抛诸脑后了。
    萧誉舔了舔破了的唇角,压低了声音,在戚甄耳边道:母后,从十九年前,您在大慈恩寺做下抉择开始,您便该一条路走到底。唯有戚家在,您才能高枕无忧!您以为我与舅舅想要铤而走险地参与到扬州的事去?您是当真瞧不清如今朝中的局势?越来越多的朝臣支持刑家,自从英国公与刑家联姻,连戚家的旧部都有人开始动摇!您是不是希望戚家毁在您手里?
    十九年前,大慈恩寺。
    戚甄眼睫一颤,好似又见到了那场雷鸣轰轰的春雨。
    萧誉往后轻轻退了一步,儿臣出言不逊,还望母后息怒!儿臣明儿便让小五进宫陪您,小五也是戚家人,母后便是不顾念儿臣,也要顾念一下小五。
    听见小五二字,戚皇后缓缓抬眼,对萧誉道:滚出去!
    廊下的宫人们一动不动地守在殿外,只听吱嘎一声,殿门开了。
    二皇子。 宫人恭声行礼。
    萧誉并不理会,阔步穿过长廊,步下玉阶。
    朱嬷嬷目光晦暗地望着萧誉远去的背影,道:你们在这继续守着,派个人去司乐司请许女史过来,娘娘爱听她唱的小曲。说着推门进了内殿。
    殿内,澹澹轻烟从高案上的瑞兽鎏金博山炉里悠然飘出,丝丝缕缕攀在空气里。
    戚皇后坐在贵妃榻,揉着眉心。
    朱嬷嬷快步上前,给她按太阳穴,道:娘娘可是头疾又犯了?
    戚皇后淡淡嗯了声,道:桂嬷嬷今儿怎地不在?
    桂嬷嬷是戚皇后的乳嬷嬷,也是她在这后宫里最信任的人。
    朱嬷嬷眸光一闪,道:桂嬷嬷今儿染了咳疾,怕把病气过给娘娘,便让奴婢替她了。娘娘可要奴婢差个人去唤她?
    算了,让桂嬷嬷好生养病罢。
    朱嬷嬷诶了声,又道:奴婢擅做主张,派人去请许女史过来给娘娘唱几首清心曲了。娘娘听一会小曲,歇个晌罢。
    让鹂儿那丫头回去吧,本宫今儿不听曲了。戚皇后道:皇上眼下可是在乾清宫?
    皇上下朝后便去了养心殿。
    戚皇后沉吟了片刻,道:让人去小厨房提一盅参汤,随本宫去养心殿。
    养心殿。
    汪德海听底下人来报,说戚皇后的凤撵正往这头来,微微一惊。
    皇上来养心殿多半是为了批阅奏折,这后宫的妃嫔个个都是有眼色的,从不会争宠争到养心殿来。尤其是戚皇后,为了以身作则,甭说养心殿了,便是乾清宫也鲜少去。
    莫不是出了甚事?
    汪德海忙对一个小太监道:去打听一下,今儿坤宁宫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那小太监一溜烟地跑出长廊,汪德海转身进了养心殿,对嘉佑帝道:皇上,皇后娘娘的轿撵正在路上呢,您看?
    嘉佑帝放下手里那份从扬州快马加鞭送来的战报,道:请皇后进来。
    汪德海福身出去。
    不多时,便领着戚皇后进殿。
    嘉佑帝掀眸看着戚皇后。
    她今日穿了条雪青色的凤尾裙,行走间莲步如华,带着十年如一日的雍容清雅。岁月待她极宽容,明明已过不惑之年,瞧着依旧像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蛾眉曼睩,仙姿佚貌,仿佛是从画里走出的绝代佳人。
    曾经的戚家大姑娘艳绝京师,是上京多少儿郎藏在心尖尖的意中人。
    人人都道,戚家有女百家求,但真正敢去戚家求娶的人却没有。谁都知晓,戚大姑娘早就被皇后娘娘相中,是未来的太子妃。
    直到父皇一纸赐婚圣旨,将她嫁与了他。他与她,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人,自此有了牵绊。
    嘉佑帝唇角弯起个淡淡的弧度,道:皇后怎地来了?
    戚皇后将从花梨木攒盒里取出汤盅,道:皇上这两日在养心殿处理政事,怕是又忙得废寝忘食了。这是臣妾让人熬的参汤,皇上吃几口罢。
    说着,亲自给他盛汤,手里的蓝底榴花玉碗将她一双柔胰衬得如霜雪一般莹白无暇。
    皇后有心了。嘉佑帝接过玉碗,二话不说便拿起调羹一口一口将汤饮尽。
    自十六岁成亲至今,他们已然结发二十多年。
    对她递给他的每一口吃食,他好似从来都不怕她会下毒。
    屋子里灯火煌煌,将他的面色映衬得格外不好,是久病不愈的人方才会有的面色。
    他其实生得十分俊美,曾经的七皇子萧衍美名不曾传出,不过是因着他常年深居简出,鲜少让人瞧见他的真容罢了。
    戚甄也是到了大婚那日,他挑开她的盖头之时,方真正瞧清他的模样。
    那一夜二人喝的合卺酒里她下了药,他吃下酒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后,他拿过元帕,割指滴血,对她温和道:以后不必给我下药,我不会碰你,昨日我本就不打算与你圆房。
    那时的戚甄满心戒备,以为他是恼羞成怒方才那样说。
    后来才知晓他说的是真的。
    他不爱与人争,也不爱与人抢,便是去太原府就藩,也是两袖清风地去,不像旁的皇子,美婢成群,财帛满车,一路招摇。
    太原府离上京不远,只那一次,他们走走停停,花了将近一个月方到封地。
    这一路上,戚甄鲜少与他说话,他好似也不在乎,就那般望着沿途的风光,惬意又自在。
    离开上京于他而言,是件赏心乐事。
    甚至,萧衍宁愿自己的封地能更远些。以他在宫里不受宠的地位,他本该去更偏远,更落魄些的封地的。
    不过是因着娶了她,这才不能随心所欲地去他想去的封地。
    太原府这个离上京极近的就藩地,是启元太子为戚甄选的。
    一碗参汤饮尽,嘉佑帝望着欲言又止的戚皇后,温声道:朕幼时常因病痛,不能去文华殿与旁的皇子一同进学。老师知晓后,隔两日便会来玉堂殿给朕授学。
    嘉佑帝口中的老师便是眼下正在大理寺狱的老尚书范值。
    玉堂殿在西九宫,十分偏僻,离文华殿极远,走这么一遭对年迈的老大人来说委实是桩劳累活。
    原先建德帝还劝老尚书不必去,总归他对这病弱儿子没甚期盼,成年后寻个封地打发了便是。
    只老尚书却很坚持,说他来文华殿给诸位皇子授业,自是要一视同仁。
    这事戚甄也曾听启元太子提过一句,印象中记得,老尚书只去了半年的光景,七皇子便又回去文华殿进学了。
    老师在玉堂殿同朕道,人可以藏拙,可以韬光,可以养晦,但不可任性,也不可自暴自弃。不管日后去往何处,遇到何种境地,都不要失却少年人该有的意气与坚韧。嘉佑帝笑道:他知朕是因不喜文华殿,故意称病不去进学的。
    戚皇后的心不由得一沉。
    嘉佑帝轻咳几声,继续道:老师没有多少日子了,朕不想让他失望。
    戚皇后抬起眼,定定望着嘉佑帝,夫妻多年,此时此刻她已听明白了,戚家这事已无转圜的余地。
    也对,当年她毒杀启元太子的恩情,他萧衍这些年早就还清了。
    出了养心殿,戚皇后望了眼这巍峨宫殿,脚步比来时还要沉重。
    父亲临死之前,牵着她与兄长的手,要他们兄妹二人好好护着戚家,护着戚氏一族。
    可她,再也护不住了。
    时间一晃便过去半个月。
    时值九月,金桂飘香,橙黄橘绿。
    劫后余生的扬州府百姓还沉浸在重阳佳节的热闹里。
    九月十三这一日,午时刚过,便有几艘商船缓缓靠了岸。
    沈治风尘仆仆地下了船,江管事亲自来接,待他上了马车,便对他一五一十地说了容舒与张妈妈遇袭的事。
    沈治一听便拧起眉心,道:如今情况如何?可抓到那行凶之人?
    抓到倒是抓到了。江管事道:官府里特地来人,说是当初落单的海寇,佯装成大胤的渔民,想要绑走姑娘,好勒索一大笔银子。姑娘如今已是安然无恙,至于张妈妈江管事轻轻一叹,张妈妈受了极重的伤,到这会都不曾醒来。听大夫的意思,张妈妈能不能醒来还是未定之数。
    大夫说话惯来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听这话的意思,张妈妈是再也醒不来了?
    沈治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他这趟去福建,差事办得十分不错。水龙王先前给他牵线了一个坲郎国卖火器的商人,这次去福建便是与这人会面,若无意外,明年初便能将那批新型武器送来。
    事情办得顺利,张妈妈回去上京自然会在郡主面前美言几句。
    如此一来,明年入京他兴许能在少主面前露个面。
    只如今张妈妈这情形,怕是到了明年都醒不来。
    再者,张妈妈是在他这里受伤的,也不知郡主会不会迁怒于他。郡主在昭昭身边只安排了张妈妈,眼下张妈妈昏迷,他还得想个辙往她身边再放个人。
    思及此,沈治便道:姑娘呢?张妈妈不在,姑娘身边可有人伺候?
    江管事道:老奴原是想给姑娘安排个老嬷嬷,但姑娘说她身边有落烟姑娘,还从辞英巷聘了个女护卫,不需要再往她身边添人了。
    正当沈家的马车往沈园疾驰而去时,容舒刚从三省堂的书房出来。
    她与落烟身上的余毒四日前便都清干净了,当日便从屏南街回来沈园。
    这几日她与落烟几乎每日都来书房,上回从书房带出的木匣子需要物归原位,外祖父留下来的所有手札也不能再留在书房里。
    这书房里的书册容舒几乎全都翻遍了,除了书便只有外祖父的手札,连账本都寻不着。
    昨儿落烟还潜入了沈治的寝屋,翻找了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落烟与容舒一同将那一摞摞手札放入箱笼,问着:沈治今日归来,姑娘是准备今晚便动手吗?
    容舒颔首,面色淡淡道:以舅舅的为人,那些重要的文书,要么是放在身上随身带着,要么是藏在一处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地方。我猜测那暗盒里,本也是他用来放机密文件的地方,只不过大抵是张妈妈说了甚,这才换了地方。
    张妈妈会不会已经同沈治说了姑娘在查他的事?
    容舒一顿,不会。
    张妈妈先前还提点她莫要在舅舅面前漏了口风,想来她调查舅舅的事,舅舅应当是不知的。
    一番忙乎过后,二人还未坐下喘口气便听柳萍回来禀告道:主子,沈家的马车到了。
    柳萍是顾长晋在扬州的暗桩,轻功了得,还擅长暗器。
    前几日容舒说要回来沈园时,顾长晋并未阻止,只说让她带上一人,这人便是柳萍。
    想起顾长晋,容舒思绪难得地起了些怔楞。
    去屏南街的第一夜,他给她抬了水进屋后,便让他回去自个儿屋子睡了。
    他倒是应下了,给她放下套干净的衣裳,便出了屋。
    容舒还当他是真的回去他自个儿的屋子睡呢,若不是第二日,常吉那一嗓子主子,您怎么在这睡,她都不知晓这男人在门外守了她一整夜。
    容舒在屏南街住了十日,前头三日,他每夜都会给她守夜,就在门外靠着墙,抱胸而眠。直到第四日,落烟搬进来与她一起住,方没再守夜。
    离开屏南街之时,他也不问她准备如何做,只对她道:柳萍以后便是你的人,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秋阳杲杲,男人寒潭般的一双眼,被这艳艳秋光染出暖意,深沉处似有暗流翻涌。
    烛花噼啪响了声。
    柳萍还在等着容舒发话。
    容舒骤然回神,忖了忖便道:柳护卫陪我去垂花门,落烟姐便在漪澜筑守着。
    说着,低头理了理裙裾,与柳萍一起去了垂花门。
    沈治步履匆匆地绕过影壁,刚过垂花门便见容舒领着个陌生姑娘在那等着,忙停下脚步,细看了她一眼,方道:你遇刺的事,江管事都与我说了。你放心,舅舅一定会替你出这口气。
    容舒面露神伤,轻声道:昭昭倒是无事,就是张妈妈
    她与张妈妈的感情一贯来好。
    沈治道:莫伤心,舅舅会寻最好的郎中为张妈妈治病,张妈妈吉人天相,定会醒来。
    如此安慰两句,他便让人取来一个装了鲛珠的匣子,道:这是舅舅从福建带回来的海货,算是个稀罕货,你拿去打一支发簪罢。舅舅一路风尘,先回三省堂休整一番,明儿再与你详说这趟舅舅在福建的见闻。
    从前沈治在外走商回来,小容舒总喜欢缠着他,要他给她说外头的见闻。
    这也算是甥舅二人心照不宣的传统了。
    容舒垂下眼,轻轻攥紧了手里的木匣子,应了声好。
    夜半时分,更深露重,沈园各处都落了匙。
    柳萍穿着夜行衣从漪澜筑的窗户翻入,对容舒道:姑娘,三省堂的寝屋已经熄灯了,香也点上了,您想要小的何时动手?
    容舒这会正端坐在榻上,她这半宿都不曾阖过眼,闻言便望了眼角落的更漏,旋即闭了闭眼,道:那香半个时辰便能起效,再过半个时辰便动手吧。
    第七十章
    丑时三刻, 正是夜深人静,酣然入梦的时分,三省堂的后院蓦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椎云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对顾长晋道:主子, 在沈园外盯梢的人说里头走水了, 可要属下再多派些人过去?
    走水了?顾长晋蹙眉。
    思忖片刻后,他道:不用。她心里有数,不会闹出人命。
    一边儿的常吉呸了声:要搁我说, 那沈治就是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把火烧死才好。
    沈治这一夜可谓是惊心动魄。
    下人们拍响房门说三省堂走水时,他睡得正沉,迷迷糊糊睁眼, 听见外头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整个人从睡梦里惊醒,踉踉跄跄下榻。
    偏生脑仁儿跟揣了块铁似的,头重脚轻,一看窗户外的火势, 吓得脚狠狠一崴。
    顾不得理会那钻心似的疼, 沈治连外袍都来不及披,步履匆匆地跑去书房, 抱下墙上挂着的画,启动机关,将手伸入那暗盒里, 直至指尖触到一个铜钱大小的扣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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