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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49)

    顾长晋慢慢啜了口茶水。
    想起今儿听他问如何过生辰时,那姑娘眼中的不解与疑惑,喉头不由得一涩。
    她甚至问他是不是有事要她代劳。
    一个男子问一个姑娘要如何过生辰,自然是因为他喜欢她,想要给她过生辰。
    只她似乎不会这样想。
    听见他说无甚事,好似还松了口气。
    也对,谁叫他到这会都没同她说,他不喜闻溪,也不会同闻溪成亲。
    人姑娘误会他也无可厚非。
    顾长晋可算是体会到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彼时他以为和离了再见不到她了,对她的那点喜欢便会慢慢消散。
    是以,解不解释都无甚所谓。
    哪里知道,竟把自个儿坑到如今这般境地。
    茶叶沫子在靛青茶盏里沉沉浮浮,顾长晋盯着杯盏,只觉在那苦茶里沉浮的不仅仅是那些茶叶沫子。
    得寻个机会同她说清楚,他喜欢的是她。他想。
    时间一晃便到了中元节,顾长晋这日一早就到了守备都司。
    梁霄正拿着张舆图,吩咐底下的士兵在各个河道盯着,尤其是内城吴家砖桥那几条繁华水道。
    今岁可莫要再发生百姓踩踏的事了,这位正值壮年的将军用浑厚的声嗓严厉道:那些个人拐子、窃贼、不干正事的游侠儿也要盯紧些。
    底下的副将拱手道:末将领命。
    待得他们一走,顾长晋便问道:小秦淮河那头梁将军可派人守着了?
    自是有人守着,那地儿一到夜里,到处都是乌泱泱的百姓,怎能不守?唉,你说好好一个鬼节,这般吵吵闹闹的,便是那些往生灯能飘到地府去,阎王爷估计都要嫌吵不肯收。
    梁霄是个武将,往日里排兵点将甚是拿手,但一对上那些不遵守纪律又喜欢四处乱窜的百姓,那是再大的能力都没得用,简直是头疼到不行。
    顾长晋听着梁霄抱怨,耳朵记着的却是那姑娘再三提醒要小心海寇突袭的嘱托,便拿起舆图还有海防排布看了起来。
    不得不说,梁霄在排兵点将上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良将。
    这位刚过而立的将军是嘉佑帝特地派来扬州镇守这一带的海域的。
    初来守备都司时,这里头的士兵个个不听他指挥,军心涣散,枉顾军纪,梁霄不得不下民间亲自招了一批矿工做新兵蛋子。
    花了不到三个月时间,一队训练有素、悍勇无匹的兵丁就此诞生。梁霄带着这群新兵,回到守备都司将那些不服管的老兵打得服服帖帖。
    五年过去,当初的老兵、新兵如今都成了江浙赫赫有名的梁家军了。
    顾长晋大抵明白了为何老尚书敢在这个时候动廖绕。
    概因有梁霄在,江浙一带的海防,四方岛的海寇攻不破。
    看完布防图,顾长晋的视线落在上头标着小秦淮河的一处内港,定了片刻方缓缓挪开。
    酉时四刻,天才将将擦黑,一艘华丽的画舫便悄无声息地泊在小秦淮河的岸边。
    容舒提着裙裾登上画舫,张妈妈跟在身后,柔声叮嘱着:姑娘莫要走得太快,仔细脚下。
    妈妈,您今儿不能说我,最好凡事都要纵着我。容舒回眸一笑,道:今儿是我生辰。
    张妈妈听罢她这孩子气的话,无奈笑道:成,今儿老奴一句话都不说姑娘。
    容舒这才开开心心地往里行去。
    这画舫是从前沈氏惯用的那艘,她嫁入承安侯府后,便将这画舫给了郭九娘,说拿去给春月楼的姑娘用。
    只郭九娘哪儿舍得呢?
    她始终觉得自家小姐会回来的,是以这么多年来,这画舫她一直保管着,也就容舒来了,才会下下水。
    今儿来这画舫的都是熟人了,郭九娘与路拾义都在。
    张妈妈是容舒出生后才来沈家的,与郭九娘实在是称不上熟悉。
    只郭九娘惯是逢人就三分熟的性子,一见着张妈妈,立马端来两杯水酒,道:这些年真是多亏妈妈不辞辛苦地照顾昭昭,这杯酒我敬你。
    说着便二话不说地往张妈妈手里塞了杯酒。
    张妈妈赶忙推辞,只郭九娘何许人也,吴家砖桥第一老鸨,今儿便是阎王爷来,也得吃上几杯酒方能走。
    张妈妈连饮了三杯酒后,郭九娘方慢悠悠地摇着团扇,笑道:张妈妈好酒量,我可好久没寻着能陪我吃酒的人。别看路捕头整日里嚷着酒量好,实际上两坛子酒下去便醉得不省人事了,等会陪昭昭吃完长寿面,我们再继续。
    张妈妈还当郭九娘这话是嘴上说说的,殊料容舒那碗长寿面才吃完没一会儿,郭九娘便又端着酒来寻她了。
    画舫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春月楼的人,倒起酒来那叫一个麻利。
    张妈妈何曾被人这样灌过酒
    下意识推脱道:老奴还得伺候姑娘,可吃不得酒了。说着目光往四处搜寻,却半点儿也见不着容舒的身影,不由得纳闷一声,姑娘这是去哪儿了?
    昭昭每回过生都要给她祖父、外祖父还有大伯放河灯和纸船。我方才让人拖了一页木舟来,让她与落烟下去忙乎这事儿了。 郭九娘笑着给张妈妈斟酒,方才昭昭下去时,还让你莫要挂心,安心在这吃酒松快一下,张妈妈不必挂心那丫头。来,咱们吃酒。
    酒壶缓缓一倾,又是一杯烈酒满上。
    作为大胤的八大年节之一,中元节的热闹一点儿也不比旁的年节少。放河灯、舞大戏、夜游船,简直就是一场祭祀往生者的生者之乐。
    此时的小秦淮河便十分壮观。
    一艘艘挂着白幡的画舫,伴着数不清的小木舟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江灯,浩浩荡荡地飘荡在河里。
    落烟在大同何曾见过这样壮观的景,连岸上的小孩儿都是人手一只莲蓬或者瓜皮做的河灯。
    真个是应了那句翠鬟光动看人多。
    容舒将木舟上的荷花灯、白纸船一个一个放入河水里,见落烟瞧得眼都不眨的,便捡起放在一边的木浆,将小舟往岸边摇。
    扬州的中元节比上京还热闹,我带姐姐上岸去瞧瞧。
    落烟疑惑道:姑娘不回画舫了吗?
    不回了。容舒笑道:左右在画舫里也无甚事做,还不如下来凑热闹。一会内城会架起戏台,给百姓们演目连救母。
    她可不能留在画舫,只要她在,张妈妈便可以寻借口不吃酒了。
    郭姨是劝酒的行家,拾义叔又是个问话的翘楚。
    她今日把张妈妈从沈园带出来,便是想借着今儿生辰,让郭姨与拾义叔好生套套话的。
    她惯来是这样的性子,一旦对人起了疑心,定要查个明明白白方能放下心。
    二人将木舟泊在岸边,手挽着手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
    她们登岸的当口,一艘挂满白幡的画舫也靠了岸,从上头走下来七八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
    为首一人留着山羊胡,颧骨极高,脸颊上生了颗黑痣。
    容舒给落烟介绍着扬州府特有的河灯,走得自然是慢,那山羊胡从她身边经过时,容舒鼻尖一耸,下意识便望向那人。
    这一瞧就瞧出个怔楞来。
    这张脸她曾见过。
    不,该说是前世的她见过,透过一张顾长晋画的小像。
    此人是四方岛的一名海盗首领,名唤乌日达,是一名狄罗人。先前她听顾长晋提过,正是这人与水龙王一直在争抢着四方岛的话事权。
    前世扬州的海寇之乱就是这人领的头,那一战打得异常惨烈,连廖绕都与乌日达同归于尽了。
    方才这人经过她身边时,容舒分明闻到了一丝硝石的味道。
    许是察觉到她窥探的目光,乌日达朝她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容舒忙低头看着手里的荷花灯,几乎要将半张脸埋进去。
    乌日达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只当方才那一瞬的窥探不过是错觉,便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眼。
    一行人不慌不忙地拐入一处小巷弄,鱼贯进了一间客栈,只留下两名随从在客栈外头守着。
    容舒悄悄往那小巷看了眼。
    因着是中元节,里头的铺子俱都在檐下高挂起灯笼来,将那小巷弄照得亮堂堂的。
    容舒快速扫过飘在客栈外的酒望,在落烟耳边细声道:落烟姐,你速去屏南街同顾大人知会一声,说四方岛的海寇乌日达如今就在一家叫锦绣阁的客栈里。他身上有硝石的味道,定是带了火器来!
    她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岸边跑。
    她要快些回去画舫,让拾义叔想个法子将这里的百姓们疏散到安全的地方去!
    第五十四章
    今日是中元节, 按说小秦淮河这头的客栈、酒肆、食肆皆是人满为患的。
    可锦绣阁却冷清得很。
    那掌柜的见乌日达一行人进来,忙放下手里的账册,笑吟吟地迎上去, 道:可是乌公子?
    乌日达似笑非笑地嗯了声。
    掌柜的一抹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水, 笑着道:乌公子请随小的来, 您等的人就在天字号雅间。
    乌日达跟着那掌柜走进一间雅房,一开门就见窗边的桌子旁坐着个相貌英伟的中年男子,正是江浙总督廖绕。
    乌日达人一进去, 那掌柜便主动阖起门。
    廖绕并未起身,下巴一抬,便对乌日达慢条斯理道:坐。你胆子倒是大,竟敢入我大胤境内, 就不怕本官将你的命留在这?
    乌日达在四方岛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般的存在, 便是回去狄罗,那几位狄罗大将也将他视为座上宾,何曾这般被人慢待过?
    四方岛本是他的地盘,若非这人扶持水龙王与他作对, 他怎会落到处处掣肘的地步?如今水龙王死了, 蛟凤不与他合作,他乌日达的机会倒是来了。
    今日, 他要让这高高在上的大胤总督当只落水狗!
    乌日达按捺下心里的怒火,道:听说大人遇到了些麻烦,我自然是来给大人解决麻烦的。
    麻烦?廖绕面不改色地斟茶, 道:我遇到了甚麻烦?
    大人可是将蛟凤在大胤的亲人送进狱中了?如今四方岛的人都在传, 说蛟凤正在招兵买马, 想同大人鱼死网破。蛟凤跟在水龙王身边那么久, 廖大人, 你说她手里可会有甚见不得光的东西?我今日来,便是想同大人谈一笔合作的,毕竟我与大人有共同的敌人。
    廖绕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沉吟良久,问道:你想要如何合作?
    圆月高悬,夜色渐浓,守备都司的值房又亮起了两盏灯。
    顾长晋在这儿从白日呆到月上柳梢,横平领着落烟过来时,他正在同梁霄商量几处海岸的布防。
    听完横平的话,男人手里的笔啪一声折断。
    你说她又回去画舫了?这话是对着横平身后的落烟说的。
    落烟颔首道:容姑娘说乌日达停在岸边的画舫说不定就藏着火器,她得回去让路捕头想个法子疏散小秦淮河边的百姓们。
    顾长晋的面色很难看。
    他身后的梁霄面色同样难看,竟是乌日达那孙子,好哇,既然敢来我大胤的境内,就别想活着离去!我现在就带人去包围那劳什子锦绣阁!
    顾长晋抿唇。
    梁将军且慢。他寒潭似的一双眸子静静望着墙上的海防布阵图,道:那客栈里应当不止乌日达一行人,若此时在那里的人还有廖绕,将军便不能前去。
    梁霄道:为何?廖绕在那不是更好?正好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梁将军可有想过,倘若今日乌日达前来会见廖绕只是个幌子,实则是打着偷袭扬州的主意,你去了锦绣阁,便是捉住了乌日达,只怕也晚了。
    梁霄拧眉思索着顾长晋的话,越想越心惊。
    廖绕统领江浙两地的兵务,兵符在他手里,乌日达只要能将廖绕困住,令他来不及调兵,那扬州府能应敌的便只有守备都司的兵丁。
    是以他不能去,否则海寇一进犯,扬州城无人领兵御敌,危矣。
    乌日达今日来还不知是为了何目的,万一这孙子当真是为了里应外合偷袭扬州,那他现下就要立即去卫所布防!
    顾大人说得不错。柳元从外进来,眉眼冷峻道:乌日达此人睚眦必报,廖绕扶持水龙王与他争夺四方岛,以他的为人,大抵是恨毒了廖绕。扬州府一旦失守,廖绕定然会获罪,对乌日达来说,可谓是一箭三雕。
    乌日达要的便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梁霄恨得牙痒:今日是中元节,满城的百姓都出来放河灯看百戏,若是海寇借此机会入侵,这一府的百姓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倘若乌日达当真打着夜袭扬州的主意,顾长晋盯着布防图,用断笔在上面圈出了几个河道口,这几处地方要速速做好应战的准备,事不宜迟,梁将军立即去卫所点兵。至于锦绣阁,便由我亲自带人去,将廖绕救出。
    他放下笔,看着梁霄与柳元,神色凝重:扬州城不能破,我们需要廖绕手里的兵。
    乌日达带了火器、炸药,只要往内城一炸,制造混乱,再有海寇登岸,今夜的扬州府定要生灵涂炭。
    扬州地处运河口,水道四通八达,海寇一旦占领了扬州,怕是大胤的整个江南腹地都要失守。
    比起党争,此时守住扬州城,护住这一城百姓,更加重要。
    即便这意味着失去扳倒廖绕的机会。
    柳元转着手里的玉扳指,默了好半晌,终是笑叹了声:顾大人说得对,扬州城不能破。只锦绣阁那处,不该由你去,该由咱家去。若今夜海寇真要侵袭扬州,此时蛟凤大抵也在路上。顾大人既起了招安的打算,那今日便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顾长晋的确是有招安的打算。
    乌日达敢只身来扬州见廖绕,他定然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今夜四方岛的海寇怕是会倾巢而出。若真是如此,顾长晋眯了下眼,微微冷下了声: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柳公公
    他看向柳元,一字一句道:劳烦你带上潘学谅去见蛟凤。
    柳元同他对视一眼,不慌不忙地从袖口掏出块遍体乌黑的令牌,正色道:这是咱家离开上京时,皇爷给的令牌。令牌在手,诸位大人皆要听咱家号令。梁将军即刻领兵巡视海防,以防海寇偷袭。顾大人带上潘学谅前去招安蛟凤,而咱家亲去锦绣阁,救廖绕,活捉乌日达。
    他惯是一张带笑的脸,此时敛了笑,那张糜丽精致的脸便多了几分英气。
    梁霄认出柳元手里的令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垂首做了个军礼便道:末将领命。
    言罢,一指身边几位副将,道一句跟我杀敌去!便风风火火离去了。
    梁霄一走,屋子里便只剩下柳元与顾长晋二人。
    顾长晋盯着柳元手里的灵牌,轻咬牙关,须臾,低声吩咐道:横平,你跟上梁将军,务必护着梁将军的安危。椎云,你现在就带上人去小秦淮河,找到她,将她送到屏南街去。
    柳元一听便知顾长晋嘴里的她说的是谁。
    心念电转间,明白了顾长晋为何非要去锦绣阁。
    锦绣阁就在小秦淮河那头,容家那姑娘还在那里,他这是想亲自过去护着那姑娘吧。
    柳元提了下唇角,收起令牌,道:顾大人放心,咱家会派人护着她。
    说着便瞥了七信一眼,七信,你负荆请罪的机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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