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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太子是我前夫(48)

    夏虫啾啾。
    顾长晋这话一落,院子里便静了静, 连树上的虫鸣都仿佛消停了些。
    落烟面色微变, 惯来没甚表情的横平也惊诧了一瞬。
    二人对视一眼, 又默默移开了目光。
    容舒更是有些纳罕,叫顾长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给弄懵了。
    大人知晓我的生辰?
    嗯,七月十五。
    二人议亲本就要对庚帖, 只那时顾长晋尚且不知两家正在议亲,自是不知晓她的生辰是何年何月何日。
    还是后来调查她的事时方知晓的。
    这姑娘出生在嘉佑二年的中元节,正是因着她出生在这样一个称不上吉祥的日子,方才会招了容老夫人的厌恶。
    顾长晋不信鬼神, 也不信那些说她生来不祥的传闻。
    只他们成亲的时间太短, 说的话也太少,他甚至不知晓她从前会不会过生辰,又是如何过的。
    在侯府之时,有她娘在, 大抵是年年都会给她过生辰。那在扬州呢, 沈治日日忙得不见人影,可有人给她过生辰?
    他想知道她是如何过生辰的。
    若是可以, 也想亲自给她过生辰。
    诚然,眼下这情形的确不是个能安安心心畅畅快快庆祝生辰的好时机。
    可是不能大办,至少能一同吃碗长寿面。
    就像从前在山里, 父亲给阿娘庆生一样。
    一碗面, 三两小菜, 几杯酒, 便好。
    他想像父亲给阿娘庆生一样地给她过生辰。
    这感觉来得格外强烈, 以致于他问出那句话后,安分了许久的心竟怦怦直跳。
    容舒看了他一眼,颔首道:过的。在上京阿娘会给我过,在扬州,郭姨、拾义叔还有舅舅都不会忘了我的生辰。今儿郭姨还说给我安排了画舫,说要在小秦淮河给我庆生。按惯例,舅舅若是在家,夜里也会给我庆祝一番。
    她说着便顿了顿,迟疑道:中元节那日,大人可是有甚吩咐?
    除了想到中元节那日他有事要劳烦她,容舒是当真想不到他贸然问起她生辰的缘由。
    概因他本就不是会主动给人庆生的人。
    虽然前世,他也曾给她过过一次生辰。
    那是成亲第二年的事了,他提前从都察院回来。
    知晓她过生辰,便十分冷淡地差常吉到外头买了两碗长寿面回来。
    虽然只是一碗长寿面,可容舒还是很开心的。
    容舒过生从来只看重是和谁过,丝毫不在乎怎样过,便是两人分食一碗长寿面,也是极好的。
    当然,若是那碗长寿面能好吃些便最好了。
    她打小就是个馋嘴的,梧桐巷有不少小食肆卖的面都很美味。
    那家卖梅花汤饼的铺子便有卖长寿面。
    知晓是常吉出去买,容舒还觉得十分放心。
    概因常吉也是个好吃的,一个好吃的人自然知道在哪儿能买到最好吃的长寿面。
    容舒那会对即将吃到长寿面充满了期待。
    然而期待越大,失望便越大。
    常吉买回来的长寿面,简直是容舒平生吃过最难吃的面。
    面条没和好,硬邦邦的,跟咬石子似的,面汤也寡淡得很。
    容舒吃了一口,差点儿没给吐出来。
    然后一抬眼便见顾长晋清潭似的一双眸正一瞬不错地盯着她看。
    表情极其古怪不说,那眼神瞧着,还有点儿生气,好似在同她说:容舒,这面,你吐出来试试。
    容舒只好生生咽下那口面。
    她长那么大,就没吃过那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大抵是看她吃得勉强,顾长晋三俩下吃完他的面后,便端走她的碗,让常吉拿走了。
    容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好歹是他特地差人出去买的面呢,她只吃了两口就不吃,委实是太不识抬举了点。
    以后过生辰吃的长寿面还是让小厨房做就好,外头卖的面到底是没有自己做的好吃。她如是道。
    顾长晋那会刚喝了口茶水,叫她这话说得差点儿噎了下。
    他从茶盏里抬起眼,良久,勾唇笑了声:成。
    那语气听着,好似还带了点儿咬牙切齿,弄得容舒好生纳罕。
    当然,她再纳罕,也没有这会纳罕。
    前世他们是夫妻,好歹成亲了两年,顾长晋陪她吃碗长寿面权当庆生,倒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这会他们又没甚干系的,他问她的生辰作甚?只能是她生辰那日有甚事要劳烦她搭把手罢。
    容舒安静地等着下文。
    落烟安静又心怀戒备地等着下文。
    横平也在安静又满心疑惑地等着下文。
    前前后后被三双眼睛盯着,顾长晋到嘴的话到底说不出口,轻咳了声,淡淡道:没甚事。
    语气淡淡,神色也是淡淡。
    容舒望了他一眼,这样冷冷淡淡的顾长晋才是她一贯熟悉的那个人。
    一时就松了口气。
    说完正事,她也不想多逗留,便提出了告辞。
    顾长晋跟上回一样,送她出门,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石板路上。
    落烟落在后头,几次想上前挤在顾长晋与容舒中间,都被横平挡住了步子。
    气得她恨不能拔剑跟这厮过个几招。
    马车停在春月楼附近,从吴家砖桥经过时,天色渐渐暗下,残曛烛天,霞光万丈,照得桥底河水金光熠熠。
    顾长晋将她送过了桥,方止了步。
    容舒上马车时,侧头望了眼,便见那男人立在最后一缕残霞里,背光的脸始终瞧不清神情。
    回到沈园,她刚下马车便见沈治惯用的那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大门外。
    这是沈治回来了。
    容舒赶忙穿过垂花门问江管家:舅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管家堆笑道:老爷才回来一刻钟,这会正在同张妈妈说话。
    说到这,江管家想起一事,又道:对了,今晨姑娘落在三省堂的东西,张妈妈给您寻着了。
    容舒挑眉:我落下的东西?
    江管家听她这语气,怎么好像不知晓自个儿落了东西似的?他也只当是贵人多忘事,便将在三省堂遇着张妈妈的事提了提。
    容舒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分明未落下什么东西在三省堂呀。
    便是落下了甚,三省堂那样的地方,张妈妈也不该自己一个人去。
    一时觉得哪里不妥。
    张妈妈是她乳娘,漪澜筑的事都是她在管,一贯来是受人尊重的。
    可若是细想,容舒发觉沈家上上下下的人,包括江管家以及沈治身边的人,都非常敬重她。
    便是舅舅也对张妈妈以礼相待。
    她听阿娘提过一嘴,说张妈妈的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了。张妈妈来沈家时,阿娘正病着,没得奶水。原先备好的奶娘个个都不顶用,一口奶都哺不进去。容舒饿得嗷嗷叫的,直到张妈妈来了,她才终于吃上奶。
    连阿娘都说,张妈妈就是她自个儿挑的,概因她只喝张妈妈的奶,也只要张妈妈抱,阿娘初时还吃味呢。
    可吃味归吃味,心里头对张妈妈是十分感激的。
    是因为这样,是以沈家的人都格外看重张妈妈吗?容舒轻轻蹙起了眉。
    却说三省堂这头,沈治今晨出去后便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无,这会儿嗓子眼干得直冒火。
    狠狠呷了一大口茶后,方对张妈妈道:郡主交待的东西,我已经送进去守备都司了。
    张妈妈问道:确定送到了梁将军手里了?没有留下甚蛛丝马迹罢?
    确定。沈治道:送消息的人都被我处理了,梁将军查不到咱们这。您放心,郡主吩咐我做的事,首尾俱都收拾干净了,等闲不会出漏子。
    张妈妈点点头,笑道:难怪郡主总说您办事,她最是放心。
    沈治一听,薄唇忍不住微微一颤,克制好半晌方压下心底的喜悦。
    虽办好了事,只我始终不懂,郡主既然让我将廖绕与水龙王会面的证据交与梁将军,那为何又要梁将军死?如此一来,这些年好不容易搜集的证据岂不是都白费了?
    怎会白费?张妈妈半掩下眼,道:若梁将军是因着这些证据被杀,你说上京那头的人会觉得是谁杀的他?
    自然是廖绕,或者说,二皇子与戚家。
    沈治恍然大悟。
    少主的任务便是杀了梁将军,再嫁祸给廖绕。
    如今少主就在梁将军身边,梁将军一死,少主只要好生用他递进去的密信做文章,此行的任务便能顺利完成。
    说来,他至今都不曾在少主面前现过面,若是可以
    沈治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些什么,忽听外头一阵响动,听着像是他身边的长随拦住了人。
    仔细一听,方知外头的人是容舒。
    张妈妈比他更早认出容舒的声音,脸色微微一变,道:是姑娘。
    只很快她便镇定地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对沈治道:东西既然已经递了出去,您最好在梁霄被杀前,离开扬州前往福建,福建那头的事情也不可耽搁了。万一扬州这头事败,少不得还得重新谋划一番。
    沈治面色凝重地嗯了声,旋即往那信看了眼,是珍娘寄给昭昭的信。
    那厢容舒刚走进来三省堂的月洞门,便见张妈妈从廊下行出,手里还拿着封信。
    姑娘来得正好。张妈妈笑道:这是方才舅老爷带回来的信,您不在,老奴便先来替您取了。
    瞥见信封上的字迹,容舒登时一阵眉开眼笑。
    阿娘的信!接过信也管不上这会是在哪儿了,直接拆了信便看,边看边道:阿娘这是怕我在扬州没得人给我庆生呢。
    沈治从里头出来,听见这话,便笑着接过话茬:你生辰那日舅舅不在,只舅舅已经给你备好了席,西江月的东江十八鲜你最是便爱吃,届时自会有人送到沈园来。
    从前容舒过生辰,沈治若是不在沈园,便会给她备上这么一席,她倒是习惯了。
    昭昭回来扬州这些日子,舅舅成日不在家。马上便是昭昭的生辰了,您就不能等到昭昭生辰过了再走吗?容舒的语气带了点儿委屈,还有,舅舅每回出门也不同昭昭说要去哪儿?
    沈治好笑道:舅舅这不是忙着沈家的生意么?过两日舅舅便要出发去福建提盐,这趟出门少不得要离开几个月,你在扬州再玩两个月也该回去上京了。等舅舅从福建回来,自会去上京看你和你娘。
    福建。
    容舒心神微动,若非时机不对,她都想跟着沈治去提一次盐,至少能知晓沈治如今这盐商的身份可有蹊跷。
    只她知晓,沈治定然不会同意带她去。
    也罢,沈治若是不在这儿,她在沈家行事倒也方便了许多。
    夜里就寝前,容舒立在桌案后头,正捣鼓着给沈氏回信。
    铺好纸磨好墨,准备落笔时,忽又想起顾长晋说的话。
    不知不觉便下笔写了福建、山东、辽东、上京几处地名,她盯着这几个地名看了许久,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可究竟是什么呢?
    容舒想到脑壳儿疼,索性便掀起那张纸扔进一边儿的铜炉里烧了。
    重新铺好纸准备给阿娘写信,可才落笔写了两个字,脑中蓦地又响起江管家说的话。
    江管家说张妈妈特地回去三省堂寻她落下的东西,可若真落下了什么,以张妈妈一贯周密的作风,早该将东西送回来才是。
    还有,阿娘寄了信来,即是要给她,直接将信送来漪澜筑便可,何必特地差人来漪澜筑唤张妈妈过去,再将信交与她。
    总觉得张妈妈去三省堂,寻东西也好,取信也好,都仿佛是借口似的。
    若当真是借口,张妈妈去三省堂又是为了何事?
    今晨她在书房里,张妈妈好似很不愿意她在书房看那画。是因着怕她弄坏了舅舅心爱的画,还是因着旁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似张妈妈这般规矩老实的人,今晨无她领着,她怎敢擅自闯入沈治的书房的?
    狼毫顿在空中迟迟不落下,一滴饱满的墨汁啪嗒一声落在纸上。
    容舒蓦然抬眼,望向屏风外那道细瘦的身影。
    第五十三章
    容舒离开屏南街没多久, 顾长晋便收到守备都司传来的消息,说梁将军那头有了进展。
    到了守备都司,梁霄将一封密函递与顾长晋, 道:三个时辰前收到的密函, 里头清清楚楚列明了这两年水龙王来大胤时用的化名, 还有打尖住过的地方。
    先前的密告信只说了水龙王与廖绕从五年前便开始勾结,但对二人会面的时间、地点却是一概不知。
    现下这封密函倒是一口气说清楚了这两年水龙王来扬州时用过的化名以及去过的地方。顺着这些线索往下查,大抵能查出廖绕与水龙王碰过面的时间、地点。
    顾长晋将这密函与先前那些密告信来回翻看, 道:这次的密函与先前送信的恐怕不是同一人。
    梁霄浓眉一竖:顾大人与柳大人倒是所见略同。本将是个武夫,瞧不出这些密函有甚不同,只顾大人与柳大人既都如此认为,本将便当做是有两批人想借我们的手扳倒廖绕。
    一边的柳元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 笑道:有意思。
    从来都是他借旁人的手做刀, 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利用呢。
    他抬眸看向顾长晋,道:顾大人认为这些密信可信得过?
    顾长晋道:我与梁将军曾商讨过,先前五年的密告信之所以语焉不详,大概是因着写信那人并不在大胤境内, 这才无法说出水龙王与廖绕见面的时间、地点。我猜测写信人极有可能就是水龙王身边的人。
    梁霄接过话茬, 问道:顾大人既怀疑从前那些信出自蛟凤之手,那今日这密函为何不是出自蛟凤之手?
    字迹不同, 所用的信纸与笔墨也不同。最重要的是,这人能将这两年水龙王所用的化名与落脚地都写得极清楚,更像是人在大胤境内, 只要水龙王一来, 便能及时发现他。
    顾长晋目光始终盯着这些密信, 梁将军可查到今日是何人递的信函?
    查不出, 这信简直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守备都司一般。梁霄道:难怪两位大人都说这人与蛟凤不是同一人,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函送进来,想来那人对守备都司,甚至整个扬州都是了如指掌的。蛟凤的确没有这样的能力。
    顾长晋放下密信,缓声道:是与不是,等见到蛟凤便知晓了。四方岛的海寇若是再来,蛟凤定也会出现,届时我自会带潘学谅亲自去见她一面。
    梁霄郑重道:顾大人放心,本将已经做好部署,待得中元节一过,所有卫所的兵丁都会各安其职,守好海防。
    他说到这便忍不住叹息一声:咱们大胤的百姓格外看重中元节,每年不知要放多少往生灯,在这一日,守备都司还得抽出人来盯着这些百姓。
    往年只要一过年节,各地衙署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尤其是中元、中秋、上元这些个大年节,每年不知要出多少桩意外,今岁扬州知府早早就同他借好了人,生怕出甚大意外,头顶的乌纱帽保不住。
    梁霄在这头唉声叹气,那厢柳元却不知想到什么,瞥了顾长晋一眼,笑了笑,道:顾大人在中元节那日可是有甚事要忙?
    顾长晋神色淡淡地回望了柳元一眼,薄唇微抿。
    梁霄不知柳元话里的机锋,还当顾长晋是真的有事,便体谅道:顾大人若有事,那日只管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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