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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金鱼小说(3)

    那女的说什么了?
    代词已经从她,变成了那女的。
    康盂树为数不多自认为的优点中,有一项特别突出,那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短。
    谁欺负了他的人,他就得从对方身上加倍讨回来。
    我就说我想和她交个朋友,这话也不过分吧?她就说她不会和南苔的任何人交朋友。如果我想和她交朋友,可以,重新投胎,还不能投回这里。
    康盂树点了根烟,骂了两个字。
    傻逼。
    分不清是在骂黎青梦,还是在骂走眼看上黎青梦的章子。
    算了,好看的妞总会有的,我不为难自己了。章子抽了抽鼻子,深知康盂树的德性,赶紧着补,阿树,你也别为难她。
    康盂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瞧你这点出息。
    他记着章子的话,的确没有为难她。
    只是扣个定金而已,这已经是他对这种鼻孔看人的大城市小姐,最温柔的教训了。
    *
    黎青梦没从康盂树那儿讨回定金,还被喇叭按了三声,足以在她的人生丢脸时刻里排上前三。
    她就知道,那个唯利是图的讨厌鬼不可能把定金还她的。
    小腿又开始瘙痒,而且有几个红点蔓延到了背上。
    她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过敏,可能是某种皮肤病,趁医院里看望黎朔的间隙,挂了个皮肤科的号。
    医生粗粗扫了眼她撩起来的小腿,不当回事道:小毛病,湿疹。涂涂药膏就好了。
    她当即松了口气。
    忍过一阵痒意,黎青梦马不停蹄地赶回美甲店开工。
    接下来连着一礼拜,她在医院、家、美甲店三点跑。别人请假调的班她都主动顶上。
    但没人因此感谢她。
    她们都觉得黎青梦身上有股讨厌的傲气,这份傲气藏在举手投足间,好像顶班是一种施舍似的,她们才不稀罕。
    黎青梦也懒得去关心这帮人怎么想。
    快下班时的深夜都很清闲,她习惯一个人去斜对面的小卖部买罐旺仔牛奶,拎到旁边起锈的阶梯上,凭着栏杆小口小口啜完。
    她从前不喜欢这么甜的牛奶,说不清是口味变了,还是喜欢上旺仔罐身上傻乎乎的咧嘴笑,总让她想起那句广告词,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每想起这句,她就会跟着笑。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让她笑出来的东西,哪怕是毫无意义的。
    这一天也是一样的重复,黎青梦做完了手头上的这单活,店里三三两两开始收拾各自柜子里的东西准备下班。她不喜欢把自己的东西放进美甲店的员工储物柜,也就没什么好收拾的,跑去对面买了罐旺仔。
    在栏杆上喝的时候,视线漫无目的眺望,捕捉到了深夜街头一个形色诡异的女生。
    身材很高挑,大晚上还戴着墨镜帽子还有口罩。如果这身打扮在京崎,九成是哪个女明星。可在南苔黎青梦想不出来。
    女生一身碎花连衣裙,飘摇着居然闪进了美甲店。
    这个点还来做指甲?
    黎青梦喝的速度变慢了一些,心想晚点回去,留给别人做吧。如果此时接下这个客人,怕是要留到最后一个才能走。
    她慢悠悠喝完,回到店中,一掀开珠帘后发现,刚才看见的碎花女尴尬地坐在最角落,没有人上前去服务她。
    黎青梦心下了然,大概这帮人是故意留给自己的,一种幼稚的针对。
    她看了眼时间,摆出脸色想拒绝,最角落的人却在观察到她的脸色后,先一步站了起来。
    对方低声道:没关系,大家没空我就改天再来吧。
    黎青梦一愣。
    居然是男声。
    她仔细打量了她一眼,才发现居然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少年。
    他似乎对这种惊异的打量并不意外,头略低下去,抓起包离开。
    等一下。黎青梦瞬间转念,你坐的角落一会儿得关灯,换到这个位置吧。
    她指了指正中央。
    你确定要帮我做?
    他顿住脚步,语气不敢置信,又小心翼翼。
    她平常道:我是挺不想帮你做的。
    他的脸上浮现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因为你来太晚,我快下班了。下次呢,我建议你早点来。
    他刚才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惊愕又一闪而过。
    似乎想问点什么,最后又没能问出口。
    黎青梦却能大致猜到他想问什么,大约就是不觉得他这样很怪异吗?
    一点都不。
    在曾经的圈子里,什么样的人都有,黎青梦早就见怪不怪。
    况且,她也不愿意下定义,认为这是一种怪。
    可在南苔,黎青梦知道这个少年必会被视作怪胎。
    连她穿稍微出格一点的衣服都能被盯穿,他恐怕会被盯出火,直接自燃。所以,不得不把自己的脸全部包起来。
    难怪刚才她们都不接,比起针对她,恐怕更不愿意接待一个怪人。
    黎青梦搬了把凳子在少年面前坐下,拉过他的双手端倪。
    你平常还要上学吗?如果上学不要做浮夸的款式会比较好。而且今天很晚了,我推荐你就做个简单点的。
    他沉默半晌,局促道:其实什么样的图案都可以因为只能留这一个周末,不可能去学校的。我就想过一下瘾。
    取悦自己这种事,别说一个周末,一分钟也得讲究。黎青梦认真问,你有喜欢的图案吗?
    他听得一愣一愣,不好意思道:嗯船。
    那我帮你手绘帆船吧。
    在指甲上画画吗?这么小的地方也能画?
    黎青梦只道:简单。
    少年的眼神肃然起敬。
    店内的人逐渐走光,灯光打暗,只剩下他们俩。
    期间他的手机响过一次,手不方便接,便麻烦黎青梦接通。
    若是换个人,他可能就身残志坚地自己伸手去接了。
    但他对眼前的黎青梦很有好感遇上一个好人的感觉。
    黎青梦帮他按下屏幕,瞥到微信备注的人是哥,后面跟着一连串令人头痛的emoji。
    你穿着裙子上哪儿去了?
    随即,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
    黎青梦眉头微皱,总觉得这声线有一丝丝熟悉,一丝熟悉的讨厌。
    我在做指甲。少年小声,不是上次那家,我换了一家!
    换哪家不都一样?
    黎青梦正以为男人要出声训斥少年,大概就是赶紧回来不要丢人现眼之类的云云。
    结果却听到他话锋一转。
    这家是不是也不想给你做?你把电话给店员,我和她说。
    少年连忙说:没有没有,我正做着呢。
    男人微愣:是吗?那你也把电话给她。
    少年为难地看着黎青梦。
    她全程听着兄弟二人的对话,慢悠悠地把蓝白色的甲油涂在板子上调试颜色,步骤和画画完全没差。
    听到这位仁兄cue自己,她才凑近手机,问:什么事?你也要预约?
    男人顿了一下,意外道。
    我就免了,给我弟做漂亮点。谢了。
    少年插嘴:姐姐很厉害的!她会手绘!
    你给我老实点。男人一下将他摁住,地址发我,结束我去接你。
    结束通话后,黎青梦随口问:这是你亲哥?
    少年点头,一脸骄傲:我哥对我特别好。
    能看出来。还来接你。
    那是因为我上次这样深夜穿出门,差点被几个流氓打。
    他刚才高昂的语气逐渐低下去。
    他们本以为碰到长腿美女了,知道我是男的后,就骂我变态,娘娘腔。还想揍我。我那天穿了高跟鞋,跑不快,差点被追上。
    黎青梦瞅了眼他的小白鞋:所以这次学聪明了?
    少年哈哈一笑:对啊,如果再碰上他们,我给他们一拳再跑也追不上我。
    在围攻下还能保持乐观,黎青梦忽然有点欣赏他了。
    你早点和我说,我就帮你做个延长甲,抓人效果不错。
    当然她没有这样抓过人,也不喜欢做长指甲,只是恰巧在一次聚会里见过。某个男生的前女友直接找上门,伸出尖锐的指甲在该男生脸上划了道口子。
    她轻描淡写地提起这件事,少年惊叹连连。
    为什么呀?那个男生出轨了吗?
    她摇头:那个男生也喜欢穿女装,还在外面说前女友穿女装不如自己漂亮,把她给气着了。
    这也可以吗?
    他语塞半天,讪讪道。
    黎青梦不足为奇:很正常。
    这不是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吧?我从来没听说过。
    那是在京崎。
    你从京崎来的呀,怪不得我之前都没见过你。
    黎青梦匪夷所思道:这儿的每张脸你都能记得?
    来来去去就那些,十多年了,不说全部,大部分都脸熟。他垂眸,南苔比你以为的还要小呢。
    气氛陡然沉闷起来。
    两人谈话间,指甲也做到了尾声,黎青梦帮他上封层,少年把头弯得很低,想看清指甲上的图案。但因为隔着墨镜,样式还是很模糊。
    他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把墨镜摘下来吗?
    黎青梦刚想说那不是随便你吗,话又立刻收住,意识到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大概,是怕自己真正的脸被发现,被宣扬出去就完蛋了吧。
    她便起身说:我去洗个手。
    等黎青梦再返回时,却发现他没有把墨镜戴上,甚至连口罩也摘下了,正一脸激动地张着十指冲她比划:姐姐,你做得太完美了!我都舍不得只留两天!
    黎青梦的嘴角轻轻扬起笑意。
    非常久违的,被人肯定的满足感。
    下次早点来,我就有时间给你画更复杂的。
    今天晚上除了旺仔,多了一件能让她笑出来的事。加班加了半小时,也算不亏吧。
    她正这么想着,身后珠帘掀动,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你怎么把口罩摘下来了?
    黎青梦循声回头,看到了一张让她嘴角迅速下垂的脸。
    眉峰上扬,军绿色飞行服,抱臂倚在珠帘的门框边,手指上转笔似的转着根烟。
    是之前拿车喇叭轰了她三下的康盂树。
    他本打算在街头接上人,却在玻璃窗外看见康嘉年把口罩给摘了,一时心急进了店。
    见到康嘉年口中的店员是她,康盂树面色惊讶,随即脸色微沉,闪过担心。
    黎青梦即刻把视线移开,默不作声地走到柜子边把包拿出来准备下班,两边都不搭理了。
    康嘉年不知道两人之间曾有过纠纷,还兴致勃勃地说:哥,没事的。姐姐和其他人全都不一样。她一定不会说出去。
    康盂树的视线随着这句话,落在她身上。
    康嘉年,你把口罩墨镜戴上,在店外等我。他的视线还在她身上徘徊,我有话和她说。
    康嘉年狐疑:你要说什么?
    当然是感谢了,还能是什么。赶紧出去。
    康盂树把人轰走,昏暗的店内,只剩下他和她。
    氛围剑拔弩张。
    黎青梦把柜子粗暴一阖,抬眼回视:我要锁门了,请你也赶紧出去。
    康盂树原地不动,甚至还朝她逼近两步。
    定金我可以退你。他语气强硬,还请你今天见到我弟弟的事,一定不能说出去。
    这是收买?黎青梦嗤笑,那点定金可不够。
    你还会玩敲诈这一手?康盂树眉梢一挑,语气嘲讽,要多少?
    他当真了。
    黎青梦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有一种扳回一城的快感。
    她沉默着,沉默着,故意给他制造心理上的压力,然后才慢悠悠开口。
    不需要。是我失约在先,协商不成就算了。我不会企图用这种事拿回我的定金。
    她瞥了眼门外,那个少年正趴在门口观望,见她看过来赶紧闪回拐角。
    黎青梦顿了顿,继续道:关于你弟弟的事,你的要求非常无聊。他很正常,我有什么必要拿到外面说的?
    康盂树的眼神在昏暗的光下闪动。
    黎青梦说得随意,他突然弯下身,将脸贴近,像在打量她神色中的虚实。
    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门口的方向退了两步,撞到背后的珠帘。
    呼啦呼啦,珠子碰撞出暧昧的脆响。
    昏暗的灯下,墙面上珠帘浮动的影子仿若在下雨,空气不经意变得潮湿。
    脚步险些失衡之际,康盂树宽大的手掌迅速伸过来,滑过她细瘦的小臂,紧扣住。
    她站稳脚步,皱着眉迅速拉开距离,投以一个防备的眼神。
    仿佛他刚才不是在拉她,而是在推她。
    谢谢都不说?他抽回手,耸肩,那我那句也抵了吧。
    说着,掀开帘子走了。
    晃动的珠帘在康盂树离开后安静垂落,这场细密的小雨逐渐停息。
    *
    之后的两天,黎青梦都没去店里上班。
    和那一晚的插曲无关,而是黎朔的病情开始反反复复,她这两天都泡在医院里,回去上班这天也无精打采。
    然而,打开店里的储物柜把包放进去时,黎青梦的动作忽然顿住。
    空荡荡的柜子里,摆放着一朵钱花。
    她从前收到过无数捧花,有漂亮的,高雅的,罕见的。没有一束是像眼前这朵,用红色的百元纸币折成,单薄又俗艳。
    黎青梦将钱花展开,纸币的左上角,有一个黑色的污点,旁边还用铅笔写了两个丑丑的字:
    还你。
    第4章
    通过那个黑色的污点,黎青梦认出来这个钱花是她的那张定金折的。
    也就是说,这是康盂树放进来的。
    也许是为了提醒她不要说出去,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不知道他的动机,但总之,她最后收下了这张钱。不是贪心,而是她不想再为了这张一百元和康盂树有什么多余的牵扯。
    她很快就将康盂树忘在了脑后。
    直到隔了一个礼拜后的深夜,黎青梦快下班去对面买旺仔时,碰到了门口探头探脑的康嘉年。
    他的指甲已经卸掉了,身上是规矩的高中校服,背着单肩挎包,清清爽爽少年样,让黎青梦不自觉想起曾经瞥过一眼的某人的一寸照。
    她冲他打招呼:你今天不是来做指甲的吧?
    对,我刚下完晚自习。康嘉年见她主动说话,这才小心翼翼开口,不过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什么事?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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