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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桃-(18)

    他侧过身,停住步伐。余光撇见路面凹陷进去的坑,没怎么思索就伸手拉扯住初星眠的手腕。她的手腕纤细,骨节分明,能够完全被他的掌心包裹,掌心触及的地方干燥滑腻。周晁嘉目光在上面停留几秒,才轻慢地提醒道:有坑。
    哦。谢谢。小姑娘有点羞赧,也跟着他的动作停下来。
    没往前走,山间的风比城市里还要强烈。
    初星眠挺直背脊,被握住的手臂也没缩回来。她喉咙干了会儿,才轻咳一声道:其实,是葛红阿姨找的我,跟我说今天是周叔叔的忌日。
    又是一阵的沉默,风捎带了两片落叶,转着转着就飘到了初星眠脚底边。
    周晁嘉没说话,初星眠低垂视线,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我想来表达感谢。
    家里出事以后的那几年,初茂平除了拆迁款、投资成功的事情对她讲起过,关于平宅大院里的事情什么都不跟她说。后来生日宴当天葛红大闹,她才知道隔壁邻居的消防员叔叔牺牲的消息。
    但哪怕她和初茂平提过想去祭拜,也会很快就被初茂平三言两语打发回来。大概在初茂平的认知里,这件事情是大人们的事情,而她初星眠还是个孩子,没资格参与。
    头顶突然沉了沉。
    清冽好闻的气息顺着动作的一瞬,落在鼻尖。
    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抵在了她的眉心,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两下。
    别皱眉。
    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所以你不用感到愧疚和抱歉。
    这样的话,在她的印象里,周晁嘉好像说过一次。
    初星眠低低地应了声。她目光停顿在两个人牵在一处的腕骨,心底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拂过似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没话找话道:你经常过来吗?
    嗯?周晁嘉眉尾稍扬,动作很自然地收回,闲下来没事的时候会过来看看。
    离公园墓地大概几百米的木屋,住着我父亲生前的朋友。他说,提了提手边的袋子,里面随着晃动的动作似乎有清脆的碰撞声,带两瓶好酒,他一个人守在林场,也寂寞。
    初星眠抬眸看他。周晁嘉的脸庞笼着淡淡的光影,眉眼清隽,神情依旧是散漫冷淡的模样,仿佛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波澜。
    她突然想到那个叫楚漫的女生的话。随即否认般地敛了敛眼眸。
    周晁嘉他其实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吧。
    她心里轻轻地动了动。
    怎么办,好像还是会觉得喜欢呐。
    第19章
    公园墓地在半山腰处, 整片区域都呈现出阶梯形式向着山顶层层递进。
    迈过一层跟着一层的台阶,四周肃穆冷清。
    墓碑前干干净净的,显然是经常有人来打扫的关系。
    初星眠陪在周晁嘉身侧, 从他手中接过花束, 目光停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她将花束抚平,慢慢地放在碑前。视线稍抬起,她的目光与照片里的男人对上。
    照片里的男人约有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穿着消防员的服饰, 领口被精心地整理过。他笑得眼角微微眯起,露出了几颗平整的牙齿,眉眼间的清隽与周晁嘉有几分相似, 只是看起来更温和,让人感觉是一位很好相处的大哥哥。
    初星眠眼底微沉, 无数声谢谢在心底响起,宛如挥之不去的心虫。
    这是周叔叔年轻的时候吗?她小声地问道。
    他生前的照片不多。周晁嘉单膝伏地, 将碑前被风吹乱的东西摆正,这张照片是他第一次正式加入区消防队的时候留下的, 他一直很小心地保存着。
    他偏过视线看向她, 看了一会儿。似是察觉到初星眠低落的情绪,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空气捎带了几分凉意。
    初星眠突然想, 如果周叔叔还在的话, 也会像周晁嘉安抚她一样,在周晁嘉难过或者不安的时候, 揉揉他的脑袋吧。
    气氛闷了一会儿。
    先起身的是周晁嘉, 他经常来这里, 像是对情绪的收放已经习以为常。要我现在送你回去, 还是, 稍一顿,和我一起走?
    逆着光,他宽阔的肩线有着浅淡的影儿。腿长腰窄,目光澄澈干净。
    却莫名的,有些形单影只的冷清。
    鬼使神差般,初星眠脱口而出:好。
    嗯?
    她语气坚定地又重复道:我说好,我们一起走。
    当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墓地附近的木屋前,初星眠视线落在窗户倒映出的影子上,她看见自己正在发呆。
    门很快打开,里面站着的男人浓眉,眼眶深邃,脸颊两侧经风吹日晒有些干燥泛红,唇峰上方的胡茬因常年抽烟泛出淡淡的金黄色。初秋的季节,男人已经穿上了防蚊虫的长袖衬衫。
    在看到两人的瞬间,男人吃惊地愣了好一会儿。
    这位是?他目光不太确定地看向周晁嘉,像是在等待介绍。
    初星眠蓦地紧张起来,攥紧的掌心微微有些潮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绷起的背脊还没松弛就听到旁边清淡疏朗的嗓音,是我的一位朋友,今天和我一起来的。
    叔叔好。初星眠乖巧地应了声,心里却莫名有点失落感。
    我姓吴,你喊我吴叔叔就行。男人立刻就反应过来,让出半侧,另只手把着门,快请进。
    怎么没提前给我说声,我好下山去买点吃的招待你们。等到两人进屋,又顺手关好了门。
    山间不比市区里,早晚都潮湿阴冷,门要是不经常关,半夜的冷风顺着缝隙就钻。
    周晁嘉笑笑: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他将带好的两瓶白酒拿了出来。
    还是你小子懂我啊!老吴顿时眉开眼笑地说,我这平时下山一趟特别麻烦,哪怕开车去市区也远。有时候馋两口酒,也就只能忍着,在梦里盼着你小子赶紧过来。
    木屋里的有限活动空间不大,除去卫生间和打了隔断的厨房,就只有客厅。在靠南的窗户摆了一张狭窄的单人床,旁边就是个书桌,上面有很多笔记类的东西,书桌下面还有个很老式的暖水壶。靠东的位置有张饭桌,应该是平时吃饭和摆放工具的地方。
    在单人床床头的上方墙壁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状。
    初星眠扫了眼,奖状的时间都比较早,大概是十五六年前。
    虽然拥挤却不乱,物品摆放仍是井井有条的。
    怎么称呼?老吴拿了杯子出来,拧开酒瓶,看向初星眠,这还是晁嘉这个臭小子第一次带个女生来见我,你们两人的关系肯定很好吧。
    初星眠脸颊一热,睨了周晁嘉一眼,见他神色淡淡的没什么反应,便说:吴叔叔,我叫初星眠。我和周晁嘉是一个学校的同学。
    初?老吴一愣,初茂平是你什么人?
    我爸爸。她指甲慢慢地掐进掌心里,说道。
    空气有一瞬的静。
    吴叔,下酒菜都在冰箱里?
    周晁嘉的问声打破气氛。
    初星眠的视线抬起,见周晁嘉淡淡地扬起下巴,看过来。
    她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他的眉眼微微上扬,背脊懒散地挺着,手臂搭着冰箱门。
    老吴嗯嗯啊啊地应了两声,有些嗔怪道:你小子不是经常来,这么快就忘了在哪。
    小初姑娘,今天我也没准备太多。老吴三言两语换了个新话题,笑呵呵道:你将就着尝尝吴叔的手艺,甭管好吃难吃的,就当体验生活了怎么样?
    没事的。初星眠低垂眼眸,吴叔我不挑食的,你把我当小猪就行。
    老吴被她逗得直笑,忍不住感慨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我女儿。我女儿也不挑食,我回家做什么饭她都能吃光,不过我一年也回不上几次。
    说起女儿,老吴淡金色的胡子也跟着翘了翘,满面红光。
    叔叔你女儿多大了?
    应该和你们差不多,现在准备考研呢。老吴自豪地指了指墙上的奖状,我女儿从小到大学习都是她妈妈陪着,我也没出上什么力,但是挺争气的。
    周晁嘉倒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吴叔女儿不在本地。
    那岂不是能见面的时候更少。初星眠蹙眉说道。
    老吴一边摘菜叶,一边感慨地说:可不是么。我女儿也就过年能回来两天,但是到了年底各项防火检查,我这边忙着也走不开。
    不能请假吗?初星眠问。
    老吴苦哈哈地笑着:谁都想请假,但是山里林子总得有人看着。
    初星眠突然想起一句话:现在的安逸生活,不过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她扬起白嫩的下巴,很有信心地对老吴说:叔叔,你女儿肯定也会为你自豪的。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小初姑娘。
    肯定会的。初星眠迫切地看向周晁嘉,想拉拢他一起。
    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相处一会儿,老吴已经和初星眠熟悉了很多,直夸小姑娘乖巧懂事。
    老吴炒菜的时候,初星眠和周晁嘉帮忙打下手。
    洗好的胡萝卜从水里捞出来,初星眠正打算甩甩上面的水渍,她手背却微微一凉,带来了些许不属于她自己的体温。白皙的手指蹭过她的手背转向手心,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晁嘉已经从她手里拿走了胡萝卜。
    初星眠悄悄地瞥了他一眼。
    他神情自然,仿佛刚才的小动作再平常不过。
    小初姑娘,你今天也上来给老周上坟的吗?
    终于,还是没能避开这样的话题。
    周晁嘉来的时候就说过吴叔和他父亲周围山生前是好友,所以能知道她家和周家的事情也不奇怪。
    嗯。初星眠洗完了菜,慢吞吞地倒掉洗菜盆里的水。
    老吴也觉得这话题说着挺尴尬,就换了个轻松的口吻,老周那照片显得年轻吧,是不是都没认出来。我有时候自己没什么事就去扫扫墓,实在憋得没意思就和他唠唠嗑。
    想当初我俩是一批考上的,又被分配在了同一区。老吴年纪大了,没话聊的时候就忍不住说些往事,你俩知道我和老周第一次出任务在哪么?
    初星眠很配合地摇摇头。
    我跟晁嘉都说了好多次,这臭小子也不怎么听进去。老吴说,你们知道梧桐路吗?
    梧桐路?初星眠愣了愣。这个地名有点熟悉。
    老吴说:估计你俩就算知道也没啥印象了。那会儿梧桐路那边还是县城,俗称梧桐县,不隶属于华江市的管辖区域。后来一几年的时候第一次城市规划,把梧桐县叫成梧桐路。你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前几年的第二次城市规划,已经彻底改名了。
    初星眠听得感兴趣,两只小手撑在下巴,吴叔,你们当时就在梧桐路出任务吗?
    是啊。老吴说,那会儿梧桐路370379号全都是纺织工厂,再加上那些年火灾监管比现在差远了,每次烧起来都是两三个工厂一起遭殃,损失很惨重。
    我第一次出任务还没什么经验,看着大火直往头顶冲,又热又呛,其实心里也挺恐惧的。
    火还没扑灭的时候,工厂最靠里面的房间有个人在里面呼救。老周当时听见动静,想都没想就往里面冲,几乎是顶着大火把小姑娘背出来的。那次出任务他肩膀被断掉的横梁砸伤,后来一直有个疤痕印来着。
    后来我问他,火势那么大就不怕交代在那?
    老吴啧了声,结果人家老周当场给我背了段口号:人民卫士,英勇扑火;釜底抽薪,雪中送炭;抢险救危,真情为民。
    作者有话说:
    《人民卫士,英勇扑火;釜底抽薪,雪中送炭;抢险救危,真情为民。》摘自百度知道。
    第20章
    晚饭过后, 远处霞光霭霭。
    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山峰一侧。
    木屋里的灯早就已经亮了起来,映衬着背后阴影重重,像是漂泊在海面的孤舟。
    初星眠和周晁嘉告别了老吴大叔。
    两个人沿着上山时的路线往回走去。
    晚饭吴叔做的家常小炒菜, 虽然清淡, 味道却很地道。许是有人来看望,老吴心里高兴,硬是拉着周晁嘉喝光了两瓶酒, 直喝得满面红光, 醉意醺醺。初星眠也跟着尝了口。
    期间又多说了几件回忆往事,比如周围山表面看起来是个硬朗的大汉,其实也有写日记的习惯, 还有两个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推杯换盏间, 让人听着都觉得温馨。
    临走前,老吴脚步都不稳, 送不了他们太远,便只能趴在门口目送。
    山间的秋风萧瑟, 他站在风口, 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晁嘉,你爸爸他很久之前给你留过一封信, 封在了木箱里。我当初想看, 他还神神秘秘地藏着掖着。
    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了。一声叹息,尾音逐渐消散。
    有机会, 去找找看吧。默了小片刻, 老吴自言自语地摇头晃脑, 真是喝多了, 这都多少年过去哪还能找到, 瞧我说的什么糊涂话。
    回去的路,两人走的南区公路。到了晚上,这里比起刚修建没几年新平公路光线要好。
    沿着坡度趋势向下,大概要往前走两公里左右才能打到车。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时而交织,时而并列。
    初星眠低着脑袋,她余光里微微能瞥到周晁嘉瘦削而笔直的双腿。
    丛林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衬得这里格外寂静。
    仿佛此时此刻的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意无意的,步伐就慢了下来。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远,初星眠稍抬下颌,目光便划过他露在兜外的半截白皙腕骨。她小声喊他,周晁嘉。
    嗯?周晁嘉懒散侧头,应了声。
    许是很久没说话,他嗓音沙哑深沉,声线压得很低。初星眠脸莫名地一热,喉咙也回出些许甜味,你说。吴叔叔刚才说的日记,现在还能找到吗?
    周晁嘉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意不在意的,就轻笑了声:你还想着这件事?
    对啊吴叔叔不是说放在了木箱里,那应该还是有迹可循的吧。
    话音落,周晁嘉却没说话。
    他突然停住,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风声很轻,却衬得呼吸都变重。
    气息间隐约能闻见淡淡的酒香气。
    手机铃声响得很突兀,硬是将气氛割裂。
    周晁嘉扫了眼,下颌微收。
    初星眠也缓过神来,瞥了眼屏幕很自然地说道:是阮东俊。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地耳热。
    她好像没有跟周晁嘉汇报的必要。
    对方淡淡应了声,像是也不太在意。
    手机躺在她掌心里震动响铃,初星眠犹豫了要不要接。
    本来她不想存阮东俊的手机号,奈何抵不过初茂平的软硬兼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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