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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悲情反派进行时(45)

    谢镜渊眼神暗了暗。
    可楚熹年越是风轻云淡,便越让人想瞧瞧他意乱情迷是何模样。他越是干净皎洁,便越想让人将他染上脏污。
    谢镜渊抬手,慢慢拢了拢肩上的风氅,心中难免叹息一声,死物到底是死物,哪里有昨夜的活人暖和。他走到牢门边,解开了铁质的锁链,发出哗啦一声动静。
    我就知道你会来。谢镜渊睨着楚熹年,勾唇笑得诡异。
    太子闻言似乎为了彰显自己的聪明,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孤也早就猜到你会来了。
    谢镜渊阴恻恻睨了他一眼。
    楚熹年没有注意他们三人间的暗潮涌动。他想起昨夜的事,心中仍有些异样,下意识避开了谢镜渊的眼睛,转而看向秦双:他怎么了?
    太子冷哼一声:他用脑袋撞墙,想寻死,结果被护卫给发现了,此人留着是没什么用了,撬不出来东西。
    秦双的下巴被万济邈接好了,只是四肢关节被卸,仍然难以动弹。他闻言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瞪向太子,咬牙切齿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杀了我吧!
    太子不怀好意,祸水东引,故意指了指楚熹年:给你撒辣椒粉的是他,又不是孤,你瞪孤有什么用。
    秦双闻言果然又瞪向了楚熹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马失前蹄,败在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手中。
    于是楚熹年发现了,秦双没有自主思维,很容易被别人三言两语所左右。他思忖片刻,而后笑问道:你是为了维护秦道炎?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奇怪,隐隐带着几分怜悯,而目光也暗藏同情。好似秦双非常可怜。
    一提到秦道炎三个字,秦双便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半个字也不往外吐露。只是他仍旧被楚熹年的语气勾起了好奇心,被辣椒粉刺肿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他。
    楚熹年慢慢摩挲着袖口,出声问道:九娘是你杀的吧?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太子不明白楚熹年要做什么,但他依旧不觉得楚熹年能撬开秦双的嘴巴。
    谢镜渊不动声色观察着楚熹年,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双被激得吐出了一句话,愤然道:她背叛义父的养育之恩,该死!
    养育之恩?
    楚熹年最擅长抓住人的弱点,闻言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你们都是天生练武的好苗子,根骨绝佳,只可惜认贼作父,到头来把自己赔进去都不知道。
    他嘴里的贼,指的自然是秦道炎。
    秦双对这个义父敬重万分,闻言不顾伤势,奋力挣扎起来,恨不得杀了楚熹年:你胡说什么!
    楚熹年依旧不慌不忙,慢慢出声问道:你就不好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你就不好奇秦道炎到底是从哪儿找来那么多孤儿收养,而这些孤儿又为什么恰好都是根骨绝佳的练武奇才吗?
    秦双身形僵了一瞬,双目陡然瞪大,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神情紧张的等着楚熹年接下来的回答。就连太子也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原因。
    楚熹年此时偏偏又闭上了嘴,阖目不语。
    秦双咬牙切齿吐出了两个字:你说!
    他情绪激动:你若不说我就杀了你!
    地上有碎石,谢镜渊用力一踢,不偏不倚便砸向了秦双,打落他一颗牙下来,呛得他呜咽难言。
    谢镜渊目光阴鸷,语气冰冷的道:我先杀了你!
    此人不能留,日后寻仇,祸患无穷。
    万大夫在旁边,闻言气得直接摔了药箱:你若要杀他,叫我来救他做什么!老夫一把年纪,替他煎药施针,忙活了大半天,结果你说要杀他,莫不是在戏耍老夫?!
    他气得险些把胡子扯断,冲上来就要找谢镜渊说理。楚熹年拦住他,出言安抚道:万大夫莫急,将军说的是气话,我们自然不会杀他。
    谢镜渊皮笑肉不笑,冷哼了一声。
    万大夫气得直哆嗦: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日后有个头疼脑热,再也不要来找老夫,杀了救,救了杀,拿人命当儿戏吗?!
    语罢收拾好药箱,转身愤然离开了地牢。
    太子嘁了一声,又看向楚熹年:你刚才想说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孤还等着听呢。
    楚熹年笑了笑:太子可知十六年前,秦道炎曾率兵征伐北方胡族,阵斩三万。
    太子思索一瞬,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楚熹年慢步走到秦双面前,隔空虚虚临摹着他的五官,状似不经意的闲谈道:而此人眼窝极深,眼珠淡黄,鼻型似鹰勾,有一半的胡人血统。
    谢镜渊微微挑眉,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忽略了秦双煞白的脸色,看好戏似的补充道:秦道炎屠尽胡族大小十三个部落,另有数十村子,无论男女老幼,一个活口都未留下,当初还遭到了御史弹劾,称其太过狠绝。
    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孤儿,又那么凑巧都是练武奇才。
    只能说这些孤儿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但若遇上了父母双全的幼童呢?该如何使他们变成孤儿?
    答案不言而喻。
    秦双闻言如遭雷击,浑身抖若筛糠,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楚熹年是什么意思?!秦道炎杀了他父母吗?!
    楚熹年看了秦双一眼,没再说话,示意谢镜渊和太子一起离开地牢。
    牢门上锁,他们身后传来秦双疯似的叫喊声。
    楚熹年恍若未闻,等走远了,才对谢镜渊道:将军,今夜之前,他若还是一字都不愿说,那便把他放回去吧。
    谢镜渊皱了皱眉:为何?
    楚熹年:一个不愿开口的证人留着也是无用,他一夜未归,秦道炎必定生疑。将此人放回去,反而能平了他的疑惑,免得秦道炎对我们加强戒备,派杀手来灭口。
    太子陷入思索:你就不怕他实话实说,跟秦道炎说我们抓了他?
    楚熹年反问他:你会对一个很可能是你杀父仇人的人实话实说吗?
    刚才那一番话,已然在秦双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观他一番作态,绝非无动于衷。秦双若真想查明真相,回了秦道炎身边,他一定会隐瞒自己被谢镜渊抓住的事。
    太子语气狐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秦道炎杀了他父母,万一查出来不是呢?
    楚熹年却挑眉反问:我何时说过秦道炎杀了他父母?
    他只不过说秦道炎十几年前曾经屠过胡族村落,而秦双长相恰好又有几分胡族血统,别的他可一个字都没说。
    有些事说得太详细反而虚假,半遮半露,更能增加可信度。
    楚熹年只是觉得秦道炎手下那些孤儿来路可疑,提出了一个假想猜测,并且不着痕迹把秦双往那个方向引导了一下,小小的离间了一下他和秦道炎的关系。
    至于秦道炎是否杀了那些孤儿的父母,大概只有天知道。
    太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楚熹年,你真阴险。
    他忽然开始有些相信楚熹年不是晋王那边的人了,晋王掌控不住这种人。
    不过太子不太喜欢楚熹年这种胜券在握的样子,出言打击道:若是他没有照你猜测的那样去办,孤看你如何收场。
    楚熹年笑了笑:殿下,世间并没有十拿九稳的事,多半是靠赌的。
    太子摆了摆手,不和他多说:孤回去了,一夜未归,让旁人看见不像话。那封信记得藏好。
    后面一句话是对谢镜渊说的。九娘亲笔书信中,念昔日泰安门之乱一句藏了太多隐情,干系重大。太子和谢镜渊仿佛知道什么,但就是不告诉楚熹年。
    楚熹年觉得没关系,反正他迟早会查出来的,这两个人瞒不了他多久。
    太子临走前,不知想起什么事,忽然饶有兴趣的问谢镜渊:对了,明日广平小郡王要办群英宴,孤记得他给你也发了帖子,你去不去?
    谢镜渊兴致缺缺:不去。
    楚熹年:去。
    他们三人同时出声,惹得太子看了好几眼。
    谢镜渊斜睨着楚熹年,细长的眉头拧起:有什么好去的,一群酸腐书生。
    哎,你这话孤就不同意了,楚熹年,别听他的,群英宴可好玩儿了。他不带你去,孤带你去。
    太子说完给楚熹年扔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让人感觉他去的不是群英宴,而是青楼。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带你玩,去不去?
    楚熹年(激动):去去去去去去!
    谢镜渊:
    第55章 群英宴
    广平王府素来不参与朝堂之事, 小郡王殷文平没别的喜好,就喜舞文弄墨,结交二三好友, 倒真让他弄出了些许名堂来。京中文人骚客收到群英宴请帖,莫不以此为荣。
    当然,谢镜渊除外。
    他是武将, 对那种舞文弄墨的东西不感兴趣, 看见一堆酸腐书生在那儿高谈阔论,只想拔剑将他们一起刺个对穿。
    楚熹年倒是很感兴趣,奈何他没有请帖。太子走后,他便跟着谢镜渊回了房:将军素日总是深居简出,如今也是时候出去透透气,再则群英宴鱼龙混杂, 或能探听出几分消息也未可知?
    谢镜渊嗤笑一声: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任楚熹年说什么, 他都不会听的。
    楚熹年闻言点点头,倒也没多做纠结:好吧, 那我与太子一起去吧。
    谢镜渊:
    谢镜渊是真的不明白楚熹年为什么一定要去, 毕竟对方看着不像爱凑热闹的人。群英宴连太子那种人都请,能是什么有品格的地方?
    但谢镜渊没看明白一件事, 楚熹年其实最爱凑热闹。他为了获取写作素材以及满足自己内心的求知欲,阎罗殿都敢去走一走,更何况区区一个广平郡王府。
    夜色渐深,地牢一片死寂。
    秦双躺在草堆上, 盯着上方黑压压的墙壁,像个活死人。一天过去了,他仍是只言片语都未吐露。
    看押他的人送来了一份粗劣的饭菜,将馒头顺着栏杆缝隙一丢, 便算完成了任务。而后靠着栏杆席地而坐,解开腰间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他娘的,这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喝美酒都少了三分滋味。
    看守摇摇头,低声抱怨着地牢的潮湿黑暗,一葫芦酒很快喝了个精光,歪头睡了过去,鼾声连天。他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其中一把便能打开这座牢门。
    秦双咬牙,艰难挪动身躯,而后朝着墙壁奋力一撞,只听咔嚓一声响,自己将肩骨接了回去。他疼得冷汗涔涔,又如法炮制接好了另一边的骨头,这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起身。
    秦双从栏杆中伸出手,毫不留情将醉酒的看守劈晕,而后解开他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拿过他腰间的佩刀,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秦双逃走了?
    谢镜渊听见九庸的禀报,挑了挑眉,而后摆手示意他退下,看起来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
    楚熹年正躺在榻上看书,闻言抬了抬眼,带着莫名的笑意:将军将他放走了?
    谢镜渊觉得他在问废话,懒懒掀起眼皮:不是本将军放他走的,难道是他自己逃出去的?
    若不是谢镜渊故意为之,一个半残不死的人想逃出将军府看守森严的地牢,简直难如登天。
    楚熹年翻了一页书,重新躺回榻上,慢悠悠问道:将军如此听我的话,就不怕我是晋王府派来的奸细?
    晋王?谢镜渊不屑的轻笑一声,勾唇道:一个将死之人,我连他都不怕,还怕他派来的奸细不成?
    晋王昨日便率军开拔前往朔方了,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其中自然少不了太子。楚熹年当初给他的忠告,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当然,他们若执意要杀晋王,大概率是很难成功的。
    楚熹年慢慢翻了一页书:将军是想捧杀,还是暗杀?
    谢镜渊不告诉他:自己猜。
    时辰不早,该熄灯睡觉了。楚熹年想起明天还要跟太子去群英宴,正准备吹灭蜡烛,然而还未来得及动作,耳畔便响起了谢镜渊的声音:楚熹年。
    楚熹年闻言一顿,还以为他有事:嗯?
    谢镜渊隔着一层帐幔,看不清神情,支着头道:过来。
    楚熹年微微勾唇,将灯罩重新合上:将军有事?
    谢镜渊默了默,而后道:过来,本将军冷。
    楚熹年不知道谢镜渊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但声音听起来挺理直气壮的。他用细棍挑了挑灯芯,烛火跳动一瞬,浅色的瞳孔中间便多了两团暖色的火焰。
    好。
    楚熹年不知在想些什么,慢半拍的应了一声。他吹灭蜡烛,然后在渐暗下的光线中走向内室,缓缓解开了身上白色的外裳。
    衣服悄然落地。
    楚熹年上了床,躺进被子,这才发现谢镜渊还穿着衣服。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睡吧。
    谢镜渊其实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心中总悬着什么似的,等见楚熹年真的过来,才慢慢吐出一口气。他感受到身旁的热源,思忖一瞬,然后干脆利落解开自己的衣服,直接扔到了地上。
    黑暗中,不知是谁先抱的谁,两具身躯紧紧挨在了一起。一冷一热,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契合。
    谢镜渊闭着眼,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心想活人也有活人的好处。当初若杀了楚熹年,哪里有今日的鲜活。
    他问楚熹年:你一定要去群英宴?
    楚熹年淡淡阖目,将他往怀里按了按:过去瞧瞧,也无不可。
    谢镜渊噎了一下,喉结滚动半天,才脸色难看的吐出一句话:不许跟太子去。
    楚熹年心想这话便没道理了,他似乎是笑了笑,只是在黑暗中看得不甚分明:那我跟谁去?
    谢镜渊:自然是跟本将军去。
    楚熹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他支着头,习惯性摸了摸谢镜渊的右脸,指尖温热,声音低沉:那我便先谢过将军了。
    谢镜渊没说话,事实上他因为自己对楚熹年的一再破例,产生了丝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毕竟不可控的东西总是让人万分谨慎。
    睡觉,谢镜渊命令道,不许再说话。
    楚熹年顺了他的意思,闭眼安歇。
    *
    群英宴设于广平王府的金鳞阁。来往宾客或位高权重,或博古通今,京城俊杰济济如云,就连端茶送水的仆从也会笑念几句胡乱拼凑的打油诗。
    君若白衣身,何须独自怜。
    一步踏金鳞,半步跃龙亭。
    十年苦寒窗,满腹饱经纶。
    一朝英雄识,成名天下知。
    群英宴历年来皆设于金鳞阁中,取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之意。壮志难酬的穷苦文人在此求得晋身阶梯,求贤若渴的王族勋贵则在此处寻觅卧龙凤雏。小小一处金鳞阁,囊括京中大半英才,不可谓不热闹。
    但谢镜渊依旧觉得这种宴会很无趣,他懒懒靠在马车里,掀起眼皮看了看对面气度不凡的白衣男子:你会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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