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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悲情反派进行时(44)

    谢镜渊不知何时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楚熹年伸手探了探谢镜渊的鼻息,虽然微弱,但好在还没断气。他缓缓拥紧了对方的身躯,无声掐算着时间,却觉得时间的流逝实在有些缓慢。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大夫,但太子府的马车还没到,他们只能等在原地。楚熹年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冷静。
    将军府距东城门大约有十四里路,一匹马车一天最多能行四百里地,平均每小时行16.7里路程。来回一趟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时辰。
    太子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左右,最多再过半个时辰,马车就能赶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青顶马车终于驶了过来,马蹄嗒嗒的声音犹为清晰,而驾车的人正是太子。
    楚熹年立刻抬头看去,不等太子开口,他就已经将谢镜渊打横抱起,径直上了马车。
    太子见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他怎么了?
    楚熹年道:昏迷了,赶紧回将军府找大夫。
    太子闻言眉头拧得死紧,正准备回城。却忽然发现秦双还被捆在树上,又跳下去把他拽上了马车,鞭子用力一挥,发出一声短促的脆响,烟尘滚滚朝着城内驶去了。
    不知是不是马车太过颠簸,谢镜渊剧烈咳嗽两声,又慢慢醒了过来。他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谁的怀里,条件反射攥住对方的手腕,力道大险些捏碎腕骨。
    楚熹年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生命力顽强,这种关头还有力气掐人,垂眸看向他:将军?
    是楚熹年。
    谢镜渊努力睁开眼,这才发现是他,指尖陡然泄了力道,又重新躺了回去。他用手背覆住眼皮,显然知道自己情况糟糕,拧眉声音嘶哑道:找万济邈来。
    他不信任别的大夫。
    楚熹年嗯了一声:我知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前。楚熹年将谢镜渊抱下马车,快步朝着主院走去。正在门口值守的九庸见状脸色大变,正准备拦住楚熹年问个明白,却听他匆匆道:去把万大夫请过来。
    太子也牵着秦双跟进去了,见九庸站在原地发愣,嫌弃摆手催促道:去去去,赶紧请大夫去,愣着做什么!
    将军府的下人真是一个赛一个傻,脑子都让楚熹年吃了么。
    九庸反应过来,这才急匆匆转身去请大夫了。
    现在仍是半夜,万济邈大半夜被九庸从床上拎起来,可想而知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一听谢镜渊状况不好,又摆手把众人都赶出去,连忙拎着药箱进了屋子。
    楚熹年看着紧闭的房门,静默了几秒。而后掀起衣袍,在门口的台阶上慢慢坐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大抵觉得无事可做,让云雀去拿了本书过来。
    门口挂着的灯笼随风飘摇,楚熹年捧着书,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读了起来。太子在门口急得转圈圈,他反正不讲形象,干脆跟楚熹年一起坐在了台阶上:你还有心情看书?
    楚熹年翻页的动作一顿,继而恢复正常,依旧那么不急不躁:急是没有用的。
    太子闻言狐疑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翻了个方向,又给他塞回去:但是你拿反了。
    楚熹年:
    #太子是个令人尴尬的存在#
    楚熹年把书合上,没有再看了。他觉得肩头有些异样,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及到的却是一片暗红干涸的血液,不由得出了一会儿神。
    谢镜渊确实能忍。
    原著如此,现如今剧情被打乱,依旧如此。他背着对方走了那么久,竟没发现他何时吐了血。
    楚熹年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乱乱的,无意识卷起了手里的书,原本平整的纸页变得皱皱巴巴,成了咸菜干一般的存在。
    秦双刚刚被关押到将军府的密室去了。他自幼与父母走失,被秦道炎收养,感情非比寻常,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东西。
    但世间之事总归会有漏洞的。
    太子有些鲁莽,这也就代表着他不是安静的性子,此刻却罕见沉默。他低着头,忽然出声问道: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他很识趣,知道自己从楚熹年嘴里探听不出什么东西,直来直去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楚熹年淡淡挑眉:什么哪边的人?
    太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哪边都不是,楚熹年卷了卷手里的书,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殿下又何须划得泾渭分明,没有任何人可以独善其身。
    他们正说着话,只听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万济邈从里面走了出来。楚熹年上前一步问道:大夫,将军无事吧?
    万济邈疲惫抹了把脸,勉强打起精神:老夫已替他施了针,这便去配药,他强行运功伤了肺腑,气血双亏,没那么好治。让丫鬟去屋子里升些炭,弄得暖和些。
    语罢背着药箱,轻车熟路的去了后厨。
    太子心想这老东西说话跟没说一样,探头想往屋里看,却被楚熹年攥住了肩膀:时辰不早,我命下人在客房备水,殿下先去更衣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楚熹年虽语气温和,但让人不容置疑。
    太子到底是金尊玉贵长大的,闻言摸了摸自己在井水里浸了大半夜的湿衣裳,也没反驳,跟着丫鬟去客房洗漱了。
    云雀见太子离开,上前一步对楚熹年道:公子,奴婢听万大夫说了,将军病情已经稳住。您身上都湿了,先去沐浴更衣吧,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楚熹年一言不发的去沐浴换了衣裳,等出来时,丫鬟已经在屋子里点上了炭火。温度升高,热气熏得人冒汗。
    楚熹年走到窗边,将窗子微微开了一条缝,这才走到内室去查看谢镜渊的情况。
    万济邈已经施了针,谢镜渊眉宇间的青色死气总算淡了些,只唇色依旧苍白。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冷汗涔涔。
    他呼吸沉促,眉头紧皱,好似陷入什么梦魇难以自拔,吐出的尽是些含糊不清的呓语。那枚银色的面具被摘下,静静的放在枕边。
    谢镜渊。
    楚熹年轻轻喊了他一声,但对方并没有醒。
    烛火跳动,将谢镜渊另外完好的脸照得清晰分明。眉飞入鬓,眼尾细长,只看面相,是个绝色风流的少年郎,实在难以让人想起他是一名带兵打仗的将军。
    倘白衣折扇,指点江山,大抵也会是搅动京都风云,盛名济济不在楚焦平之下的无双公子。
    楚熹年好似叹息了一声,又好似没有。他寻了一方帕子,在铜盆里洗净,然后擦掉了谢镜渊额头的冷汗,却猝不及防被谢镜渊攥住了手腕,一片沁凉。
    娘
    谢镜渊蠕动着干裂的唇瓣,神情不安,似在拼命躲避着什么。他死死攥住楚熹年的手腕,声音仓惶无措,在睡梦中本能将右半边脸藏入枕头。
    娘
    谢镜渊声音痛苦,想说些什么,但他嘴巴太严,心里守着太多秘密,哪怕在神智不清的时候,也难以吐露半个字。
    楚熹年任由他攥着自己,另一只手摸了摸谢镜渊冰凉的脸庞。内室温度灼热,不仅没能让他保持体温,反而出了越来越多的冷汗。
    渐渐地,谢镜渊不再喊了。他忽然安静下来,竭力攥紧身上厚厚的被子,努力想汲取几分温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冒着寒气。
    楚熹年脱掉靴子,躺上床将他抱进了怀里。谢镜渊虽神智不清,却很快松开锦被,转而缩进了这个更为温暖的怀抱。
    冷他无意识低语,声音破碎嘶哑。
    楚熹年轻轻皱眉,而后将被子拉紧,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外袍,也解开了谢镜渊身上的里衣。他与对方一同窝在被子里,将衣服丢在地上,肌肤相贴,一冷一热。
    楚熹年没什么旖旎心思,慢慢揉搓着谢镜渊的肩背,试图让他更暖和一点。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胳膊都有些酸的时候,谢镜渊终于不再打冷颤。
    心脏不断跳动,胸膛一起一伏,他们二人的心跳达成了一致。
    楚熹年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该放开谢镜渊,然而身形刚刚后退几分,谢镜渊便紧跟着靠了过来,重新贴得密不透风。
    红烛帐暖,度春宵
    楚熹年忽然感到有些徒然无力。他不喜欢这种理智逐渐消失的感觉,那样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智者不入爱河#
    第54章 拷问
    楚熹年双手攥住谢镜渊的肩膀, 陷入犹豫与沉思,一时不知是该将他推开还是将他抱紧。直到怀中人渐渐苏醒,皱眉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这才触电般收回手。
    楚熹年赶紧将谢镜渊推至一边,免得对方醒过来解释不清楚,然而未来得及动作, 便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狭长半眯的眼睛。
    楚熹年没想到谢镜渊醒的这么快, 慢半拍出声问道:你醒了?
    谢镜渊似乎有些没睡醒,他一言不发的重新闭上眼,无意识在楚熹年肩头蹭了蹭。过了片刻才嗓子沙哑的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神态慵懒,眼睛半眯着,像某种收起利爪的凶猛动物,起码现阶段是无害的。
    楚熹年思忖半天, 用了一个比较严谨的词回答他:取暖。
    谢镜渊闻言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然后闭上眼,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 自言自语道:是挺暖和的。
    他的回答和楚熹年想象中不太一样, 总之平静得过了头。谢镜渊被扒光了衣裳和一个男人躺在被窝里,不生气也就算了, 态度甚至称得上平和,太阳打西边出来都没这么稀奇。
    楚熹年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句:情急之举,将军勿怪。
    谢镜渊看起来不怎么在意,甚至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在他怀里趴着, 依旧连眼皮子都没掀:嗯。
    谁知道他这个嗯代表什么意思?看透人心的楚熹年也不知道。
    楚熹年生平罕见有了词穷的时候。他见谢镜渊没有起床的意思,只能自己掀开被子下床,然而腰间忽然一紧,被谢镜渊拉了回去, 复又跌入床榻间。
    现在的姿势是楚熹年上,谢镜渊下。
    楚熹年为了稳住身形,只能撑在谢镜渊身侧,墨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人间的烟火气与他半分都沾不上,低低出声:将军?
    不是说取暖吗,谢镜渊躺在他身下,长长的睫毛打落一片阴影,嘴唇依旧寡淡无血色,挑了挑眉:你走了怎么取?
    他肩膀露在被子外面,接触到空气,很快又冷了下来,那些燃烧的炭火丝毫没有用处。
    楚熹年闻言好似得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这个理由既能说服他,也能说服谢镜渊。几秒后,他慢慢躺了回去,重新将谢镜渊抱入怀中,然后嗯了一声,算是对刚才的问话做出回答。
    他们贴得密不透风,连空气都难挤进去一丝一毫。
    谢镜渊抵着楚熹年的胸膛,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经意抬头,干燥的唇瓣却不偏不倚擦过楚熹年下巴,两个人同时一僵。
    楚熹年抱着谢镜渊的手紧了紧,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慌。他知道,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慌,冷静才是最重要的。
    冷静。
    楚熹年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然而陡然加快的心跳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谢镜渊紧贴着楚熹年的胸膛,自然发现了端倪。他眼睫毛颤了一下,睨着楚熹年微凸的喉结,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声音沙哑:楚熹年
    楚熹年指尖动了动,似乎想伸手阻拦对方,但到底又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他忍着喉结处异样的微痒,发出一个带着些许疑惑意味的字音:嗯?
    没什么。
    谢镜渊一言不发的闭上眼,然后慢慢收回手,重新落在楚熹年腰间,抱住了这个人形大暖炉。
    烛火燃尽,内室的景物渐渐黯淡模糊下来。在黑暗中,人的触感会被放大无数倍。
    楚熹年甚至能感受到谢镜渊颈间戴着的那块温润的玉,以及对方右脸凹凸不平的疤痕,左脸光洁如玉的细腻。
    谢镜渊带兵打仗的身躯依旧精壮,却又因为常年卧病在床,蒙上了一层虚弱,此刻就那么安静顺服的躺在他怀中。
    楚熹年没忍住伸手,在黑暗中轻轻摸了摸谢镜渊受伤的右脸,然后替他拉好被子,闭上眼睡觉了。他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但困意涌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他也就自然而然的错过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
    【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为83%,请继续努力哦,加油加油加油~】
    *
    翌日清早,楚熹年罕见的起晚了。他醒来的时候,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身旁被褥还残留着些许余温,而谢镜渊也不见了踪影。
    他一个人愣了会儿神,反应过来,慢慢掀开被子,下床穿衣。云雀听见动静,端着一盆水进来伺候他洗漱:公子,早膳已经备好了,都在炉子上温着呢。奴婢瞧您昨天歇的晚,今早就没叫您。
    楚熹年嗯了一声:将军呢?
    云雀往外看了眼,而后压低声音道:奴婢找人打听过了,据说是昨日带回来的那名黑衣人想自杀,将军与太子都去了,万大夫也去了。
    秦双想自杀?
    楚熹年闻言笑了笑。也对,此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其实就是秦道炎的死士,他任务失败,恐牵扯秦道炎,最好的办法就是自杀。
    只是这世间还有许多比死更为痛苦的事。
    楚熹年将巾帕丢入盆中,问明了秦双被关在哪儿,便携着云雀一起去了。只是走到地牢门口的时候,不出意料又被九庸给拦住了。
    云雀相当嫌弃这个棺材脸:你怎么阴魂不散,赶紧闪开。
    九庸冷冷看了云雀一眼,抬剑拦住她,意有所指的道:此乃重地,闲人免进。
    楚熹年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很快明白了九庸的意思。笑了笑,径直步下台阶,进了地牢入口,而九庸竟也未拦。
    云雀见状一脸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意思,下意识也想跟着进去,却又被九庸给挡了回来。
    云雀气结:你拦着我做什么?!
    九庸拧眉:我说了,闲人免进。
    将军只吩咐可以放楚熹年进去,又没说可以放这只小雀儿进去。
    地牢幽深阴暗,处处泛着潮气。地底腐朽的味道糅杂着血液的腥锈,混合成了一种特有的死亡气息。
    楚熹年无视了两旁穿着盔甲的护卫,顺着照路的灯火前行,弯弯折折,最后在一处牢门前停了下来。
    秦双半死不活的躺在里面,万大夫正在给他包扎。后脑撞得血肉模糊一片,不难看出求死之心,幸而这个时代有内力这种东西,否则秦双早已魂归九幽。
    太子用袖子捂嘴口鼻,站在旁边看热闹。谢镜渊负手而立,听见身后动静,似有所觉的回头看了眼,却见楚熹年正站在外面。
    还不进来,在那儿傻站着做什么?谢镜渊挑了挑眉,另外半边脸被面具遮着,让人拼凑不出完整的表情。
    楚熹年与这个地牢实在格格不入。他常穿白衣,周身尘埃不染,一双眼也总是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周遭的血腥与惨叫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沾不了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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