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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by不沉(20)

    但贺加珏希望,至少在面对自己时,窦刻能够放下戒备,敞开心怀。
    二手面包车的暖风系统并不灵敏了,打火后好长时间都没升上温来。
    窦刻的双手撑在方向盘上,眉间也跟着耸了起来,控制着情绪看了眼窗外。
    他不该昨晚那么折腾贺加珏,把人折腾发烧了也只能带他来镇上的小诊所,还开着冰冰凉上不来温度的破车。
    窦刻既后悔又感到无力。
    突然一只热乎乎的手贴上了自己的手背,窦刻扭头,看见贺加珏红着鼻头凑过来,看起来有些委屈:你一直不说话。
    没事儿,我有点生自己的气。窦刻叹了口气,把贺加珏的手捂在手心里搓了搓,又问:冷不冷?
    贺加珏摇头:我都裹成球儿了!
    对不住啊,让你跟着我回来受苦了窦刻捧着对方的手亲了一口,眼中却盛满了歉意。
    贺加珏嘟囔着抽走了自己的手,塞进了衣兜里,拧眉道:窦刻,我没觉得自己在受苦。第一,是我央求着跟你来的!第二,你们也从来没苦着过我,大娘哪次不是我想吃什么做什么,大伯也不让我干重活儿!还有你,身上都洗起皮了吧,还每天陪我跑澡堂,让你擦个身体乳比登天还难
    他这一顿疯狂输出,窦刻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车里的温度也终于升了上来,贺加珏感到了几分热,扯了扯围巾,继续输出:还有,我只是发低烧了又没有死,你敢说要放弃的话,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快呸。窦刻听他把死字挂嘴边儿上说,出声阻止。
    贺加珏被他这迷信话给逗得想笑,往外瞥了眼路牙子上的小商贩,憋笑道:呸呸呸,赶紧回家吧,针剂起效了,我头不疼,肚子饿了!
    有些事讲开了就解决了,窦刻也深刻地反思到了自己遇事就拧巴是不对的,得改,得赶紧改。
    饭后,贺加珏吃了大夫给开的药,没一会儿就开始耷拉着脑袋犯困了。
    睡了一觉,发了一身汗,也退烧了。
    窦刻还煮了锅甜水给他祛火,有山楂的微酸和雪梨的甘甜,中和后是恰到好处的清甜可口,润而不燥,怎么都喝不够。
    大伯大娘是次日晌午过后回来的,还带了自己家里晒的腊肠,鸡鸭货,一麻袋土豆子,还有柿饼和炒栗子。
    这回去一趟就跟进了趟货似地,晚上大娘下厨,小病初愈的贺加珏又能吃到美味佳肴了。
    跟刻儿去赶集没?大娘上了炕,盘腿坐在贺加珏身边。
    贺加珏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没去,前天发烧了,给耽搁了。
    咋回事呢,咋还发烧了呢?大娘说着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瞧了眼对面的窦刻,是不是去澡堂出来闪着啦?
    窦刻嗯了一声,还没张口,贺加珏招招手打断:哎呀,早好了,人大夫说了就是低烧,当天就好好得了!
    话音落下,一颗剥好的虾落入了碗中。
    大娘看了两人一眼,笃定道:不管咋说,都是窦刻没照顾好你,罚他、罚他带你赶集,你买他付钱!
    几人听到大娘的话后都笑了,大爷抿了口酒,招呼他们赶紧吃菜,别干看着呀,趁热吃!
    眼看着距离年关越来越近了,这天儿也一天比一天的冷,尤其下过雪后的寒风,能把人骨头冻透。
    两人基本都呆在暖和的屋内不出去。
    窦刻每天用简单的工具做一些马扎小板凳,贺加珏有时看书,有时画画,画外面的雪景,画认真扎马扎的窦师傅
    大娘还给他俩定了羊奶,每天一早送来,窦刻用小锅盛着,用炉子慢慢地煮出奶香。
    时间好像是一下子慢了下来,贺加珏不再去想破了头的纠结作画的灵感,焦虑的情绪一点点被抚平,创作反而就没有那么难了。
    窦刻也比以前话多了,慢慢的不再惧怕表达,与人交流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了。
    齐帅有时也会来找他们玩,最近次数减少了,听说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正忙着呢。
    这一次的集市,终于让贺加珏给赶上了。
    依旧是被裹得厚厚的才被允许出门,打死不穿秋裤这件事在这里也不奏效了。
    贺加珏再能说,也说不过窦家大娘的坚持。
    大伯大娘有固定的摆摊位置,窦刻做的那些小板凳和小马扎也放在菜摊上卖。
    早上赶集的人最多,一般到了中午十一点多钟就结束了。
    还真是应了大娘的那句话:卖啥的都有!
    吃的,穿的,用的,还有玩的。
    射气球,扔圈套瓶子赢玩具这种活动不在少数,还有各种支着小喇叭,鼠来宝式叫卖的一些小器具,什么冻伤膏,多功能削皮刀,五花八门。
    现磨芝麻香油的摊位,隔着老远儿就闻见了那股窜鼻上头的香味儿,像这种自己磨的芝麻酱一般都是五块钱,十块钱一瓶。
    路边上停着几辆拉满了蔬菜或者水果的货车,卖白菜的只卖白菜,卖冰糖桔的只卖冰糖桔。
    白菜一颗八毛钱,很多人直接开着车来拉,水果很多都是按框按袋卖,很少有散称的。
    贺加珏有些好奇,不耻下问:他们买这么多回去不会坏掉吗?
    天儿冷,坏不了,都是屯年货的。窦刻背着手,不急不慢地走在贺加珏的斜后方,跟在贺加珏身后一路付钱。
    炸糕喜欢吃要买几个,冰糖葫芦和烤地瓜必须来,路边摊铁板烧没吃过也要尝试一下。
    再加上老板们都比较和善开朗,见贺加珏什么都要尝试,便都招呼着来自己买点
    这临近过年,卖年货的也是最多的。
    窦刻也买了不少家里需要用的,在经过卖对联福字贴的地方,贺加珏提议买点裁好的红纸,回去自己写对子。
    他从小学画,跟着褚老爷子学国画也学过毛笔字,虽不常常拿出来练,但也一直没扔下。
    到最后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大伯大娘的摊位,窦刻做的那些小板凳和小马扎也卖的所剩无几。
    手艺好,价格又便宜,来买菜的都要问上几句,这一早上卖得就很快了。
    窦家大娘没让两人久待,说着外头冷,直催着他们逛完了就赶紧回家去。
    对叻,我在镇上给你俩一人订了身棉袄,你们去捎着 。大娘挥挥手,对两人说:就在永成路那边的棉花店,小刻儿知道吧?
    窦刻点头,贺加珏喜滋滋说道:谢谢大娘,你是我的亲大娘!
    呦呵,小伙子这嘴可甜叻!旁边干果摊位的老板笑呵呵地夸奖。
    贺加珏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着赶紧小步遁走,快速地溜上了车。
    第41章 和解
    棉衣店里炉子烧的火旺,四周墙上挂着花花绿绿的匹布,中央一台缝纫机,围着几个老婶子,嗑着瓜子唠家常。
    大花袄红棉裤,艳亮的颜色冲击着贺加珏的视线,也让他着实有些担心自己的那一套
    窦刻简单说了两句,店主大婶明白过来,直呼着老窦家,转身去了里间。
    不一会儿便提了两袋的衣服出来,大红色的塑料袋装着,瞧见里头是深颜色后贺加珏才松了口气。
    样式自然是算不上多好看,要搁贺加珏自己买,这种颜色外样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这是大娘的一片心意,而且确实厚实暖和,贺加珏发现自己愈加入乡随俗了。
    纯棉布料,穿在身上也很舒服。
    贺加珏穿了一身棉服,盘腿坐在炕上,趴在小方桌上写对联,怕弄脏了新衣服,还带了大娘的一副花套袖。
    刚开始动笔,外院门却传来响动,齐帅那特有辨识率的声音也随之窜了进来,哥哥们,出来给兄弟开个门儿!
    窦刻放下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下炕去给开门。
    电视机里播放着西游记,齐帅伴随着耳熟能详的噔噔噔蹬,噔噔噔噔,噔噔噔跳了进来。
    瞅见贺加珏一脸愁眉苦相,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扔到了桌子上,笑呵着上炕:怎么了这是,俩眉毛都皱一块儿去了。
    窦刻紧随其后,端着一盘瓜子花生。
    毛笔还原封不动地搁在砚台上,贺加珏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我只会写,但想不出对子。
    上网随便查几个就行了。窦刻又倒了几杯水,才回到原来位置继续削苹果。
    贺加珏努努嘴:那多没诚意啊。
    一旁边嗑瓜子边凑过来的齐帅挑了眉,伸出手指比划着,说:这我行,你就这么写,上联:升官发大财,下联:媳妇娶进门,横批:人生赢家!
    窦刻抬腿就是一脚:去你的!
    齐帅在炕上翻了好几个滚,才避开窦刻的攻击 ,滑稽模样直逗得贺加珏捂肚子笑。
    最后他也不再跟自己较劲儿,直接给陈念念拨了个视频通话,寻求褚老爷子的帮忙。
    小珏,你这在哪儿呢?陈念念凑近屏幕使劲瞧贺加珏身后窗户模样,画面里只能看见她锃亮的脑门儿,随之传来她惊奇地声音:你参加下乡支教啦?
    什么支教,我没
    你后面跟我去年支教时的环境一模一样!
    齐帅磕着瓜子凑了上来,眯着俩小眼睛仔细瞥着手机屏上有些模糊的容颜。
    只听对面哎呦一声,他赶紧笑眯眯地介绍自己,刚一个我字说出口,却被窦刻给拽着衣领扯远了。
    贺加珏也赶紧跟陈念念说正事,你现在在哪里呢,在不在外公家?
    在呀,我刚上楼!
    你现在再下去一趟,我有事情要问外公。
    陈念念碎碎念了几句,但还是很给面子地顺从了他的话。
    在褚老爷子的帮助下,贺加珏很快就写完了几副对联,还被齐帅给顺走了几副。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听说你有了个弟弟?陈念念拿回手机后又跟贺加珏闲聊着。
    她不提贺加珏都快忘了这茬事儿了。
    手机放在桌上,贺加珏边写字边说道:年后我就回去了,我那弟弟怎么样,长得帅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询问贺守的情况。
    你爸带他来吃过两次饭,他和你长的有点像,不过比你高很多,还不爱笑,有点唬人,不好接近。陈念念啧啧两声。
    贺加珏在这边笑,嘴里含着窦刻递过来的苹果块,幸灾乐祸道:你跟人好好打交道,说不定是你下一任未婚夫呢。
    你神经病呀!手机里传来一声陈念念尖叫,你可烦人了,不想和你说话了,新年快乐明年见,我挂啦!
    贺加珏还没出声呢,那边直接通话结束了。
    窦刻把切好的水果递到他面前,收了晾干的对联和福字,好似不经意地提道:真不回去过年了?
    今年有人陪我爸,我不回去搅和。贺加珏从炕上站起来,扎猛似的扑倒窦刻怀里去,我和老头儿在一块老吵架,大过年的不给他添堵了。
    窦刻伸手搓了搓对方红扑扑的脸蛋,行,有我陪你。
    年末的最后一天,贺加珏还是给贺正雄打了通视频电话,顺便看到了他那位素未谋面的弟弟。
    贺守在电话里喊了他一声哥,说:等你回来,我妈包饺子给你吃。
    谁要吃你妈包的饺子。贺加珏嘴硬地拒绝,几分不自在地挂了电话。
    窗外响起几声轰鸣的鞭炮,很快又归于午后平静,就像贺加珏的心一样,动荡过后,终于寻得安宁。
    他与一切和解了。
    大娘在厨房里剁馅料,两把菜刀颇有节奏的上下翻动着,剁在菜板上咔咔作响。
    大伯正盘腿坐在炕上搓黄纸,搓完后一沓一沓整齐地堆在一起。
    窦刻在天井里挂竹子画,摆拦门棍儿,贺加珏跟在他身旁问东问西。
    什么是竹子画?干嘛用的?每个门前都放根棍儿是干嘛的?过年还有什么特殊习俗?
    真不怪他问题这么多,从小到大,春节对于贺加珏来说,除了必须和他爸吃一顿饭,并无其他任何意义。
    合眼睁眼又是一年,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呢
    可今天却让他见识到了关于新年的另一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各行各业的人们忙活奔波了一整年,终于到了拿钱回家休息的时候。
    把时间慢下来,见见几乎一年没见面的亲人,吃一顿饭,串一串门,走在路上邻里乡亲互相道一声过年好。
    这些都是春节意义的一部分,它好像并非只是单纯合眼睁眼又是一年的日子。
    贺加珏跟着窦刻和大伯去祭拜,拎着一兜叠好的黄纸钱,一盘鞭炮,走在挂满了红灯笼的乡道上。
    路上行人很多,基本人手具备着黄纸和鞭炮,互相问好后,聊着天儿一起往坟地的方向走。
    鞭炮齐响,那味道呛鼻子也足够辣眼睛,坟地四周一时之间全是白烟儿。
    窦家的坟墓很偏,走到这一块儿空气都变好了很多,贺加珏跟在窦刻身旁,也默默地对着窦父窦母的墓碑,磕了个头。
    哎呦呦哎呦呦亲娘来,小贺小贺!窦家大伯余光里瞥见贺加珏的动作后,赶紧起身把人扶了起来,这不兴乱磕头叻!
    窦刻也没预想到贺加珏会这么做,从他眼神中很明显地看出了几分询问的意味。
    贺加珏只笑笑,也不着急辩解。
    回去路上,大伯见到了老伙计,把俩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贺加珏偷偷的伸手勾住了窦刻的手指,不急不慢地走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也算是和你一起拜过父母了。
    窦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攥紧了贺加珏的手指,想要嵌进骨肉里那般用力。
    贺加珏有些吃疼,哎呦了一声,又说:你说叔叔阿姨不会生气吧,我吧他们儿子拐走,没法娶漂亮姑娘生大胖
    他们会高兴。窦刻打断了贺加珏的话,侧过头,对视了片刻,认真道:我幸福,他们会高兴。
    嗅到了嘛,要完结了~
    第42章 过年
    傍黑天的时候,村子里弥漫起了似有似无的香火鞭炮气味。
    各家各户,大门上有的贴好了红底黑字撒着金粉的对联,有的贴着成对的年娃娃,挂着大红灯笼。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对于农历新年,大家都尤为讲究,要是打碎了东西也要接一句岁岁平安,以求吉利。
    这天也不能说丧气话,万事图个好彩头,不可犯忌讳。
    大娘忙活了一下午,提前把年夜饭的食材准备好了。
    窦刻正蹲在大锅前,拉着风箱点炉子,贺加珏守着厨房门,几进几出,想帮忙却又被大娘以画画的手可不好干粗活的理由给推了出来。
    蒸锅腾着热气,只见窦刻拿开盖子,随着白雾散去,油香油香的荤味儿也散了出来。
    窦刻端着两个盘子,前脚一踏出厨房,贺加珏便主动贴了过来,眨巴眨巴眼睛,示意给自己点活儿干!
    窦刻垂眸瞧他,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抹弧度,同时将手里的两道菜递了过去,端上桌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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