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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拿天鹅(59)

    漪如才回到京城不久,就有一个陌生人登门而来,说是来给漪如送礼的。
    恰逢新年,每日来给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单给漪如送的也不是没有,严府的门子忙得不亦乐乎,只稍稍问了问,就接了帖子送到漪如房里。
    漪如本来对这些什么礼物不感兴趣,正要打发了,忽而瞥见帖子上的霁字,愣了愣。
    在梅岑山时,每当李霁给漪如讲故事,总要装作在书房里习字看书。因此,漪如看过李霁的不少字。李霁的字写得很是不错,尤其是写他自己名字的时候,无论笔画还是字形都很是特别。比如下方那一撇一捺,刚劲而俊逸,漪如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当下,她即刻认了出来,这正是李霁亲笔所写。
    帖子上的字不多,不过都是寻常拜年的吉祥话,所有的意味,都在落款的这个霁字上。
    陈氏正陪着容氏在前堂待客,漪如房里只有小娟。
    小娟凑过来看了看,一脸不解:这些送礼的人,不都是各家派来的仆人么,节礼放下也就是了,怎还要面见女君?说罢,她对漪如道,女君不必见客,我去告知陈阿姆,让她应付便是。
    漪如却将她拦住,而后,找了个理由打发她离开,自己则走到外面去。
    只见那是个长相和气的中年人,看打扮像是个做生意的,其貌不扬。
    见到漪如,他笑眯眯地行个礼:小人程祥,拜见严女君。
    漪如还了礼,打量着他,道:不知足下从何而来?
    小人从扬州来,在西市开了间南北货栈,女君只管叫小人老程便是。他说,在下此来,乃是受人所托,给女君送些南方特产,还请女君过目。
    说罢,他让手下抬来一口箱子。那箱子又大又沉,漪如打开,看到面上的《南海伏魔录》几个字,马上阖上。
    如此,多谢老程。漪如道,不知那送礼之人,可有别的话捎来?
    也没有别的话,只说日后女君若有东西给他,便送到小人的货栈之中,小人保管送到。
    漪如明白过来,又问清楚老程那货栈所在之处,道谢之后,让人将那箱子送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李霁捎来的这些书,有些是他已经给
    漪如讲过的,漪如很是喜欢,表示自己也想要一套。有些,则是新的。漪如翻了翻,一看就知道是李霁喜欢的类型。还有一些,便是漪如要的闺阁小书。李霁显然吃不准漪如喜欢什么,看是新的就捎了来。
    漪如翻了翻,心头不禁痒痒。
    不用猜也知道,这老程是长沙王府设在京中的暗线。李霁显然清楚长安对长沙王的忌讳,没有走驿路;也清楚长辈们不会允许漪如看这等闲书,于是也没有经过容昉和吕缙的那条线。而通过这老程来做事,便帮她绕开所有麻烦。
    虽然偷偷摸摸地,像做贼一样,但漪如很是满意,觉得少年老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东西,自然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漪如想来想去,想到一个保险的去处。
    她来到书房,打开那些许久不曾动过的书柜,里面放着许多闺秀必读的妇德妇容之类的书,不过本本都是新的,从未翻开过。
    漪如把书拿出来,将李霁送来的书放进去,再在面上铺一层原本的书做伪装。一切弄好之后,漪如看了看,天衣无缝。
    她拍拍手上的灰,露出满意的微笑。
    今日有人来给你送礼了?夜里,陈氏一边叠着衣裳,一边问漪如,还说要见你?那是何人?
    这自然是小娟告诉她的。漪如神色不改,道:是温姊姊送了几本书来。送礼的人之所以要见我,是因为温姊姊让他给我带了话,问我过
    两日去不去她府上玩。
    温妘是公认的大家闺秀典范,端庄温柔,知书识礼。漪如把她搬出来,谁也不会怀疑,反而会鼓励她多多跟温妘来往。
    果然,陈氏听了,露出满意之色,只叮嘱她平日不要贪玩,好好看一看温妘给她的书。
    既然李霁没忘了此事,漪如自然也不打算失礼。
    隔日,她借口要去温妘家玩耍,光明正大地让吴炳带着她出门去。
    长安最热闹的地方是西市,而漪如最常逛的书店,正在西市的一角上。
    书店掌柜姓孔,逢人便说自己是孔夫子三十二世孙,名下的铺面在街上虽不起眼,却应有尽有,从正经书到禁书,只有客人想不到的,没有他找不到的。
    吴炳是第一次跟着漪如来到这等地方,颇是惊诧。
    女君怎会知道这等去处?他四下里打量,有些不可置信,小人也算对西市熟悉,可从不曾来过。
    对于漪如这九岁女童而言,他的疑问颇是有理。不过漪如成为这里的常客,是上辈子跟太子定婚之后的事。她每日要学习宫中仪礼和妇德条规,实在无聊得发疯,便时常溜到西市来,顺藤摸瓜打听之后,终于找到了这小店。
    故而在这辈子,漪如也是第一次来。
    漪如没有多解释,径直入内,将一张纸交给孔掌柜。
    那孔掌柜看了看,又瞥了瞥漪如,一脸严肃地还回来。
    女君寻错地方了。他说,小店乃正经经营,
    只有圣贤书,没有闲书。
    漪如没多说,让吴炳拿出几串钱来,放在孔掌柜案前。
    看着那些沉甸甸的铜钱,孔掌柜那正经的脸上精光乍现。
    第一百五十四章 贺礼(下)
    隔日,一大箱沉甸甸的书被运到了老程的货栈,随之附上的,也有一张贺年的拜帖。
    那些书,小人都送到了。吴炳道,照女君所言,只报上女君名讳,交给了货栈的程掌柜。
    漪如颔首:辛苦管事。日后,我还会再送些书过去,还请管事代劳。
    女君吩咐,小人自当照办。吴炳道,只是不知,女君送那些书过去,用意何在?还请女君告知一二,将来若被府里的人察觉,小人也好解释。
    漪如自然知道吴炳的心思。
    他是个精明的人,纵然相信漪如有神仙保佑,对她言听计从,也免不得留些心思,弄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
    漪如当然不会将李霁的事告诉他,道:你可知,那程掌柜是做什么的?
    知道,是做南北杂货。
    这些书,正是要运到南方去。漪如道,在扬州时,我见世面上也有些京城来的话本杂书,颇得当地人喜爱。只是识字的人也毕竟少,书也毕竟贵,贩过去不合算,故而长安的新书,须得过许久,那边才能看到。这程掌柜货栈的主人就在扬州,里外祖父的货栈不远,我在扬州时跟他说起长安的这些书,他颇有些兴趣,说也想做做那租书买书的生意。我跟他商议一番,觉得他这生意有些意思,便答应了下来,在这边看到新货便捎过去。
    吴炳知道漪如在扬州的时候时常到容昉的货栈里去,
    也知道她常做出些看上去不像是九岁女童该有的举动,但听得这话,仍觉得难以置信。
    女君是说,要帮那货栈主人做这书本的生意?
    正是。漪如道,此事除了我,家中也只有管事知道,故而管事务必要保守秘密才是。
    吴炳应下。
    漪如见他脸上仍有些犹疑不定的神色,道:管事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吴炳道:女君金枝玉叶,怎会起了心思做起生意来?恕小人之言,商贾是末流,如容公,纵然家资丰厚,在乡中也常被人看不起。故而当年主公要娶夫人,上上下下皆不看好,反对者众。女君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就算只是一时起意玩一玩,被人知晓了也不好。如果有人拿着此事来做文章,只怕不好收拾,还请女君三思。
    又是太子妃。
    狗屁的太子妃。漪如心想。
    管事多虑了,我不过是帮忙,做生意是远远说不上。漪如道,别的不说,那区区一箱子,能做出什么生意。
    说罢,她将话头一转:不过我在扬州时,见到些市肆货栈的兴旺之态,倒想起了管事来。我记得,管事从前也曾经商,是么?
    吴炳一愣,答道:正是。
    不知当年管事做的事什么生意?
    也不是什么大生意。吴炳有些讪讪,道,不过是夏则资皮冬则资絺,做些囤积倒卖之事,挣一点利钱。
    据我所知,管事当年挣的
    可并非只是一点。漪如道,管事的本事,扶风乡间闻名,还出资修建乡塾,扶助孤寡,颇有仁善之名。
    提到这些,吴炳默然,少顷,苦笑道:已是过去了许久之事,不足挂齿。
    怎会不足挂齿?漪如道,管事当年若非误入歧途,想必生意仍然是好好的,也远不会沦落到卖身为奴的境地。先前管事做下的事,我说过不会追究,那便不会追究。不过管事那一大家子人还是要养的,将来也仍然需要钱财维系。不知管事可曾想过,将来这些钱财从何处而来?
    吴炳似乎明白了漪如的意思,望着她,惊诧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正月过了初十,便到了一年最闲的时候。
    年节的各种祭祀、人情来往已经做完,而朝廷还在放假,满朝文武贵胄无事可做,正好有空闲交游。故而初十之后,京城中的盛会就多了起来。
    每日,严祺和容氏都要盛装打扮,不是去别人那里赴约,就是别人到家里来赴约,都是必要的来往,推也推不开。
    漪如虽年纪小,邀约却也不少。有些是容氏这边的女眷聚会,有些则是闺秀们的游乐,有好几次,温妘问她跟不跟她出门去玩。
    若是上辈子,漪如来者不拒。尤其是她跟太子定婚之后,在那些场合里,看着那些平日里不对付的人向她露出尴尬而生硬的笑容,说着讨好的话,她觉得十分爽快。
    不过现在,她全无兴趣。天气日日晴好,连严楷都跟着严祺赴宴去了,容氏也抱着玉如出门访友,漪如却甘愿一个人留在家中。
    书房里,炭火温暖。
    她半躺在软榻上,一手拿起刚刚剥好的烤栗子放到嘴里,一手拿着书,看得聚精会神。
    陈氏曾不敢置信,特地过来看她在做什么,见到那书封面上的列女传三个字,放下心来,面带微笑地走了开去。
    这书跟列女传的关系,自然只存在于封面。它是漪如从别处拆下来做成的伪装,将它套在那些闲书外面,能挡住所有人的窥视,十分好用。
    而她真正在看的,是李霁送来的一本新书,说的是一个身怀异能的医家弟子,给各路妖魔鬼怪医治疾病,顺便伸张正义的事。作者写得不错,但在漪如看来,李霁在书上的批注更是有意思。
    这些书,凡是他自己看过的,上面都会留下李霁的批注。有时寥寥数语,有时却是长篇大论,专门写出一张纸夹在里面。漪如看的时候,时常觉得李霁这批注比书上的情节还有意思。
    比如她刚刚看完的这段,写的是一个绝世奇才,天生俊美无匹,文武双全,娶了天下第一美人做妻子,还收了三十二房小妾,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他功成名就之后,四海皆服,当他驾临皇宫,连被誉为谪仙的太子也被他的风姿所倾倒,甘愿将储君之位拱手让出,做他的臣子。
    看到谪仙 二字的时候,漪如怔了怔,而后,就看到了书页下方李霁的批注:狗屁。
    漪如几乎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想到李霁看到这段时的心情,以及写下这两字时的表情,只觉莫名好笑。
    正当她兴致勃勃地往下翻,突然,旁边半开着的小轩窗上,传来一个声音:何事这般好笑?
    漪如抬眼看去,愣了愣,倏而面色一变。
    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春寒(上)
    漪如一个激灵把书阖上,看着太子,很是不可置信。
    只见他显然是骑马来的,身上披着狐裘,鼻子被寒风吹得微微发红,却显得脸愈加棱角分明,有了些大人的模样。
    她忙起身下榻,按捺着心中的惊疑,向仍站在窗外的太子一礼:拜见太子。
    太子没有说话,未几,目光落在那列女传的封面上,似在打量。
    太子殿下!这时,窗外传来了陈氏的声音,奴婢失仪,罪该万死!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未曾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漪如看去,只见陈氏领着一干仆婢慌慌张张地来到,在外面院子里跪了一地。
    太子似乎对这等场面颇是满意,笑了笑,道:众卿平身。我今日到了附近,想起父皇去年曾说起府上园子修得好,一时兴起,便顺路来看看。
    陈氏闻言,欣喜不已,却又露出惶恐之色,道:可今日甚是不巧,主公夫人还有亲家公亲家母都出门做客去了,请殿下稍候,奴婢这就去将他们请回来!
    说罢,她便要走开。
    太子却将她叫住:不必去叫他们,我看看便回去。说罢,他却转过头来,看了看漪如。
    漪如一愣,随即看到陈氏在那边疯狂地朝她使起了眼色。
    女君。这时,两名侍婢已经走进书房来,脸上笑嘻嘻的,陈阿姆让我等来为女君更衣。
    漪如看了看她们手里捧着的裘衣,在心里翻个白眼。
    先前,皇帝在殿上对漪如和太子的婚事表态,已是让严家上下精神大振。每个人都在议论着漪如将要进入东宫当太子妃,严家必然会更加兴旺。
    而现在,太子竟亲自驾临严府,更似火上添了一把油。
    天气晴好,南园里鸟语阵阵,几树桃花已经迎着暖阳开放,粉白相间,颇是好看。除此之外,园中草木萧索,唯一能看的,就是脚下的路。
    南园里的路,都是小径,用鹅卵石拼出各式各样的花样来,色彩纷呈颇具匠心。每个第一次到严府来的客人,看到这般漂亮的道路,必然会恭维一番。
    不过,太子显然并不是来观赏这些的。他走在小径上,慢悠悠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漪如跟在后面,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吃吃的笑声。转头望去,几个小婢在园门那边探头探脑,随即缩了回去。
    一群不知死活的。漪如心想。要是她们知道在上辈子会因为这狗屁太子被拉出去卖掉,也不知道她们还能不能笑出来
    你为何不去玉泉观?过了一会,漪如突然听太子问道。
    漪如看了看他,道:太子今日驾临寒舍,莫非就是为了问此事?
    太子没回答,淡淡瞥她一眼:是我问你。
    道理我那日都与临淮郡主说了。漪如道,我外祖父外祖母好不容易进京来,我要留在家中陪他们。
    你外祖父外祖母?太子的眉梢微微扬起,露出些轻蔑之色,
    莫不就是经商的?
    这神色,漪如倒是不陌生。
    从小到大,太子私下里见到她时,最经常露出的就是这副模样。
    漪如毫不避讳:正是。
    太子的唇角弯了弯,神色依旧嘲讽:方才你那乳母说他们跟着你父母出门做客去了,能得公侯带挈的商贾,天下可绝无仅有。
    漪如冷笑一声,道:正是。我外祖父在南阳和扬州都有货栈,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一饭一衣都是自己辛苦挣来;我外祖母勤俭持家,为人豁达,邻人乡人无不称赞其和善。世人常说不以衣冠论君子,不以出身论英雄。似我外祖父外祖母这等品性,无论在可出皆可受人尊敬,又何须别人带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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