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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查查-(75)

    为夏天通风,两侧没有筑泥墙,同样用的木头,间隔露出缝隙,遇到刮风下雨也不怕,捆上竹篾席或是几层稻草就好。
    连大带小一共三十九只兔子,小的也在学吃草,竹筐很快见了底。
    更后边的篱笆圈里,二十几只母鸡咕咕咯咯叫着,在圈里啄草刨地,毛茸茸的小鸡有十七只,都在篱笆圈里乱刨,时不时叽叽叫几声,十分稚嫩。
    这是卫兰香养的大母鸡孵出来的春雏,育出来后死了几只,剩下这十七只长得挺壮实,小鸭子同样孵了一些,卫兰香以前没养过太多母鸡母鸭,孵蛋时就显得手忙脚乱,看管的没那么好,小鸭子有体弱的,就折了几只,活下来有十五只,每天都会跟母鸭到河里游水。
    听见小牛哞了一声,之前已经给它抱过草吃,该是渴了。
    陆谷匆匆走到牛圈近前,提起放在旁边的木桶往水槽里倒了半桶水。小牛喝水很痛快,咕嘟咕嘟的,嘴巴都能埋进去。
    牛圈建的大,小牛在里面不会太拘束,它埋头牛饮,陆谷轻轻摸了摸它脑袋,还说道:晌午热了再带你出去游水。
    天越来越热了,小水牛自然是喜水的。
    正说着话,沈玄青提着铁锨过来了,将牛圈羊圈一一铲干净,不然蝇子太多,嗡嗡嗡吵得心烦。
    牛粪羊粪堆成一堆,之前在老宅子时因纪秋月怀有身孕不好点青药叶,将禽畜挪过来后就能点了。
    陆谷在他铲粪的时候就去正烧水的小泥炉底下抽了根柴,将一捆青药叶拿过来,待沈玄青用干土盖住粪堆后,他将青药叶点燃,浓烈呛鼻的药味熏跑了蝇子,药灰往粪堆上一洒也能遮住不少味道。
    平时家里烧柴,从灶底掏出来的灰不会随便倒掉,都积攒着,在夏天就能盖禽畜的尿粪,不然会招来很多蝇虫。
    新宅子场地很大,只要不往南边吹风,禽畜的味道就不会飘到前面的屋子里。
    家里几十只兔子,鸡鸭各有几十只,牛也有,羊是活抓的,没有花钱买,无论村里人还是亲戚,每个来新宅子这边看的人脸上眼里多多少少都有几分羡慕。
    于沈玄青来说是不愿在人前显摆的,省得招来闲话和是非,可别人想来他也挡不住,总不能把人家拦在门口不让进。
    好在最初几天的新鲜劲过去,就没那么多人来了。
    新宅子里养的禽畜逐渐上了手,一个比一个鲜活,每天又要打草又要铲粪,光草就得好几筐,累是累了些,但心里高兴。
    晌午吃过饭,陆谷就牵着小牛从后门去了河边。
    小牛犊很是温驯,都不用他拽绳子,跟在他旁边不紧不慢走着,比乖仔小,但看着乖巧稳重。
    不过它也有皮的时候,常和乖仔一起玩,一牛一狗顶着头使力气,有时候家里无论谁过来喂饮,小牛还学着乖仔的模样用脑袋蹭蹭人,十分亲昵。
    清澈的河水被搅浑,小牛在水里泡着,很是惬意。陆谷躲在河边树木阴影下乘凉,这会子太阳实在晒。
    本来卫兰香说她来放牛,可他和沈玄青后天就要上山,小牛犊牵回来没几日,他心里正稀罕,就自己来了。
    乖仔前爪交叠趴在地上,它看了一会儿河里的小牛犊,耳朵支棱着,时不时抖动一下,又百无聊赖看向别处。
    蝉鸣昏昏,陆谷坐在石头上摇着蒲扇纳凉,裤管上落了只小飞虫,他看见就用蒲扇将其打走。
    没一会儿沈玄青从后门出来,手里拿了个竹筒。
    天热,多喝些水。他过来把竹筒递给陆谷,又从河边搬了个干净的白石头,两人并排坐在一起。
    晌午来河边的人少,就是同样有放牛的,离得也远,陆谷喝完水把竹筒盖塞好,沈玄青一手摇着蒲扇给他俩扇凉,两人紧挨在一起的手不知不觉就握住了。
    等牛犊再大一些,不怕被人牵走,它自己认识路,就不用守在这里等它泡舒坦了。沈玄青说着,还捏了捏他手心。
    风停日头晒,夏季白天渐长,达官贵人亦或文人雅士会睡一会儿,农人从来是闲不下的,少有人家晌午会小憩,除非真的没事做了。
    树影斑驳,狗趴在脚边打盹睡觉,陆谷夜里歇的好,不觉困倦,两人握着手悄声说几句体己话,四目相对时,眼里都有笑意。
    因有小鸭子,不能在水里游太久,到下午卫兰香才将鸭子放了出去。
    太阳西移,没那么热了,纪秋月在家里待的憋慌,有点坐不住,就喊陆谷和沈雁陪她出门转转。
    沈雁咬了口手里的杏子,五官都皱在一起,侧头一看纪秋月吃得欢,她皱着眉头问道:阿嫂,你不觉着酸?
    出门散心走路,一人就带了三四颗杏子,这东西不好多吃,
    哪里酸了?这不是正好。纪秋月见她尝一口不愿吃了,便说:你若不吃给我。
    沈雁只咬了一小口,这杏子是沈尧青在两丈桥买的,花了银钱,扔掉实在可惜,就给了她。
    你捡着软的吃,就能甜些。陆谷见沈雁没得吃,把自己手里能软一点的杏子递过去。
    我这不是抓了两个就出来,没多留神。沈雁说着咬了口,还是有酸味,但比刚才那个能好点。
    我看大哥哥还买了渍青梅。沈雁边走边说。
    纪秋月点头道:是,回去你也尝尝,又酸又甜,可脆生了。
    她口中的甜,沈雁是不大敢信的,连忙摆手说:还是算了,我没你那么好的牙口,回头酸倒牙,连饭都吃不了。
    我听三阿嬷说,邻村葛川家种的桃子快熟了,回头让你大青哥买些回来,他家毛桃油桃都有。纪秋月吃完杏子,许是身孕的缘故,她从前不常吃果子,但近来天一热,就什么都馋。
    她这么一说,倒叫陆谷想起他在山上见过的山桃树,近来一直在家里,不知道山桃有没有熟的。
    买杏子和青梅一事,最叫卫兰香高兴,人常说酸儿辣女,她头一个孙儿兴许是个大胖小子,便连自己的钱都拿出来,让沈尧青快些去买。
    他们三人转悠到水田边上,趁这会儿凉快,沈尧青和沈玄青正弯腰在里面拔草,脚陷在水里,小腿和裤管上溅了不少泥点。
    沈尧青直起腰,他离地头不远,看见媳妇就笑了,纪秋月肚子越大了,有时走路还得撑着腰,说了几句话后,他便开口:这里全是泥水,仔细弄脏衣裳。
    其实他是怕踩到泥水滑倒,但这种丧气话不好明说。
    纪秋月因满心都是桃子,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过这里离河近,一股子水腥味道让她觉得难闻,叮嘱一句让过两天去葛川家买桃子后,就和陆谷沈雁到别的地儿转悠了。
    旱地里,不少人家都立了稻草人吓唬鸟雀,陆谷一到他们家地头前,看到还是有麻雀在里头蹦蹦跳跳,便让沈雁留下陪纪秋月,自己顺着田垄往里面走,挥着手驱赶麻雀。
    等他们三人转到打谷场,太阳朝着更西边走,终是有风吹起来。
    看见打谷场有个老太太坐在地上,白发苍苍,梳拢的不够光顺,瞧着毛燥燥的,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是这样,也买不起头油来打理。
    纪秋月瞧见了,便笑道:吴家阿奶,拾麦呢。
    吴阿奶抬起头,见是他们,抿嘴露出个笑,脸皮又糙又老,像是被风雨捶打过的老树皮,平日里不言不语,看着沉闷,唯独笑起来时,一双浑浊的眼睛才能有几分亮。
    是是。她有些窘迫,但还是托着手里的一方帕子举给他们看,说:今日拾了好几把。
    手帕里的麦粒混着泥土,是她一粒一粒从谷场被碾过的泥地里扣出来的,打过麦子后就算有人拾捡了,总有遗漏的,她天天过来拾,刮风下雨别人往家里跑,她一直捡到雨大了才回家,一把把攒起来,便是一份口粮。
    她腿脚不利索,蹲久了起不来,只能坐在地上,弄得满是补丁的衣裳沾泥沾土,更加埋汰,村里有人见了会嫌弃,眼神都不带掩饰的,因此看见是纪秋月后,她才敢露出个笑。
    吴阿奶颤着手,将手帕里的一小堆麦粒倒腾在另一个手上,风吹来,她也用嘴吹,就将麦粒里的泥和灰吹走一些,显得干净许多。
    这上边的泥我扣出来都擦了的,回去再洗洗,都是粮食,可不能糟蹋了。她声音较低,絮叨了两句。
    吴家今年也收了一亩地,没到粮尽的时候,但只有一亩,全家人都得勒紧裤腰带,一小把麦子根本磨不出多少面,可为了活着,总得把这口吃的刨出来。
    纪秋月看着她,心里头不是滋味。
    嗯?这里有好些。沈雁眼睛尖,随脚踢开谷场边上的泥块,看到缝隙里十几粒麦子,便蹲下去一一捏出来,陆谷也来帮她。
    吴阿奶听见她的话,抻着脖子往这边看,苍老的脸上明显有些遗憾,可惜,她以为那边被人拾过,捡的不够仔细。
    吴家阿奶,给你。沈雁走过去,将手里的麦粒都倒在吴阿奶手帕里。
    这,这怎么好意思。吴阿奶有些干裂的唇轻颤。
    沈雁毫不在意,拍拍手上的泥说:这有什么,你拿着就是了。
    他们家也穷过,沈雁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一粒麦子一粒米都是粮,如今他们家日子好了,有那么多米粮能吃,捡到的麦粒给别人也无妨。
    秋月。远处从田里回来的沈尧青喊道,该回去吃晚饭了,不能饿到媳妇。
    陆谷转头看见沈玄青,心道等会儿还得给他洗裤子,不然全是泥,近来天热,晾一晚也就干了。
    翌日清晨,起床后陆谷就大概拾掇了一下明天要带上山的衣裳,早上凉快,他听见外面沈尧青和纪秋月说要去问诊安胎的事。
    附近几个村子看病吃药都是在王郎中那里,自打去年头上的伤好之后,因王郎中是安家村人,没病没灾的,他再没去过,连陆家都没回过一次。
    不是说他心冷绝情,有时候一个人在山上时,他也会想家,想小时候的家,可再一想到陆大祥那日对他的不闻不问,由着杜荷花污蔑栽赃,就觉得心寒,再不敢胡思乱想。
    收拾好了?沈玄青从外面进来。
    就叠了几件衣裳,别的晚上再收拾来得及。陆谷将包袱放在箱子上,又说:这回在家里住的久,山上那些菜不知怎么样了。
    沈玄青说道:山上凉,或许没晒死,浇水看能不能活,明日从家里带几样菜上去,能吃几天。
    他看一眼陆谷,几番犹豫后开口道:咱们也跟着阿嫂和大哥去转转。
    陆谷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他,阿嫂是去问诊,他们跟着作甚?
    孟大岳今日要杀猪,顺道买些猪肉回来,带一吊上去,熬些猪油炒菜用。沈玄青笑道。
    原是想出去转转再买些肉,陆谷欣然点头,说起来纪秋月看诊时他也能在旁听一听,往后、往后总有轮到他的时候。
    如此一想,便叫他有些微窘,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想到看诊上了,这时外面沈雁喊话,说她去新宅子那边喂狗,问他去不去,就打断了他的心思。
    夜里沈尧青睡在新宅子,他过来吃饭时将院门锁了,留了家里四只狗在那边。因陆谷要跟着一起去安家村,沈雁就独自提着篮子过去了。
    路上纪秋月走得较慢,陆谷跟在她旁边,沈玄青和沈尧青落后几步在后面跟着,一路说笑就到了王郎中家。
    进村没看见陆家人,让陆谷松了口气,有的人还是不看见为好,不然心里堵得慌。
    胎像平稳,药不用吃,膳食上补足就好,但切记不要胡吃海塞。王郎中看纪秋月面色红润,想来是不缺肉吃的,便多叮嘱了一句。
    听完,沈尧青最是高兴,稳了好稳了好。
    诊完脉后,王郎中看一眼陆谷,都是一个村的,见陆谷气色好,心里也替他高兴起来,这命啊,还真是说不准。
    沈玄青将陆谷推至桌边,不由分说将人按着坐下,开口:王郎中,你替谷子也诊一诊,看他体虚好了没。
    嗯。王郎中点着头,示意陆谷将手放在脉枕上。
    十一二岁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亏空了这几年,不好补啊。诊完后他收回手,摸着胡须叹道。
    说完瞧见沈玄青眉头轻拧,似是不悦,便忽的想起来自己去年为让沈家好好待陆谷,说就算体虚,休养好后照样能生养。
    这会子他看一眼怀孕的纪秋月,再看一眼什么动静都没有的陆谷,心里就有些犯嘀咕。
    看了一辈子病,王郎中哪里听不出来沈玄青要他给陆谷诊脉的真实意思,他讪笑一下,抬眼就去相看陆谷气色。
    红痕的颜色不轻不重,和一般双儿无差,该是能生的,可惜内里虚,不好怀上。
    他想一下,问陆谷:你今年有十八了?
    有。陆谷答道,他比沈玄青小,今年能叫上十八。
    王郎中捻须思索,对沈玄青说:亏空的底子有补回来一些,他气色明显好了,双儿眉心红痕最准,看这颜色,一定是能生的,就是内里体虚,需再将养一段时日,你俩这年纪不算大,就算过两年,也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陆谷之前没想过太多,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也反应过来这是说他没怀上。
    其实王郎中这番话是忐忑的,像沈玄青和陆谷快二十的年纪,换村里其他人,娃娃早就能跑了。
    多谢王郎中,我知道了。沈玄青点头道,他想一下又问:要抓药吗?
    药就不用了,他没别的毛病,补回来就好,家里有蛋的话见天儿吃上一个,肉也要来些。王郎中摆摆手。
    没抓药,看诊很便宜,沈尧青一并掏了,不过四文钱而已。
    出了安家村之后,沈玄青和陆谷走在后面,他低声说:不打紧,再养养也好,近来没怎么挣到钱,等多卖些猎物,手里有钱了才好细养你们。
    陆谷手心被捏了一下,原本迷茫的心被抚慰,他听出王郎中是说他不好怀上,没有谁愿意娶个不好生养的夫郎,更何况,他根本不是沈家娶来的。
    不得不说,他心里是惶恐了一阵的,说不上来的失落和难过。
    可一抬头就看见沈玄青带笑的星眸,抓着他的手握得很紧,丝毫没有厌弃,他心里一酸,眼眶就有点湿润。
    第123章
    陆谷眼眶湿润,其实他一直都不爱哭,只有挨打时才忍不住眼泪,这会儿见沈玄青在笑,他努力想把泪花憋回去。
    这有什么,阿嫂和大哥不是也生的晚,今年才怀上,不着急。沈玄青有点看不得夫郎眼泪汪汪的模样,心都是软的,连声音都放缓了。
    嗯。陆谷重重点头,鼻音听起来闷闷的,眼眶里的那滴泪水最终还是掉了出来,他便不好意思地抬手擦掉。
    沈玄青看一眼前面两人,低声说道:好了,回去吧。
    陆谷擦干净泪痕,没说话但乖乖跟着走了。
    路上四个人都没忘了买肉的事,到孟大岳家转了一圈,提回来三吊肉。
    等回到家,纪秋月和沈尧青都没多言语,沈玄青自然也不会将陆谷不容易怀上的事告诉卫兰香,省得再叫陆谷心里难受,这种事本来就急不得。
    新宅子里,陆谷蹲在鸡圈旁边剁草,耳边都是母鸡咕咕咕的声音。
    原本很大的鸡圈被分成一大一小两片地方,母鸡和小鸡只能在小的那边转悠,用来做间隔的篱笆是老宅子的旧篱笆,那边不再养鸡鸭了,篱笆也用不上。
    大的这边空地他和沈玄青翻了一遍,随手撒上了草籽菜籽,又将泥土盖上,等浇了水,过几天就能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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