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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187)

    正厅被布置成了礼堂,后方的宴厅则已经开始准备酒席。虽说是要普天同庆,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王府来喝一杯喜酒,是以只摆了八桌。至于其余人,夜雪焕自然早有打算。
    他最后视察了一番,甚觉满意,于是亲自站在正厅前,看着高迁给侍卫和仆役们分发喜钱。一人十二两,寓意一世一双。
    府里的下人接了如此丰厚的喜钱,纷纷谢赏道贺,夜雪焕也一一微笑点头示意。
    他穿着一身流金龙纹的大红喜服,金冠束发,玉带裹腰,脚踩一双黑底刺花长靴,负手长身而立,眼角眉梢尽是风发的意气,阳光之下似乎都在熠熠生辉。
    高迁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一时也觉感慨万千。他看着夜雪焕出生长大,熟悉他的每一丝喜怒哀乐;到如今将将二十八年,竟是头一次看到他如此欣喜雀跃,那股子兴奋甚至已经掩盖不住,仿佛都能从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里飘散出来。
    高迁在大内伺候了近三十年,眼光自然无比毒辣;夜雪焕第一次带蓝祈回丹麓时,他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会到来得如此艰辛和漫长。
    世人皆言成家立业,夜雪焕二十岁便一战成名,距离天下顶峰不过一步之遥,却堪堪到了现在,才终于有了他所想要的家。
    哪怕是当年拿到西北帅印时,高迁也从未见过夜雪焕眼中有过如此光彩。那时他腹背受敌,心中压着重担,即便得胜也不敢有丝毫骄纵懈怠;而今他终于可以不再顾虑,可以尽情地做他自己。
    若是没有蓝祈,夜雪焕或许至今仍在皇权中沉浮;而若是没有夜雪焕,蓝祈或许也要在黑暗中埋没一生。
    他们注定了会在一起,成为彼此的救赎。
    满头银发的老太监偷偷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笑道:王爷,吉时将至,您早些出发吧,莫让王妃久候了。
    夜雪焕调侃道:怎么,你竟比我还急?
    高迁笑道:老奴是替王爷高兴呢。
    既是高兴,今日便多喝几杯。
    许是真的心情舒畅,夜雪焕语气轻快,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快要飘上天去,我长到这么大,还没见你老人家醉过,今日不妨就醉一回给我瞧瞧?
    高迁一脸的老奸巨猾:老奴若是醉了,谁来替王爷招呼宾客?
    正调笑间,童玄将青电牵了过来,身后跟着一队侍卫,一个个脸上笑容洋溢;虽然依旧都是黑衣,胸口却都别着一朵红蔷薇干花,一人牵一匹扎着红绸的高头大马,就连青电头上都顶着一团大红绸花,使得这驰骋于沙场的铁血战马也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夜雪焕会意一笑,翻身上马,出门迎亲。
    王府大门一开,外面民众的欢呼声炸响而起,凑上前来高喊恭喜王爷,却又自觉地分开一条道路,簇拥着王府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前往千鸣城。
    平心而论,夜雪焕并没有多注重礼俗形式,三媒六证、十里红妆大可不必,但这迎亲巡游的仪式却一定不能省。什么聘礼彩金都是虚的,万众瞩目之下把自家王妃抱回家才是实打实的风光。
    接亲地点放在城南殷老太傅的宅邸中,外人都以为是老太傅德高望重,所以充当了长辈的角色,殊不知他与蓝祈当真有一层师生关系,夜雪焕是真的要他去坐那个高堂的座。
    老太傅膝下无儿无女,临老却居然要亲手送学生出嫁,心情可谓十分复杂。蓝祈昨晚带着锦鳞在他府中留宿一夜,他就念叨了蓝祈半宿,抱怨夜雪焕太过任性妄为,搞这么大阵仗,日后必惹争议;又责怪蓝祈太依着他惯着他,日后若有争执必要吃亏,语气又酸又硬,果真像个到处挑刺的老丈人一般。
    蓝祈哭笑不得,原本还算是平常心态,被这么一念叨,反而有了即将出嫁的真实感和紧迫感。他觉得寻常人家嫁娶之前大抵也是如此,长辈似有说不完的话要细细嘱咐。
    虽然烦是烦了点,但他委实喜欢这种被关怀的感觉。
    自从遇见夜雪焕,他生命中曾经缺失的一切都被一一弥补,曾经不敢奢求的愿望也都一一实现,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满足得别无所求。
    但夜雪焕永远不会允许他满足,他们还要一起走更长更远的道路,一起看更多更美的盛景,一起描绘属于他们的未来。
    光是这么一想,老太傅的唠叨似乎都成了天籁之音,听得他笑意盈然。
    殷简知教书育人四十载,学生有没有在听讲,自然一眼便知;看着蓝祈那副神游天外、心花怒放的傻样,顿觉恨铁不成钢。他难得能有一次教诲蓝祈的机会,可这盆泼出去的水却居然完全不领情;虽知夜雪焕的确是这世上最疼蓝祈的人,但这学生的胳膊肘拐得如此彻底和明显,还是让他有些恼怒。
    以至于王府的迎亲队伍上门时,他看到夜雪焕那张神采飞扬的脸,一瞬间都生出了再赏他一顿戒尺的冲动。
    但老太傅自然比谁都矜持清端,更不想坐实了自己这老丈人的名头,只点到即止地给了夜雪焕一个不怎么友好的斜睨。
    殷府今日亦被一片鲜艳的大红色所淹没,路遥大早就带了大批人马,不仅快手快脚地布置了场地,还要伺候蓝祈沐浴焚香、更衣梳妆。
    好在不是女子,不需施粉黛,流程没那么繁琐,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待到吉时一至,大门敞开,一身大红蟒纹锦袍的锦鳞站在最前,手里捏着红绸的一端,另一端则系在蓝祈手腕上,中间结成花朵般的绣球;路遥笑嘻嘻地扶着他,身后则由程书隽带队,齐齐整整地站了两排侍卫,开门的瞬间还一人朝天撒了一把花瓣,纷纷扬扬的花雨散落一地,给这欢腾热闹的场面增添了一丝动人的旖旎风光。
    蓝祈并未着冠,半束的发间缠着红缨流苏,领边和袖口滚着银线云纹刺绣,腰悬一枚鎏金香球,外罩一件浅红纱衣,宽袖长摆,衣发微扬,远远看去竟有几分神似襦裙;摆下只露出一对鞋尖,上面各镶嵌了一颗圆润光亮的粉白南珠,足有婴儿拳头大小,据说是东海郡那边送来的贺礼之一。
    两颗珠子的大小色泽不差毫厘,万里挑一,摆在一起简直不知价值几何,居然只配给荣亲王妃装饰鞋面,足可见其身份之高贵、宠眷之浓厚。
    荣亲王对路遥的这一设计十分满意。
    他看着蓝祈款款走来,分明是那样清淡的容貌,竟也被一身华服映照得妩媚明艳,恍然间只觉天地失色,眼中心中都再无他物。
    他突然忆起蓝祈当年在右陵花市上的那一笑,同样的惊艳和动人心魄,却再也不是虚无缥缈的假象;他在蓝祈眼中看到了自心底满溢出来的甜软笑意,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熟悉的蛊香悄然弥漫,所有的一切都在向他证明,他终于抓牢了曾经飘忽不定的游魂,孤傲的小野猫认定了自己的窝,从此再也不会离去。
    他甚至愿意俯首去亲吻那对精致的鞋尖,将自己一生的骄傲和尊荣都双手奉上。
    蓝祈在他身前站定,锦鳞将红绸的另一端系在他手腕上,让他们四手交握,一起捧住那朵饱满的大红绸花。
    小世子退后两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祝父王和爹爹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夜雪焕没忍住,将蓝祈拉近两步,侧头在他唇角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惹得一众围观百姓鼓掌起哄,高喊着永结同心,欢笑声直冲云霄。
    我家王妃真可爱。
    他在鼎沸的人声里悄声低语,看着蓝祈粉嫩的耳尖被一口热气染得透红,然后才听见他半是羞赧半是撒娇地轻唤:夫君
    声音细若蚊蝇,落在夜雪焕耳中却有如鼓槌击鸣,敲得他心弦震颤,血液奔涌,浑身酥热。
    他一把托起蓝祈的腿根,直接将人抱上马背,侧坐在自己身前。系在两人腕上的红绸被巧妙地抖到身后,将两人圈在一起。
    锦鳞扶着殷简知坐上车驾,路遥则递上了装着各种喜物的红漆锦盒,让蓝祈搁在膝头,而后自觉上了童玄的马背。
    迎亲的队伍比来时壮大了一倍,在回府之前还要绕城巡游,供全城百姓瞻仰王爷和王妃的风姿。
    沿途挤满了前来道贺的百姓,虽然被王府亲兵极力拦在安全距离之外,却还是推推搡搡地蜂拥上前,不断往他们身上抛撒花瓣,又被马蹄踏成绚烂的红泥,铺了一路暗香。
    夜雪焕打开锦盒,让蓝祈抓着里头的花生红枣往路边撒,才出去第一把就被民众哄抢,追着喊王妃千岁,人人都想从他身上沾一点喜气,场面一度险些失控;好在一盒喜物也并不多,很快被抢得干干净净。
    夜雪焕将空锦盒递给身后的侍卫,这才有空替蓝祈整理微乱的发丝,将他发上沾着的花瓣一一拂去,轻笑道:我家王妃当真深受爱戴。
    蓝祈也替他理了理衣襟,莞尔道:都是沾了我家王爷的光。
    夜雪焕微笑不语,他不否认这些西北民众多是爱屋及乌,但也正因为爱戴他,才会对他的王妃有更高的期盼和更严苛的要求。如今他们对蓝祈如此认可拥护,其中自然有路遥的功劳,也有夜雪焕苦心经营的成果,却更是蓝祈自身的魅力所致。
    连荣亲王都为之着迷的人,没道理不受人喜爱。
    他愈发收紧了手臂,蓝祈便倚在他胸前,脚尖随着马蹄的节奏轻晃,浑身都松泛下来。
    他突然想起当年鸾阳城里的初遇,那时他也是这样侧坐在夜雪焕身前,却再也不需要绷紧身体、时刻戒备;他被妥妥贴贴地圈在臂弯之间,耳畔紧贴的胸腔下传来有力而稍显急促的怦鸣,向他传达着最温柔的爱意。
    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离。
    完结倒计时辣~
    第138章 心砂(中)
    回到王府时,宾客已至。
    莫染和楚长越拖家带口,早几日就已经抵达,碍于礼俗,早上才没来招呼。亟雷关上的大小将领悉数到场,林熙泽还在岗哨上,这么大的事也不回来,大抵是心里还憋着一口气。
    林远估摸着他跑了一趟丹麓,所受刺激不小,也便由得他去,只吩咐手下好生照看着他。
    姚老元帅亦从沧珠郡赶来,还难得地穿了一身暗红长袍,比之平时的戎装短打,更显得精神矍铄、英气十足。
    除此之外还有西北两郡的高官,可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此时却全都站在门外;夜雪焕先还以为是在等着接亲道贺,走近了才发现,竟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当然这么说委实失礼,毕竟是皇帝派来的钦差。
    羽林军总领楚长凌亲自带了一队禁军,腰悬御赐金剑,手捧圣旨,安静等候;而以莫染为首的一众宾客则站在另一边,漠然相望。
    两者之间泾渭分明,楚长凌显然遭到了孤立,但气氛倒也说不上剑拔弩张。
    莫染与皇帝闹得再不愉快,终究还是妥协称臣,不过是心里不痛快,实际上与楚长凌并无恩怨;而楚长越虽与楚长凌表面闹掰,但对于这个兄长,终究还是愧疚和同情居多。其余西北官员自然不敢给钦差冷眼,但看两位边王的态度,也不敢上去巴结,夹在中间多少有些尴尬,但总算还相安无事,毕竟谁也不敢坏了荣亲王的婚礼。
    夜雪权也算是会挑人,若是把魏俨遣来,莫染怕是能直接殴打钦差。
    夜雪焕对楚长凌并无恶感,甚至还有些佩服他深远准确的判断和甘愿背负骂名的勇气;之前为了向夜雪权表态才刻意冷待于他,如今却没了这个必要,与他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友好地互相颔首示意。
    荣亲王,恭喜了。
    楚长凌看着夜雪焕将蓝祈抱下马,上前淡淡笑道:陛下另有赏赐与你和王妃,先接旨吧,莫耽误了吉时。
    夜雪焕会意,带着蓝祈走到最前,跪地迎旨。
    其余人也只得跟着跪下,白婠婠怀着胎,分明月份不大,却非要捧着根本不显怀的肚子,让楚长越搀扶着,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楚长凌看了这个小弟妹一眼,没做任何表示,神色平静地宣读圣旨。
    他的长相更像楚夫人,比楚长越少几分温润和煦,多几分沉静冷冽;先前短暂地袭了两年公府爵位,而今又领着禁军,满身都是皇城里带出来的庄严肃穆,这样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念着圣旨,哪怕入仕以来一直饱受争议,也让人难生怠慢之心。
    一边是皇帝的心腹宠臣,一边又被骂作弑父叛族的罪人,他却始终能岿然不动,单就这份宠辱不惊就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更不提他短短一年就捏牢了羽林军,心志之坚定、治军之严谨,只能说不愧是将门世家出身。
    莫说是与他相交不深的夜雪焕,就连楚长越这个亲弟弟都已经无法分辨,这个与自己渐行渐远的兄长究竟是被时势造就,还是本性如此,只是压抑至今。但无论他眼下的模样是真是假,又或者情愿与否,那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不走到最后,谁也没有资格评判对错。
    就如同夜雪权,这个重央立朝以来最柔弱也最铁腕的皇帝的一切功过,都只能留与后人说。
    既是当众宣读的圣旨,夜雪权自然也不可能说什么私密话题,不过又是夸赞了荣亲王府守关有方,祝福新人琴瑟和睦,洋洋洒洒千余字,却始终是以皇帝的口吻,半点没提及兄弟情谊。
    夜雪焕没发表任何看法,端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听完宣读便谢恩谢赏,恭敬接旨,起身让高迁捧旨入府,供在礼堂之中。
    众人随之起身,只看夜雪焕如何应对皇帝的来使。
    楚长凌道:礼单我已交与贵府总管,王爷可着人核对。
    楚统领辛苦。
    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夜雪焕对他摆了一个请的手势,楚统领远道而来,不若就留下喝杯喜酒吧。
    称呼虽然生分,语气却极为温和,听不出究竟是真心还是客套。
    一众宾客神色各异,楚长凌本人更是怔了怔,显然没想到会受到邀请,眼中闪过的也不知是惊讶还是疑惑。
    做了这么久的皇帝走狗,巴结和冷眼交错着吃了无数,反倒有些不适应纯粹的善意。
    但他很快缓过神来,微笑点头:多谢王爷。
    被打断的婚礼重新进行,早已等候多时的仪仗队奏起喜乐,一众宾客纷纷上前道贺,仿佛是要刻意掩盖这一场不怎么愉快的插曲。
    夜雪焕和蓝祈被围在中间接受祝福,楚长凌带着禁军孑然站在人群之外,只有楚长越时不时回头望他,神情欲言又止。
    楚长凌对他笑了笑,很快随着高迁的指引,当先进了王府。
    他是皇帝的钦差,优先入府倒也不算逾礼,再站在门外也只能更加尴尬。
    高迁安顿了禁军,复又出来准备仪式,命人将马鞍和火盆一一摆放妥当,点放礼炮。
    三声磅礴的鸣响之后,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自动退到一旁观礼。
    接旨时耽搁了一点时间,夜雪焕已没了耐心应付,直接将蓝祈横抱起来,大跨步地进了王府大门。
    莫染在背后直笑他猴急,一帮人嘻嘻哈哈地跟进了礼堂,小米在门前提着小篮子,给每个进门的宾客递上一颗糖渍的蜜饯。
    北府的小世子梳了一对喜庆的小圆髻,额间贴了一点金粉,穿了条水红色的小裙子,被锦鳞抱在手上,乍一看竟还颇有几分金童玉女的味道。
    夜雪焕提出要借小米一用时,莫染自然抵死不从;只可惜耳根太软,被南薰吹了几口枕边风,迷迷糊糊就把儿子卖了,以至于此时看到小米的女装打扮,一张脸顿时就黑了,又不好冲小米发脾气,只好恶狠狠地瞪了锦鳞一眼。
    锦鳞十分无辜地冲他眨眨眼,小米则完全没有留意自家父王的怒气,还把篮子举到南薰面前,甜甜笑道:父王,小爹爹,吃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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