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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127)

    赵氏的娘家是众所周知的刘家一脉,而陈国公府则一直是保皇派,并无站队,但见先帝性懦,外戚坐大,立场颇有动摇,娶赵氏女,有意交好刘家。
    大皇子与二皇子生辰只差三个月,同年入太学府,赵氏满心希望袁鸿展能当上夜雪渊的伴读,陈国公府与刘家的这条线就算是牵上了;然而刘家并未选择立场不坚定的陈国公府,袁鸿展伴读是当上了,却伴了个母家无势的残疾皇子,日后的前途基本也不用谈了。
    赵氏本就怀疑是楚后从中作梗,心怀怨怼;袁鸿展受母亲影响,打心眼里看不起夜雪权,这才有了太学府的风波。
    稚童愚妇又岂知楚后厉害,不仅袁鸿展不肯认错,赵氏也阴阳怪气,避重就轻数落了儿子两句,就开始狡辩说他不过是童言无忌,含沙射影地反咬楚后借题发挥、公报私仇,恼怒陈国公府结交刘家而非楚家,为二皇子撑腰是假,打压陈国公府才是真,言辞之间满是恶意。
    楚后半句也不反驳,直接一道谕旨发到礼部,斥陈国公夫人教子无方,心无敬畏、目无尊卑,皇后驾前仍不知悔改,有失公亲之礼、诰命之德,褫夺其诰命封号,拘于家中闭门思过,三年之内不得外出。其子骄纵无端,根基不正,逐出太学府,终生不得入仕。
    这惩罚简直重得离谱,但本就是袁鸿展侮辱皇子在先,上赶着给人送把柄,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也无人敢说理求情。
    陈国公自知一着棋错,有楚后在,往后十余年怕都是楚家独占鳌头,但眼下再巴结也已经晚了。公府不可能要一个没有前途的嫡子,无奈之下也只得壮士断腕,一封休书将赵氏赶回原籍,不再与赵家往来。楚后又亲自下旨,扶其侧室王氏为正妻,王氏之子袁鸿安入太学府,为二皇子伴读。
    袁鸿安本是庶出,并无资格入太学府,平白一个大馅饼砸到脑袋上,成了公府嫡子、皇子伴读,自然明白是拜谁所赐,所以十分识趣乖觉,伴读期间尽心尽力,不仅将夜雪权照顾周全,自己也屡得太傅赞赏,结业之后一直仕途平坦,如今已官拜大理寺少卿,虽然为人低调,却也是朝中年轻一辈的翘楚了。
    此事给了整个重央朝野一个极大的警醒和暗示,陈国公府自此坚守保皇派阵地,再不试图涉足储位之争;夜雪权又少年显才,也再无人轻侮于他,一些不愿参与夺嫡的明眼人都看懂了楚后的意思,纷纷让家中子侄与他结交,以表示自己的中立立场。
    三家各自支持自己的皇子,而夜雪权却被楚后划到了争端之外,在三家夺嫡的缝隙中强行辟出了一块净土,庇护他和相当一批和平派不受党争之扰。
    诚然朝中掌权者都是些野心家,不愿争夺的不是无甚家底、不敢冒险的平民官员,就是世代荫封、地位稳固的公亲贵族,手中没有实权,但始终能在朝中拥有一席之地。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庆化夺嫡就如同一场赌局,三家都是局中的赌徒,而夜雪权却是个局外的看客,赢家不会为难他,输家也不会迁怒他,无论三家之间怎样风水轮转,都默契地不去动他和他身后的和平派,即便是在楚后薨后也都彼此遵循着这条暗规。所有人都默认他不争且无害,但若是站到了他身后还要不甘寂寞、蠢蠢欲动,前陈国公夫人就是前车之鉴。
    这是楚后在三家之间达成的平衡和缓冲,无人愿意、也无法轻易打破;但对于夜雪权而言,这却是楚后对他提要求所付出的条件。
    她庇佑他安然成长,让所有人对他放松警惕,但当时机成熟、他想要有所动作时,必须优先成全夜雪焕。
    他从来就不是个柔弱的和平派,而是个满怀才情抱负的野心家,楚后大概早已看穿了这一点,所以也为他提供了最适合他成长的沃土,不让他为身世和眼盲所拖累。
    他就像一条隐忍狡黠的蛇,在一整个不适宜他生存的庆化严冬期间静静蛰伏于楚后为他修建的温暖洞穴之中,等到三家相争的局面瓦解,才在元隆的暖春里尽情舒展早已成熟稳健的身躯。外界于他已经没有了威胁,也无人认为他是威胁;但蛇终究是蛇,无人知晓他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展露出致命的毒牙。
    夜雪焕看着他脸上温雅的笑意,突然间毛骨悚然。
    母后对我只此一个要求,我必然不教她失望。夜雪权微笑道,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会成全你你若想要天下,我便佐你登位;你若想要自由,我便放你高飞。
    夜雪焕冷声道:但无论我如何选,皇兄都会站到朝堂顶端,不是么?
    是。夜雪权大方承认,但你我之间并无冲突,你在朝中的人脉势力,我一分都不会动;即便你想要退守西北、不问朝事,我也定会保你荣府声威不减,地位永固。
    夜雪焕盯住他无神的双目,最后问道:若我想要皇兄远离朝堂、闲散一世呢?
    那是你对我的要求,而非你自己的意愿,所以我不接受。夜雪权依旧在笑,态度却隐隐强硬了起来,你若非要拦我,我不会与你为敌,但我自会有法子让你无法拦我。
    话说到这个地步,夜雪焕算是明白了。
    蓝祈对他的评价的确中肯且准确,他不会伤害任何人,但也不会为任何人而委屈自己。只要是在不伤害的前提之下,他可以利用任何人,甚至包括楚后。
    他说他并非是在依照楚后的意愿行事,而是为了自己的政治抱负,夜雪焕也彻底信了。
    他们同在楚后膝下长大,同样受她影响深远、对她心怀敬畏,夜雪焕把她视作禁忌,不能碰不能提,而夜雪权却只当她是一份强大的助力,必要时甚至能拿她当作掩护和跳板。
    单这一点,夜雪权就强过他太多,他注定是拗不过的。
    他也不愿与夜雪权闹僵了关系,更不想与他为敌;但要他放任夜雪权站到漩涡中心去呼风唤雨,成为又一个众矢之的,他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说到底,还是他自小形成的那股保护欲在作祟。
    我知道你的担忧。夜雪权听他始终钻着牛角尖,不免也有些无奈,但你我同为夜雪氏血脉,我同样有能力、有意愿、也有责任守此河山。容采,请你也成全我。
    夜雪焕苦笑道:皇兄言重了,我岂会真的拦你,只是希望皇兄量力而行,也手下留情。
    夜雪权笑道:我有分寸的。
    他将斟满的酒盏往夜雪焕那边推了推,郑重道:无论如何,你我始终是兄弟,我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所珍视之人。只这一点,你务必信我。
    夜雪焕端起酒盏,轻碰了下他手中那只,摇头叹道:我自是信你,但也请你千万不要伤害自己,更不要伤害珍视你的人。
    他这话倒并无特指,夜雪权却自行带入了某个人,不由得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想要出言提醒时,夜雪焕已经仰头将酒液饮尽,然后噗地一声全喷了出来。
    皇兄你
    夜雪焕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刺激的东西,闻起来沁人心脾,所以才毫无防备,猛地闷了一大口,整个口腔里几乎都失去了知觉,脑仁都在突突地发疼,好半晌才缓过劲来,一时间啼笑皆非,才说不会伤害我的?
    夜雪权莞尔:这酒风味独特,本想着与你同甘共苦一番,只是忘了提醒一句,你倒已经喝下去了。
    夜雪焕品着口中可怕的苦味,勉强调侃道:下次还请皇兄只同甘,不要共苦了。
    他忽然想起当初蓝祈口含酸梅作弄他的事,心中不禁恻然。
    有些人天性坚忍,比一般人更能承担,于是就生出了某种莫名其妙的自负,习惯于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比起同甘,反而更不容易共苦。他当初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蓝祈卸下心防,把肩上的重任与他分担,而夜雪权的那层铁皮壳显然比蓝祈更厚更硬,根本不是一句两句能劝得动的。
    他骨子里的强硬已经在这一年的代政期间初见端倪,接下来大推新政也是已经商量好的事;御史台势必要首当其冲成为改革的对象,夜雪焕也赞成这个思路,但他自己接下来要专注于皇陵之事,夜雪渊未必压得住,那就只能由夜雪权来代替他扮演这个恶人的角色。
    这种事吃力不讨好,夜雪焕是恶人做惯了,手段下作一些、强硬一些,无人会觉得奇怪;但若让夜雪权来做,那就是要彻底颠覆他以往的形象,自己把那层所谓和平派的护盾打破。
    立场上说他依旧是在保皇,但如此一来,朝中必会有无数火力集中到他身上,说他是个道貌岸然、扮猪吃老虎的伪君子。
    他们兄弟之中,除了最小的那个还看不出什么形状,也就只剩了夜雪权的风评还好一些,如今竟也不想要了。
    这一整个朝堂早就被先帝养刁了,想要扯开那些层层叠叠的利益往来和纠葛,他们一个个的就都要做恶人。
    古往今来,那些试图打破陈规、建立新秩序的,又有哪一个在一开始时不是恶人?
    自己选的路,始终是要自己走完的。
    夜雪权摇摇头,小口小口地饮着香故苦酒,神态自若得像是在品什么琼浆玉液一般,能这么快料理了刘家、进入元隆新历,也不光是你和大皇兄的功劳。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做出选择了,你现在要我退,也已经不可能了。
    夜雪焕心中一动,夜雪权从未主动说过宫变之事,唯有南宫雅瑜在先帝病榻前听到过详情,亲口说事涉先帝名誉,不可再提,后来史官记录此段时也只是用救驾未及一带而过。今日他既然松了口,夜雪焕索性也不遮掩,直接问道:皇兄当日究竟为何要参与进来?
    他问得委婉,夜雪权却清楚他的意思,摇头道:若非是魏俨来与我说什么时疫之事,我根本想不到刘霆会突然逼宫。当时你应该已经回城准备勤王,我大概是最晚察觉的一个,确实一点准备也没有。御书房里的情况,我也当真不能告知于你,但方敬弑君与我无关,他是真的与父皇有私怨。
    至于为何要参与他抿了抿唇,似是有几分耻于开口,最终认输一般自暴自弃地扶住额头,我若说是不想魏俨平白送死,你信么?
    夜雪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若早说是这个理由,我早就信了。
    夜雪权听他语气暧昧,难得露出了几分窘迫,板起脸辩解道:你莫乱想,我只是惜才罢了。
    我能乱想什么。一个莫染喊我舅子还不够,还要再来个魏俨不成?
    夜雪焕难得抓到他的把柄,揶揄起来不遗余力,直把他说得耳根都有点发红。虽然心中好奇,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这两人就算两相有意,想要修成正果,简直比莫染和夜雪薰的难度还要大,问了徒增烦恼,掺和了可能还弄巧成拙,假装不知、让他们自行处理才是良策。
    他悠然给自己斟了盏酒,一下子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也不再纠结于夜雪权到底有多大的野心;再是说得义正辞严、装得讳莫如深,到头来还不是放不下个男人。
    有此软肋在身,他就定然做不出什么偏激出格之事。
    这酒入口虽苦,回味倒还别有意趣。
    夜雪焕饮尽酒液,被苦得龇牙咧嘴,还要昧着良心装潇洒,起身拍了拍夜雪权的肩膀,一语双关地赞道:皇兄,品味不错。
    夜雪权:
    次日,皇帝御驾终于回宫。
    从丹麓南城门到皇宫就是一条大直道,车队进城后缓缓向皇宫而去,沿途百姓跪了黑压压的一片,沿路堵得水泄不通,人人都想看一看刚刚凯旋归来的当朝皇帝,哪怕只是车辇中的一个剪影。
    当然也有身份特殊的,早就未雨绸缪,选好了最佳观赏位置比如路遥。
    他在梧枝河北岸包了一家三层的酒楼,此时正在顶楼的雅座之中悠闲地嗑瓜子。这个位置已是上城区域,没那么多普通百姓,屋舍开阔,道路也宽,正是最佳的围观角度。窗内挂了纱帘,不直视下方,也算不得失礼。
    路遥对于看皇帝完全没有兴趣,他这一年里就是皇帝在丹麓的眼睛,信件往来频繁;夜雪渊出征之前还特地微服到执月楼与他见了一面,可以说是对他极为看重。这位临时上司可比夜雪焕好相处得多,路遥与他的关系也处得不错,并不需要特地凑这个热闹,主要是白婠婠想看她风光无限的未来夫君。
    至于这两人是如何搭上的全丹麓最无良的书商非路遥莫属。
    白婠婠虽然参战,但毕竟是女子之身,没有军籍,不能跟着巡游,只能远远看着。若是换在以往,她必要忿忿不平,但如今心中有了目标,倒也不太在意这些,何况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看楚长越,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帝辇中的皇帝反正看不清,但马背上的楚长越当真是雄姿英发,看得白婠婠心花怒放、两眼发光,趴在窗台上双手支颔,就差没直接丢块手帕到楚长越头上了。
    路遥感慨:想不到堂堂萱蘅郡主,谈起恋爱来也就是个花痴。
    白婠婠哼了一声,路遥又道:楚长越这家伙无趣得很,亏你想着去泡他。
    男人嘛,还是老实一点好。白婠婠也算习惯了路遥那些微妙又奇怪的遣词用句,故作深沉地回道,你看三哥哥,除了蓝哥哥,还真没人消受得起。再看我表哥,听说当年还是霸王硬上弓,啧啧。
    路遥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老实男人,又想了想那两对可恶的狗男男,点点头表示深感赞同。
    莫妍妍这几日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早就对表姐夫失去了兴趣,勉为其难跟着出来看了一回,敷衍地夸了几句就又拾起了自己的小话本,随口问道:那表姐你要成亲了吗?
    成个屁。白婠婠一下又蔫了,没好气地回道,哪有那么容易。
    谁又容易呢。路遥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幸灾乐祸,你看我老板,都把蓝酱宠到天上去了,但要真想娶他过门,还有礼部和御史台两座大山要推。再看你表哥,谁不知道他和暖酱那点奸情,可是只要暖酱还挂着皇籍,他俩就不可能正儿八经地成婚。还有那位肃亲王堂堂皇族嫡脉,扬言终生不娶,就因为眼瞎?说出去谁信?反正我不信,肯定是心里藏着人
    阿遥。童玄听他越说越没边,终于忍不住了,别乱说。
    路遥撇撇嘴,转头又对白婠婠道:所以啊小姑奶奶,你的事好成得很,就别哭惨了,要哭也是你表哥先哭。
    白婠婠翻了个白眼,也说不清是被安慰了还是被嘲讽了,心里颇不是滋味,闷闷地想了一会儿,小声道:他们皇家可真麻烦。
    得天下容易,得人心难啊。路遥一脸装得一脸深沉,这可是舆论战,难着呢。不过只要玩得好,再难的事都能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帮你解决。
    白婠婠来了兴致,见街上的车队已经走远,便关了窗户,转身坐到路遥身边,笑问:怎么说?
    路遥见她上了钩,心中窃喜,深吸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就说你和楚长越吧。你看,一个是家里受皇族忌惮的权臣外戚之子,一个是坚定保皇的边疆封王之女,人设上这矛盾冲突就立住了啊!这样的两个人,原本互不相识却互有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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