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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葵咕全文(108)

    等待期间,不免也就听说了种种关于蓝祈的传闻,想起姚潜亦曾在信中提及,说他文武双全、深不可测,只是老元帅当时光顾着生气,未曾关注;既来了亟雷关,少不免就想见见。
    林熙泽一见机会难得,连忙主动要求陪同。
    两人来到帅府时,蓝祈正带着一群玄蜂侍卫训练感官。程书隽领着两人来到演武场,就见三个小侍卫蒙着双眼,手提长剑,彼此隔着一段距离,看似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但姚烈数十年带兵训兵,一看就知这三人其实又紧张又茫然。
    蓝祈一身窄袖短靴的轻便装束,手里拿着根长戒尺,脚踝上绑着颗紫铜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煞是好听;三个小侍卫就随着铃铛响动的方位不断转动脑袋,长剑前指,很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另有几名年纪稍大的黑衣侍卫立在演武场边缘,满脸揶揄地围观看戏。
    见了来人,侍卫们当即就想过来行礼;姚烈看着有趣,便抬手示意不必出声。蓝祈自然也看见了,遥遥对老元帅颔首见礼,转头却一尺子往中间那名小侍卫胸口抽去。
    旁边两人听到轻微的破空之声,立时往左右两边躲开;中间那个亦有所觉,回剑护在胸前,同时向后闪避,然而还是慢了半拍,被蓝祈一尺子抽中胸口,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
    旁边几个围观的侍卫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蓝祈道:你叫什么?我打得很重么?
    小侍卫哭丧着脸道:没有,是我没反应过来
    蓝祈屈指在戒尺上轻弹了一下,淡淡道:我手中的若是刀剑,你可就连叫的机会都没有了。
    小侍卫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却也不敢反驳,虚心道:是,我再练。
    旁边两个幸免于难的亦在偷笑,蓝祈瞥了他们一眼,移步转身,踝上的铃铛竟丝毫未发出响动,一人一下,抽在了侧腰上。虽然下手不重,但这个位置明显比胸口要疼上许多,那两人嘶嘶地抽着凉气,捂着侧腰跳了起来;其中一人直接摘了眼带,忿忿道:蓝少爷你是不是作弊把铃铛摘了!怎么没
    话音未落就看到了蓝祈踝上好端端系着的铃铛,悻悻地噤声了。
    没声音你就察觉不到了?蓝祈眉梢微挑,指了指自己腰间的香球,刚刚点的香丸,这么重的香气,你闻不出来?
    侍卫差点哭了:这也太难了!
    是很难,但并非做不到。蓝祈收了戒尺,让其余两人将眼带摘下,好好练,以后能救命的。
    侍卫们齐声称是。
    蓝祈点点头,正准备弯腰把铃铛解下来,一旁看了许久的林熙泽突然嗤道:这练了有何用?战场上人声嘈杂、血气冲天,光靠躲怎么救命?
    他自以为有理,态度很是嚣张;周围几个玄蜂侍卫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只有蓝祈心平气和地给他解释:玄蜂是容采的护卫军,本就不必上战场,需要躲避的也多是暗箭而非明枪。林小公子虽善战,但若世间诸事都能用打打杀杀来解决,反倒容易得多了。
    林熙泽自己送上去被怄了一口,不仅没能嘲讽得了蓝祈,还被他变相地嘲讽天真无知,顿时恼羞成怒,冷哼道:你说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自己又有何本事?
    蓝祈暗暗撇嘴,他如今的小脾气越来越爆,有时连夜雪焕的账都不买,不过是看在林远的面子上才强忍着没给林熙泽一顿收拾;这会儿被人上门挑衅,自然要愉快地接受,于是也不解铃铛了,伸手向一旁的小侍卫要来了眼带,一边对林熙泽道:林小公子可以自己来试一试。
    林熙泽喊道:试就试!
    当即就要去取兵器。
    姚烈有意要看看蓝祈的手段,是以并不阻止。程书隽更是个不嫌事大的,之前见林熙泽对蓝祈百般针对,早就心怀不满,想找机会杀杀这小子的气焰;最主要是他跟着路遥混久了,满肚子都是咕噜翻泡的坏水,特别热衷于戏耍这种眼高于顶的骄狂少年,于是故作为难道:蓝少爷,还是别了吧,王爷吩咐了不让您到处惹事的
    场间的玄蜂侍卫们纷纷附和,林熙泽不屑道:这事算我惹的,行了吧?
    程书隽唯唯诺诺,假装不敢说话。
    林熙泽嗤了一声,从兵器架上挑了一杆长枪。
    他见之前侍卫们都用的真剑,也就不和蓝祈客气;程书隽见状,又赶忙劝道:林小公子,别用真的啊,万一伤了蓝少爷,我等不好向王爷交代啊。
    侍卫们又纷纷附和,蓝祈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们一眼,顺水推舟地接下了这激将法:无妨,他伤不到我。
    林熙泽果然冷笑了一声。
    程书隽唉声叹气,退到一边看戏去了。
    蓝祈将眼睛蒙住,负手立于演武场中央,淡淡道:我先和林小公子说清楚,便是容采想要伤我,至少也要两百招后才有可能找到机会。林小公子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免得一会儿体力不支。
    林熙泽气得额角都在跳青筋,趁着蓝祈说话的档口,枪尖倒转,缓缓刺了过去。
    他无意真的伤了蓝祈,亦不知轻匿两术的厉害,以为他不过是五感灵敏,只要这样悄无声息地进攻,点到即止地碰他一下,能嘲笑他装腔作势即可;谁知枪尖才向前挪了两寸有余,蓝祈就轻巧地向后退了一步,踝上的铃铛随之一响。
    这铃铛先前是用来让侍卫们听声辨位,此时却是在妨碍蓝祈自己的听觉,然而他竟似乎全然不受影响。林熙泽踮起脚绕到他背后,这次刺得更稳更慢,蓝祈却依旧避得轻而易举。
    林熙泽怒了,没耐心再耍小花样,长枪舞得虎虎生风,蓝祈却始终游刃有余,双手一直负在身后,甚至一直都背对着枪尖,活像浑身上下都长了眼睛一般;那颗紫铜铃铛更是响得欢脱,几乎能盖过舞枪的风声,听上去像是某种无言的嘲讽。
    到了两百招开外,林熙泽已经满头大汗,烦躁得几欲爆炸,直接把枪一扔,怒道:一味躲闪,算什么本事?!
    蓝祈听他放弃,也就退开几步站定,解下眼带,不咸不淡地回道:的确算不得本事,但林小公子也奈何不得我。
    你!
    林熙泽气到语结,程书隽还要火上浇油:林小公子,您别看蓝少爷躲得轻松,其实真的很难的。
    林熙泽冲上前去,一把抢过蓝祈手中的眼带,蒙上双眼,寒声道:我倒要看看有多难!
    话音未落,就被戒尺直接抽在了屁股上,啪地一声甚是清脆响亮。
    林熙泽:
    接下来的场面可谓惨不忍睹,任凭他枪花挽得多快多滴水不漏,都躲不开蓝祈鬼魅一般从各种刁钻角度抽过来的戒尺;耳朵和手像是分属于两个人一般,明明听得铃声响动,动作却偏偏跟不上,就是慢上一拍。
    视觉本就是人最信赖的感官,其他感官都会在平日里被不自觉地忽略;而一旦失去视觉,其他感官陡然放大,若非刻意训练,会出现很多误判,反而无法协调。
    林熙泽不明就里,不知蓝祈为了这身本事付出了多少代价,自食苦果,浑身都被抽得火辣辣地疼;一群侍卫忍笑忍得都快要内伤,蓝祈还凉嗖嗖地总结:林小公子,你简直浑身都是破绽,不如今后过来和玄蜂一起练练吧。
    林熙泽甚至都不记得自己那日是怎么回去的,他当年在书塾时都没挨过那么多戒尺,简直又羞又愤,晚上做了一宿的噩梦,梦里满是啪啪的戒尺声、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和馥郁的龙涎香,怎么跑都甩不脱,可怕极了。
    那日之后,林熙泽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反倒是姚老元帅对蓝祈颇为赞赏,一连几日造访帅府,每日与他长谈,最后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此子可期。
    他甚至觉得蓝祈手拿戒尺的模样很有几分殷老太傅的风范,还想着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和老太傅说道说道。
    姚烈未等到夜雪焕凯旋归来就先行离去,估摸着是从蓝祈那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早年受过重伤,临老风湿严重,接下来的阴雨天里十分难熬,不愿久留,更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病痛发作、风烛残年的狼狈之状。军中知他情况,也就不做挽留。
    蓝祈亲自送到关前,老元帅拍着他的肩膀,大笑调侃夜雪焕眼光真好,让他日后去沧珠郡作客。
    一众将士看得心情复杂,林熙泽更是郁闷,他在潜意识里对蓝祈已经有些畏惧了,却又顽固地不愿服软;想找他麻烦,又怕再次砸到自己的脚,一肚子怨气无处可发,光是听到蓝祈二字就挠心挠肺地烦,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真的跑去和玄蜂一起训练。
    除了感官,玄蜂还会练平衡;别人晨跑是绕墙,他们却要踩着高窄的墙头跑,掉下来就要吃戒尺。林熙泽每日被抽得哇哇乱叫,但到底憋着一口气,居然也进步神速,很快就灵活协调了起来。
    看到蓝祈神情意外却又不得不点头赞他,他就觉得一阵快意自豪,日日都往帅府跑,被抽得不亦乐乎还不自知。
    蓝祈对他亦有所改观,到底是将门之后,再怎么年少轻狂也掩不住骨子里的天赋,加以时日必能成才,只是被保护得太好,欠缺了点受挫的经验。他倒是不介意做个恶人,若能为夜雪焕减轻一些边关上的负担,他很乐意为这位林小公子的成长提供一份助力。
    又过几日,夜雪焕大败边蛮的消息传回,全军振奋,自然要好生庆祝一番,当晚便开宴摆酒,畅饮达旦。酒局散后便是赌局,这几乎已成了军中的传统;军中之人又都精力旺盛,直到天亮也依旧喧闹不止。
    西北军中最流行的玩法是从西域流传而来的杨牌,因为牌面以胡杨木的树皮所制而得名,传入重央之后改良成竹签,三或四人一局,开局依次抽牌,轮流坐庄,每轮由庄家出牌,玩家跟牌,牌面最大者吃牌,最后以吃牌多少定输赢,庄家翻倍。
    这原是西域异商在漫长枯燥的行商途中聊以解闷的游戏,是以规则简单,一局的时间很短,牌面的花色和数字也不多,但组合起来却千变万化,尤其当中还有两张特殊的大杨牌,可当做任何牌面使用,时常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使得整局走向峰回路转,不玩到最后根本不知谁会是赢家。
    比起重央那些传统的赌法,杨牌更依赖于头脑而非运气,花样也更多,更有可玩性,与西域通商之后就迅速蔓延全军,并且长盛不衰;据说如今民间也玩得很多,甚至贵族命妇们在深闺之中也以此消遣,可以说是目前为止流传最广的舶来品之一。
    西北人普遍豪爽率直,玩杨牌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考虑别人的牌路,换言之就是水平普遍很臭,大家都半斤八两,偏偏还特别乐在其中。而林熙泽到底年纪轻脑子活,在一干矮子之中鹤立鸡群,一晚上连战连胜,人就飘了起来,好了伤疤忘了疼,觉得自己又找到了挑衅蓝祈的由头和底气,于是喊了几个将士,兴冲冲地就去了帅府。
    其时天方大亮,蓝祈刚刚起床,睡眼惺忪地出来,就见林熙泽端着一脸不怀好意的谄笑,慢条斯理地问道:小蓝少爷,会玩杨牌吗?
    蓝祈故意沉默了一下,答道:略懂。
    林熙泽一听就来了劲,拉着左右一起盛情邀请他去营中玩几局,美其名曰是为夜雪焕的大捷庆祝,玄蜂营的弟兄本也该参与,却为了护卫蓝祈,只能留守帅府,若是蓝祈不去,未免太不讲人情。
    程书隽也来了劲,又假惺惺地为难道:还是别了吧,让王爷知道我们带蓝少爷去营里玩,回头该怪罪了。
    林熙泽果然又上钩了:都是男人,去营里玩又怎么了?容大哥若是怪罪,你就让他来找我好了。
    程书隽找好了背黑锅的,这才小心翼翼地征询蓝祈的意见。
    蓝祈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一副自己无甚兴趣但为了能让玄蜂尽兴才勉为其难答应的模样,懒懒说道:既如此,你去把营里的弟兄都集合一下,我换身衣服就去。
    程书隽和林熙泽各自暗中得意,蓝祈也不点破,慢悠悠吃了早饭,换了一身宽袖长袍,领着一群玄蜂侍卫,施施然进了军营。
    军营之内酒气冲天,地上少说摆着四五十张小矮桌,大大小小的将士席地而坐,一个个眼中都血丝遍布,显然一宿未眠,居然还都玩得精神抖擞的。倒也不全是在玩杨牌,还有些划拳和推牌九的;摇骰掷银、欢呼吆喝、哀嚎怒骂,各种声音汇成一片,好不欢畅。
    蓝祈甫一进门,清雅的龙涎香气立时就将发酵了一夜的难闻酒味冲淡了些。他并不喜欢这样杂乱的环境,却也没在脸上表露出来,让玄蜂们自去玩乐,只有程书隽带着两个小侍卫跟着他。
    林熙泽亲自接待了他,另喊了两个军中好友,取来牌组,重新开了一桌。有些正歇息着的将士见状,三三两两地围上来观局。
    桌前一人正洗着牌,看蓝祈一脸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淡模样,笑嘻嘻地问道:小蓝少爷想玩多大?
    蓝祈掏出钱袋,从中抓了一把金豆子,噼里啪啦地撒在了桌面上。
    一时间,桌上桌下,全都目瞪口呆。
    程书隽赶紧上前,手忙脚乱地替他把金豆子重新装好,一边尴尬圆场:蓝少爷啊,军中可不是这样玩
    他自掏腰包,摆了十枚铜板在蓝祈面前,这样就差不多了。
    普通将士的军饷当然没那么丰厚,军中更无甚花钱的机会,多数人都寄回乡里给家眷,自己只留些酒钱,平时玩十个铜板都算是大的了,这一把金豆子撒下去,简直让人大开眼界,感觉满世界都成了金灿灿的一片。
    蓝祈对军中玩多大确实没有概念,这杨牌也是南巡时玄蜂教他玩的,夜雪焕当时给了他一大笔赌资,但当然也没人敢真的和他有金钱往来,一般都是由他给每人发一把金豆子,散场后无论输赢,都是要还给他的,本质上根本就不算是赌。
    这是只有玄蜂才知道的内情,但此时在众将士的眼中,蓝祈已俨然成了一只人傻钱多的待宰肥羊;林熙泽更是心花怒放,认定蓝祈的确是个新手,踌躇满志地要在牌桌上好好扳回一局,最好把他那袋金豆子全都赢来,让他再也无法在自己面前嚣张傲慢。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蓝祈所说的略懂只是因为玩得少,所以稍显生疏,牌面组合不甚灵活,但并不代表他玩得差。
    事实上,他玩得少也是因为教会他玩的玄蜂们很快就不愿意和他玩了旁人都是手上有什么就出什么,先挑大的出,他却会记会算,往往一局还不过半,每个人手里的牌面就全被他看透了,甚至庄家接下来的牌路也能被他算个七七八八,还能扬长避短、丢车保帅,哪怕实在抽了一手烂牌,他也能把别人的牌面全都搅乱,最后就算赢不了,也绝不会是输的那个。
    若是轮到他坐庄,那几乎就是一路吃牌吃到赢,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玄蜂当初与他玩时,一袋金豆子要不了几局就全回到了他手里,一众侍卫输得哭爹喊娘,蓝祈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新鲜劲还没过就失了兴致。
    此时一群老手卯足了劲要陪他玩,开始时还有输有赢,但很快就让他玩出了门道,牌路大开,组牌方式变化多端、层出不穷,周围人全都看傻了眼。坐庄时更是大杀四方,出牌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刚抽完牌就已经算好了所有路数,无论多烂的牌都能被他打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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