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 > 重生后怀了先帝的崽

小说-三九十八(21)

    前来围观的百姓也不少,宋韫看见人群中的沈玠和陈直筠, 还有那位罗敷姑娘。
    沈玠应当是没认出来宋韫的, 注意力并不在他身上停留。实际上沈玠好像对整个送别仪式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目光越过皇家画舫,落在广阔的江面上。大概还是想钓鱼吧。
    技术不行,瘾还挺大。
    那位罗敷姑娘倒是一直望着画船这边,却也不像其他同龄的小姐妇人一样,因为新奇而喜笑颜开。
    自从宋韫见她第一面, 她好像就是这样眉目冷淡,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陈直筠呢, 还是像从前一样, 不敢长时间和宋韫对视。匆匆一眼之后便垂头,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
    齐胤蹭着宋韫耳朵说悄悄话:啧,做了韫韫的堂兄,还不死心。
    大庭广众的, 宋韫不好跟他歪缠,登上舷梯,低声问:还会晕吗?下一站到阑州,还要坐几天船。
    齐胤笑嘻嘻地摇头:都好了。韫韫那个方子真好用。也可能是韫韫爱我心切, 感天动地, 一碗长寿面灵丹妙药似的, 吃下去我就百病不侵了。
    油嘴滑舌。
    宋韫又问:裴季狸呢?那天之后就没见过他了,接下来的行动他会参与吗?
    这点小动静,不用他出手。他现在还在人群里,待船队拔锚,他便启程走陆路赶去阑州等我们。
    渡头人太多了,顺着猫爪所指,宋韫还是没认出裴季狸在哪。
    宋韫踏上甲板扫视人群,岸上人们还不知道阙州就要变天了。大家都喜笑颜开,胡复和夫人带着大公子,一家三口面上也都带着笑这样的笑,可能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宋韫闭了闭眼,眼前暗下来的同时,天地仿佛也翻覆了。耳边骤然爆出猛烈的撞击声,呼号声尖叫声震耳欲聋,瞬间撕裂了宋韫脑海中的笑容。
    宋韫猛地睁眼,数十上百个水淋淋的汉子,像是凭空出现的,踩着浮木,手握尖刀,跳上画舫。
    岸上人群作鸟兽散,皇帝妃子仓皇躲进船舱。宋韫看着身边的人都在跑动,自己脚下却像扎了根似的,直到裴季狸飞身上船,一脚踢开刺到他面前的刀刃,才回过神来。
    后退!护好他!裴季狸一手按住心口,一手抽出腰间软剑,剑刃破风,与对方的刀刃撞出火花四射。
    宋韫紧抱着猫,步步后退,斜刺里却探出一双大掌来,鹰爪似地扣住了宋韫肩膀。宋韫吃痛,差点松手,到底还是忍痛咬着牙抱紧了。
    就在宋韫感觉骨头都快被捏碎时,裴季狸一剑劈来,大掌的主人终于松手,反手一刀划破裴季狸前襟。
    那人退步跃在船舱顶上,赤着上身,背扛刀翘着腿,痞里痞气对下面的人笑:老子看得出来,那只猫比这小娘们重要。猫肉狗都不吃,老子就差个媳妇
    目光落在宋韫高耸的腹部上,笑声越发狂妄:买一送一,还有这等好买卖?你有伤在身,不是我的对手。把剑扔了,老子留你和那条猫一命!
    放肆!裴季狸前胸伤口全裂了,吐出一口鲜血,双目猩红,仗剑飞身上前。
    船顶那个挥刀应战,进退之间游刃有余。
    宋韫周身战栗,他看那人年纪不到三十,杀气却极重,看来便是这伙匪寇的头目了。打斗中的裴季狸胸口染成大片的暗色,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了,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宋韫张皇四顾,想跳水,但翻滚的波浪中还不知道藏着多少水贼。想上岸,岸上也四处都是追逐百姓的悍匪。
    天旋地转,宋韫近乎晕眩。
    齐胤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韫韫,进船舱!船里有暗室!撑过一刻种,阙州驻军就能赶来诛灭水贼!
    仿佛从天而降的神谕,极具安定心神的效用,晕眩的感觉瞬间退去,宋韫大步跑向船舱,却被人从背后攥住了胳膊。
    那人大力一扬,宋韫怀抱的猫便被抛飞出去。
    寒光一闪,刀刃直刺黄猫。裴季狸闪身抵挡,那人却收了刀,长臂一揽,卷了宋韫在怀。
    下一瞬,水贼纵身跳跃,飞离画舫,稳稳当当落在不远处扁舟之上。
    风的呼啸和水贼头子的声音同时在宋韫耳边响起
    呵,晏国的太后,还不如一只猫儿重要。美人,他们不要你了,往后你便是我的了。
    宋韫怔怔如偶人。
    遥望画船上裴季狸单手紧抱着黄狸,立在原地,目光冷肃近乎绝情。
    他没有追上来。
    是啊,他怎么可能会追上来呢。
    水贼的船顺风疾驰,很快就远远离开港口。
    逃离了官方围剿范围,船速慢下来,原先孤零零的一只小舟周围聚拢了许多小船,船上赤膊汉子们吹着口哨大声吆喝,嚷着不能入耳的荤话。
    宋韫浑浑噩噩,头晕想吐。
    生死存亡之际,齐胤抛下了他。
    情理之中的事情,早就能预料到的,为什么事到临头还会这么难受呢?
    鸬鹚!这一趟收获真大!捡了个现成爹当,恭喜啊!有个黑脸汉子举起什么东西高声喊,把这找死的猫儿拿回去喂狗,让你那狗儿子也添添他爹的喜气!
    猫!
    宋韫猛然抬头望去,一团黄色,湿漉漉的,双足一蹬,从黑脸汉子手里脱离,直飞向宋韫。
    齐胤!
    宋韫急忙张开怀抱。
    鸬鹚的刀却更快,一刀划去,猫颈鲜血喷涌。
    橘黄未能抵达宋韫臂弯,戛然坠落在船底,红色蔓延。
    陛下!
    宋韫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潮湿的海风拂面,扯得散乱的长发一缕一缕纠缠。
    宋韫头疼得厉害,双眼沉重,怎么也睁不开,隐约能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那个不会死了吧?
    死了才好呢,鸬鹚被那贱人迷得晕头转向,便宜爹也愿意当。
    那么好看的人,天仙一样,鸬鹚当然会喜欢
    哎,青青你要做什么?鸬鹚说了任何人都不准动
    脚步声靠近,求生的本能促使宋韫强撑着睁开眼。视线未明,晕晃晃地看见一个编着两条长辫的女人高举渔叉朝他刺下来。宋韫随手抓了把沙子扬起,同时翻身滚开,摇摇晃晃地站起奔跑。
    青青揉着眼又骂了声「贱人」,照着宋韫后背扔出钢叉。
    地面崎岖不平,宋韫头晕眼花一个踉跄摔扑在地,钢叉破风之声在耳边响起。
    宋韫闭眼,大不了再死一次。
    设想中穿透皮肉的痛楚却没有传来,「锵」的一声震得耳朵痛,眼前被一片阴影笼罩。
    宋韫迟缓地抬头,鸬鹚嘴里叼着根野草,用刀尖托着他下巴,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还是,你以为多睡你两回就能做得了老子的主?
    宋韫头脑昏沉,半晌才意识到,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那个叫青青的哭喊着被几个壮汉押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散去。
    宋韫稍稍清醒了些,环顾四周,远处是无边无际的汪洋,近处到处是嶙峋的石块,表面风化,石缝里间或有一两株野草,蓄着水的小洼里有他没见过的鱼类。
    这是到了海上孤岛了。
    低头看身上,衣裳已经不是原来穿的那身,「孕肚」却还在。
    我的衣服在哪?宋韫将散乱的头发挽住,强撑着站起,目光冷峭看着海贼。
    衣服?老子撕成碎布了,怎么,睡着了没感觉?再试试?
    鸬鹚把刀往肩上一扛,不断逼近,目光肆意打量宋韫:啧啧,寡妇守节啊?可算让老子见到个三贞九烈的活牌坊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提醒宋韫,不久前发生的不是一场噩梦,是无比真实的劫难。
    宋韫眉头紧皱,口腔内壁已经被咬破,血腥弥漫。
    鸬鹚越发来劲,凑近宋韫耳朵,话语粗野:长得是挺勾人,可惜老子是走水路的。说说,你和那短命皇帝,哪个在上头?
    宋韫慢慢找回理智,从鸬鹚的话里剥出悲惨的事实
    衣服没了。
    那套衣服上有齐胤的血。
    世界上只有一个齐胤。
    以后再也没有了。
    宋韫双眼猩红,胸腔被强烈的情绪填满,是愤怒还是痛苦,难以言明。他抬脚用尽全力踹向对面,可惜偏了些,只踹在鸬鹚大腿上。
    哟,说你贞烈还来劲了。鸬鹚顺势攥住宋韫脚踝往后一送,宋韫便连连倒退跌扑在地。
    掌心被砾石磨破了,宋韫挣扎着再站起。
    对面得了趣似的,调转刀柄,一次次将他轻松推倒。
    省省吧,别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老子没兴趣上你。岛上无聊,老子倒是想看看,你能生个什么玩意出来。鸬鹚勾唇,看着已经站不起来的人,呵,太后,晏国最不得了的寡妇这趟上岸,抢那么些玩意,要数你没用。哟,眼睛红得兔子似的,娘们唧唧的,不就是死了只猫儿,老子送条狗给你养!
    鸬鹚圈起食指塞在嘴里,一声呼哨,悠扬嘹亮。
    但没有回应。
    鸬鹚皱眉,狗东西,上哪撒野去了。
    接着几声,都没有回应。
    陛下
    宋韫像和周遭的一切剥离开了,他怔怔如偶人,目光空洞,心脏却疼得像要裂开,他抱着双膝喃喃。
    呼哨声终于停了。
    宋韫余光里跑来一条通体墨色的狗。
    第31章
    篝火 ◇
    好看的人都会骗人
    海贼的命悬在风口浪尖上, 偶尔上岸歇脚也是居无定所。
    狡兔三窟,宋韫通过岛民的闲言碎语得知目前所在的这片海岛只是海贼的老巢之一,但也仅此而已。
    待了三天, 看日升月落潮起潮退,满目汪洋看不到陆地, 宋韫弄不明白这里离阙州到底多远。
    还有人会来救自己吗?
    不会了吧。
    岛上居民甚多,大概有上千人, 并不都是精壮的汉子。有还在换乳牙的小孩, 有青青那样打扮简单脾气泼辣的年轻女子, 也有七八十岁的老人。
    宋韫的湿衣服就是一位老妪帮着换的,难怪岛上其他人还不知道他并非女子。
    海贼此次上岸,收获颇丰。
    宋韫睡醒还没睁眼时听见小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在「搬家」之前,要办一场篝火会。抢了好几个好看的人, 不知道鸬鹚爹爹会娶哪一个。
    他们还抢了谁?为什么海贼头子不拆穿他身份?朝廷会不会来救他
    一系列生死攸关的问题,宋韫都没有深想, 头脑中负责思考的那一片空了。
    宋韫坐在简易的木板床沿, 抱着放在床头洗净晒干的宫装,上面看不见一丝血迹。
    齐胤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痕迹,也没有了。
    齐胤他,没有了
    宋韫双目放空, 思绪也跟着飘散
    为什么齐胤会被擒住?裴季狸拼了命地在护他,那时他已经安全了,为什么
    他水性很差,却义无反顾跳下船, 尾随海贼。一只猫, 孤身前来。做这种傻事, 就是为了
    宋韫。
    海风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
    负责照看宋韫的婆婆是个哑巴,也就是她给宋韫换洗的衣服。老人矮小干瘦但精神很好,捧来一套崭新的粗布衣裙站在宋韫面前,浑浊的双眼望着他。
    宋韫现在身上穿的衣服到处补丁,还有洗不干净的污渍,但他绝不可肯接受这套新衣服,然后去参加所谓的「庆功宴」。
    他抱着那套宫装,别开头,固执道:我有衣服。
    阿婆张了张嘴,发出啊啊呜呜的音节,伸手来扯宋韫怀里的衣裳。
    宋韫不能对一个老人动粗,但也绝不会让人动这套衣裳。他弓起身子,像刺猬藏起柔软的肚腹一样,死死捂住衣裳。
    阿婆无从下手,急得直拍腿。
    不穿就让他光着出去。
    宋韫头顶传来一道不耐烦的男声。
    宋韫抬头,鸬鹚不似平时裸着上身,但穿着还是不伦不类的。穿了套短打,袖子裤腿都高高挽着,露出古铜色精壮的臂膀和小腿。
    阿婆放下衣裳退了出去,简陋的木屋里只剩下鸬鹚和宋韫。
    宋韫将衣裳背在身后,目光搜寻地上是否有可用防身的东西,哪怕砾石也好。但屋内打理得很干净,除了基础的桌椅床凳,什么都没有。
    鸬鹚大剌剌地坐上木桌,省省吧,真把自己当贞洁烈女了,还想在老子面前玩要死要活那套。谁稀罕你?要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早就把你扔下海喂鱼了。哎,会水吗?我们岛上狗都会游水。
    匪气十足的男人逗趣地挑眉,宋韫目不转睛地瞪着他。
    鸬鹚耸肩,妈的,哑巴还会传染。差点忘了,你还揣着个假肚子。明天离岛,你跟老弱病残一起坐船。识相点,今晚大家一起热闹,别掉着个寡妇脸给老子扫兴。
    说完鸬鹚就起身要走,宋韫开口:你以为你们能逃到哪里?
    鸬鹚笑了一声,转过身来:老子常在阙州水边走,从来不湿鞋。胡老头要是能逮,早动手了。
    宋韫冷眼看他,官匪勾结,你嚣张多年怕是狂得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这次怎可与往常相提并论,你劫的是皇帝的船,还杀宋韫哽咽了一下,闭了闭眼,你觉得朝廷会放过你?
    鸬鹚扯了扯嘴角,神色轻蔑,屈起手背在宋韫肚子上敲两下,填充的棉花随之凹陷又回弹。
    明明什么声响都没有,鸬鹚闭眼听西瓜是否成熟似的,虽然老子常年漂在海上,陆地上的消息也灵通得很。你这肚子,当朝皇帝也不知道是假的,一直害怕你给他生个小皇帝出来。老子劫了你,正好除了他心头大患,心里谢我还来不及。指望他派兵救你,下辈子!
    宋韫狠狠打开他手,你那盐水泡过的脑子大概也只能想到这一层了!
    鸬鹚挑眉。
    当今皇帝是忌惮我,可也不敢轻易对我下手。各地藩王虎视眈眈,正缺一个由头再起战乱借机上位。皇室朝廷没人知道我怀孕是假,太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劫走,不给个交代,怎么收场?
    宋韫反复揉搓他碰过的地方,却感觉那股海腥味怎么也散不去,气得牙痒。
    鸬鹚哈哈大笑两声:就算狗皇帝假模假样弄点动静出来,又有什么可怕的?海上诸岛,处处皆可藏身,看他能找到什么时候!
    鸬鹚走了,宋韫坚决不肯换衣裳,更不用说去参加所谓的庆功篝火宴会。
    七八个蓬着头的小孩过来缠他,举着火把,嚷着不去就点衣裳。
    果然是悍匪窝子,连孩子都这样暴虐。
    宋韫坐在原地不动,闭眼,任由火光跳跃。
    孩子们倒也没真的点火,只是越发对宋韫感到好奇。
    怎么不怕火啊?她是不是也是傻子啊?
    哪有那么多傻子。
    吓傻了吧?我爹说,别跟这娘们学,看见死只猫都吓得哭鼻子,可真没出息
    宋韫不搭理他们,孩子们觉得无趣,吵吵嚷嚷的童声慢慢散去。
    宋韫睁眼,面前有条正在摇尾巴的黑狗。
    墨池里捞出来似的,全身上下,只有眼珠是白的。
    没有黑瞳仁。
    这是条瞎狗。
    狗往旁边一退,露出身后的东西,然后就安静地偏头看着宋韫。
    宋韫视线凝聚,看清了地上的东西,心脏瞬间撕裂般疼痛。
    那是湿透的,冷透的,猫的尸体。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