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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醇烧(132)

    去年萨丁回了肖家,失魂落魄逃回来的,之后再也不提肖家的事了。
    宋白这边,他在京都公司工作的哥哥艾伦,在今年做了一件震掉了全虫星下巴的事情,他以三十二岁高龄,嫁给了尤家的小儿子,尤家的下一任家主,米亚。
    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群众们还以为两个雌虫怎么结婚?开玩笑呢吧?
    结果,一听说米亚是尤家小儿子,一个比一个震撼,他们就是不明白,一个年纪那么大的老雌虫,还是个商人,到底怎么啃上米亚那棵嫩草。
    宋白听说艾伦要结婚,他费了一番工夫,才把米亚的名字从记忆角落里扒出来。
    哦,就是那位未来的平权首相。
    那他现在做这一切,岂不给这位年轻首相做了嫁衣?
    宋白当时不忿,说什么也把米亚调到京都来,按需分配,给他量身定制了一系列丰富而精彩的任务,加速催化他平等意识的成熟。
    不过,米亚的性格挺好,有崇拜萨丁,见宋白对萨丁很好,他对宋白也和善了,也很愿意在宋白发牢骚时耐心听他抱怨。
    就是宋白自己把米亚推远了,现在,米亚正远在边陲,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唉,宋白能找来诉苦的,不是有了家庭,就是让他自己作没了。
    实在不行,今晚上就和萨丁冷战吧,总好过睡在外面。
    主观上,宋白并不想回家,但除了家里,他哪儿待着都感觉不太对劲儿。
    想清楚了最坏情况,宋白轻松了不少,他抬腕看向终端,刚出门没多久,就传来萨丁的短信。
    还是萨丁先低头了吧。
    秉着一点小小的较劲,宋白才大发慈悲,把这条晾了一个多小时的短信打开,翘首以盼,萨丁怎么认错。
    路灯下面,投屏上清晰放映出一行大字:回家顺便把项坠取回来。
    九个字,字字萨丁所说,却又字字打在宋白的脸上。
    一个字都没提道歉。
    今天,萨丁要不求他,他绝对不回去!
    宋白黑着脸,关了投屏。
    就这一次。
    站在修补饰品的珠宝店门口,宋白冷着脸想。
    他从店员那取回了项坠,项坠包在一个精美的盒子里,宋白检查无误,把它拎到手上。
    四年前,可怜的项坠被辉嘎嘣嘎嘣咬了两次,萨丁再没戴过,无情地把它束之高阁。
    前几天,辉那个熊孩子又架着梯子,自己给翻了出来,这回他没咬,两只手轻轻一掰,就掰断了十字底托。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矿石,啪嗒掉在地上。
    萨丁把辉训了一顿,辉抹着眼睛,哭着跑来找宋白告状。无奈的是,宋白站在萨丁阵营,哪怕他俩当时已经隐隐有了矛盾的矛头,但教育后代的问题上,两个人绝对统一战线。
    辉古灵精怪,淘气,又惯会拿出小孩武器:嚎啕大哭,要让宋白这个讲究圆滑的大人去对付他,还真没办法。
    也只有萨丁的铁血手段才镇得住他。
    想起两人一起训孩子,辉那小脸上不敢置信的样子,宋白心情愉快起来。他晃悠着手里的袋子,没有发现装着项坠的红绒首饰盒的缝隙里发出了小小的银光,一点也不起眼。
    怎么突然下起雪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白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他抬头望了下天空,不是他印象里暗沉的暗蓝,而是一种轻盈的浅灰夹杂着青色,淡淡地飘浮在天空,就像是冬日里太阳尚未升起,但光已在云层里折射的早上。
    是我眼花吗?宋白自语着,没太当回事。
    他继续向前,却发现眼前的街道也不熟悉了。
    这条路他走了六年,不会是最近总没出来,工程队又修路了?
    安逸平静的生活,已经磨平了宋白对危险的警觉。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了一阵细小哭声。
    宋白驻足,这才发现是一个幼小的孩子,跪在门口哭泣。
    下雪的天,谁这么狠心,把孩子抛在外面!
    宋白连忙走了过去,问怎么回事。
    我我没跑完,雌父罚我要跪到早上。
    孩子是个雌崽,个头比他家的辉还小,说话也断断续续。
    宋白心里一阵心疼,他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完全就是是千娇百宠,家里有什么,都可着他性子来,别说衣食,就是双亲的关注,比起同龄孩子也只多不少。
    你几岁了,雌父是谁?宋白问,他决心一定要找孩子的雌父好好理论一番!
    我,我四岁,雌父,雌父孩子憋了半天,也想不出雌父的名字,他吸了吸鼻子,红通通的眼眶里又含了两包泪。
    哎,别哭啊,让叔叔抱你一会儿,行不行?宋白的心被四岁孩子弄得心软一片。
    孩子他大眼睛眨着,看着宋白,道:可是,雄父不让我和坏人
    他直觉眼前的叔叔不像坏人,可是,他又不能不听雄父的话,心中两厢纠结,把自己又要急到哭出来。
    不准体罚雌崽的法律都颁布两年了,怎么还有人敢迎风而上?
    宋白不等孩子回答,强行把他抱到怀里,自己坐到冰凉的台阶上,垫着干净的手袋,把孩子搂进自己大衣,生怕再晚一会儿,这孩子真就冻坏了。
    首饰盒被他收进了口袋。
    孩子幼小的身体冻得凉凉的,奇怪的是,孩子似乎并不感觉冷,被宋白搂住没多久,他的体温就恢复过来,咿咿呀呀,语间带笑,和宋白笑呵呵地撒起娇来。
    叔叔,大早上你出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家啊?
    叔叔也住在这附近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一会儿在我家吃饭,好不好?
    是个黏人的小家伙。
    宋白端详着孩子红润的脸庞,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他和萨丁能再有这样一个亚雌,可能家里会更热闹些吧。
    宋白有点遗憾地想。
    叔叔,你理理我呀。孩子从大衣里伸出手,晃着宋白的衣袖。
    听着呢,宋白笑着道,他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试探着问:要吃糖吗?
    他家的辉,也到了嗜糖如命的年纪,宋白也就习惯了走哪儿都揣一把糖。
    糖?孩子发音的语调,不知为何,宋白竟觉得和萨丁初学汉语时有点相似
    对,以为孩子还在警惕,宋白剥了糖纸,送进嘴里,示范给他看,道:没毒的。
    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宋白手里的糖变没了,他扁着嘴,很委屈,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咬着音,道:糖没了呜呜
    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掉下来。
    宋白这才反应过来,孩子想吃糖,反倒让自己一口吞了,他手忙脚乱,又掏出一颗,剥了纸,放进孩子手心,道:这儿还有呢。
    孩子一看见手里的糖,眼泪瞬间收了回去,他把糖块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谢谢叔叔。
    天光更亮一点了,宋白这才发现,孩子的眉眼竟然有几分像萨丁。
    难道是萨丁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宋白摇了摇头,赶紧扔掉了荒唐念头。
    这六年来,除了工作和短暂的冷战,萨丁都和他在一起,哪儿的私生子?
    要生也只能和他生!
    不然又是萨丁的双亲,景山和肖恩两个老蚌生珠?
    没听说啊。
    宋白不再想乌七八糟的事,他觉得时间也差不多,这孩子的双亲一直没出现,那不如把大衣留给孩子,自己走回去就成。
    不过,孩子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他走。
    哎呦,小祖宗,你怎么和陌生人玩起来了,家主看见,可得训死我!一个胖滚滚的管家走出来,看见他们家四岁的小少爷居然和宋白在拉扯,魂都要吓没了。
    虽然陌生雄虫长了张英俊的脸,不像是骗子,连管家也被他吸引得失了神,但他很快醒悟过来,拉回了小少爷,把他推到门边,道:你继续跪着,我帮你看着,家主过来,你就说一直在跪。
    见那个雄虫还没有离开,管家忍不住吼他,道:你愣着干什么?害死小少爷啊!不赶紧离开!
    陌生雄虫却问:你们是哪个世家?家主是谁?
    肖家主,肖恩,你不知道吗!管家叉着腰,摆出一幅护犊的架势,但是,身后的小少爷却跑过来,重重推了他一下。
    坏人,不许欺负叔叔!
    四岁的萨丁跑过来,他护在宋白前面,却又扭过小脸忧虑地问道:叔叔,我们还能再见吗?
    一时间,宋白依然为眼前的情形而震惊。
    他没有想到,萨丁口中那个小时候抱过他、还一直念念不忘的叔叔,就是他自己!
    叔叔!小萨丁又一次提醒,他有点不安。
    宋白蹲下身,与四岁的萨丁齐平,他摸着萨丁柔软的头发,柔声说:会的。
    未来,你会与他共度余生。
    小萨丁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扬起一个乖巧的笑,转过来,指了指宋白掏出了糖的口袋,道:我还能再要一块吗?
    当然可以。宋白笑着说,他把口袋里所有的糖都给了萨丁,萨丁两只小小的手捧都捧不下,他还叫管家过来,一把一把地往他的兜里塞。
    小祖宗,你怎么敢吃别人的东西管家的哀嚎落在身后。
    叔叔,再见!小萨丁向他遥遥招了招手。
    宋白也向他招手。
    他掏出了首饰盒,打开盖子,看着上面闪烁微弱光芒的矿石。
    这次你又会把我带到哪儿?宋白说着,对着矿石,用力一碾。
    他的力气比不上萨丁,但角度还是记得的。
    周围的景色一变,从冬日里的清晨,变成了秋天的街道。
    这里是京大附近,两边是高大的树木,这些树木根系发达,有利于固土,学校在扩建时并没有砍去,而是绕开,在两列高树之间,挖出了一条通道,因此,看上去像是河堤,树木高高地摆在堤坝上,人则走在低陷的河道里。
    一个轻巧的身影小跑着跑来,他额上薄汗,喘着气,道:等急了吧?这一家的东西特别好吃,就是排队太长,你别怪我,好吗?
    二十三岁的萨丁是第一次主动追求雄虫,他把自己像亚雌的优势发挥了淋漓尽致。
    只是,眼前的雄虫总不怎么买账。
    萨丁追求他,是他很像小时候抱过他的那个叔叔,这么多年,他只还是忘不了在那个叔叔怀里感受过的温暖,见过了这个与他相识的雄虫,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追求,只想重温旧日的感觉,谁想到,还搞得这么麻烦?
    萨丁心里腹诽。
    只不过,为什么这一次宋白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
    萨丁把宋白的那一份递过去,指尖无意地碰到了雄虫的手,着了火似的嗖地收回来。
    我我今天哪儿不一样吗?萨丁低着头说,他听到自己的胸腔里,心脏在咚咚咚直跳。
    没有,宋白接过,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别开头,笑着说,道:你一直很好,每一天都是。
    你无缘无故,说这个干嘛!萨丁涨红了脸。
    欣赏着年轻萨丁的嗔怒,宋白咬了一口小小的丸子,饱满的汁水溢满了口腔,鲜嫩多汁,有海产的鲜,还有章鱼的韧,浓淡适宜,萨丁还颇费了一番心思。
    只要一想到这样美好的萨丁,居然还要和原身那混蛋共度一年,宋白心里冒出一些不平。
    萨丁。
    嗯?
    我们结婚以后,你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哪怕惹恼我也无所谓。
    哎?萨丁愕然,他走上了培植着高大树木的堤坝,宋白则在低陷的河滩里前行,他道:怎么说那么远的事儿?
    反正我们早晚要在一起,早说晚说,不都一样?宋白笑道。
    宋白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了。
    萨丁望着远方,让迎面吹来的秋风拂在脸上。
    让他更心动了。
    烦。
    萨丁不耐烦地以手作扇,给自己降温。
    未来你要是真不同意,我也不能说不,你和我说的,不是废话么?萨丁嘲笑,算是彻底撕去了温婉伪装。
    我同不同意,都无所谓,只要你敢做,我就会同意。就像你现在,就是从上面跳下来,我也会接住你。宋白说。
    萨丁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却没有在他脸上看见撒谎的痕迹。
    萨丁把自己由高高的堤坝上跳下,他这一跳太突然,宋白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不过还好,他有点狼狈,还是接住了萨丁。
    那,我可能会惹你生气。看到宋白的担心,萨丁也在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愧疚,小声道。
    他没想到宋白居然真会傻得去接他。
    生气也只是一时的,有矛盾暴露出来才好,暴发了,后面才好去解决。宋白帮萨丁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萨丁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宋白恍然,萨丁还不是那个和他生活了六年的伴侣。
    他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萨丁松了口气,心里却空落落的,却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那好,萨丁向他伸出小指,随即觉得太幼稚,羞愧地要抽回来,却被宋白用小指勾住,轻轻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然后,大拇指按在萨丁的拇指上,道:盖章,我们说定了。
    宋白陪着拘谨的萨丁又聊了一会儿,萨丁才想起什么,他慌张道:我忘了,你还有课,天啊,我居然忘了,快,我送你。
    萨丁不由分说地把宋白带上车,然后宋白哭笑不得地,在萨丁的注视下,进入他早已经毕业的大学。
    待萨丁离去,宋白才又打开那个盒子,十字项坠的光芒又暗淡一分。
    他熟练地碾过去,眼前场景变幻,又回到他熟悉的夜晚,熟悉的庭院。
    乍从温暖的秋季换到寒冷的冬夜,宋白不禁打了个喷嚏。
    你去哪儿了?非要我急死是不是!
    不远处,拿着手电筒的萨丁闻声赶来,他没有一点客气,给宋白甩上一件更厚的大衣,扯着他的袖子,把他往家里拉。
    一边走还一边数落,道:我就让你取个项坠,还和我玩失踪,要不是担心项坠,都懒得管你!
    嘴上说是担心项坠,可为什么又要带厚厚的衣服出来?
    宋白笑笑,经过几次骤然的温差变化,他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的。
    萨丁啊,
    宋白的声音忽然变得滚热,字面意义上的热,宋白都有好久没这样叫他了。
    萨丁感觉到宋白从后面抱了上来,滚热的鼻息喷着他的脖颈,道:我们什么时候再生个亚雌吧?
    萨丁满腹的担忧与烦躁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好。
    还有,以后有了矛盾,可以冷战,但不许跑远。咱们什么时候冷静下来,什么时候再重新商量。
    行。虽然跑的是宋白。
    萨丁,咱们什么时候,在外面,露天,大庭广众下试一试哎,你怎么又掐我?
    你想都别想!
    黑夜掩去了萨丁脸上的薄红,却遮不住两人之间,静默无声,流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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