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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有竹(40)

    玲珑自己也没办法写出侬情忒煞之类的话,两人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情侣,不必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们是心灵上可以相交的知已,纵不写这些,两颗心也离的不远。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她说许多事,不因她未曾读过经书而轻看她,他笃定,她懂他,所以才敢将这多不能轻易与人说的话写给她,不为获得她的认可,也不为寻求她的宽慰,他只是就这样的说于她听。
    没有瞒她说一切都好,但他已尽量让自己过的平安,且没有因受了杖责而变的胆颤心惊,还有闲心侍弄菜苗,就说明,他的心里依然安定不慌乱。
    时局很坏,但没坏到一定地步,尚且可救。
    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嫁给徐知安这样的人,可比嫁魏守重那样人,安全多了,不必终日惶惶,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当了寡妇。
    被人呼为小人怕什么,被所有人认定为君子才可怕呢。
    玲珑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丈夫不是英雄。
    许是因为太忙了,今年的日子过的很快,不知不觉间就进入了七月,早先,上屋院里的梅花开了,因为养护的好,今年开了许多,可惜开的那时没有下雪,殊为可惜。花儿落了后,又结了些小梅子,顾父偶尔回来便念叨一回,赏了花,便能煮酒了,特意叮嘱玲珑,给他泡一坛青梅酒,冬日好饮。
    然后,院里的草莓熟了,今年也结的比去年多,掐掉许多不好看的,剩下的就结的又大又红,结果期也长,从五月开始,一直结到七月。
    蕃柿子也红了,今年的柿子还是打过旁枝,只留主枝,柿子长的大,形态也比去年稍好一些,留过种,熟透的柿子全部熬了酱。
    外面地里的柿子红的也多,鸟雀祸害的利害,李大叔特意雇了一个人寸步不离的照看着,形状好看的取籽留种,略好看的摘了送了顾父同僚家一些,不太好看的都挑到街上去卖,大些的一文一个,小的一文两个,每天能收回来一匣子铜子。一连十几天,生是卖了六七千铜子,换了银子,可买一亩地,可柿子田里还有三分之二的果子没熟。
    这果然是个来钱的营生,收了这许多钱,顾母终于肯下决心用家里的钱来买地了,想着明年也种几亩柿子,家里就不那么紧巴了。
    买地可以,种柿子就不必了,这东西不是粮食也不能存放,谁家肯出十几文买十几个柿子呢?十几文够买一斤肉吃了。倒不如种成玉米土豆,种出来只做种子售于商人们,也能得几个闲钱。
    土豆还好,玉米的口感实不如白面大米,论饱腹,和糙米差不多,许是江南的人家怕种它糟蹋田地,这些作物,还是应该在北方的旱田多种些才是。
    于是玲珑和顾父商量,等今年的新种下来,给顾大伯送去一批,让顾大伯用种子在北方试种一年看看成效。
    顾父却说,府尊早将诸事想遍了,已上了折子,上面批复,今年的新种尽数运往京城,由京里的农事官先在官田试种一年,然后再观其成效来决定,能不能将这两样定为粮种发给农户种植。
    这稳健的作法可不似龙椅上那位的风格。
    顾父说,是内阁下的批复。
    玲珑不由感叹,真的,内阁的作用简直太大了,要没有内阁那些人与权宦抗衡稳定朝堂,就凭那一家子胡闹的性子,江山早易主几回了。
    行吧,这些事不必她操心了,她只操心夫子的事就好。
    家里空屋子还有几间,要收拾出来两间给夫子住,还得收拾出来一间雅室,这两人多少有些矫情,在冀中时顾忌着邹氏不敢太作,但在玲珑跟前,真是想怎么作就怎么作,给她俩弄个雅室,由她们作去。
    横竖顾母是制辖不住这两人的,不过凭玲珑对这两人的了解,她们许是不屑同顾母计较的。
    若要住的安稳舒适,就得将杨氏调|教出来,不求别的,只教杨氏有二娘子七分能耐就是,应该不难吧?
    于是在许夫子高夫子来之前,玲珑先给杨氏做了几天心理准备,结果反将杨氏弄的更忐忑非常。
    玲珑:唉,弄巧成拙了。
    第46章 暴富 大丰收
    许夫子高夫子两人是跟维棦来的, 维检维梓两个游学去了,维棦的课业还未学完,要回来继续学, 学完才能去游学。正巧两个夫子辞顾大伯家要往苏北来, 就跟着维棦一起来了。
    来了见了顾母并杨氏后,果然是一脸的一言难尽,但在顾家的屋檐下, 她们便口里留情,什么都不说了。
    顾母是乡绅出身,这两人却是真正的高门府第出身, 教养上本就差了一大截, 看不上顾母的行事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如今两人已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境地, 倒是去了身上的高傲与目中无人, 很会俯就一些她们不入眼的人事。
    再有万般清高,又不能真只靠食花饮露的活着,人情世故她们还是懂的, 也有忍性, 初初不习惯两日,然后就安之若素了。
    许夫子说:世上愚人千千万, 若真个与她们计较, 索性不用活着了。她们且过她们的,我们过我们的, 两下相安才是。
    倒不是说顾母愚蠢, 而是说两者之间活着的道理不同,思想上有鸿沟,且不能沟通。
    当然也有排挤顾母之意。
    顾母只知玲珑有两个夫子,却不知这两人身份与遭遇, 待了解了两个夫子的身份后,就有了几份不高兴,怕这两人带累了玲珑。这是个简单的妇人,心里不高兴,面上就带了嫌弃,又不能将人撵了,神情那叫一个不自在。
    过后又埋怨玲珑瞒了她。
    玲珑可冤枉,她是以为父亲曾与母亲说过夫子的事的,谁知他竟没说。顾父也以为玲珑与母亲说过此事,原来竟没有,两下里的自以为是,倒将顾母瞒了个严实。
    这不,就有些受不了。
    两个夫子还好,她们曾在京中遇到的事可比顾家恶劣的多,被人扔臭菜石头且是小事,更有甚者责骂她们为什么不去死?死了,就干净了。
    可她们凭什么去死呢?天地不因她们死去而清,也不因她们活着而浊,她们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罪过与闲言碎语去死?
    不仅不能去死,且要好好活着。
    顾母的这点儿嫌弃与忌惮,什么都不是,不过看了一样让人不太舒服就是了,于是才说了那样的话。
    杨氏在夫子面前甚是战战兢兢,恭谨到小心翼翼的地步。
    高夫子的确很严肃,不苟言笑,站着就能看见一层威严,不怪杨氏怕她,冀中几个小娘子都畏她。
    杨氏见了高夫子,腿都是软的,然后因惧畏夫子,学的格外认真,两个时辰的课一毕,杨氏小心行了告退礼,勉强轻步挪到门口,然后一溜的小碎步逃回自己院里,可快。
    高夫子:
    许夫子:哈哈哈,这孩子才是真正的动如脱兔了。
    茹婉的礼仪没问题,高夫子问过几个问题,见她都能答上来,就不管她了,让她和许夫子学些可以自愉养性的雅艺。
    琴棋书画诗酒茶花,茹婉也学了做画与插花,许夫子教她画花鸟,她偏爱画仕女,还喜欢画仕女穿的衣裳及头上的头花发钗。
    许夫子看她画的身姿窈窕妩媚动人的仕女,暗叹一口气,行吧,好歹有天赋,画仕女就画仕女吧。
    这且不算完呢,她是极爱美的人,画了仕女后,就要亲手缝制一套仕女身上穿的衣服,做了花钗,去磨杨氏,让杨氏穿起来给她看。
    闹的杨氏见了她就躲。
    许夫子又叹:果然顾家小娘子都是有些怪僻的。
    这些天,玲珑虽也在家,却是忙的不可开交。院里的玉米土豆要收,外面的庄稼也要收,且因着府尹的大动作,许多人家都打发人在田边等着开收,然后买种子。
    七亩地的玉米,掰了一大堆棒子,扯过皮后,黄黄白白的堆在一起还怪好看,关健是产量不低,一亩田只称棒子,将近一千五百斤,抛过玉米芯,也该有个六七百斤,这产量,能抵三亩麦田的产出。
    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东西真的能吃么?
    李大叔得了玲珑的吩咐,现搓了半盆玉米粒,放舂上舂去外皮,就地烧了一口锅,半盆玉米粒两盆水,煮了半个时辰,然后让人品尝。
    煮的时候,众人就闻到一股不同与麦香的香气,很吸引人,真正品尝的时候,就有些失望,香气仍在,但玉米饭的口感太粗糙了,噎嗓子。不过,普通人家应该是喜欢吃的,到底是粮食,尽管不好下咽,肯定比米糠麦糠好吃。
    李大叔木然听着许多人的评价,这些都是众府上的管事,每天细粮精米的吃着,偶尔尝一顿糙食肯定是咽不下去的。若将这玉米饭分给半饥不饱的老农吃,定是觉的无比美味。饿到肚子都快缩没的时候,哪个会管这玉米饭糙不糙噎不噎嗓子,能有口吃的就是天地菩萨了。
    但这只是个小意外,还有更麻烦的呢。
    粮种没地方存放。
    若撂在地里,没几日就该被人偷完了,再说这地方雨多天暖,一场雨水过后,粮种发了芽,就算毁了,岂不糟蹋?
    李大叔叫自家小子回家来问玲珑,这粮种是运回家里还是要就地卖了。放回家的话,就得雇人在后院子编一个粮仓
    玲珑果断说:就地买了吧,一个棒子二十文钱,让你爹带人数棒子卖吧。
    二、二十文?这么贵?
    若贱卖了,谁还将它看的重要呢?
    李家小子是不懂这里面的道理的,只他爹叮嘱过他,别问原因,只管听姑娘吩咐就是,他便带了这个口讯去地里找他爹。
    李大叔得了信,也是惊了一回,他是不识大数的粗人,就是用粗笨的法子数时,一亩地少说也得有两三千棒子,这么算,这地的赚头可大了,若七亩地的棒子全卖了,那得是多少钱?
    他是不会算,也知道那必定是天大的数字。
    不会算怎么办?就数棒子呗。
    李家小子好歹在书房伺候了两年,简单些的字还是会写会认的,当然,也用不到他写。
    各家管事都是粗通文墨之人,人家府里可不比顾府,那都是不缺钱使的人家,二十文一个的棒子,眼睛都不眨都替主家订了千数八百个,怕顾家田里的玉米不够抢,前脚下了订金写下约书,后脚就带人赶着大车将玉米棒子抢拉回去了。
    前三亩的玉米棒子被人一抢而空,后面的人看急了,闹着要涨钱,李大叔可不敢做这个主,又使小子骑上驴回来讨玲珑的主意。
    玲珑看这大热天,李家小子跑的一身尘一身汗的,先让画角倒一碗凉茶给他,等他喝完了,汗也干了,这才说:不涨价钱,不过要限量出订,每家最多三百棒,再多没有了,这样,各府都能分到一些,省了许多的争抢。
    李家小子便又匆匆去了。
    待顾父闻信赶回来,玉米地里已经全部空了,只李大叔手里多了一摞约书,及堆了几箱子的银钱。
    不是铜子,是银子。
    也有几张银票,不过他家也将票号抽成的那部分补足了。
    顾父看着那白花花几箱子大大小小的银锭,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吐出一句
    胡闹。
    李大叔先时被这么多银钱吓的腿软脚软的,他是站这里提着一根镢头,眼都不敢眨,就怕这么多银子一眨眼间就没了,好容易等到家主来了,也是吓的半晌动不了,最后不轻不重斥了一句。
    然后,李大叔的胆气就回来了。
    大人都拿姑娘没辙,他听姑娘的话行事,定是没错。
    再看还在土里藏的土豆子,这哪是什么土豆子,分明就是银圪塔,可得照看好了。
    当下也不回家了,只叫张大叔将银子带回家给姑娘,银票和约书也带回去,他就在地里扎根儿住了,什么时候将土豆子和番柿子都卖完就什么时候回家。
    张大叔可果断,未等家主舒发情绪,就和李大叔并李家小子一起,将银子全抬进顾父乘坐的小小青油小车里。
    顾父:这成何体统
    只能委屈和张大叔一起坐在车辕上,心惊胆战的回了家。
    张大叔可伶俐,一进外院,就喊自家小子关了大门,然后去后面请太太姑娘来。
    张家小子紧着关上大门,落了闩,咚咚咚跑后面去找亲姐关关,并让关关带话,请姑娘来前院。
    顾母和玲珑几乎同一时去了前院,一进院,打眼就是几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然后张大叔当着顾母和玲珑的面儿,打开了箱盖。
    昏光的余晖中,亮闪闪一片。
    顾母当即脚下一软,不顾体面,抓了顾父就问:这许多哪里来的?
    她是不担心丈夫贪贿的,只怕这么多银子是别人家的构陷。
    顾父扶住妻子,安抚的拍她双手:不是来路不明的东西,这是玲珑地里的产出。
    啊?顾母不相信的看丈夫,这莫不是幻听?难道玲珑那块地里是被人埋了银子了么?
    顾父肯定的点头,这确是玲珑地里的产出。
    玲珑看着那几箱银子,也是一阵恍惚:她这是暴富了么?
    第47章 嫁前 日常锁事
    共一千一百七十八两银并二百文。
    恰是顾父此时官职年俸的二十倍。
    这数字巧合到令顾父心里五味杂陈, 如梗在喉,不吐不快,最后硬生生的咽了那些话, 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什么都不能说, 只余酸涩。
    黄白之物果然好,怪不得禁海令一直到如今都没禁住商家船队,也怪不得市泊口如今依然帆船来往不停, 众官员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世人都晓金银好啊
    顾母却后悔未早些听玲珑的话,要不然,家里也能余这么些钱财, 几个孩子的聘礼嫁妆就一并存够了。
    等醒悟过来让张大叔出去打听买地的事宜才发现, 旱田在这短短几天内, 涨了三两银, 之前七两一亩的田,如今成十两一亩了,且这附近的田地, 已经不大好买了。
    这一茬事还没放下, 玲珑的土豆又收了,也是一斤二十文, 各家限量五十斤, 两亩土豆子,又得了一万多钱。
    番柿子还在陆续卖着, 每日三百五百的一直没停过。
    辣椒也熟了, 是灯笼椒,熟了之后红通通可好看,只味道太霸道,苏北人没法子接受它, 只有些慕名而来的商家,将它当做观赏花卉移走了一些。商人大方,又逢着此时此季,皆有心与顾府交好,便一株作价十两,留下许多银子,小心翼翼将辣椒苗子移走
    这可给顾母刺激的不轻,直接取了三百两银子,让张大叔看着买地,地契就立在维樘名下。张大叔跑了两日,在三十里外买了两块旱田,一块草坡田,共计三十二亩。顺便将田给人佃出去,让佃农种一荐秋豆子,佃金四成。
    玲珑这里,将银子留了三百两,又奖励了李大叔父子两个十两银,余下的全给了顾母,让她留着计划着使。
    顾母又不是会随意花钱的妇人,她自嫁来顾家就开始盘算着家里的开支用度,遇着顾父是个有主见的人,只凭那点子俸禄过活,她这二十来年着实是很费了些心思才存下了些银子,留着为儿女们的婚事使。
    现在儿女都紧跟着一个个到了成婚的年纪,越要精打细算的过活,她自己一套衣裳能穿两季,俭朴成性,否则也不会嫌顾父上山下田太废衣裳,不会将一粒香丸切成四份使,急着要玲珑制香,别家院里种花自家院里种菜也不做声,这种种事情,皆是为着省钱。
    省下钱给儿女做聘礼嫁妆。
    为着玲珑的嫁妆体面,她已经用尽了法子,仍然只能置办出一些中规中矩的来,纵有礼数约束,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家里拮据,拿不出太多钱来给她置办好些的物件儿。
    家里还有两三个已到了订亲成婚年岁的孩子,不能为着玲珑一个,将他们扔开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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