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 > 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重生]

——(135)

    青衣男子闻言转身,只见眉目舒朗,身姿挺拔,正是柳明岸的亲传弟子,折梅山首徒陈扬真。
    小师叔,他朝叶长青执了一礼,笑道,是这样,你们出发后的第二天,我就被师尊遣去给临安陆谷主送件东西,今天刚一送到,就听说绍兴府出了大魔,而且少谷主很可能也有危险,陆谷主当时着急坏了,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我一想到你们师徒几个也在,顺道就一起来了。
    原来如此。叶长青轻轻一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目光一错,落到了一旁的陆苒苒身上。
    叶大哥,你来啦!陆苒苒兴奋地叫了一声。
    嗯,刚刚审完那几个人,来看看孩子们。
    稍一打量这少女,叶长青便发现了哪里有点不同此刻,她姿势算不得多优雅地跪在地上,一头缎子般的长发没有束着,散落在肩上,掌心摊着一支钗头镶着翠羽的金发簪。
    如果自己的眼光没出毛病的话,这支金簪应该出自江南珠宝大师周大禄之手,以那点翠的精细程度和光泽的明亮艳丽来看,价值应该在三千金往上。
    叶大哥,慈幼园的其他孩子,都听我爹的话去流花谷了,只有他,死活都不肯走,问他为什么也不说话,这不我给他东西,他也不收,我到底该怎么办啊?陆苒苒沮丧而茫然地问。
    叶长青:
    一出手就是如此昂贵的礼物,自己对流花谷有钱的这一认知,再一次被刷新了,他与陈扬真对视一眼,后者亦是无奈地摇摇头,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陆姑娘,第一,你这簪子太金贵了,他不敢收;第二,现在对他来讲,钱财并不是最重要的。叶长青绕过她,来到那小男孩面前,放缓了语调,低声道,小芸,我是今天下午来看过你的那个哥哥,还记得吧?
    小芸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叶长青又问: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流花谷吗?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之前陆苒苒废了半天口舌都无动于衷的孩子,此时因为他的一句话,脸上起了波澜。
    因为小芸低着头,视线落在两脚之间的缝隙中,踌躇了半晌,才道,他们说,我很脏,不会有人,要的。
    孩子说话的音色沙哑,像有无数把钝刀在磨挫一样,一下一下的,磨得人心头生疼。
    你不脏,叶长青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他脸颊,可在感受到他对肌肤接触本能的抗拒后,苦笑一下,收回去,搭在膝上,小芸,你听我说,你所谓的脏,只是身上沾了些泥水而已,不要紧的,稍微冲一冲就洗掉了。
    对面,小芸睁着一双星子般的黑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莞尔一笑:对一个人来讲,暂时的泥污都不算什么,只有心脏了,才是真的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芸似懂非懂。
    后边,早已等得急不可耐,却始终插不进话的秦箫抢着说:小芸,别听那帮垃圾胡扯,什么脏不脏的,都是屁话!他们才是真正的肮脏恶臭,粪坑里的石头跟他们比都是香饽饽!
    这一句不太合时宜的粗鄙之言,倒是成功打破了这里沉闷的气氛。
    陆苒苒一手托着脸颊,眉眼生花:是呀,你不能因为垃圾说的话,就去怀疑自己,不值得的。
    我知道了,谢谢哥哥,谢谢姐姐。
    小芸说完,羞涩地眨眨眼,望着她,怯怯地说:可是,姐姐,我还是,不想,去流花谷。
    陆苒苒:
    叶长青: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就在劝说陷入僵局,谁都没法让出一步时,一个白衣少年越过众人,上前来,俯下身,试探着问:小芸,你是不是想和我们回折梅山去?
    什么?叶长青一怔,思索了少倾,恍然大悟,小辰,你是说他想
    嗯。温辰笑了笑,单梨涡软融融的,师尊,我以为这孩子挺亲你的,可能会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是这样吗?叶长青扭头去问小芸。
    后者十指绞在一起,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挨过来,像饱受虐待的小猫,第一次尝试着亲近人类一样,轻手轻脚地牵起他的衣袖:哥哥,我想,和你回去,你要不要我?
    叶长青定定地望了他片刻,忽然一把拽进怀里来:要,怎么可能不要,孩子,别想太多,你和别人没有区别,真的。
    说来也奇怪,此刻他抱着这副小小的身体,潜意识里却总觉得,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仿佛雪泥之上悄悄落下的鸿爪,即使被覆盖上多少雪花,也抹去不了它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潜龙院里见不得小弟子被打,说什么也要上去阻拦一把;初入冥界,那个缠着他要糖吃的小讨债鬼;还有,在得知江南学宫对孩子下手之后,内心几乎压抑不住的狂怒
    叶长青暗叹一声,心想,这么多年了,自己到底是在执念于什么人呢?为什么记忆里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呜。肩头传来一声细弱的哽咽,那个被人打到头破血流都不吭一声的小男孩,终于在他衣上清浅的梅香中,落下了泪来。
    人群中,阮凌霜和陆苒苒两个姑娘,眼眶都有点红。
    秦箫一拳轻轻砸在温辰的肩上:可以啊,三儿,还是你心细,这都能看得出来!
    温辰有点痛,动了动眉梢,没说什么。
    见问题已解决,陈扬真道:小师叔,我看这孩子身上可能有什么隐伤,要么我先把他接到我那里去,给他好好检查检查,等你们办完这边的事情,我们再在折梅山汇合?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小芸身上。
    确实,孩子额角有好几处撕裂的伤口,创面很大,刚结痂不久,还泛着紫红的血色,他穿着的一件破旧衣服下边,林林总总藏着不知多少淤青,当然了,这只是暂且能看到的外伤,至于内里,谁知道被江南学宫的人祸害成了什么样?
    叶长青一手顺着孩子脑后湿漉漉的黑发,赞同:可以,扬真,你是丹修,对这些事再在行不过,把他交给你,我也放心。
    说完,他把人从怀里捞出来,指了指陈扬真,道:这个哥哥医术非常厉害,你哪里不舒服他都能帮你治好,小芸,你先跟他回折梅山去,大概半个月后我们再见面,行吗?
    行。小芸懂事地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话没说完,叶长青就感到胸口一阵发凉,伸手摸了摸,摸出一块青色的玉珏。
    师尊,怎么了?
    没什么,养魂玉,里面装着林棠的残魂。他简单解释了一句,指尖捏着玉珏的边缘,注入了温和的灵流,拿到眼前,轻声问,林姑娘,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在周遭十数道关切的视线中,养魂玉里传来了十分微茫的声音:恩公哥哥,这些年我为了修成阴魔,献祭了自己的魂魄,现在即使是在这里,也快要撑不住了,你行行好,帮人帮到底,带我回家里看一眼,可以吗?
    因小芸身体状况的确不好,由陈扬真带着直接回了折梅山,其他五人则按照林棠所给的路线,一起去到了离绍兴城不远的柯桥小镇。
    这是小镇边上的一片小渔村,纵横的阡陌之间,木制小屋鳞次栉比,家家户户门外,都晾着渔网和竹篓,院子里的草席上,摆满了晒好的鱼干,夜色已深,村里没什么人,昏黄的烛光从窗纸中透出来,安静而祥和。
    他们走到村子最里面黑着灯的一家,秦箫第一个上去,轻轻拍了拍大门:你好,请问屋里有人吗?
    没人应。
    他又问了一遍:林伯父,林伯母,我们是林棠的朋友,来看看你们,请问你们在家吗?
    依然没人应,就在秦箫准备问第三遍的时候,斜刺里小道拐弯处,一个苍老而愠怒的声音插了过来:行了,别叫了,大晚上的,叫魂呢!
    ?五个人同时转头,看着个拄着拐杖,伛偻白发的老头。
    叶长青上去几步,施礼道:老人家,我们是来拜访林家夫妇的,不过好像没有人,您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谁想,老头冷笑两声:去哪里了?当然是被他们那个不孝的女儿给气到地府里去了!
    什么?!养魂玉中,林棠失声尖叫。
    老头盯着他手中那块青色的玉石,一脸惊恐:谁在说话?
    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玉石中压抑的哭泣声。
    原来,今天傍晚在绍兴府发生的事,还没来得及传到这里,渔村里的人们都还以为林棠是江南学宫的叛徒,走火入魔,堕入邪路,于是叶长青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将事情经过挑重点说了一遍
    这,这原来竟是这样?!老头听后,气愤极了,不停地用拐杖戳着地面,一边骂江南学宫畜生,一边惋惜地说,哎,那真是冤枉了林棠这个孩子了!我就说么,好好一个心善的小姑娘,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就突然变化那么大呢?
    哎!他重重叹了口气,巴咂着凹陷下去的嘴唇,后悔地直摇头,本来啊,当年她娘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就在那年除夕夜,曝出了她修魔的事情当时那江南学宫一手遮天啊,他们说的话,这些只知道打渔的平头百姓谁会不信?
    当然,林家老弟和弟妹不信,坚持说自己女儿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啊!先是女儿出了事,后来又被街坊邻里指责,说他们不念着秦玉笙的恩德,反而恩将仇报,再之后,连邻村的、邻镇的人们都来谩骂老话说得好啊,恶语伤人六月寒,果然,林家弟妹旧病复发,没能活过那年夏天。
    那我爹呢?玉中,林棠哑着嗓子问。
    说实话,老头当年估计也是冤枉人的一员,这会儿不大敢直面她,就侧过脸去,讪讪道:没了,老婆闺女都没了,他一个人,还能再撑多久呢?
    十四岁,未婚夫丧命;十五岁,父母双亲也跟着过世,仿佛人世间所能有的悲伤,全都落到了林棠一人身上。
    叶长青看了看那始终漆黑一片的小木屋,忽然想到什么,眉心一蹙:老人家,距离林氏夫妇俩去世,现在也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了,为什么这间院落一直留在这里,没有另作他用?
    这一问问到点子上了,老头两只手都握在拐杖头上,心惊胆战地道:因为,因为这里闹鬼啊!
    闹鬼?大家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是,是。老头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顺气,哎,说来惭愧,当年林家夫妇被戳脊梁骨而死,大概是心有怨念,死不瞑目吧,一直徘徊在这幢屋子附近,谁敢过来,半夜就要出来吓唬谁!起先还有胆子大的不信邪,非要来试上一试,被吓得屁滚尿流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靠近了。久而久之,这就成了村里的禁区,谁来了,都得绕道走。
    陆苒苒奇道:这既然是闹鬼,你们为什么没找修士来收了他们呢?
    找了!人家说什么老头说了几个字,忽然意识到林棠就在这里,万一惹得她生气了该怎么办?
    死不瞑目的阴魂,只能用超度的方法来送走,如果抢收的话,会损自己的阳寿。叶长青接着他的话茬,说,一般没有哪个修士会干这种蠢事,另外
    他冷冷地一哂:林棠除夕夜那晚从绍兴府逃出去后,杳无音讯,秦玉笙巴不得她再出现一次,好赶尽杀绝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家夫妇的执念应该就是见女儿最后一面,所以他们无形之中,就成了秦玉笙引诱林棠回来的一个鱼饵。
    老头听后,惊讶地咋舌:啧啧,这位仙君可真是料事如神!当时那来捉鬼的修士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们还让我们帮忙留意,如果看到有类似半人半蛇的魔物出没,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他们。
    我的天,这也太恶毒了吧!利用人家父母儿女之间的亲情,这秦玉笙可真不是个东西!陆苒苒气得直跺脚。
    是是,没错,不要脸!秦箫和阮凌霜纷纷附和。
    不过,我觉得这倒未尝不是件好事温辰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来,至少,托他手下留情的福,现在林姑娘还有机会再和爹娘相见啊。
    五个人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为了能让林家一家三口团聚,他们用隐身咒藏了起来,然后,使出了修士平时捉鬼的惯用手段,引魂香。
    当一股类似于烧纸钱的焦糊味儿,在院子里飘散开来后,现实中的十道、和玉石里的两道目光,都万般紧张地环视四周,等待林氏夫妇的鬼魂出现。
    很快,院落中那棵尚且茂盛的老槐树下面,浮现出一个浅浅淡淡的人影。
    爹!林棠激动地叫了出来,喜极而泣。
    啊原来这就是鬼魂。陆苒苒瞪大眼睛,捂着嘴,她不像秦箫他们,在南明谷见过那么多的魂魄和真正的鬼族,说起来,这还是她这辈子头一回见鬼呢!
    只见那瘸着一条腿,拄着根木拐走路的中年男人,在树下反反复复地饶了好多圈,忽然力气一卸,靠着树干坐下来,不动了。
    里屋,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爹,小棠已经走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男人冲着那虚掩的门瞪了一眼,大声道:没走!我说她没走她就是没走,谁说我跟谁急!
    你啊屋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太息。
    爹,娘林棠的残魂从养魂玉中脱出,一步一步向着树下的林父走去,到了跟前,颤声道,爹,我没走,我回来了!
    然而,林父充耳不闻,拳头敲着自己的那条瘸腿,闭着眼,鼻子里哼哼着不知什么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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