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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卢静姝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怒声道:你听谁说的?听朱秀秀说的吗?难道你们没听说过谣言止于智者这句话吗,只有愚民才会背后道人是非!
    张月被她骂得脸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静姝对不起,是朱秀秀让我问你的,我不该听她的话。
    朱秀秀却有些不服气:是我说的,但这句话是你爹爹自己说的,我又没说错!
    你胡说,我爹爹才不会说!卢静姝狠瞪了朱秀秀一眼,提着裙子往家跑去,正好撞见楚辞要出门,立刻委屈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楚辞。
    楚辞听了她的话后,总算是解了惑。他安慰了卢静姝一会,并告诉她,公道自在人心,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要理会,由他们去便是。卢静姝点了点头,心里却很伤心,觉得她爹爹似乎是默认了克妻这个名头。想到外人会编排她爹爹,她就恨不得把她们的嘴全都堵上。她以前也被人说过克亲,当时听到可难过了,她爹爹一定也是这样,只是碍于君子风度,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罢了!
    楚辞这会确实哭笑不得,原来这几日竟是因为这事才使那些人如此鬼祟的。他到是没想到,堂堂知府大人竟然这般碎嘴,那天晚上随口一说,便传的到处都是,还害他疑神疑鬼这么久。
    不过说了也好,倒解决了他一个难题。身为漳州府的青年才俊之最,想与他结亲之人数不胜数,平时经常有人探他口风,都被他搪塞掉了。如今来了这么一出,估计以后就会和在京城一样,被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列入婚嫁黑名单了吧?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他所想,那些想与他结亲的官员们听了风声之后是偃旗息鼓了,可地位较低的那群人却蠢蠢欲动起来。
    这一天,楚辞刚准备回后衙去,便见王明过来,说是有一富商想给提学司送点文房四宝以做学子的奖励,但他表示得亲自和楚提学谈才行。
    当地富商肯支援教育,这是一件大好事,楚辞一听也没怀疑,叫了个人去后衙和张虎交代了一声,便和王明去赴宴了。
    谁知要捐学具是真,想给他塞人也是真的。酒过三巡后,那富商委婉地提出了把自己的小女儿送给楚辞做妾的想法,并一再表示他这女儿长得美若天仙,还弹得一手好琴,楚辞收用了她绝不会失望。
    楚辞登时傻了眼,半晌没有出声。那富商却以为他在犹豫,继续劝说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原来他还有些胆怯,不敢把女儿推荐给楚辞,毕竟像他这样的地位,即便是纳妾,也不会和普通商户结亲。但听说楚辞克妻之后,他就放心了。因为高门大户肯定不会和楚辞结亲,小门小户碍于面子,怕别人说他们送闺女去死,肯定也不会上赶着结亲,也拉不下面子让女儿做妾。
    而他就不一样了,为了楚辞的后嗣,他愿意让他女儿为妾,只求能为楚家开枝散叶。
    楚辞差点都要被他感动了,这什么圣父啊,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后代,竟能上赶着送女儿做妾。能把坑女儿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也是个人才呀!
    不知令嫒可知此事?楚辞笑着问道,笑意不达眼底,让熟知他性情的王明不由周身一寒,后悔今日贪图一点好处,淌了这趟浑水。他恨这商人嘴上没个把门的,楚大人克妻之事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那富商醉醺醺一笑:知不知有何关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楚大人您应下,小人明天就把她送到您府上去。
    王明见此人为了攀龙附凤竟如此丧心病狂,再看楚辞脸色黑沉,马上就要发作,当下便站起身来,大声斥道:你当我们大人是什么人,怎么会收用你的女儿?你为父不慈,上赶着送女儿做妾,为商不义,污蔑大人清誉,为民不忠,借利民之事意图满足一己私欲,如此不忠不义不慈之人,还不快滚出去!
    那富商被这么一骂,浑身的酒气立刻醒了七八分,赤红着脸灰溜溜地离开了。
    楚辞被他这一神来之笔弄得怒气全消,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了王明一眼,说道:王大人不愧是笔墨房出去的,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当真是威风凛凛。要不你还是回笔墨房去吧,也免得本官错眼失了你这位大才。
    这话吓得王明立刻拱手告罪:大人,下官之前真不知此事,若知道他有这个念头,打死都不会带他过来污了您的耳朵。至于这话嘛,分明是长期受大人的熏陶,下官这才沾了几分口才,和笔墨房无关呀!
    王明很怕楚辞把他从账房调回去,笔墨房事多油水少,哪比得上和银钱打交道?他知楚辞是借此事敲打他,只得做小伏低认罪。
    既然王大人也是一时走了眼,本官也不会怪罪于你。只是,这说好的捐助没了影,倒叫本官有些遗憾。王明平时做的挺好的,一时糊涂,楚辞也无意多为难他,水至清则无鱼嘛,只是该有的教训还是得有。
    楚辞意有所指的话,王明自然听出来了,他说:下官一定会安排好此事,保证下次月考时,府中优异学子能拿到应得的奖励。
    那就有劳王大人费心了,今日也不早了,本官还有事就先走了。目的达成,楚辞也不愿再留在这里,起身告辞离开。
    王明送他出门后,长出了一口气。今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拿到的好处要贴进去不说,恐怕自己还得出点血,才能将这缺口补上。下次谁要让他再做这种事,他非啐那人一脸唾沫不可。他也暗骂自己是猪油糊了心,楚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想蒙蔽他,还是省省吧!
    今夜之事很快被传了出去,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至于楚辞克妻之事,却是被坐实了。
    想要在楚辞身上下功夫的人觉得有些伤神,这楚大人既不贪也不好色,到底什么东西才能打动他呢?他们不认为世上有打动不了的人,只不过是你没搔到他的痒处罢了。
    楚辞确实有些痒处,只是全都被一个人恰到好处的搔到了,于是,他便成为了唯一一个能打动他的人。
    第472章 求情
    这一趟出巡, 走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大部分都用在了肃清风气上,甚至在株州府的某个县里,杜玉还亲自审了一桩案子, 挖出了当地的一个大毒瘤。自此,新任巡抚的威严总算让全省上下都有了新的认识。
    回到巡抚衙门后, 杜玉上了一个折子,将摸查到的情况以及各府官员的表现一一上奏, 那些他已经判了罪名, 定了处罚的官员名单也附在了后头,让朝廷知悉并将他们的名字从官册上抹去。
    不久后, 天和帝收到了这封折子, 摆在它旁边的, 还有另一封从漳州府呈上来的密折。
    天和帝先将这封折子打开, 仔细看过之后, 嘴角微微上扬。与他们料想的一样, 现如今的南闽省估计已经成为整个大魏最安全的地方了。本地的官员里,和京都有牵连的估计十不存一, 而他后面派遣过去的官员,也是经过明察暗访, 确定他们没有任何党派关系, 才送到南闽省去的。
    另外,在这封折子中,天和帝也注意到了南闽省的发展, 里头提到的新式教学法, 他之前在楚辞的信中也有耳闻,如今全省都开始效仿,天和帝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忧虑。
    之前楚辞在国子监那边的一番动作, 初期的效果是很不错的,培养出来的人才去了各衙门,也比科举出来的官员更加出色些。可后来他将楚辞派去了南闽省,后来接任国子监位置的人没有那样的魄力,在面对叛逆的学子和妄图插手国子监的官员时畏首畏尾的,渐渐的,已经变得和原来形似神不似了。
    不过,如今南闽省有杜玉坐镇,那儿没有人可以对他指手画脚,再加上他本来就是提学司出去的,所以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放下这封折子,他又打开了另一封密折。这是温太傅利用秘密渠道送过的,已经是第二封了。
    第一封是为报平安,第二封就是谈楚辞制定的一系列规矩和三个小皇子的表现了。看到他们还挺适应漳州府里的生活,天和帝放心了不少。
    因着老大被他和皇后宠过了,老二又在贵妃手中逐渐转性,所以当后面这几个小子出生后,天和帝规定后妃一律不得溺宠,无论做什么,都要合乎规矩才行,平时对他们的要求,也是比较严厉的。
    但这不代表他们吃过苦,几人依然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只是对比前头两位兄长来说,约束要更多一些而已。
    自从他们去了这漳州府,身边就连一个伺候笔墨的下人都没有了,做什么都要自己动手,想起之前在皇宫时动辄十几个奴才前呼后拥的场景,天和帝这个老父亲竟有点心酸。
    密折后还附了三个孩子写给他的信,天和帝看完之后老怀安慰,感叹着他们的懂事。信中三人不止没有诉苦,还反过来关心他的身体,秋儿还捡了一个海螺送过来,说是让他也听一听大海的声音,这样就好像和他们待在一起了。
    天和帝拿起随密折送上来的那个海螺,这估计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普通但最珍贵的礼物了。稚子之心,是多么纯洁无瑕呀!
    他举起海螺放在耳边,闭上双眼,感受着从里头传来的呼呼声,鼻间似乎也嗅到了那腥涩的海风的气息。这一刻,他仿佛自己坐在一艘大船上,面对茫茫无尽的大海,感受着波浪起伏,耳边是海风呼啸,间或夹杂几声海鸟长呖。
    在这样的想象中,天和帝难得地放松了自己,可门外忽起的嘈杂声,却让他眉头一皱。
    张福海,你去看看外头因何事喧哗。
    张福海应了一声,匆匆往门外去,片刻后他又回来了,表情有些奇怪。
    圣上是秦王殿下求见。秦王就是大皇子虞稷,几个月前刚受了封。而二皇子的封号则是赵王,从二者的封号就可以看出谁是天和帝的偏爱。
    众所周知,秦、晋、齐、楚是春秋最强国,所以封号是王爵之中最高的,象征着皇上的爱重和权力的倾斜,而鲁、赵、梁、燕等,则属次一等。
    虞稷自被封了秦王之后,作风更加大胆,不止频繁出入各种酒宴,招揽起人手来,也丝毫没有掩饰,行事间已全把自己看做了准太子。
    上次天和帝生病,他来侍奉了一天,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想为他分忧的意思,表示他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天和帝听他这样说,便让他帮忙批复奏折,谁知第二天就出了岔子。
    原因是一位官员为昨日闹市纵马伤人的纨绔子弟求情,希望能从轻处罚,为了动之以情,他长篇累牍地用了很多典故上去,足足写了两三千字。
    虞稷看了前面就觉不耐烦,随手翻了翻后面,也没弄清原因,就批复了一个准字。
    次日那官员去了大理寺,声称皇上手谕让他们从轻发落,一时间就惹得御史台的人大为不满,纷纷上折弹劾。
    天和帝无奈,只得收回成命,而后也不敢让他再碰奏折。
    不知今天他来,又是为了何事。
    让他进来吧。天和帝让他们把南闽省呈上来的东西都收起来,而后吩咐张福海去传虞稷进来。
    儿臣见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虞稷进来后,恭敬地行了一个很标准的礼,让一旁的张福海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天和帝也有些惊讶,他这个儿子常常把以前王府的规矩挂在口中,称太注重礼数反而不亲近,是故每次见面,都是草草见礼,而后便热络地贴上来喊他父皇。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这一举动,让天和帝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皇儿起来吧,你求见朕所为何事?天和帝问道。
    虞稷道:再过几日便是母后生辰,儿臣斗胆请求父皇解了几位弟弟的封禁,让他们可以出来为母后贺寿。他们抄《孝经》也抄了几个月了,想来应是知错了。
    他话里一副好哥哥为弟弟担忧的样子,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过淡漠,天和帝都要相信他了。
    你母后生辰还有半月,现在放他们出来还早,你能关心幼弟,朕心甚慰。至于其他的事,就不容你操心了,他们太过顽劣,朕这次非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说些话时,天和帝做出一副很愤怒的样子。
    父皇,可他们还小。儿臣也时常听母后说,两位娘娘想起六弟七弟时,总是暗自垂泪,还请父皇开恩,把他们放出来吧。虞稷又劝了一遍。
    天和帝沉下脸,佯怒道:朕主意已定,此事休要再提。倒是皇儿你,怎会突然想起要为你三个弟弟求情的?
    他假装不经意地发问,眼神却紧紧盯着虞稷,不放过一丝异样。
    虞稷张嘴便把人卖了:还不是母后慈悲心肠,说几个弟弟关在那处不得见人,让我来劝劝您。
    天和帝一愣,是皇后?那她为何不自己说,要让儿子来说呢?他随口说了几句话将虞稷打发走,然后陷入了沉思。
    第473章 立太子
    婉娘, 你今日为何让稷儿过来替他们几个求情?
    夜里,天和帝去了坤德宫,皇后侍候他用过饭洗漱后, 两人躺在了床上。天和帝偏过头,看着皇后睡在隔了足有一人远距离的位置, 突然开口问道。
    臣妾是想着,他们几个都还小, 便是有什么地方开罪了圣上, 也关了那么久了,谨妃妹妹和淑妃妹妹都到臣妾这里走了几次了, 次次都是流着眼泪走的。臣妾亦为人母, 心里自然不好受, 就想着让稷儿去求求情。
    皇后这一番话看似替他们着想, 可却完全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由此便知这是她提前就想好的说辞, 只等着天和帝来问。
    天和帝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何不亲自与我说道?
    皇后愣了愣, 然后笑道:圣上近来国事繁忙,臣妾怎敢用这样的小事来打扰您?今日还是稷儿过来看臣妾, 见臣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才决意去求见圣上的。
    天和帝听罢,半晌没再出声,就在皇后心里五味杂陈, 想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 天和帝开了口,他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带着某种未知的情绪。
    婉娘, 我总觉得,近来与你生疏了许多,你也许久不曾唤过我的名字了。在皇后面前,他从不曾称朕,可是她却一口一个臣妾和圣上,当初在王府之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皇后嗔怪一笑:圣上说的哪里话,您现在是九五之尊,臣妾哪敢直接唤您的名字?至于生疏就更别提了,只是王府以前人少,您日日都与臣妾在一处罢了,现在宫里花容月貌的妹妹太多了,您便是想与臣妾亲近,恐怕也没时间呢!话到最后,竟有些吃醋的口吻。
    天和帝的脸隐在深沉的夜色中惨然一笑,这玩笑似的口吻代表着什么,他一听便知,这醋吃得也是半真半假,好像是在试探着什么。想必在婉娘心里,他们只是皇上和皇后,再不复从前的情深义重。
    圣上,您睡了吗?见天和帝一直不开口,皇后疑惑地出声。
    哦哦,我刚刚恍了下神,夜深了皇后也歇了吧。天和帝叹了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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