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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由于楚辞是长官, 家里又没有女人,所以过节前, 提学司的其他大人们都给楚辞家送了一篮子粽子, 吃的那几个这几日闻见粽味就生理性不适。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张虎和楚辞, 张虎是因为他什么都爱吃,只要是吃的就来者不拒。而楚辞却是因为方便, 这几天赶预算赶的他吃饭的时间都没了,直接摆了几篮粽子在旁边,饿了就剥一个, 其他几人也是如此。楚辞猜想,这些人走的如此迅速,应该也是吃粽子吃伤了。
    吃完东西后,楚辞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他只稍微动了动,浑身的骨头就咔咔作响。这个动静把楚辞吓了一跳,看来这几天他真是坐狠了。
    一想到缺乏运动可能会导致骨质疏松等多种疾病,还想多活很多年的楚辞就猛的跳了起来,开始在房间内小跑转圈,同时双手不断交叉扩张,很有几分晨练老人的味道。
    你别说,跑了几分钟还真挺见效。至少楚辞是这样觉得的,他身上那些肌肉僵硬酸痛的部位这会儿就好多了,身体也比刚刚轻松了一些。
    不等楚辞继续锻炼事业,他的门就被敲响了。外面的小厮喊到:提学大人,果县分巡道叶齐请见,不知您现在有没有空?
    楚辞一愣,然后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整理身上的衣物,待呼吸平顺后,他坐回椅子上,一本正经地喊到: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那叶齐就推开门进了屋。
    下官见过楚大人。叶齐恭敬地行礼,他今年四十多年,是上次考核时楚辞提上来的,也算得上是楚辞的亲信了。
    楚辞抬抬手,请他坐下:叶大人,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叶齐点点头,说道:启禀大人,自您颁下百姓可用鱼虾代替束脩后,咱们果县的学堂里,就多了许多孩童,这些孩童读书刻苦用功,日后必定成为国家栋梁之才,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楚辞轻笑一声,道:叶大人难不成是专为夸奖楚某而来的?
    叶齐窘迫地摇了摇头,他只不过是想先说点好话,再将事情和盘托出,也许能减少楚辞的愤怒。现在楚辞明显不太喜欢绕弯子,他还是直言的好。
    是这样的,以前老百姓送给夫子们的鱼虾,都会运到玉融坊中制成玉融丸去卖。然后再将卖来的钱存着,每个月初下发到夫子们的手中。可是近两日,有几所村塾的夫子反应,老百姓不愿意再以鱼虾充当束脩,而是想要直接交钱。
    下官为此感到疑惑万分,便询问了一番,这才发现,原来是因为近期有人包下了他们村子所有的鱼,以比市场价高两文的价格收了。百姓们觉得这样一来,再交鱼就不划算了,所以便想着把鱼卖了,换了钱再缴纳每月的束脩。
    当初规定一下,大部分的百姓都十分高兴并准备交鱼代替束脩。楚辞怕一天之内交上来弄不完发臭,便让各地的分巡道员去制定日程表,然后不同的地方按不同的日期交鱼。这样一来,玉融丸的生意就能持续下去了。
    现在鱼价一上涨,百姓们就想着要毁约,叶齐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他担心失了果县上交的鱼会害玉融坊的生意难做,便想着先过来禀报一番,让楚辞心里有个数,提前想好对策。
    楚辞听完之后,对叶齐工作细致给予了赞同,对他担心的那个问题,也做出了解释,他神秘兮兮地说:叶大人,你觉得,做什么生意的才需要如此多的鱼虾?
    叶齐只略一思考,便明白了。原来是楚大人自己推动了鱼价上涨啊,怪不得他一点儿都不紧张呢。
    因为果县的先例,楚辞给其他县的分巡道也去了信,把情况说明了一下,告诉他们百姓不论想交什么都可以。只要收上来的东西估价抵得上束脩的都收过来,由当地提学衙门处置,只需记好账,便可到提学司兑换相应钱款。切不可因为一点点私利而断送了农家子弟的求学之路。
    但凡接到信的,都忍不住感叹一声,他们这位农家子出身的提学大人可真是不忘本,对同属于农家子的百姓竟如此照顾。想必十几年后,漳州府要多一批寒门出身的贵子了。
    楚辞本人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这会儿正在接待赵宽的一位手下。这手下做儒生打扮,说起话也是之乎也者,弯弯绕绕特别多,让楚辞听着有些不适。他写文章虽然也会用上这些,但是书面语和口头语没有区分开着实让人难受极了。
    特别是,这手下说的话里,总有一股楚辞好像欠了他什么东西的意思在内,举的几个例子不是言而无信遭人唾弃,就是欠债不还死于非命的。楚辞不耐烦地听着他说话时,突然灵光一闪,大概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他当即拿过纸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上了几行大字,待晾干后折起封入信封内。他将信递给这人,然后说道:先生将这封信拿回去转交赵老即可,就说本官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那手下道谢之后就忙不迭地离开了,楚辞简直瀑布汗,想要制冰的法子就直接说呗,用得着拐弯抹角地暗示他吗?还特地编些故事指桑骂槐,简直不是人干事!
    赵宽拿到制冰的法子后消停了下来,已经在组织人手探测海域了。陆知府去和当地富商纳捐的事也很顺利,听说当日那些富商出衙门时眼含热泪,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不过楚辞也明白,这些人心疼是有,但不至于这样,陆知府只要还想继续做下去,就一定要恩威并施才行。他们眼下损失了一笔财产,但等码头建起来,他们必能收获相应的报酬。
    建码头和玉融丸生意的事不用楚辞管了,而提学司因为他归来时的雷霆手段也没人敢作妖了。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顺利到楚辞都觉得有些无聊了。每日点卯上衙处理简单的公务,再日常巡视放衙,刻板的生活简直让人毫无斗志。
    差点对生活失去热情的楚辞开始折腾他的三个学生了。每天布置的课业都是一大堆,涉及到的内容也很广泛,甚至因为张文海治的本经与他不同,他都开始研究另一门学问了。
    张文海身为皮糙肉厚的成年人被虐得最狠,他现在的学习状态堪比当初考秀才试的前几天,稍不留神就会被累脱一层皮的那种!
    对于这种精神压迫极大的学习,张文海只敢在心里抗议,他私心里觉得,这是楚兄因为那件事在故意折磨他!
    说起那件事,张文海就觉得奇怪。那天他只不过是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下楚辞喜欢哪种类型的姑娘,楚辞就似笑非笑地盯了他许久,最后抛下一句,我喜欢高大俊朗,文武双全,智谋出众,性格沉稳的那种。
    张文海一想,当即对楚辞佩服的五体投地投地。这样的女中豪杰,估计全大魏也找不出一个吧!不愧是楚兄,就连爱好都与常人不同。
    可是楚辞一点也不感动,对他的敬佩之心报以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后就离开了,接下来就开始疯狂折磨他。
    持续了几天之后,张文海终于受不了了。他在饭桌上对楚辞提出了请假一天的要求。
    另外两个难兄难弟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眼里写满了你太不够朋友了这几个字。张文海撇了撇嘴,这两个小屁孩子懂什么,他受的罪分明更多好不好?
    楚辞不置可否,只挑了挑细长的眉毛,示意张文海说明理由。
    张文海道:是这样的,我来漳州府多日,也结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一个学子,说要介绍我入这漳州府的一个学社,社里经常会举行一些活动,就如我们当初一样。我想着做学问嘛,还是要多多交流的,便同意了。他今儿早上递了帖子过来,说是明日起社,刚好带我去认识一下他们。楚兄,你看?
    楚辞心想,不愧是袁山有名的交友达人,只短短时日,便能结交起一大堆朋友。他点头同意了张文海的要求,大方的放了他一假。但同时他有个要求,那就是要张文海将这间学社明天起社时做的诗词文章记下带回来给他看看。
    这个要求很简单,张文海一口答应下来。本来这些起社的就会将诗词文章写下来一起交流,遇到好的更是人手誊录一份带回去慢慢欣赏的。
    自从离开袁山,他好久都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了,每天都奔波忙碌于生意场与学业之中,真叫人悲伤啊!
    楚辞见他这幅四十五度角望天的明媚忧伤样,忍不住叹了一句中二青年欢乐多。傅明安和常晓听见了,好奇地看过来,想要得到解释。楚辞就指了指张文海,示意他们面前这个就是纯正的中二青年,弄得傅明安和常晓一脸懵逼,所以中二青年到底指的是傻还是呆呢?
    次日一大早,张文海就打扮得像一只骚包的孔雀一样出门了。出门时他还兴致勃勃地说一定要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可傍晚时分他回来时,却像一只被阉了的公鸡一样,满眼的疲惫。
    当楚辞问起他缘由时,张文海道:楚兄,我总算明白有时你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们了!
    楚辞一头雾水:什么眼神啊?
    张文海叹了口气,用一种又气又无奈的眼神望向院子里的一棵树,嘴里还说着:恨!铁!不!成!钢!啊!
    楚辞失笑,怎么一天下来,他就有了如此深刻的体验呢?他现在很好奇,张文海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张文海痴呆状摇摇头,表示他现在只想静静。随后便走进房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地思考人生。
    楚辞问小橙子:你家少爷到底怎么了?
    小橙子捂着嘴乐了:楚少爷,少爷带了几首诗回来,您先看看就知道了。
    楚辞将信将疑地接过小橙子递来的纸张,展开一看,立刻喷饭,只见上面写了好几首时,可没有一首能让人赞叹的。怎么说呢,大概都是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尖角,一戳一蹦达的水平吧。
    楚辞觉得,他怕是入了个假社!
    第339章 教育报雏形
    我昨天一去, 就先交了二两银子入社费。他们收了银子后,还抓着我问了好几个问题。我当时觉着,哎呀, 还不错嘛, 规矩挺严的,估计里头氛围也很好。就算没有楚兄你们这般天资的读书人, 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张文海睡了一晚, 精神总算回来了一些,此刻他正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解他昨天的奇葩经历。
    我刚一进去,嚯,里面就有一个鼻孔朝天的书生瞪了我一眼, 立刻我就愣了, 好像我也不认识他啊, 怎么会有过节呢?未免有误会, 我就好声好气和他打了声招呼, 然后问他, 兄台,我不是哪儿冒犯你了?那人哼了一声,然后斜着眼睛看着我, 说什么, 他们桃园学社是谈论文章的清净之地, 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张文海头昂的高高的, 模仿那书生的表情时特别有神韵,叫在座的几个都笑了起来。
    张文海一看, 更来劲了。
    我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这不明摆着讽刺我吗?于是我就说,阿猫阿狗说谁呢?那人说, 说你呢!我就笑了,原你是阿猫阿狗,没想到这桃园学社竟连非人之物也能收。那人被我气的,只哆嗦着用手指指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哈哈哈哈他笑得恣意,一点也不怕被人看见这般放浪的样子。换做以前的他被人这样说,恐怕得气个半死。可他追随楚兄多日,早已明白与其自己生气不如让别人生气的道理。
    张大哥,然后呢?常晓兴致勃勃,傅明安也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这两个孩子正处在较中二的时期,很喜欢这种打脸流。
    然后就有人来劝架了呗,说什么初次相见不要闹僵了之类的。我一想也是这个理,我爹以前教我要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就没和他计较了。可那个人气性小的很,一甩袖就要往外走。我好心留他一起切磋学问,谁知他听了更生气,走得更快了!张文海一脸纳闷,他是真不明白这人为何这般小肚鸡肠。
    楚辞看了他一眼,心道文海还学会扮猪吃老虎了。
    张文海继续道:他一走,领我入社的人就过来了,他说已经和社长讲好了,现在社长要见我一见。那社长在亭子里,我刚开始见到他,还以为是谁把自己爹叫来了,看着就显老。领我入社那人说,这位就是柳社长。我原本以为这学社都是年轻人,没想到还有这么老的,不过我很快就想起楚兄说过的话,学到老,活到老嘛。想通之后我就和柳社长问好了,那人还挺好说话的,也没为难我,就是说了一下这入社的规矩和每月要交的会费是多少,每次开社的会费是多少之类的。
    楚辞也有点惊讶,没想到一社之长竟如此接地气,开口闭口都是谈钱的。
    聊了好一会之后,人终于到齐了。然后他们就说先做诗,还道此时正值夏日,便以暑为题做诗。他说完后,其他人就苦思冥想去了,只我留在原地不动。你们知道我为何不去想吗?
    张虎灵光一闪,说道:张公子,因为你想好了对不对?
    张文海扑哧一笑:我当时可还没想好,就是觉着奇怪,你说他一不限格律,二不限韵脚,三不限时间,待会评比的时候,可怎么算呢?我想了一会,看其他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便也觉着大概他们就是不拘小节吧。然后我就也想了一首。
    楚辞本来对于张文海做诗的水平还是很认可的,但他回忆了一下昨天看见的那几首诗后,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这水平下降得有点快啊!
    昨天你拿回来的那几首,还有你的诗在里头?
    张文海忙摆手:可没有。我拿回来的都是场上评出来说好的诗,我写的诗啊,他们看不上,说写的狗屁不通。他说完,兀自又笑了起来。
    傅明安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听他说了后就很生气:他们怎能这般无礼,便是真写的不好,也不应直言。而且张大哥写的诗我也看过,比先生做的还好些呢!
    他说完,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眼睛湿漉漉的,怯怯地看向楚辞。楚辞摸摸他的头,说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你家先生我于做诗上无甚天分,文海写的确实要比我好一些。我也不怕别人说,因为这本来就是事实。
    傅明安放下心来,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也要做一个像他家先生这般坦荡的人。
    张文海一会被两个人夸了,心里高兴的不行,被人说狗屁不通的怒气也消失不见了。
    那天一直到中午,柳社长才招呼我等去将自己想出来的诗誊写下来,就这还有人说自己还未想好的。我当时就惊了,两三个时辰都想不出一首诗,那他县试到底是怎么考的?后来我才知道,人家压根就没考上县试张文海撇撇嘴,他之前以为学社里都是饱学之士,谁知道那里除了几个秀才外,其余都是些童生,还是些喜欢不懂装懂的。
    这一点,在下午的清谈中体现尤为深刻。一个个高谈阔论的,仿佛天下大事尽在他们掌握之中,可张文海却发现,他们的见识无比浅薄,不要说和普通学子比,就是和还未入试的明安小子比,都要差上许多。他被荼毒了一下午,一句话就没有说。最可恨的是,临走前他还听见柳社长对那个领他进来的人说了一句,这个新来的除了有点钱之外简直一无是处。他心累不已,就连争辩都懒得了,只想早点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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