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 > 每天都在努力洁身自好(穿越)

——(22)

    当时试卷上他不知道怎么答,如今事情摆在他面前他还是想不好怎么办,两难还是两难。人总要活着,活不下去就会出格。世道逼人当鬼,就有了鬼。
    算了吧,沈喑拿出两张银票塞给他当奶粉钱:钱拿着给孩子换点口粮,小爷这次看心情饶过你,别再偷鸡摸狗的,下次可没这么走运。
    那人哐哐磕头,走出一段距离后又给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教这怪病闹的!
    你于心不忍。
    那人踉跄走远之后,段嚣说判词一样张了张嘴,纤长的睫毛下悬着淡淡的阴翳。段嚣单方面认定了,沈喑好得过分,容易招人欺负,这些被招惹的人里当然也包括他。
    沈喑觉得于心不忍这个词有点婆婆妈妈,正欲张口否认,段嚣又来一句:你就没想过,那些故事都是他编来骗你的?
    沈喑很好,好得找不到任何词语去形容,好得让段嚣快要受不了了。他心怀悲悯,恻隐,那么轻易就被触动,而自己呢,一颗心冷得就像深雪封存的寒冰利器。
    段嚣眼前闪过晦暗的光,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之于我,不是因为同情。
    沈喑懒得理他,要真是编的,演那么像他也认了,人世纷纷哪能桩桩件件都剖根问低的较真。可是从那人话中得知,这突然流行出来的怪病,确实透着古怪,令人不得不留心。
    草草结束这件小插曲,在客栈门口也徘徊挺久的了,沈喑拉着段嚣走进客栈,早些歇息下才是正道。
    店小二笑脸相迎,方才在门口的时候,沈喑出手阔绰,他倚在柜台后面可是眯着眼睛看得门儿清:
    二位,几间上房?
    一间!
    两间!
    沈喑和段嚣的声音同时脱口而出,不由恼火的瞪了对方一眼。
    沈喑说的是一间,毕竟有钱也不能乱花,每次去换钱都得冒着莫大的风险。在山庄的时候,一直跟段嚣挤一张床,他这种接触洁癖都惊人的适应了,省钱才是王道。
    段嚣说的是两间,他只是觉得,继续挤一间,如果他没办法保证不出问题。
    沈喑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有察觉,段嚣眼中隐忍而危险的光泽。
    偏偏到这时候,他俩就爱固执己见,瞪着对方僵持不下。
    店小二低头翻了眼账本,生意太好有时候也很难做,他走过来打圆场:
    真对不住二位,实在不巧。
    前阵子永州城尚未戒严,时疫的事你们肯定晓得。外地乡绅来永州采买、避祸的人都多,小店近日住的多是长客,见天儿的搬出去的比住进来的都少,最近客房紧俏着,上房就剩下一间了。
    上房宽敞得很,你们二人合住绝对不会挤,二位您看,谁交一下押金?
    都是因为那恼人的胜负欲。
    沈喑爽快地交了押金,嘴角上扬,看似在这场较劲中成了赢家。
    小剧场:
    沈喑挺傲娇的:我说一间就一间。
    段嚣冷不防盯着他:你再考虑考虑。
    沈喑充耳不闻:老板给钱,就要一间!
    ......
    多年以后,沈喑后知后觉发现了那天晚上段嚣对他做过的事:我脏了!!!
    第35章
    进入客房之后, 他们二人进行了简单的归置。
    因为住过黑店有了心理阴影,沈喑扫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比之烟笼栖确实繁琐不少, 桌椅板凳门廊屏风茶水点心, 的确是上房该有的规制, 很好,一看就正规, 不像是黑店。
    沈喑摸了一把雕花的窗牖, 质感远不如烟笼栖的熏硫鸡翅木窗框, 唉, 离山日久, 甚是想念。
    但如今,他们二人照旧挤一间屋子睡觉,心情却完全互换。当时沈喑的局促不安, 全数出现在段嚣身上,只要靠近沈喑, 那种心跳猝然加快的感觉,让他有点慌。
    沈喑洁癖了两辈子, 终于被段嚣纠正,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他会变得不介意,不介意身上有意无意被涂抹的血痕, 温热腥甜,不介意枕边多余的静谧呼吸, 长夜无梦。
    沈喑不确定地想,我只是为了省钱。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当然介意,肯定介意, 介意死了,咬起人来跟狗似的!
    推开窗子,天边彤云不散,暮色正好。
    沈喑:天色尚早,方才听那人说的,城中的怪病症状诡异,实属蹊跷,出去看看吗?
    说话的时候,沈喑看向段嚣的眼睛,看不出那是什么表情,像是有点走神,但他没怎么犹豫就应下了。
    玄武大街东西走向,绵延十里,搁在现代就属于市中心最热闹的商圈步行街。直到他们走出玄武大街,摸到寻常人家住的街坊宅院,行人渐渐冷清下来,更显得永州城的情况不对劲。
    一眼看过去,宅院草深,朱门紧闭,很多住户都是如此,一派荒凉,看起来住这儿的人很久都没修理庭院了,沈喑和段嚣不约而同地想到一种令人心寒的可能性。
    世人多数爱惜门脸,懒汉就算在家攒一堆脏衣服不洗也要把庭前打扫干净,好让自家看起来活得板正一点,庭院荒废成这样,宅主人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段嚣用剑劈开盘踞在院落门口的蛛网和杂草,沈喑跟了进去,推开正门,腐臭味扑面而来,令人反胃,绕过厅堂,推开卧房的门,沈喑的心直接梗住。
    沈喑在急诊外科见过各种各样的事故,还是会被这种场面吓到。
    他没发出声音,但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榻上一双尸骨扭曲骇人。
    他们的皮肉已经腐败成黑色,关节处若隐若现的骨骼也呈青黑色,金色的瓢虫从其中一个人光秃秃的眼眶中爬出来,钻进另外一个人的眼眶。这人已经失去眼珠,大概已经被那虫子啃噬殆尽,另外一个人的眼珠还在,直接被破了进去。
    从尸体的骨架看,是两个男人。他们死前交颈相拥,左边的人紧紧勒住那人的颈骨,面门怼在胸膛上,像是被勒死的,却没有任何反抗,反而伸手紧紧抱住对方的后背,他是自愿被勒死的。
    远远看过去,两个人几乎拧成了麻花,近看才能看出这些细节。
    他们本应是一对眷侣。染上怪病,百般绝望之下,亲手把爱人勒死在怀里,给他解脱,然后一个人睁着眼睛,拥着他的尸骨一动不动,等死。
    一死方为解脱,多活一秒钟都是受折磨,完全断送求生的念头,这种怪病比沈喑想象的严重太多。听说是因为吃了田里新长的谷子,纷纷染病,有人说是近些年来百姓开垦的田亩过多,触怒天威,天神降祸于人。
    于是,很多人闻风便扑进庙里,烧香拜佛地忏悔,万望神明放过他们。
    沈喑当时从路人嘴里听到这个说法,只当成无稽之谈,没放在心上。根据他学医多年所接触到的流行病学知识,田间的谷子出了问题,与其在神像面前以头抢地,不如去田里检查一下水质、土壤、种子、根茎等等。
    但是有问题的田地都在永州城外方圆几里的村落,永州城本身商贾繁盛,不事农耕,城中没有田地,想查,也无从下手。
    一路打听下来得到的信息也是寥寥,好在,他们发现这种怪病不会人传人。病因全是由于吃了田间新收的谷子,得来蹊跷,错综复杂,只能提醒自己小心为上,避免接触可能含有那些谷物的食物。
    沈喑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隔着那两具尸骨大概几步之遥,腐臭味招来的蝇虫纷纷绕着腐骨飞,那只啃噬着死者眼珠的金色瓢虫,却朝着沈喑振翅而来。
    段嚣见惯了成堆的尸骨,心里不为所动,倒是一直注意着这只金色瓢虫,直觉告诉他这是危险的东西。
    他抬手捏了一个诀,白皙的指尖跃动着红色的火焰,火焰缠上那只金色瓢虫,发出噼里啪啦的火光。
    (作者有话说:希望小可爱们和主角们都早日接受原书混杂的世界观,有修真等级也有仙法秘术哦,敬请期待。超自然现象都有了,有鬼精怪还会远吗?)
    段嚣拉着沈喑走出那间屋子,他不想让沈喑多待,那种充满腐臭死气的地方不适合他。像沈喑这样干净的人,就该似露水那样,被盛在桃花蕊里。
    沈喑被段嚣拉扯得晕头转向,确定自己刚刚真的看到段嚣手上有火,有点惊讶:
    你会控火?
    其实那天城外,烧鸡的时候,段嚣也是这么点的火,只不过沈喑忙着卷草席,倒腾野外睡觉的地儿,没注意而已。
    段嚣又像刚才那样,伸出手来,赤如丹彤的火焰再次出现在那瘦削的指尖:是你们术宗的咒术,闲暇时学了几样。
    沈喑向来信奉科学,穿过来这么久也没完全把自己洗成修真次元的世界观,顶多停留在低魔武侠世界观,如今亲眼看见超自然现象,难免惊奇,傻缺一样伸手去摸段嚣指尖的火焰,像是去触碰什么漂亮精巧的物件。
    我们术宗的咒术,身为术宗位份最高的二师兄,我却不会。
    这也太不科学。
    大师兄已经变成师父日日清晨供奉在参商殿内的灵位了,不好与他比位份。
    控火咒燃出火焰的确漂亮精巧,却比寻常火焰更凶险,凶险程度也与控火之人的灵力有关。
    控火的人心猿意马,不由自主想到,沈喑细嫩的手指被烈火灼伤的样子,他会不会哭呢?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噙满泪水是什么样的光景?
    想归想,怕真伤到沈喑段嚣连忙扯了手上的火焰:所有咒术,都需要灵气支撑。
    扎心,很扎心,纵然沈喑学得会扶风剑法第一式,体内的灵气却空空如也。
    来不及收回的手没有摸到烫痛的火焰,却碰到了段嚣冰凉的指尖,指尖与指尖相碰触,段嚣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似有回避。
    段嚣收回的手摸了摸自己怀中的玄铁匕首:我想去个地方。
    段嚣脸色不太好,沈喑连忙跟上。
    那地方离这里不远,竹屋的院落却更破败。如果破败成上一家那样,屋里的人便只剩下尸骨的话,这竹屋的主人可能连灰都没有了。
    段嚣一字一顿,语气平静得吓人:这里是,义父。
    义父是个铁匠,遗世之物,只剩这柄匕首。
    当年,他从那个牢笼逃出来,一身描金重纹锦缎被撕成碎布,浑身的伤口渗血不止,傻子都知道,乱世中这等粉妆玉砌的小娃娃定是个惯会惹事的祸患,但老铁匠沉默地把这个祸患收留回家,拼着绵薄的家底尽力照顾。
    段嚣怀里那柄匕首,是他义父一生的杰作,那种鲜有人知的黑金玄铁,只有义父能识其锋利,打制成兵。
    义父一生打铁,体格却不怎么健壮,每天打铁这种繁重的劳动让他越发病累消瘦。
    可到最后,义父不是因为病累而死,倒是被自己这个祸患连累致死。
    不单单是死,而是被虐杀,尸体支离破碎,四肢被活生生揉进打铁用的烧红的铁浆,流动的铁浆和融化的手指混合凝固成块......脑海中,落雪被滚烫喷涌的血液融掉,又重新在天寒地冻中凝结成鲜红的冰。曾经温暖的茅屋,坍塌成鸣冤的地狱。
    当时官兵领命而来,打着清缴贼寇的幌子下手,残忍虐杀之后,顺手毁了老铁匠一声清白做人的名声,死透了还被街坊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
    一个单身汉讨不到婆娘,怎会好心收养别人的儿子,天下哪儿有给别人白白养儿子的善人呢?说不定就是想等着养肥了卖给人牙子,真想不到,那个哑巴打铁的,竟然是官府通缉的贼寇......
    所以在黑店的时候,沈喑提起来,把人送官,段嚣的脸色就很不对劲。从小见惯深宫大院吃人不吐骨头,他不想听到那个腌臜的字眼。
    他沉着脸色,鸦羽般的睫毛衬得他脸色白如搪瓷。
    义父不是贼寇。
    段嚣苍白的嘴唇不见血色。
    沈喑想了一会儿,他真的不擅长言辞安慰,只能说点想说的,轻轻握住段嚣黑色衣袖之下的手腕,很郑重地:
    义父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他也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好。旦夕祸福生老病死,都不是你的错。这世上太多人活得委屈,死得憋屈,他定是希望你能肆意一生,不受束缚。
    段嚣像是进去了,又像是没听懂,只是把沈喑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捉起,很幼稚的,像小孩子那样,一根一根将手指伸开,掌心朝上,把老铁匠交给他的匕首放到沈喑手里:
    我身上没什么重要物件,也就是它。
    不需要听到太多前因后果,沈喑也能联想到这里发生过不好的事,他曾听见段嚣在梦魇的时候喊过义父,喊过娘亲,唯独不见生父。也意识到,段嚣交到自己手上的匕首,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个物件。
    沈喑再也说不出劝慰的话,只好将手搭在段嚣的肩头上,却觉得层层叠叠的黑色衣袍之下,眼前的少年几乎形销骨立,弱不胜衣。
    心里针扎一样疼,沈喑没对于原书的内容多数来自道听途说,他不知道段嚣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沉默忍耐,拼死也要逼迫自己变强的模样。
    然而这个看似弱不胜衣惹人心疼的少年,此时心中所想的,却不是什么温馨可贵的陈年故事。
    他想的,是当时利刃划破仇人喉管的快感,是仇人奄奄一息的讨饶和眼底最后的恐惧,清冷无害的外表下,心中沸腾的血腥与仇恨相互撕扯,几乎要溢出来。
    段嚣在这儿站了多久,沈喑就陪他站了多久,直到天黑。
    萧肃的深秋逼近冬日,天气愈发寒凉,夜风携深露吹来,沈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段嚣就像被魇住一样,耳畔萦绕着鬼魅的嘶吼,眼前只剩血色与污黑,陷入狂躁的泥潭,眼尾猩红,眼下一颗朱砂痣如泣血的泪珠儿一般晶莹,他舔了舔嘴角,几乎嗅得到有如实质的血腥,直到......
    沈喑的一个清脆的喷嚏将他眼前的世界又拉回人间这一片清明。
    回吧,天凉了。
    段嚣死死扣住沈喑的手腕,往客栈的方向走。
    被风吹着,沈喑体感是有些凉的,可是段嚣的手指更凉。手腕背面还隔着一层衣料,手腕前面脉门附近的皮肤直接与段嚣的拇指紧紧相贴,沈喑几乎被冰了一个激灵。
    段嚣的手指冷而瘦削,坚硬稳固,扣在手腕上,沈喑莫名有一种被扣上冷铁镣铐的错觉。
    沈喑自觉方才段嚣神情不对,心里认定他此时正需要大剂量的人文关怀。
    段嚣怔愣的片刻就像快哭了一样,又像哭了很久已经再无眼泪可流,沈喑心疼得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去做傻事。
    还好只是捏住自己的手腕冰了自己一下而已,沈喑心里是庆幸的,冰就冰吧,没有变成黑化反社会暴力色.情黄.文npc男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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