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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他下意识以为是吴桥一来了,便兴奋坐起身,结果进来的却是姜红。
    他有些失落地滑回被子里,不想讲话。
    还没睡吧?姜红看他一眼,走到他床边。
    佟语声瘪着嘴,叹气:嗯。
    姜红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只是笑着往他怀里塞了个东西:
    刚刚吴桥一特意跑回家又跑过来,就是想让我把这个给你。
    佟语声一听吴桥一的名字,眼睛便亮了。
    一低头,怀里正是那只他天天抱着睡觉的泰迪熊。
    此时,这破破烂烂的泰迪熊,正睁着它摇摇欲坠的纽扣眼睛,和佟语声对视着。
    他怕打扰你休息,就没进来了。姜红帮伸手掖好被角,又帮他把小熊靠在枕头上,他让我跟你说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不把熊缝一缝,小心半夜漏一被窝的棉花。
    第47章 独立
    好在姜红带完话就关了门, 不然佟语声根本解释不了突如其来的面色绯红。
    吴桥一真是太好玩了,佟语声悄悄把小熊搂进怀里,手指轻轻玩着他的胳膊。
    它穿着的这件红底白纹的体恤衫, 吴桥一也有一件差不多的,仔细看, 居然连神态都和吴桥一又几分相似。
    一身伤疤, 面无表情,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些不屑和淡漠。
    他看着这小熊, 忽然吴桥一的脸就晃在面前, 忍不住笑起来,把它埋进心口的位置。
    刚刚没睡着, 大概就是少了这么个仪式。佟语声蹭了蹭小熊毛茸茸的脑袋, 安稳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清早,上学的生物钟把他叫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刚准备吃药,就听见楼道里传来硬底皮鞋哒哒哒的声音。
    吴桥一大清早的跑来了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赶紧揉揉眼撑起身,下一秒, 病房门就被小声而礼貌地敲响。
    佟语声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清清嗓子:请进。
    一双蓝色的眼睛就倏地出现在他眼前:早上好。
    阳光刚好照到门口, 穿着校服的吴桥一朝他挥了挥手,干净、雪白、明朗。
    从来没有哪个早晨这么神清气爽过,佟语声跟着弯起眸子:早!
    那人在病房里绕了三圈, 然后看向他:我去上学了。
    他不会客套,不会带一堆探望的水果鲜花,特意跑个远路,只是为了跟他道个早安。
    笨拙却又无比真挚。
    吴桥一走到门口, 又邀功一般转过头看他:晚上回来教你。
    怕他上课走神,又想让他借机多和老师同学交流沟通,佟语声便又叮嘱了一句:我要听老师教的思路,你的我听不懂。
    吴桥一又点点头:好。
    临关上前,佟语声突然想起什么:你认得路了吗?
    吴桥一抿起嘴,眼睛瞥向一边:不。
    他学会撒谎了,但是技巧太过拙劣,简直就是把假话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昨晚跑回家里拿熊,还能又快又准地送到位,怎么可能不认得路。
    佟语声笑起来,他知道这人担心自己以后不再和他一起走,便不忍心戳穿他的谎言了。
    那你路上小心。佟语声挥挥手,好好听课,不懂的问题记得问老师同学。
    吴桥一非常乖巧地点点头,拎着方书包便又哒哒地走了。
    其实说撒谎,也多少有些冤枉了他靠着自己的脑袋瓜子还是走不明白,昨晚来送泰迪熊的时候根本没想太多,只知道朝着最亮最高的住院大楼跑,居然也就稀里糊涂摸了过来。
    但回去没有这么明显的地标,他鬼打墙了半个小时,才打了个电话,让吴雁在马路边两棵树中间的路灯下把他找了回来。
    于是他又拉着吴雁去实地勘探出一张从家到医院、从医院到学校的手绘地图来。
    吴雁像往常一样,委婉地表达了对儿子艺术细胞的惋惜,平日里只当做耳旁风的吴桥一,这次却莫名其妙屈辱起来。
    其实这屈辱表现得并不明显,只是冷着脸快步拉开了和吴雁的距离,但一看到岔路口,就又低头认怂,乖乖缩回吴雁的手边了。
    只是这么一个动作而已,吴雁却惊喜了半宿他的儿子这样表现得像个人,而不再是块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的木头了。
    此时,这块刚刚觉醒人类意识的木头同学正独自走在上学路上。
    他对情绪的接收与反馈,通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延迟,比如现在,一直等他走到看不见住院大楼,他才慢慢想起,自己今天要一个人了。
    不只是一个人走,还得一个人听课、一个人写作业,遇到困难需要自己向别人求助,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来打点了。
    刚才因为佟语声而明亮起来的心情,终于后知后觉地颤抖起来。
    他已经完全不想再往前多走一步了。
    吴桥一慌乱地拿起地图想往回跑,却发现,自己手里的这张图,只画了怎么从医院走到学校
    掉个方向,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蹲在路边自闭了三分钟,他还是颤抖着拿起地图,朝着箭头指着的唯一一条康庄大道走去。
    到了学校的时候,他的额头上已经蒙了一层细汗就像第一天误打误撞走过来一样,只是现在班里没有佟语声等着他罢了。
    他失落又烦躁地钻回位子上,此时正在早读,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读书声吵得他头疼。
    好几次想掀桌子,但又怕佟语声怪他,就改成了悄悄用手抠起了桌子皮。
    他打开书包,发现自己忘了带课本,偌大的剑桥包里,只有一本孤零零的《花间集》。
    吴桥一一看到这三个字就一身冷汗,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把书推到了桌角。
    正要枕着书补个觉的时候,他看见那书缝里冒出了一小截叶柄。
    他伸手慢慢把他抽出来,一片火红的梧桐叶子就躺进他的手里,似乎正对他说:
    我们玩飞花令吧!
    吴桥一险些吓到直接扔掉那片叶子。
    那叶子在空中转了几圈,差点掉到地上,吴桥一赶紧手忙脚乱接住,又宝贝地捧进手心里。
    行吧,玩飞花令也行,吴桥一闷闷地想着,随手翻开一页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他选了个天字,低下头,和这片树叶玩起了飞花令,一个早读就这么混了过去。
    下课,前排的丁雯转过身来,看向他。
    发现她的目光移过来,吴桥一慌张地看了眼右手边,这才反应过来,丁雯就是要跟自己说话。
    吴桥一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低下头,准备装死。
    丁雯却敲了敲他的桌子,似乎是跟他杠上了。
    佟语声怎么了?听说他昨天在考场上吐血了?丁雯问。
    听到佟语声的名字,吴桥一才骤地抬起头,作了一番思想斗争,才点点头,紧接着就又垂下目光。
    他现在怎么样?丁雯又问,住院了吗?还能回来上学吗?
    这人问题怎么那么多,吴桥一听得一阵烦躁,刚想低下头,逃避问题,就又看到了桌上那片叶子。
    那叶子说:别人问你问题要回答,不然很不礼貌。
    于是吴桥一只狠狠叹了口气,说:住院了,暂时回不来。
    丁雯便一脸担忧地转了回去。
    吴桥一松了口气。
    但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要公布的联考成绩,他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前排,衡宁刚背完今天的课文,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虽然每晚都去温言书家补课,但却不敢因此对打工的事情用半点怠慢。
    父亲最近在化疗,花钱如流水,但凡懈怠半天,他们一家可能就会塌下去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熬到将近到两点多才睡,哪怕是他这样精力过人的人,也根本扛不住这样长时间的身体透支。
    他疲惫地把头埋进臂弯里,却又不敢睡浅尝辄止的睡眠只会让身体更加痛苦,他晃了晃脑袋,又伸手去拿抽屉里的习题本。
    正当他的太阳穴在控制不住地跳动时,一边的温言书凑过来,轻轻开口:你最近是不是压力有点大?
    这句话最开始是自己问他的,衡宁叹了口气,摘下眼镜,不置可否。
    这时,那人塞给他一只耳机,朝他摆摆手,让他压低点,别被其他人看见。
    衡宁便下意识接了过去。
    那人还没开始放歌,衡宁看了眼他手里的MP3,便问他:你不是说等拿了奖学金再买吗?
    温言书悄悄揉了揉他满是淤青的肋骨,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我这次应该拿不到了,但我好想听,我就找我表姐借了她的。
    衡宁没怎么用过耳机,捣鼓了半天才戴进耳朵里,问:怎么了?没考好?
    以他的水平,就算发挥失常,也不至于拿不到奖学金,衡宁抬眼看他,那人却只低下头,去找歌:你有喜欢的歌手吗?我放给你听。
    听歌对于衡宁来说,完全是奢侈品,他平时接触音乐也很少,便摇摇头:没有,听你喜欢的就好。
    看他兴致不高,衡宁便又问:你呢?你喜欢什么歌手?
    王菲。温言书想都没想就说,我还想去听她的演唱会,但是好可惜,她已经好几年不唱了。
    衡宁看他低下头一脸沮丧,心道我也不能去喊王菲,让她重新回来唱,也想不到更好的话去安慰,就只专心听起来。
    衡宁并不熟悉王菲,只听说是个挺有名的女歌手,这回趴在桌上,悠悠的女声从他耳边穿过。
    正在播的那首叫《红豆》,温言书说他很喜欢这首歌,衡宁便去听它的词。
    有时候,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衡宁问他:你能听得懂吗?这些歌词。
    相聚离开,永垂不朽,对于少年人来说,似乎有些太过复杂了。
    温言书也摇摇头,说:听不懂,等我能听懂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喜欢这首歌了。
    他又趴下来,有些颓靡地把脸埋进去。
    耳机把两个人连在一起,全世界唱着同一首歌,心里想的却是南辕北辙。
    作者有话要说:  王菲2005年淡出过乐坛,一直到2010年才回归,这段时间依旧属于淡出期~
    第48章 依靠
    学校和医院离得也近, 病房里能隐隐约约听见下课的铃声。
    佟语声忍不住朝窗外看去,耳朵里充斥的,却是走廊上此消彼长的咳嗽声。
    他这次运气好, 正好捞到了一间单人看护病房这张病床的前一任住客才去世不久,便被紧急加塞来的佟语声捡了漏。
    他心浮气躁地读了会书, 抬眼看看钟, 发现一个上午才过了一小半。
    没有吴桥一的时间太漫长了,佟语声痛苦地搂住小熊, 叹了口气。
    终于等到消炎的水挂完, 经过夏梦的同意,他扶着床沿起了身。
    今早起床之后, 身上就没什么力气了, 从病床走到门口,他都有些喘。
    但他还是扶着墙走到了走廊上。
    他见过太多卧床不起的人四肢萎缩,临死前干枯无力的下肢,看起来像是被抽空得只剩一根骨头。
    佟语声还是喜欢体面好看的,无论是死去还是活着,他都希望自己不要那么狼狈, 尤其是在吴桥一面前。
    等他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若即若离的上课铃刚好从远处荡过来。
    这堂是体育课, 佟语声看了看自己有些发抖的小腿。
    他从确诊那天开始就没上过体育课,吴桥一粘着他,便也就没去过操场。
    不知道这堂课他怎么过的, 佟语声撑着下巴从阳台上往外看去。
    班级里,男生们一个个抱着篮球跃跃欲试,长发的女孩子们也摘下橡皮筋,把辫子挽高盘起。
    体育课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 都是调节放松的绝佳时机,但吴桥一并不感兴趣他似乎根本没有要参加集体活动的自觉。
    前排的程诺拍着篮球在教室内绕了一圈,刚吆喝着一帮兄弟伙准备去抢篮球场,回头就看见孤零零坐在位置上的吴桥一。
    于是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吴,出来打球啊?
    吴桥一没听过老吴这种叫法,根本没觉得那人是在喊自己,继续埋着头,笃笃笃戳着桌子。
    但程诺热情似火,直接猴儿似的跑回来,翻到自己的桌子上坐下,低着头问他:出来玩呗,我听佟语声说你体育贼好。
    听到佟语声的名字,他才像是被激活了,缓缓抬起头。
    班里的人稀稀拉拉已经快走完了,程诺回头看了一眼,催促道:今天又没人陪你在班里待着,来咯。
    吴桥一刚准备无声拒绝,那人就拿出杀手锏来:佟语声让我监督你,你要不出来我回头就去告状了啊。
    吴桥一便哗地一下起了身。
    这是他在国内参与第一堂体育课,素未谋面的体育老师盯着他打量了半天,似乎在想这是哪儿来的插班生。
    直到他点名,象征性地喊了一声吴桥一地名字,程诺就哗抬起手,指指吴桥一:到!
    原来是你啊,体育老师感慨起来。
    一整堂课,吴桥一都一个人缩在最后面,非常敷衍地学着广播体操。体育老师了解过他的情况,没怎么为难他。
    自由活动,程诺又拍着篮球飞过来:来,我们队正好差个人!
    说着就把篮球扔给了吴桥一。
    吴桥一看了一眼,往后撤了一步,啪地把球停在脚下。
    在四周人迷惑的目光中,他一抬腿,砰地一声,把篮球踢飞起来。那篮球咻的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然后稳稳地从篮筐正中落下。
    三分,还是个空心球。
    程诺站在场外,瞳孔震颤。
    吴桥一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不会打篮球。
    看出来了,毕竟是贝克汉姆的老乡,术业有专攻也挺正常。程诺惊恐地把球抱回怀里,半句话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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