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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安莞尔:叔母能够体谅同安,实乃侄女之幸。忽而又提起:大母欲往华清宫,怀孝及琛儿必当同行,如此一来,七姨应当亦能随往骊山,前些时候七姨与我谈论诗赋之见,同安大是钦折于七姨才华,这回在华清宫,更多机会能与七姨切磋,又是一喜,故而叔母放心,同安心中并无半分勉强。
    因同安先提起韩琛,十一娘才醒悟她口中的七姨是自家七姐,七娘对她嫌隙已深,十一娘没有办法亦大觉毫无必要化解,这时听同安用如此亲昵的口吻表示对七娘的折服,她的神色仍然没有半点变化:同安既如此说,那我就真放心了。
    那我这便去告诉阿叔一声,免得阿叔听说,疑心同安是逼于无奈,又冲大母发脾气。说完便真告辞。
    自有女官将同安送出殿门,绾芋立在廊庑下张望了一阵,返回时不掩满面疑惑:圣上与太后可不会化干戈为玉帛,华阳夫人不怀好心,贵主竟听信了她花言巧语,皇后为何不提醒贵主,以免贵主再被人利用。
    十一娘又品了一口茶,唇角的笑意才散去:你小看同安了,她没这么容易被人利用,圣上与太后之间仇怨,同安心中清清楚楚。
    绾芋越发不解:难道说贵主亦明知皇后与七娘子不和,而故意与七娘子相交?
    连琛儿都留在了长安殿,做为怀孝公主玩伴,莫说同安,这时只怕显望勋贵之族,但凡还关心朝堂人事,也皆知七姐与我手足失和了。
    可贵主为何要这么做?绾芋心中却隐隐知道答案,难免为皇后打抱不平:皇后对待同安公主,真可谓关怀备至,当初圣上为救同安公主至太原,甚至不顾皇后即将临产,皇后又何曾有过丝毫怨言?贵主却明知太后与皇后不和,还要故作天真无知意欲激怒皇后,有心与皇后疏远,这岂不是恩将仇报?
    同安心性敏感,少年时又多遇蹇舛,郁积于胸,难免久成乖僻,她是何心思,我如今也难料定,但同安敬爱圣上不假,只要她不为于圣上有害之事,大可不必责备。人与人之间的情份,并不能勉强,十一娘虽感应到了同安对她有意疏远,但一时之间也无能为力。
    绾芋担忧道:就怕贵主在圣上跟前,又是另一套说辞。
    事实证明绾芋并非杞人忧天。
    同安兴冲冲赶往紫宸殿,却听说贺烨正与臣属议事,她自然不肯打扰,仍是在内堂等候,一等却到了傍晚的辰光,贺烨才有空闲接见这位侄女,他与同安从不见外,只任由江迂跟着急忙忙赶往内堂,绕过画屏一瞧,却见东壁下安放的一张软榻上,同安不知何时已经和衣斜靠在那里打盹,皇帝陛下便顿住步伐,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也不打扰,又绕出画屏,轻声嘱咐江迂让两个宫女入内侍候,抱来衾被捧入炭盆,当然是担心侄女受寒。
    他自己在堂中落座,让江迂遣宦官抱来未及批阅的公文奏章最近政务越发繁重,皇帝陛下已经不能日日赶去蓬莱殿用膳了,有时甚至忙碌至三更时分,才能休息。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堂外已是暮色四围,同安方才醒转,收拾一番衣容,笑着出外见礼,方才说起往华清宫一事:大母坚持要让我同行,叔母虽有心维护,奈何大母以孝道施压我见叔母为难,只好答应下来,虽经一番安慰,但恐怕叔母仍耿耿于怀,不能放心。
    贺烨蹙起眉头:你若不想去,大可不必委屈求全。
    阿叔可千万别再为难叔母,否则同安怎么过意得去?阿叔也不必为同安担心,同安虽敬畏大母,但只要小心谨慎,想必大母也不会刁难,再者过不了多久,阿叔诞辰之日,我也就有了借口回宫。
    又垂下眼睑:早前,因婷洁、柔洁二婢去从,我处置有失妥当,已经险些惹得叔母不悦,我也是因为心中愧疚,更不愿再让叔母因我之故,受大母责备。
    什么婷洁柔洁?贺烨不由蹙眉更紧。
    因着皇帝陛下最近作息甚无规律,十一娘也没有特地等待,这晚仍旧是与迟儿玩笑一番,见他有了睡意,才让保姆领着去东寝歇息小子虽说尚处稚龄,个头却很可观,江尚宫是没办法抱着过去了,就连江怀也很觉吃力,半道上再把迟儿给折腾醒了,反而麻烦,所以十一娘才没纵着儿子在她的寝室一直玩闹到睡着。
    二更时分,贺烨仍未见人影,十一娘也便洗漱一番上床安歇,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了下来,紧跟着身体便被卷进了温暖的怀抱里,十一娘稍有些清醒,但想到昨晚自己睡得正香甜,被晚归的某人骚扰折腾一番,又劳累了大半夜,今早迟儿已经着装整齐过来问安时,她竟然酣睡未醒,就再不敢回应某人,佯装睡得人事不省。
    然而贺烨今日却格外本份,只是轻搂着,男子的胸膛与女子的背脊若即若离。
    难得没受纠缠,十一娘却越来越清醒,反而没办法睡着了。
    她也感觉到贺烨也没睡着,因为他的呼息控制得过于轻微,不像沉睡时的舒长。
    犹豫了一番,十一娘到底还是翻了个身:圣上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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