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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今日他拜访好友,希望再度赢得好友信任,希望能与昔日好友合作,拼得这八尺之躯,一被俘之辱。
    袁葆只是让他留宿,直到这时,还不肯告诉他是否正在计划策动。
    雷仰棣无法证明自己的决心,因为他深深苦恼于妻子的野心,他知道瑶光表妹在策划什么,他内心是抗拒的,但情感上他无法厌恶阿瑶,他一直为阿瑶的美貌所倾倒,他没有办法割舍青梅竹马的感情,他觉得阿瑶只是女子,虽贪图虚荣,但并没能力祸害君国,阿瑶罪不及死,作为丈夫作为兄长,他应该保护她,至少阿瑶现在还未曾舍他而去,那么他就不能将她弃之不顾。
    他既坚定又苦恼,这就是他复杂混乱无法梳理的心情。
    袁葆瞪着眼看了好友足足一刻,终于长叹一声:文知,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但同时也不得不防范你,所以你不要心急,且待今晚吧,再等一等,很快你就能证明自己,很快,长安城便会从噩梦中醒来,浩劫终将成为过去,就是今晚,只待今晚!
    第1156章 一夜战鼓急
    宇文盛踩鞍上马的时候,其实心底一阵阵惴悸,他知道自己到底是不安的,这不是源于决定的动摇,而是因为他并不熟悉如今效忠这位主君,他其实从来不曾留意过晋王,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狂妄无知的少年亲王身上,深刻的是他有一双狠戾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暴动杀人,甚至就连曾经的玉坛主也从来没有叮嘱过他追随晋王,他们残余的希望从来是寄托在晋王妃身上,直至最后一刻,长安城陷入万劫不复,宇文盛才得知原来晋王烨才是名符其实的主君,并非晋王妃起事借助与凭仗的旗帜而已。
    有时候他回望此生走过的路程,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彼时的青年当然心怀壮志一身傲骨,坚定的信奉着从经史书卷里学到的儒臣仁义,所以敢于不媚权贵,敢于挑衅奸歹,他对世道人心的认识乃黑白分明,不屑一切阴谋诡谲的手段,像他对万氏的感情,只为最初一眼的心动,便有信心给予这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幸福美满的人生,没有那么多的计较考量,可现实是,生活给予的沉重打击!仕途上的起落挫折也许不能逼迫他软弱了傲骨,但辗转任上,他亲眼目睹了多少百姓挣扎于困苦,他们像牛马一样劳作,甚至无法保证获得能够满足最最简朴的衣食。
    从前的知交,以为可以并肩共进的同年,那些与他存在相同信仰的人,渐渐认清了世道,他们不仅对奸歹屈偻了傲骨,甚至开始投入倾轧,为了权势富贵不择手段,他们越发道貌岸然,胸膛里却早已布满污秽。
    从那时起,宇文盛明白的是一个人的力量多么薄弱,与蝼蚁无异。
    有一段时间他是迷惘的,在趋从流俗与坚持自我之间摇摆,幸运的是在那样的时刻,他结识了朱子玉。
    当年的急公会恍若一股清流,他们用流匪的名义行为着振救苍生的事,宇文盛于是与朱子玉惺惺相惜,他们并不曾八拜之交,却约定好生死与共,而最初的信仰,到底还是产生了偏移。
    那时的他,再也不信通过礼律便能让百姓得到救赎,让奸歹得到惩罚,维护公道似乎只有一种方式,那便是以暴制暴,比如急公会众可以让他的政敌们,那些仗势欺民的恶棍死于非命,他不用再向朝廷一封封弹劾举报,结果却是自己落得一贬再贬的境遇。
    后来他认识了璇玑,他同情这个女子,想要帮助她昭血复仇,他不忍见这样一个弱质女子名门之后身陷泥淖,一遍遍地被残酷的命运凌辱,生存仅仅是因为仇恨。
    再后来同情转变为爱欲,也说不清谁先对谁动心,渐渐仿佛他们一齐陷入阴暗当中,楚心积虑于如何争权夺势,他们共同为万氏与子女撑起一片安宁的天地,他是为了曾经的允诺,而璇玑,是为了他。
    到急公会终于起事,再到起义的一败涂地。
    子玉死了,他的信仰也终于崩塌,绝望与悲愤铺天盖地把他卷入了漩涡,一度让他想放弃挣扎,其实他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并不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自从他决定与急公会结成生死同盟时,他知道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胜则生败则亡。
    却依然选择活下去,是因璇玑那句我不甘心。
    但夫君若死,妾身决不苟活!
    子玉死前留给了他一条生路,他想他也许不应当辜负知己与深爱的人。
    然而这么多的挫折,几乎沦为一无所有的他,到现在,已经不再乐观了。
    虽说仿佛一切都很顺利,在晋王妃的策划下,他与贺湛相继以不同的立场劝阻了突厥人的暴行,保全了显望士官与多数百姓,李由在诱使奇桑踩中晋王布下的陷井,并且晋王当真予以了突厥联军当头重击,逼得奇桑不得不再度亲征,与晋王在潼关一役再决高低,到了今天,终于再度走到了胜负攸关生死一线。
    若只是一人生死,宇文盛也没有什么值得惴悸了,但他知道这一役,还牵连着八望士官甚至长安数十万百姓的生死,甚至连晋王妃都深陷其中,万一有何纰漏,他甚至没有勇气去设想惨败的结果。
    所以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缰绳的手无法停止颤搐,他展望四周,夜色已经自坊道曲巷浮郁扩散,使得每一条道路都似乎深暗无际,唯有金光门外遥远的天边,夕阳下沉了,余光尚且让天际剩那一道隐约的残红,仿佛上穹的神祇,悲悯的垂怜着下世,坐骑带着宇文盛缓缓前行,走出腾业坊的北门,他这是在例行一更时的巡防,从通化门开始,确保九门以及六街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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