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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味儿——四月一日/雷锋老师(14)

    总是这种梦。
    他们肩并肩写作业,为一道题的算法吵了起来。他们一起打球,把张鹤死死防在篮下。他们用筷子敲饭盒,翘着腿在食堂,荒腔走板地唱《We will rock you》。他们逃课去打游戏,走到一半忽然下起瓢泼大雨,两个人抱头鼠窜。
    苍白。乏味。散碎。全是过往。没有任何意义。
    说穿了,也不过是这些这些而已。
    温霖垂下眼帘,笑了笑:我挺好的。然后顿了顿,我还以为你跟我绝交了。
    纪峣摆了摆手:怎么会。然后又是一哂,不过,说不定一会儿就会了。
    纪峣没有管温霖的表情,身体往靠背一靠,深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忽然捂着脸笑了起来。那笑声很低,带点自嘲的味道。
    他在笑自己,人渣事不知道做过多少,为什么会脑子一抽想要跟温霖说实话?
    是觉得温霖太傻,傻到让他于心不忍?
    是可笑温霖太可怜,居然瞎了狗眼看上了他?
    是因为温霖跟他朋友一场,足足有六年的交情?
    老天爷,他纪峣什么时候心这么软、这么容易被动摇了,不应该别人死活关我屁事,他喜欢我是我魅力大么?
    虚伪,太虚伪了。纪峣在心里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回去一定要讹于思远一笔,都是他一天到晚在自己耳边灌鸡汤,自己才会忽然抽风。
    纪峣叹了口气,收了一贯的嬉皮笑脸。仅仅是放松了弯起的眉眼,展开翘起的唇角而已,纪峣就像变了个人。这时候的他,脸上没有表情,整个人透出一股子事不关己的漠然,看起来和平时的纪峣大相径庭。
    他偏头看向温霖,连视线都是凉的。
    温霖,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是直男,是个基佬,还是个脚踏两只船的人渣。
    你以后别喜欢我了。
    温霖乌沉的眸子盯着他,良久以后,他忽然轻轻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让纪峣瞬间毛骨悚然的话。
    只听他说
    啊,我知道。
    第26章 Chap.28
    装逼装到一半被怼回去是种什么心情?
    纪峣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两个字:卧槽!!!!
    真的是卧槽之情溢于言表,纪峣整个人都木了,他沉默了挺长一段时间,在脑子里拼命过滤记忆,想到底是哪露馅了。
    连一个温霖都哄不住,还想消遣于思远和蒋秋桐?他还是洗洗睡了比较现实。
    想来想去都觉得,没有啊,这不是挺好的么,到底哪出错了?
    是徐叶叶给你说的?
    徐叶叶爱惨张鹤了,跟我说这个张鹤肯定跟她分,她又不傻。
    也是。纪峣讪讪,那你怎么晓得的?
    温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前段时间这里开了家酒吧,他们说那是个gay吧,我很好奇,就去看了看。
    纪峣险些没笑喷:你?你对gay有感觉么?
    温霖的表情很难以形容,他看着纪峣:去了一趟gay吧,我发现了两件事。
    一,我只对你一个人弯。
    二,原来你是个同性恋。
    纪峣一脸惊悚:什么?
    现在谈话的节奏完完全全被掌握在了温霖的手中,纪峣其实很想挣扎一下,然而温霖捏着他的命门,他无力反抗。
    温霖语气仍旧温温柔柔的: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gay,他本来是深柜,结果因为被前男友甩了,现在已经彻底放飞,叫做卫澜。
    他看了纪峣一眼,毫无温度地弯了弯唇角:还要我继续解释么?
    纪峣:
    纪峣抹了把脸,心想最近怎么老是被戳穿,他是不是真的该收敛一下了。想归想,纪峣还是颇为赖皮地一摊手:但你之前肯定不晓得我喜欢给人带绿帽,现在你晓得了,不亏。
    说完纪峣都想要为自己拍案叫绝了,这么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的话,他居然坦荡荡地说出了口。
    温霖也颇为诧异地往这边看了一眼,那一刹那,他心中的感觉,简直复杂到难以言喻。最后,他气极反笑:我是不是该谢你不杀之恩?这句话,倒有了点当年他们凑一起,勾肩搭背插科打诨的感觉。
    他们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哥们。
    没想到纪峣这个贱人很会顺杆爬,他闻言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当然,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头顶上已经是一片草原了。
    温霖于是不再说话,他闭了闭眼,企图平复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
    其实在刚从卫澜口中得出这件事的时候,温霖心中是很难接受的难接受的不是纪峣是个同性恋这件事,而是纪峣在他面前装傻装直男,装了这么多年。他连夜连夜地失眠,反复推敲过去他们相处的细节,不断否定自己得到的答案。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最后他花了很久的时间,终于还是艰难地接受了。接受的理由也很简单。
    温霖问自己,就算纪峣是这样一人,他还喜欢他么?
    答案是会。
    他满心不甘,无奈又难过,最后仍然不得不承认,就算纪峣骗了他那么多年,像捉住耗子的猫一样逗弄他的感情,他还是喜欢他。
    温霖不傻,他知道纪峣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是故意的,纪峣知道怎么说话最能挫伤一个男人的自尊,他故意刺激他,恶心他,甚至羞辱他,让他不再喜欢自己。
    他知道纪峣是故意的。
    然而他也知道,纪峣的话都是真的。
    纪峣大概觉得,喜欢一个人,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不喜欢一个人,可能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可人的脑袋毕竟不是电脑,鼠标轻轻点击删除,就可以把一切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们从高一就在一起,做了三年同桌,然后上了不同的大学,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到了现在,已经相识六年。
    六年啊,他才二十,整个人生有几个六年?
    就算乍闻纪峣不是什么好东西,私生活糜烂到令他感到痛苦、焦虑,甚至屈辱恶心,可持续了那么久的感情和记忆,又是哪里能那么轻易抹去的?甚至温霖现在只要一闭眼,就能轻松地回忆起关于纪峣的种种来。
    好的。坏的。哭的。笑的。一幕幕一桩桩,全是,纪峣。
    在刚刚见到纪峣的那一刻,他无比悲哀地明白了一件事只要纪峣肯向他伸出手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跟过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哪怕纪峣毫不在乎。
    他就是犯贱,他认了。
    可更悲哀的是,纪峣,不愿意伸手。
    纪峣还在喋喋不休:我从高一起就有了男朋友,谈到第二个还是第三个就上了床,厌了以后就找下一个,有时候觉得无聊,就一边谈着一边追着,最多的时候,我好像同时有四个男朋友有好几次我都想,要不我对你下手吧,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哎呀,我给你讲,你还是感情经历得太少,嫩了点,小孩子家家,女孩子小手都没牵过,懂什么叫爱啊。等你以后见多了,就知道自己现在简直幼稚到令人发指卧槽!你别哭啊!
    纪峣说着说着,抬头一看,就见温霖按着胸口的位置,微微蹙着眉,他斯文俊美的面庞上,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纪峣慌了,手忙脚乱地想给他擦泪,他却挥开了他,低头自己把眼泪抹掉了。
    温霖闭了闭眼,似乎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尤其是在纪峣刚刚做了这么一个让人心口发冷的自我剖析之后。他感觉自己那一腔情意被人毫不留情地摔到地上,还被当面,用力碾碎。
    他像是被扒了衣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踩在泥里,让那个他最珍视看重的人评头论足。
    羞耻而愤怒,绝望又狼狈。
    他在心里嘲笑自己,因为接到纪峣电话就欢欣鼓舞的自己是个傻子,看到纪峣在门口等就满心荡漾的自己是个傻子,听说纪峣要谈谈,居然心怀期待的自己,更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想要怒吼,想要拂袖而去,然而良好的教养,却让他把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千言万语横亘在胸口,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是轻轻的一句话。
    纪峣,你是真的觉得,你在用刀子捅人的时候别人都是不会疼的么?
    他仿佛是痛极了,按在胸口上的手背隐隐浮出了青筋,声音也带了点微不可查的颤抖。
    对啊,我爱上的不是你,而是我想象中的你,记忆中被洗白的你,是我的付出和执念,甚至我爱不爱你都不好说,毕竟我还这么年轻,哪里懂什么叫爱呢?
    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吧?
    纪峣抿了抿唇,沉默了。他本来想说是不是都关我屁事,然而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奇怪,他明明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现在看到温霖的眼泪,却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那么难过。
    他甚至都想,算了吧,别刺激他了。然而没道理话说到一半打住,事做到一半停手。他既然决定做,就不会后悔。
    两人沉默了好久,纪峣坐在温霖对面,愁眉苦脸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我们当个炮友?我从来没有过炮友,这个对我真的很有诚意了。
    如果刚才温霖是悲伤大于愤怒的话,那纪峣的这句话,就彻彻底底地摧垮了他。
    温霖满心悲凉,几乎要笑出声来。他也确实笑了。只见他捂着脸,仿佛疲惫至极,连背都弓了下去,最后却哈地惨笑一声:纪峣,你真的知道,什么叫爱么?
    你真的知道,我爱你是什么意思么?
    你真的知道,我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连碰都不舍得碰一下么?
    他看向纪峣,那眼神失望至极,于是凝成了浓到化不开的绝望。
    你也太轻贱我,太轻贱你自己,也太轻贱这份感情了。
    爱一个人,是不会这么对他的。
    在纪峣的印象中,温霖一直是个很含蓄的人。笑很含蓄,眼神很含蓄,说话很含蓄,唯一一次放纵,也在半途中停手了。他像是从古书里走出来的谦谦君子,言行举止像是被尺子量过,每个表情动作都从容内敛。
    纪峣一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然而直到温霖这些话说出口,他才恍惚发觉,这是温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说,我喜欢你。
    不对,是我爱你。
    温霖说完,就站起来,打算走人。现在跟纪峣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几乎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窒息而死。然而在经过纪峣的时候,衣角却被轻轻拽住了。那力道不大,温霖却还是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仍旧坐在座位上的纪峣。
    他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在他死寂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一丝期待的。
    纪峣冲他弯起眉眼,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没事儿,我就是想问你,既然说开了,那以后咱们还是兄弟吧?
    有大概一两秒的时间,温霖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想。不是想不到什么,而是没有思考的能力了。
    纪峣的话像是最锋利的刀,一瞬间,他以为已经已经被杀死了。
    回过神来以后,他甚至有些茫然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把另一个人,作贱到这个程度啊。
    他忽然平静了下来,伸出手,一根、一根、一根地掰开纪峣的手指,然后端起自己那杯没喝完的咖啡,冲纪峣兜头浇下。
    在整个咖啡店震惊的目光中,温霖淡淡道:你让我觉得恶心。说完,再没有看满身狼狈的纪峣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寒冬,可今天的阳光却意外的明媚。温霖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与纪峣的过往纷至沓来,它们密密麻麻挤在脑海里,无穷无尽。
    他走在金灿灿的大街上,一路走一路回忆。记忆里的纪峣笑嘻嘻地瞧着他,用汗津津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一叠声地叫着他的名字,那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仿佛他们还俱是少年。
    温霖。
    温霖?
    温霖!
    温霖~
    温霖
    嗯。他忍不住,像以往每一次那样,低低应了一声。
    泪水却迎着灿烂的阳光,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咖啡馆里,纪峣被一杯咖啡泼得愣了愣,它们顺着他的头发,淌过脸颊、下巴、颈项,最后渗到了衣服里,凉得钻心。他木木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污渍,电话忽然响了,是张鹤打来的。
    你怎么样了?
    纪峣抽出一张纸巾,往眼睛上一盖,然后他仰起脖子,轻笑道:张鹤,我他妈活到现在,终于做了件大好事。
    你成功跟温霖断了?少做了一桩孽,恭喜。
    对啊。纪峣颤抖着用手按着眼睛上的餐巾纸,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点,但是,做好事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挂了张鹤的电话,纪峣懵了一会,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拿起手机,拔了一个号码,是于思远。
    于思远正在工作,一看到来电显示就笑了,他接了电话,那头纪峣的声音传过来,一贯的活力满满,让于思远听着,就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纪峣,张牙舞爪,精神充沛的样子。
    怎么,你搞完了?出什么问题没有?
    天呢,我纪峣出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全部搞定了,是不是很六?
    于思远忍不住弯起了唇角,笑意从眼角眉梢荡开:嗯,六极了。
    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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