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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灯——秦三见(17)

    今天天气看起来不错,林声觉得不应该浪费给宋铎。
    宋老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先这样吧。向来不太懂得拒绝的林声,在宋铎这里学会了拒绝,我还有事,祝您写作顺利。
    挂断电话的时候,林声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说的最后那一句听起来似乎像是在嘲讽对方,但他可以保证,自己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他是发自内心的在祝福对方。
    在感受到了创作的快乐之后,林声觉得自己对待世界好像都更宽容了。
    他坐在床上握着手机笑了起来,果然人的情绪和心情是可以改变世界的。
    他切换界面到信息,发现沈恪这几天竟然也没有联系过他。
    林声有那么几秒钟的失落,然后犹豫着要不要给对方发个信息。
    说点什么呢?
    他看着外面,阳光落在雪上,光明得有些刺眼。
    他给沈恪发:今天看起来天气很好。
    这座城市少有的蓝天,林声觉得心都开阔了。
    但他发完之后,觉得自己的这条消息显得有些愚蠢,哪有用这么笨拙的方式找人聊天的?
    他坐在那里等着沈恪的回应,心里暗暗觉得,沈恪或许不会理他。
    何唤买了午饭回来,探头进来看他:哥你没睡啊?
    睡不着。林声说,今天阳光真好。
    阳光好有什么用啊,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何唤说,今天三九,冻死了,我出去买个饭还摔了一跤。
    林声被他逗笑了,从床上下来说:你吃饭吧,我出去走走。
    你也吃口呗。
    还不饿,下午再说吧。林声穿了鞋,拿起搭在床边的那件老旧的羽绒服,我去感受一下三九天。
    他揣上手机出门了,难得的好心情,林声想好好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
    他推开门,走出家门,走进冬天和阳光里。
    林声踩着小路上的冰,小心翼翼地滑着往前走,他张开双臂,闭上眼睛依旧能感受到阳光的力量。
    在这种感觉里,他又想到沈恪,想到自己写下的那些段落。
    这一刻,他觉得拥抱到了自己最向往的人生,虽然依旧贫穷、潦倒、没有出路,但此时此刻他爱着生命的种种。
    第30章
    沈恪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出门了, 自从跟林声一起跨完年,他就一头扎进了画作里。
    他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为了一幅画又哭又笑的。
    沈恪抓着桌子站起来的时候, 眼睛依旧看着那幅画。
    画里的林声虽然眼中充满了欲望,但同时也在犀利地审视着他。
    沈恪突然之间有些害怕, 他站在那里倚靠着桌子,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是他创作出来的林声, 跟原本真实的那一个不尽相同。
    沈恪明白, 他把自己的臆想和自己压抑着的一部分本性强加在了这幅画里, 塞进了林声的身体里,他是可耻的,但这样的可耻让他燃烧了起来。
    他拿过手边的瓶子,又喝了几口水。
    沈恪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自己的作品,但同时又十分矛盾, 生怕被人看见这幅画。
    这是他私人的作品,是秘密花园,这幅画永远都不会被拿到画廊去待价而沽, 更不会被展出。
    沈恪深呼吸, 放下瓶子的时候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阳光正好, 好到不像是这座城市的冬天会有的样子。
    他伸了个懒腰,朝着阳光看去。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沈恪又回头,看向那幅画, 好像不管他站在哪个角落,林声都能看清他。
    几天来, 沈恪没有跟外界联系过, 这会儿他拿起已经没了电的手机, 连上充电器,倒在了床上。
    一觉醒来的时候,阳光刚好落在沈恪的身上,冬日的阳光也可以很暖,可以晒得人浑身是汗。
    沈恪摸过手机看了一眼,下午两点多钟,还有一条不久前发来的消息。
    消息是林声发来的,这时候沈恪才猛然惊醒,他不是画中人,林声也不是。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在这个世界里呼吸着的人,他们之间是有过关联的。
    林声的消息很简单,只是感叹了一下今天的好天气。
    沈恪攥着手机,又看向窗外,难得想出去走走。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沈恪到门口那里照了一下镜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可笑蓬头垢面、邋里邋遢。
    这一个多星期,他不仅没好好吃饭睡觉,也没好好打理过自己。
    头发之前就有些长了,但一直没剪,一个星期过去,又脏又乱。
    胡子一星期没剪,下巴上已经不是青色的胡茬而已,长出来的黑黑硬硬的胡子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
    刚刚那一觉睡得时间虽然不久,但好歹是几天来难得休息好的时候,眼睛稍微有神了,但黑眼圈还在。
    沈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觉得这样的自己蛮有意思的,让他想起《新桥恋人》中抱着画夹匆匆而过的流浪画家,但不同的是,米歇尔到底还是富家千金,哪怕在外流浪,落魄又脏兮兮的,但终究还会回到干净的世界里,而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灰暗。
    沈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灰暗就灰暗吧,至少他有了那幅画。
    他从镜子里看过去,看那幅画,画里的林声依旧盯着他。
    沈恪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身衣服。
    他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三九天,哪怕阳光明媚但也还是够冷的。
    沈恪裹着大衣走在冬天的风里,冷风吹一吹,竟觉得格外的舒服。
    他还没给林声回复消息,没想好应该说什么。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没联系林声,对方也只是刚刚才发了一条信息给他,沈恪很好奇这段时间林声在忙什么,但他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询问,他在对待林声时,始终很小心。
    就这样往前走着,沿着这条老街巷,路过破败的自行车棚和落满灰尘的社区告示栏,他头顶阳光,脚踏薄冰,穿过一条又一条小路。
    沈恪是没有目的地的,就像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画什么。
    他只是知道,他想画,想画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来。
    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想不清楚。
    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但沈恪可以确定的是,至少此刻摆在家里的那幅画足够他骄傲一生。
    但可惜了,他只能独自欣赏。
    沈恪走进一条没人的小巷,点了支烟,掏出手机来给林声回复信息:是啊,天气好出来走走,心情都变好了。
    发送完之后,沈恪不确定林声是否会给他回复,他很紧张,很期待,就那样一手夹着烟,一手攥着手机不放开。
    手快冻僵的时候,林声的回复来了。
    林声说:没错,忙了一个星期,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力量。
    沈恪吞吐着烟雾,看到林声说自己也出来透气,有种两人共生共存的感觉。
    林声忙着工作的时候,他也在忙,一个在做文学创作,一个在做绘画创作,沈恪觉得这样的人设表象上,他们无比般配。
    但表象之下,就不必深究了。
    沈恪没有继续回复林声的消息,他想起自己的那幅画,突然之间又觉得无法好好面对林声。
    其实在他看来,林声是一个很纯粹的人,林声花园里的每一朵花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开。
    所以,当沈恪创作的时候给林声强加了那么多人性的欲望在里面,他会觉得这是对林声的污蔑。
    心里有鬼,不敢与其对视。
    沈恪的烟抽完了,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悠悠达达,去感受林声说的力量。
    一直以来沈恪都不是喜欢走动的人,平日里散心或者没有灵感的时候他更喜欢在家里睡觉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坐着,但今天不同,他竟然不知不觉走了好多的路,走了很久的路,走到了一条很有名的古巷来。
    这条古巷真的是有年头了,原本住在这里的人早就已经搬走,翻修之后虽然也保留了古色古香,但商业气息也变得相当浓重。
    沈恪之前来过一次,那时候是他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跟着一群朋友到这边来闲逛。
    几年过去了,这里繁华依旧,傍晚时分还人头攒动。
    沈恪迟疑了一下,还是往里面走去,多去感受一下人的气息也不是一件坏事。
    巷子两侧都是商家,来往的人很守规矩,右侧通行,两拨分开而行,中间自动留给了神明。
    沈恪随着人流慢慢地往前走,或许是因为人多,竟觉得没那么冷了,风也都散了。
    太阳朝着西边坠下去,东方的冷色调即将掩盖住那橘红。
    沈恪抬头看着,东西方的交界处两种色调像是在彼此抗争也像是在温柔缠绵。
    他正沉浸在那个世界里,突然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沈恪?
    当沈恪循着声音望过去,一时间觉得时间和风景都停滞了,它们变成了毫无意义的陪衬。
    林声惊讶地看着他,对眼前的巧遇表现出了极大的意外。
    两个人的表情都从诧异转换为喜悦,那种意外之喜简直就是生命突然奖励给他们的最贴心的礼物。
    这样的相遇让林声觉得仿佛是一段神话的开篇,接下来的故事要如何发展,他觉得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遇见了。
    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往中间走去,他们为走过的其他人让路,在最中央的位置靠近了对方。
    没想到会遇见你。林声看着沈恪,满眼都是喜悦。
    在不久前,他刚刚把对沈恪的敬和爱灌注在自己的作品里,此刻的他还没完全从中抽身,望向沈恪的时候,还仿佛望着自己心爱的神。
    而沈恪,他在面对林声的时候是忐忑的,尤其是对上这双明亮的眼睛,他越发觉得自己羞于直视眼前的人。
    但尽管心怀不安,沈恪也还是无法自控地欣喜于这样的相遇,这是命运设定的巧合,有一种玄妙的浪漫在里面。
    我一个人出来随便走走。林声看着沈恪,虽然是陈述句,却有一种试探藏在句子中。
    沈恪笑了:我也是。
    两人看看对方,沈恪说:要一起吗?
    林声转过身来,陪着沈恪往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
    他们随着人流,不看街边琳琅的商铺商品,不看路过身旁的俊男美女,也不看紧贴着自己手臂陪着自己散步的人,他们的眼睛望着前方,看着黄昏,看着枯枝,看着冬日里飞得高远的风筝。
    他们一路走,也不怎么聊天,一直一直往前,走出了这条巷子。
    继续向前,是一个夏天很热闹冬天却鲜少有人会去的小湖边,冬天湖水结冰,周围温度总是低得彻骨。
    他们两个在夜晚降临时散步到此处,站在冰面旁边,沈恪拉住了林声的手。
    两个人的手都冰冰凉凉的,沈恪把林声的手指尖攥在手心里。
    林声说:我喜欢这样的意外。
    沈恪回应:我也是。
    两个人相视一笑,像是看到了传说中的宿命。
    可以接吻吗?沈恪问他。
    林声自然不会拒绝,转过来抬起了头。
    月光洒了下来,树影随着风在晃动。
    所谓神话,应该就是如此这般了。
    错乱的光影中,吻出一行行浪漫的诗句,一幅幅抽象的画作,在与对方接吻时,他们仿佛通过了生死毁灭的那扇门,在浩瀚宇宙中寻得了唯一的那颗星。
    第31章
    有些时候, 气氛太好容易让人失去理智。
    尽管还是冬天,甚至几乎可以说是冬日里温度最低的几天之一,但林声跟沈恪遇见之后, 不知道是环境温度升高了,还是自己耐寒程度提升了, 总之,他们两个在呼啸着的寒风中接吻, 竟然非但没觉得冷, 还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吻到情深处, 沈恪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更用力地拥抱林声。
    有时候一个人的出现真的足以改变另一个人的世界。
    林声也感受得到沈恪的躁动,轻声问他:可以去你那里吗?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林声立刻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他看向沈恪,看出了对方眼里的为难。
    对不起, 林声赶紧道歉,是我唐突了。
    没,沈恪放开了林声, 两个人整理着衣服, 就是我那里太乱了,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看见。
    不仅仅是太乱了的问题。
    沈恪要怎么告诉林声自己根本就是个跟人合租正为下个季度的房租发愁的骗子?
    他根本不是什么画家, 一贫如洗,只有一幅刚完成的画,而那唯一的画也绝对不能让林声看见。
    在之前的交往中, 沈恪给林声营造的是一个生活自在宽裕的形象,独自在这里租下一个两居室, 一间屋子用来住, 一间用来当做画室。
    那是沈恪幻想中的房子, 是他刚刚毕业时,计划未来几年实现的画面。
    然而可惜了,他混得越来越不如意,从刚毕业时的青年公寓搬到现在这个地方,为的就是再省点房租。
    他如今住的这个房子,确实是两室一厅,客厅小到几乎只能放一张桌子和一个冰箱,房子旧得连地板都翘开了。
    沈恪的房间实在没法展示给林声看,他承认自己虚荣,他不想让林声知道自己是个失败者。
    而林声,当然接受他的解释,就算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本来就是他太冒失了。
    刚刚沈恪的一个眼神让他突然清醒了许多,也终于想起自己跟沈恪并没有在恋爱,他编故事编得太入戏了。
    在这件事里,沈恪没错,该道歉的明明是他。
    因为林声的那么一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沈恪心里不安,总觉得自己就要暴露了。
    他不想失去林声,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说明。
    所以说,人是不应该说谎的,说了一个谎后面就要用无数谎言来弥补,后患无穷。
    沈恪知道自己没有及时悬崖勒马,现在再说什么意义都不大了。
    不过,就算让他坦白,他或许也还是不敢。
    两个人沿着结了冰的湖边慢慢往回走,回程的气氛沉闷了许多,他们也不再牵着手了。
    林声很自责,觉得这完全是因为自己刚刚说了那句话,否则沈恪不会这么明显地跟他保持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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