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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萧寒城(18)

    魏绎没空理这些杂碎,见马棚中还有一匹多出来的黄骠马,便要去换马骑。
    皇上当心,这匹的马性子最是烈,连睿王都不敢碰
    话音未落,魏绎已跨上马背,夹紧了马肚。
    那马顽抗一嘶,他单手缠绕着缰绳愈发游刃有余,不消片刻,便强势地将它的野性给压了下去。
    众人见了皆是惊异,可此时此刻愣是想不出一句话来拍皇帝的马屁,也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对他说一个字。
    魏绎的暗瞳要吃人,冷声质问:林荆璞在哪?!
    林荆璞已暴露在棕熊面前,他无路可退,只好躲在两棵逼仄的树木之间,离那熊的獠牙不过一臂距离。
    美人沾了血和垢,也会变得冷戾狠绝,在绝望边缘生出恨意来。
    哐
    哐!
    眼看枝桠要被那棕熊撞断,林荆璞若是不拿命一搏,便是死路!
    他得自救!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棕熊的欲望,树木霎时倾倒,狂暴的咆哮声在林间回荡,已激荡不起半点回响。
    林子里的人都跑光了,他们就等着他被熊撕咬而死。
    林荆璞不再刻意藏掖气息,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抓起那只钝箭往它的胸口上扎去。
    可下一刻,箭居然断了。
    这箭只够杀兔子的!
    林荆璞暗骂了一声,汗毛再次竖起,身子绷得不能再紧,已做好了要与这头熊肉搏的准备。
    刹那间,林中风动,一把金剑凌厉飞来,擦过林荆璞的耳廓,直刺入了那棕熊的胸口。
    那熊痛苦嘶吼,便倒了下去,激荡起地上一堆残叶和灰土。
    林荆璞呆滞站在原地,心都快停了,遥遥见那剑坠也是用金丝线纹的。
    魏绎穿林而来,夹马侧身,一把将他抱上了马,连剑也不要了。
    林荆璞贴着他火热的胸膛,这才活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更新~
    第28章 滚烫 只能吃得到唇上的滚烫。
    林荆璞昏了过去。
    魏绎怀里的人还没捂热,猝不防就从地底掀起了一张猎兽巨网,那黄骠马虽健硕,可四面围困,也冲不出去。
    顿时人仰马翻。
    潜藏在密林深处的杀手纵身一跃,他们屏息已久,早已伺机而动,就等着皇帝亲临的这一刻。
    埋伏!
    有人要弑君!
    四周的杀气俨然来得比那只猛禽更为凶猛!
    魏绎不及恐慌,趁着从马上翻摔下来的力道,一手护住林荆璞,一个侧翻,便去拔出那了熊尸上的王剑。
    他喉间一紧,迎面挡住了杀手的长刀,奋力挡住,大喝:禁军何在!
    这林子茂密难寻,魏绎方才骑着黄骠马心急救人,常岳等人追不上,才慢了一截。
    护驾来迟!
    常岳快马提剑,领队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一刀割喉,先与魏绎合力将他身前的那名杀手给砍下了。
    禁军与这帮杀手陷入了缠斗。
    两边人数相当,那些人也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时难分上下。
    此刻,一把剑已冷冷抵在魏绎背后。
    魏绎浑身皆是敏锐的触,几乎是同时,王剑也架在了身后那人的脖子上。
    安保庆对他的身手有些许诧异,又挑眉咧牙,大笑了起来:皇上藏得深,可就以为臣当真跟魏虎一样呆傻么?
    魏绎紧握着剑,剑锋已压在生死边缘,只要动个分毫,都得死。
    魏绎声音逼仄:你胆敢谋逆?
    安保庆低笑:睿王先前提过一嘴,说你驯马比他还厉害。臣不才,因此才想出这些下等的计策来,臣说了好一通嘴,精心布置,才叫睿王在宫里宫外都弄出那么大动静,又设下这许多埋伏。可皇上若是不惦记着这余孽,由着他被啃死咬死,臣还会是您的忠臣,还是会鞠躬尽瘁啊,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皇上不负臣之所望,您到底还是来了啊,既然来了,就别妄想着再从这片林子里出去!
    他的剑刺破了魏绎的黄袍,魏绎也立即在他的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
    剑拔弩张。
    风声愈紧,密林中蹿出的黑影愈来越多,顿时将禁军扑倒在地,常岳一人便已被数十名杀手围困住。
    贼子。魏绎耳边听着刀剑声,冷骂道。
    贼子?
    安保庆被这两个字莫名诛了心,龇牙咧嘴,高声咆哮道:吾安保庆乃忠臣!忠心天地可鉴!我要荣华富贵,要做权臣,也要大启永世昌盛,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启,大启不需要你这样昏聩无能的皇帝!
    他不再称自己为臣,他觉得魏绎不配做他的君。
    魏绎出奇平静,提醒道:你父亲是个贰臣,你是吃大殷的皇家粮长大的。
    他是他,我是我!魏天啸一手打下的江山,你这个做儿子的不也想毁干净了吗!
    安保庆盯着他怀里的林荆璞,又哑声笑了起来:成也璞玉,败也璞玉啊。当朝暴君与前朝祸水,你们如今要一同殉情,也算是成就了一桩千古美谈了。
    魏绎不为所动,冷冷盯着他的那把剑:可朕若是死绝了,你是要打算立魏虎为帝?
    今日你必死!
    安保庆肆无忌惮,又得意笑着:你姓魏,魏虎他也姓魏,他虽不是魏天啸生的,可身上与你流的血也差不了多少,说来大启皇室才历了七载,谁还会在乎血统纯正。说到底,有燕相在,龙座不过是一张虚设的椅子,换谁坐不是一样?
    魏绎眉间微蹙,耳廓微动,便隐约听见马场外围有军队号角,数以千计的马蹄声动地而来。
    安保庆也听到了,笑意更甚。
    魏绎趁他松懈,跃起一脚踢了他的手臂,剑滑了下来,立即被他拾起。
    安保庆随即往后退了几步,有两名杀手挡在他面前。
    马蹄声愈来越近了,如同敲击着这片密林的心脏,剧烈得要喷发而出。
    安保庆没了武器,躲在人后,厉声喝道:天策军已赶到,你口中要谋逆的并非只有我一人!魏绎,我们这些忠臣当日辛辛苦苦把你托举上皇位,保驾护航,可你今朝偏听信一个前朝余孽,你要为他舍命丢皇位,是你咎由自取!四面楚歌,不如早些降了吧!
    禁军还在浴血奋战,常岳冲在最前头,并未让禁军士气退缩半分,他们是王军,誓死要用命给皇帝开血路。
    魏绎抹了抹牙尖上的血,面色阴沉,持剑站立了起来。
    林子分外吵闹,可魏绎的周遭又寂静异常。
    安保庆头一次见识魏绎的武力,可并未探知深浅究竟,心中多少忌惮。
    树梢压低,整片林子幽绿森严。王剑再次出鞘,锋芒逼人,直劈开了这夺目的日晕。
    安保庆的眼被闪了一下,心中咯噔,也不知为何,就往后退缩了半步。
    再等他看清时,魏绎已抱着林荆璞重新坐上了那黄骠马,要逃出这片密林。
    安保庆甩袖气急,厉声大喊:给我追!杀了狗皇帝,尔等功成,来日都是正二品的大将军!
    乌云蔽日,林子里的光影一扫而空,肃杀的气氛让惊鸟都飞散了。
    林荆璞此时又被颠得清醒了过来,他直接在马背上吐了,魏绎的龙袍上也沾上了污秽。
    魏绎知晓他难受,可也没空心疼,驱马在陡峭的山林间疾驰。
    他用一只手去扶住了林荆璞的下巴,给朕撑住了!林荆璞,你害人不浅,朕如今也要因你做那亡命之君!
    林荆璞吐干净了,仰面看他,腿上的血还在流,虚弱得一时睁不开眼。
    魏绎不及与他解释过多,沉肩说:安保庆与邵明龙趁机反了。
    林荆璞听了,见他这幅狼狈的模样,犹如虎落平阳,蓦的笑了,又弯腰下去狠狠咳了两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你还有脸笑?魏绎心中烦闷,还是稍稍勒紧了缰绳,没再用剑打马。
    黄骠马的背很硬,林荆璞趴得实在难受,便去扣住了魏绎的大氅,费力地直起身,靠在了他的怀里,权当他是个靠椅。
    林中风大,魏绎骑着马不稳,怀里的人又蹭得他浑身不适。
    别跑了,不如就近找个山洞躲躲吧。林荆璞气息孱弱,娇气得要命。
    魏绎挑眉看他,言语中有些恼:早知你不怕死,朕也不必来救你。
    林荆璞问:天策,还是逐鹿?
    听见角声了,是天策军不会错。魏绎眉宇未敢松懈。
    天策军与逐鹿军是大启当朝军队的主力,天策常年驻守在邺京与京畿一带,逐鹿则主管京畿以外的战事,两支军队是由邵明龙一手训练出来的,比启朝最早的启丰兵训练有素得多,都是能出征沙场的良兵。
    而魏绎手里统共只握着三千禁军,哪怕是皇宫里的援军都到了,只要天策军一反,这注定是个困局。
    林荆璞的腿伤不小心被撕裂得更开,他承不住了,血水汩汩流出,只得埋在魏绎怀里痛苦低嘶,发丝夹着血汗,全掉进了魏绎的衣服里。
    魏绎无他法,暗骂了句麻烦,只得下马先去找了个隐蔽的山洞。
    他撕下龙袍一角,草草给他处置完了伤口。
    林荆璞额上汗流不止,坐都坐不住,地上阴冷彻骨,他只能依偎着魏绎的背。
    天色渐暗,这山洞已离马场有了一段距离,外面的厮杀声都听不太真切,也不知形势究竟如何了。魏绎浑身紧绷,贴耳去听地,一抽身,林荆璞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魏绎沉了一口气,要拉扯他起来,两人的唇便碰到了一起。
    这洞里几乎没光,什么都瞧不见。只能吃得到唇上的滚烫。
    林荆璞很冷,于是先去吻住了他。
    魏绎一怔,便不顾许多,将此刻的焦躁全撒在了他的唇上,百倍千倍奉还。
    他吃得凶,如野兽般大声喘息。
    林荆璞呜咽着,眼角有泪要溢了出来。
    魏绎尝过,便不肯放了,霸道捏着他的腰:怪不得要寻个山洞,先前不把握,临死前却惦念着要来跟朕快活一次?林荆璞,真是好样的。
    林荆璞浑身冷极了,魏绎再凶,此刻也离不开他。
    瞧瞧德行,林荆璞。
    魏绎痛骂着嘲讽着,见不得林荆璞这媚态,更觉得燥热难安。
    后有追兵,前方无路,林荆璞这时又成了这般模样,魏绎觉得快疯了。
    可骂归骂,他没忍住,还是去吃了他的眼泪,又在他脸上一番粗暴的啃咬,肃声警告道:给朕活着,往后还多的是你哭的时候。
    林荆璞又咳嗽了两声,嘴角微扬,说出来的话全是气音:你放心,今日要死的,应不是你。
    你自身难保。魏绎道。
    在山洞挨过天亮,就能活。林荆璞目色稍平,思绪活络起来,说:魏绎,你说天策军到了,又怎能料定天策军是来帮安保庆谋逆,还是来帮你铲除奸佞?
    魏绎:安保庆和邵明龙都是燕鸿的人,沆瀣一气。
    林荆璞笑了一声:是啊,连安保庆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安知振主持博学科,他就急眼了,怕失了燕鸿的心,所以马场上的布置重重,要我的命,也要你的命。可他却偏偏没往后算,不知道后头还有深渊在等着他。
    你是觉得邵明龙不会帮他,而是帮朕?
    不是帮,而是诛。
    林荆璞小口呵气,缓了缓,才说:邵明龙对燕鸿的忠心不必说,他是个没有野心的将军,是决计不会背叛燕鸿的,所以今日这一招,关键是得看燕鸿决定要诛谁。
    魏绎不以为然:如果只因安知振主持了博学科,还不至于让燕鸿杀了安保庆,他这些年做相府的狗,十分卖力,燕鸿简直比安知振还像他的爹。燕鸿倒不如杀了朕,扶持魏虎当新皇。
    听起来是这个道理,可是不然,别忘了燕鸿最忌讳什么。
    魏绎眸子一深:世家?
    林荆璞颔首:安家百年的祖训,是要让全族荣辱与共。这是贵族子弟根深蒂固的东西,安保庆除非投胎重来,否则丢不掉这包袱。燕鸿这些年用他,也是存心要防他,不然也不会把安知振留在太学院。
    若魏虎上位,那安保庆就是头等功臣。今日他在马场布局,想只手更易大启天子,我若是燕鸿,也会将计就计
    林荆璞没力气再说了,魏绎也已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不一会儿,洞外月色洒下,与密林中的火把交相辉映,林荆璞听到了远处的厮杀声。
    等着,安保庆今夜便要亡。
    第29章 骤雨 要睡回龙榻上睡去
    月出东山,天策军已将安保庆那帮人堵得水泄不通。
    林子再大,上万军马也可筑成铜墙铁壁,活活围困死这帮饿兽。
    禁军已然与天策军站在了一处。
    魏虎被人押了上来,他见到地上尸体遍布,没一片树叶是不沾血的,还茫然无知发生了什么,只是无端暴怒:本王是皇上亲封的亲王!尔等敢对本王不敬,便是对皇室的大不敬!
    他被绳索捆得严实,一番挣扎无果,只得望着为首的邵明龙,邵尚书,你与他们说清楚,到底为何要扣押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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